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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本网[https://www.bookben.net] 为您搜集整理提供穿入仙武全文TXT下载!

  《穿入仙武》

  作者:飞耀

  内容简介:

  游走于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一次次的穿越,只为见证武道之路,一次次穿梭,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被感动。

  第1章 驴和酒鬼

  雪花纷飞,落雪簌簌有声,北风呼号,犹如尖锐的鬼啸,大地雪封三尺,寒风如钢刀般刮过厚厚的雪层,卷起漫天飞雪,天地间一片素白。

  这种天气当真是滴水成冰,如非情不得已,只怕没有人愿意走出家门半步。

  当然,还有另一种人,身怀依仗的人。

  苏妄自然不是普通人,漫天的飞雪中,一袭白衣的他倒骑一只白驴,晃晃悠悠地蜿蜒而行,在白雪上踏出一行弯弯斜斜的脚印,继而被飞雪掩盖。

  白驴本非白驴,只是因为被盖了一层落雪,因此变成了白驴,便如它的主人一般,已被飞雪掩盖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唯用一对炙热又朦胧驴眼瞪着天地,好似祂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似的。

  天地自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白驴的事,也犯不着与一只驴计较,更别说是一只喝醉的驴。

  没错,这是一只喝醉了的驴,难怪它的走位竟能如此风骚,走了半天始终不见它走过一条直线,至于绕着原地打转这种事,就不要太多了。

  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但见白驴步伐渐渐缓慢,眼中的清明也慢慢多了起来时,一直端坐它背上的苏妄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双纯净如稚子般的眼睛,清晰的映照着世界,又仿若平静的幽泉,深不可测,蕴含着看透世界的力量。

  啵的一声,不知苏妄从哪掏出了个青黄色的葫芦,摘下塞子,一股浓烈却清冽的酒香立时充斥出来,弥散在飞雪中,却久久不散。

  白驴不禁停下脚步,抖了抖劈头盖脑的雪花,露出了底下黑色的皮毛,用着一种名为渴望的眼神,看向了主人,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驴本是凡驴,盖因一路有了苏妄以采自深山禁地,或断崖绝地之处的灵草酿制的灵酒,不断活络它的筋骨,才能在这飞雪无际的天气中到处撒欢,更在不知觉中苏醒了几分灵性,介于妖兽与凡兽之间。

  只是不知道,人间那些武学大宗知道了苏妄如此败家的行径,会不会齐齐讨伐他。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一缕碧绿的酒液飞洒出来,只有细细的一线。

  白驴,哦不,此时应该称呼为黑驴了,黑驴急忙张开大嘴,准确地接下被它视为生命的酒水,啊嘟啊嘟的叫着,倒是颇为温驯。

  不知苏妄的行为,算不算是另类的调教?

  “走吧,你这惫货,今日若是再让我在这冰天雪地露宿,明日的酒水可就没了,哼哼!”苏妄磕了磕小腿,也不管黑驴到底能不能听懂,再次闭上了眼睛。

  黑驴轻唤一声,似是在讨价还价,见着自家主人无有反应,这才用力一跃,飞奔而起,快若电光,只留下一抹黑色的幻影。

  飞雪渐渐被它抖落,露出了四只雪白的偶蹄,与飞雪一般颜色,不知它是踩在雪地上,还是踩在雪地下。

  不多时,一人一驴就消失在风雪中。

  ……

  “嘎吱,嘎吱!”

