行云当年被木乌道人收为徒弟,心里也满是兴奋,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小乞丐们传诵的那些江湖高人们一起学习飞天遁地的武功,有朝一日练就一身本领去纵横江湖,惩恶扬善。可如今行云只想安安稳稳的在青城过一辈子,其他的都是奢望。好在木乌道人至今独身,自然也就没有子嗣,行云和行君一直被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生活虽不如意,却也不算太难过。
就在这两个小道童自怨自艾间,一阵嘹亮清越的歌声由山下而来。
身为青城客
乘云扫六合
至晚餐暮霞
不把苍松折
常夜樽不空
携友同乘车
莫道兴未尽
且唱青城歌(《仗剑诀》全书诗词均为原创,以后不再声明,呵呵)
“哈哈哈哈……”
青色的身影随歌声飘然而至,来人待到建福宫前站定,仰望青城,又是大笑道:“转眼十二年矣,不曾想我木莲子还有回来的一天!”
只见来人肤色白净,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穿一件青色的旧道袍,虽有些旧但洗的很干净,乌黑长发随意的挽在头上,用根小木头枝子插住,看起来不仅不粗鄙,反到相当的自然。
行云听到来人自称木莲子,显是门中木字辈的师叔被掌门招回来参加青城大比,不可怠慢,忙是迎了上去,那行君却反不怎地在意,仍是一副懒散模样。
就见行云上前深施一礼,还未开口相询,那自称木莲子的道人便从腰间取出一块木牌道:“这是掌门的召集令,你且辨认。”
行云双手接过,他曾被教过如何辨认,见确是掌门发下的召集令,当下将木牌双手交还,恭道:“还请师叔上山,各位师叔伯们都快到齐了。”
木莲子“嗯”了一声,却是没动,仔细打量跟前的这个小道士,心下颇是赞赏其举止大方得体。不过他随即便是眉头一皱,问到:“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父是谁?”
行云闻言恭道:“弟子行云,师尊是木乌真人。”
木莲子的眉头突地一舒,放声大笑,好似解开了什么题目一般道:“原来是木乌师兄啊,哈哈,难怪你的武功如此差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行云虽也对师父不能教好自己武功颇有些微词,可心下却仍敬重木乌道人,木乌道人对他不仅有养育之恩,平时也很是照顾他们师兄弟。这一听到木莲子的话,心下登时不愉,出声为自己的师父辩解道:“弟子的师尊虽然武功稍缺,但平日里亦多有教导,乃言这为人于世并不是只分武功高低,人之为人,重在品德!”
木莲子闻言一怔,而后笑的更是大声:“哈哈!不错不错!木乌师兄虽然武功不行,可却为人忠厚异常,这选的徒弟也是相当的好啊!哈哈,不错,大合我意!”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行云,木莲子笑道:“你莫要将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我与木乌师兄的关系可是好的很,方才之言可无恶意,等你回去问过你那师父,就会知道了。”
行云闻言一礼,他方才听木莲子说其师武功差劲,一时口快驳了回去,但转念就觉得不妥,这木莲子怎也算自己的尊长,在青城门规里,顶撞尊长的罪名可是不小。
“一旦被那无心子师祖知道……”
行云的心下一阵寒战。
好在对方没什么恶意,还多有夸赞,行云忙是恭身道:“方才是弟子一时卤莽,多谢师叔不与弟子计较。”
木莲子把手一挥,微笑到:“无妨。”
这时行君才过来行了礼,木莲子点了点头随后飘然往山上行去。
……
上清宫。
青城派掌门无阳子,一袭掌门乾元道袍坐于正中,年纪已七十有六的他仍是白面黑须,淡然飘逸,隐有出尘之概。
他左手下坐的是其师兄无光子,无光子面容刚毅,武功在青城派的无字辈中排行第一,执掌青城派的武学重地——青武大殿,入主玉清宫。
青城门下弟子无不以入青武大殿为荣,其地位作用堪比少林寺的达摩院,武当的真武大殿一般,都是本派中武学最高的所在。
而掌管青武大殿的无光子在青城派中除了不出世的微字辈长老无法比较外,再难有人比肩,就是掌门无阳子也要稍逊半畴。
无光子对面沉着脸的则是行云所惧的那位无心子师祖,无字辈排行第四,对人虽然公正,却有些严苛,要说在青城派里谁的名字最令人惧,便要数此人,无心子的武功在青城派无字辈里稳排第三,自也没人敢去招惹。
此下依次是无阳子的三师弟无明子掌礼仪,入观口殿,五师弟无尘子掌俗物,六师弟无华子掌祭礼,入祖师殿。
待到众人坐定,无明子起身言道:“掌门师兄,今届大比已是准备妥当,除木莲子外的所有门人均已回山,待稍事休整后,下月即可开始。”
无阳子闻言抚掌一笑道:“很好,每十年一次之大比为我青城盛典,马虎不得,有无明照料,自是让人放心。”
下首无心子接口道:“无明师兄做事稳妥,当无问题。不过请问掌门,为何要召回木莲子?要知道木莲子当年所做之事,罚其下山永不许回,已看在他是师伯孙子的情分上法外开恩,依青城门规,就是逐其出师门亦不为过,如今掌门又要将其召回,不知所为何故?”
无心子言谈毫无情面可言,无阳子只得苦笑道:“无心啊,木莲当初少不更事,也算情有可原,转眼已经十二年过去,咱们也都七十上下了,微霞真人他老人家当初对我们如何,大家心中都是有数。他老人家唯一的孙子,咱们也要好好照顾才是。”
顿了一顿,无阳子再是言到:“更何况当年木莲的错已受惩罚,十二年未得归山很是苦了,我想还是算了吧?给他个机会,也算是我们对师伯的一点心意。”
无华子当下接到:“是啊是啊,三师兄这次就算法外开恩,饶过木莲吧。”
这无华子在无字辈中年纪最少,才三十五岁,与木莲子一起长大,这在坐之人,就数他与木莲子的感情最好,这才出言求情,又因为无华子的年纪最小,几位师兄也经常让着他,即便是无心子,听到无华子这么一说,也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便在此时,门外一个道童来报,木莲子已是上山。
第2章 一袭青衫上青城(3-4)
建福宫前的落叶已清,行云和行君二人转了回去帮木乌道人为全派上下准备饭食。
行云这一天很忙,待这一切妥当,还要去后山砍柴。每天做饭烧水,整个青城派所要的木柴数量惊人,除一部分会从谯夫手中购买外,其他的都要从后山砍伐,而人选自要落在那些火工道人以及行云的身上,行君身体太差,这累活反又被他躲过去,只做些轻松杂活。
……
青城地处川中,气候湿润雨水丰足,这林木生的葱茏一片,放眼望去满目的青翠。
行云在青城后山砍柴砍了好几年,对这后山的情况已是了若指掌,不多时,来到常去之处,选好树木,抡起斧头砍了开去。
行云这么多年砍树下来,这一路斧法到是大有强过剑法之势,每每想起,都让行云哭笑不得,就像如今,仅十几斧下去,一人合抱的大树就轰然倒地。
行云熟练的去枝扎捆,不片刻一担柴就捆的好了。
行云满意的看了看,这些年来要说自己的成就,除了结实的身体外就数这砍柴的技巧和做菜的手艺,行云虽是长年住在青城,可又学不到高深的武功,所以即便是这砍柴上的点点成就,也让他满心的欢喜。
看了看日头,见时间尚早,行云将斧头放下,拉开架势练了趟拳,这拳还是行云在入门时学到的最基本拳法:入门青城六式。全套拳法共分六式,一式六招,共是六六三十六招,也是木乌道人教的最好的一门武艺。