  风未定,雪未停之时,一辆马车穿破风雪,自北方而来,滚滚的车轮碾碎了官道上冻结的冰雪。

  狂暴的风雪接近马车时,却骤然减速,变得徐徐缓缓,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气场笼罩了马车,将之与外界隔离开来。

  若有识货的人在此,必定会惊呼出来。因为这种无形的气场,正是武学大宗所特有的精神领域,通过意志干扰元气,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外界,难怪这辆马车能在狂风暴雪之中安然无恙。

  “人生本就充满无奈,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回想起三年前同样是在这条路上,同样是铁传甲驾车,同样是去往兴云庄的方向,李探花再次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叹息中充满不幸和忧患,带着强烈的寂寞,感染着周围的空气愈加粘稠,风雪更缓。

  “咳咳咳……”

  不知何时,淡淡的浊酒气息开始在空气中挥发。

  铁传甲担忧的掀起车帘的一角,铁塔般的大汉亦露出了几分柔和,即便知道是无用功,仍然劝了一句:“少爷,这等劣酒就不要喝了,且再忍耐一下,到了前头,传甲定为你打来好酒。”

  虽然被称作少爷,但比起当年,李探花的鬓发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雕刻的已不再是初恋的林诗音,而是结发之妻孙小红。

  每一次雕刻对李探花而言,都是一次神伤,都是一次打磨刀锋的时候,磨削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但痛苦是无法磨灭的,总是越磨越深。

  相同的是,他依然嗜酒如命,形骸放浪若酒鬼。

  或许李探花的一生注定了命犯孤煞,当年他解开心结,与孙小红携手归隐,未想红颜薄命,孙小红在诞下麟子之后便撒手人寰,留下他与幼子相依为命。

  未免自己的命格害了幼子李曼青,李探花从此远走天涯,将幼子交给天机老人孙白发抚养。

  至如今,又过去了两年。

  时光仿佛再次轮转了回来,他又踏上了相同的道路。

  思及于此,李探花愈加惆怅,重重得饮了一口浊酒,酸涩的酒水刺激得肺腑一阵疼痛,他再次猛烈咳嗽起来。

  “吱呀!”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拉车的瘦马不安的踏着铁蹄,吭哧吭哧地喷着寒气。

  “少爷,来者不善!”铁传甲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示意由他试试对方的斤两。

  “未必!”李探花神色轻松的掀开车帘,未有多少紧张,不是因为他自信心充足,而是因为他早已看淡了生死。

  “好酒!”轻轻嗅了嗅鼻子,李探花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奇特酒香,浓烈中带着一种清静的味道,醉人却不伤神,引得他悄悄咽了口津水。

  “但是,可惜了。”李探花无奈的看了眼黑驴,这才将责怪的眼神转到坐在驴背上的苏妄,以他敏锐的五官,自然能感觉到酒香是从黑驴身上传出的。

  “何以见得,子非驴,安知驴不识酒?”苏妄哂然而笑,姿态悠然,虽年少,却别有一股仙气。

  “李某错矣!”看在对面也有一位“酒友”的份上,李探花也不再计较被苏妄强行拦下来的事情,笑道:“少年郎,你所来何事?”

  不知何故,李探花忽然想起遇到阿飞的那年,两人身上有着一种相同的特质——执着。

  “试剑!”

  “剑在何处?”

  “我在剑在!”

  第2章 试剑

  “我在剑在!”

  苏妄并指如剑,向前伸出,自有一股剑意升起,煌煌熠熠,仿佛升起了一轮无尽光辉的大日。

  李探花轻轻点头,收起心中的玩忽轻视,苏妄虽然看着年少,但境界未必比他低。

  “那么,你的刀呢?”

  “刀在心中!”

  李探花郑重地放下手中未完成的木雕,指间夹着一把小刀,微微低垂,气机含而不露,浑圆如一,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的普通人。

  小刀凡铁打造,长不过三寸,色呈灰白,边缘圆钝,像是随意丢弃在炉火旁的边角废料,只能勉强有个刀形罢了。

  但苏妄未敢有任何小觑,李探花的飞刀不动则已,动若雷霆,这是用无数鲜血反复验证的事实。

  灵气不断聚集,一道明净的剑影渐渐在苏妄剑指中抬升,剑呈八面,仿若水晶打造,棱角分明,真实不虚的显照在天地中,浩浩荡荡的剑压猛然冲出,威压得飞雪如暴,寒气溢流。

  雪絮飞舞,渐渐模糊了两人间的视野。

  铮!但闻一声铮鸣,飞雪似乎停顿了一念,似有什么要穿过漫空的飞雪。

  便在这时,一缕白光咻忽间飞越了空间,扎入飞雪中心,悲跄、孤寂的刀意乍然爆发,仿若也悲痛了时空,叫她冻结了,方圆百丈瞬间静了下来,寒风骤停,飞雪滞空。

  轰!