来来回回的将六式拳练了几遍,行云正自觉得渐入佳境,就听得一阵“云弟,云弟”的喊声传来。这青城派上上下下三千余人,成家的很多,其家眷亦多在青城山上,只不过与本院分开而已,所以有些女子实不足为奇。
但要说敢跑到后山来的女孩子,那就只有如今青城掌门的唯一孙女儿,袁思蓉。这袁思蓉虽与行云同年,但行云并不知自己的生辰,所以袁思蓉就借口:你很可能比我小,而叫他云弟,久而久之,行云便也习惯了。
行云收了架势,叹道:“看来又要忙了。”将那柴背了起来,寻着声音而去。
行不多远,便是与那袁思蓉遇到,这女孩与行云一般的年纪,长相虽不漂亮却也不丑,身材稍有些胖,但却胜在健康,毫无臃肿之感。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袁思蓉喜欢吃,与一般女孩不同的是,她喜欢的不是干果蜜饯,而是喜欢行云亲自下厨烧的各式好菜。
行云的师父掌管青城派饮食,他的徒弟便是天天看也能看的会了,更何况行云似是在厨艺这方面很有天分,没几年就做的一手好菜,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为此,木乌道人已有打算,只等行云再大些就让他做青城的掌勺。练武,行云是没有出路了,做菜虽无什么出息,却也好过碌碌无为,便连行云自己也已是认同。
不过行云做菜的本事却没几人知道,毕竟在青城这武林大派中,人们关心的是武功,可袁思蓉在尝过行云多做的一道菜后,便记住了他,自此这个谗嘴的丫头便粘上了行云,当年行云也小,有人赏识,自也得意,于是二人一拍既合,一个只顾烧菜,一个埋头猛吃,两小倒是慢慢熟悉起来。
只是这日子一久,行云可就觉得苦了,万事都挡不住个繁字,袁大小姐这一吃就是几年,直将行云吃的叫苦连天。袁小姐可是挑剔人,花样翻新不说,时间也不固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来相寻,便若今天一般,行云还不好推辞。
见她问了今日菜式,行云摇头道:“全凭小姐做主。”
“那就吃些野味吧。”袁思蓉到也不客气,说话间,正是一只野兔跳过,活泼可爱,袁思蓉伸手一指,笑道:“就是它了。”
袁思蓉不会武功,出手的自然是行云,虽然行云的武功也是稀松,不过捉只野兔到非难事,不出百米,便已到手,还是两只之多。
提着兔子往回走着,行云苦笑道:“别家女子都是捉了兔子玩耍,大小姐却是捉来吃。”
袁思蓉的耳尖,可虽是听到却未生气,只是拍手笑道:“好玩好吃,相差可也不多。”
行云闻言也是笑了,袁思蓉毫不做作,全没大小姐的作风,到是让行云很是喜欢。
二人提了野兔,在这后山转了两转,直走到一个小山洞里。这小山洞相当的隐蔽,行云这么多年在后山砍柴,也是偶然才发现。
行云自知总不能砍一辈子的柴,自己的未来怕要靠这厨艺了,自不敢稍有放松,只可惜师父那里的灶头是青城派所有,自己哪能随便乱用?所以这个小山洞便成了行云检验和锻炼手艺的地方。当然,也就更方便袁思蓉品尝美食。
柴火正多,将那灶头烧的热了,把兔肉全切成丁,大的一半先炖上,小的一半炒了香辣兔丁,余下的一整只,则是包上泥塞了灶眼中,却是留下给师父带去下酒。
这些物事,行云早做的熟了,不多时香辣兔丁先是端了上来,袁思蓉自是吃的眉开眼笑,全没有一丝形象可言,小嘴旁都是油,直看的行云大为摇头,劝道:“我说大小姐,你这般吃法,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啊。”
袁思蓉闻言一止,行云正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没想她指了指灶上炖着的兔肉,笑道:“那锅里的兔子怕是熟了吧?”
看着行云怔在那里,袁思蓉咯咯一阵娇笑。
行云本就没指望袁思蓉听的进去,当下只是摇了摇头也便罢了,毕竟这袁思蓉身为青城掌门的孙女哪会愁嫁?自己的言语可唬不住她。只好起身将那黄焖兔肉盛了来,看着袁思蓉一并吃个干净。
摸了摸嘴,袁思蓉对行云笑道:“云弟做的不错,又有了一点点的小进步。”
行云再是苦笑,袁思蓉总不肯说他做的东西好吃,最多就说句“不错”,理由便是她爷爷无阳子总教育她“夸奖太多容易骄傲”,结果她倒是未听进去,却全用了在行云的身上。
袁思蓉很是喜欢行云,只是女孩子面嫩,哪好意思说出来?在她接触的这许多师兄中,除了大师兄行剑外,其他的不是自持武艺,就是对自己另有所图,而大师兄虽然样貌、武艺、人品皆是上上之选,可无奈年纪实在大了些,配不到一起。
这行云,长相虽是平常,但他的那淳朴自然却是让小姑娘很喜欢,随着时间的增多,行云的刻苦坚毅也都看在她的眼里。
可行云的武艺着实太差,对此袁思蓉也是急在心里,毕竟厨艺再好,最多以后又是一个木乌道人,所以袁思蓉这次准备给行云个惊喜。
袁思蓉用袖子擦了擦小嘴周围的油,看的行云一阵心疼,暗道:“这可是一件上好的衣服啊,这要多钱才买的到,却让她来擦油。”
行云正乱想间,却看到袁思蓉站起身子,走到洞口四处张望起来,行云心下一奇,不禁问道:“大小姐,你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袁思蓉扭头看了一眼行云,似是下了决心,凑了行云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云弟想不想学高深的武功?”
行云被袁思蓉的怪异的举动弄的有些迷糊,闻言点了点头,答道:“那是当然,高深的武功,有谁不想去学?可我师父没什么武功来教我。”
说到这里,行云心下突是一动,忽道:“难道说大小姐你有什么武功要传给我?”
不过行云刚是欢喜片刻,神色却又暗淡下来道:“可大小姐你又不会武功,我还记得你当初说过学武对你没用,青城派这么大的门派,这么多的人,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你出手的,不是吗?”
袁思蓉轻轻一笑道:“云弟当真是笨,传你武功,莫非就要是习武之人吗?”
行云一楞,疑道:“那要怎么传?”
袁思蓉看这行云疑惑的样子,扑哧一笑,也不再打哑谜,伸手递给行云一本小册子,笑道:“喏,这个给你。”
书是手写的,字体娟秀,行云一看就知是袁思蓉的笔迹,不过里面的文字很是深奥艰涩,行云不禁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秘籍?”
袁思蓉闻言却是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经常拿出这本书来看,还经常边看边叹气。
我当时就问爷爷这是什么书?爷爷却只告诉我这是本武功秘籍,如果能将这书练会了,当能成为一流高手。
然后我便是遇到云弟,就觉得你这人到是好处不少,就是武功着实太差了,所以两年,我前就趁着每次爷爷拿秘籍出来的时候偷偷的记下一点,然后收集起来。
因为我不习武,爷爷并不防着我,于是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本秘籍了。”
袁思蓉说的轻松,行云却是完全怔住,虽说袁思蓉与他的关系很好,虽说行云他自己也算是青城派的正式弟子,可行云却一直把袁思蓉当做大小姐看待。
毕竟行云和和行君实际上不过是在帮他们师父打杂而已,其他的同门师兄们根本就看不起他们两个,都道他们是火工道人罢了。
所以行云暗里也有些自卑,即使袁思蓉不愿意,行云也一直称呼她为大小姐,而非是师姐,当然,行云自有一套说辞,袁思蓉不习武,自是没有师姐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