  直到此刻,空气中才爆发出猛烈的音啸,李探花的飞刀竟有如斯速度,堪比雷光。

  “好快!”

  苏妄暗暗心惊,不是李探花的刀太快,而是他的剑变慢了。

  刀速突破音障他并不吃惊,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李探花的刀意竟能影响时空,使剑光减速,以致后发先至,与剑光一同抵达两人的中间点。

  嘭!

  刀剑相击,剑气刀芒肆意飞射,切削着冰雪和冻土,狂烈的冲击波骤然扩散,绞碎了高天的云层,天地顿为之一清。

  “叮!”

  小刀坠落在冻土上,发出轻微的叮咛,却让苏妄眼神一凝。

  虽然只有一寸,只是越过了中间点一寸的距离,虽然两人同样是点到即止,但以两人的境界,对各自使用力量的把握是十分精确的。

  换言之,在使用相同功力的前提下,苏妄输了。

  “你的剑,太杂?”李探花蹙了蹙眉头,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肯定。

  “多谢探花郎赐教。”苏妄微微抱拳,扔过一个青黄色的葫芦,轻轻磕了磕座下的黑驴,转身离去。

  他未言此番擅启争端的因果,若是重情重信之人,自然会记得偿还因果,若是无情无义之辈,说了也无意义。

  “好一个奇怪的少年!”鼻间传来淡淡的醉人酒香,李探花轻轻嗅了嗅,哑然失笑。

  “少爷,这少年是什么人,江湖中又出了这等人物?”与李探花的飒然不同,铁传甲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两人间的争斗根本就容不得他插手,李探花倒也罢了,毕竟是成名的武学大宗,苏妄面容稚嫩,又未报姓名,更不曾在江湖中听说过类似的风传,想来也是籍籍无名,不禁让铁传甲生出一种风云再起的感觉。

  “风平浪静的只能是死水,江湖又何曾安静过?我们过我们的便是,左右不是赚了一葫好酒么,传甲也不用着急的赶往下一个城镇了吧,咳咳咳……”说到最后,李探花苍白的脸色涌出一丝不正常的嫣红血色,用力咳嗽了起来。

  “少爷还是回车里赞叹吧!”铁传甲的声音已经充满了无奈。

  风雪再次降落,不一会就掩盖了两人争斗的痕迹,马车重新启程,留下的淡淡的车辙迅速消失不见。

  “太杂?”苏妄紧握着双拳,目光迷茫。

  原先,苏妄以为一旦通玄入照,凝练了剑意或刀意就是武学大宗。

  此时他才恍然,武学大宗一定能通玄入照,然而,通玄入照之后未必是武学大宗。

  武者修行,经过气运周天、洞微见彻,便能通玄入照,将精神升华为意志,引动天地元气,大抵都是如此,苏妄原来也是这般想的。

  但他此时发现,这个世界的武者又有着另一条道路,在通玄之后开辟自己的武道,走出前人格局,以意志撼动天地法则,被称为——武学大宗。

  李探花所言太杂,并不是指苏妄所学杂乱,而是指苏妄的武道不诚。

  诚,乃至诚之意,不仅在精,也在心。

  李探花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苏妄少年时为求活而习练武艺,那是无有选择的结果。可在境界高远之后,便有余力获得更多的东西,先后参考神道、仙道的修行方式,确实存在精而不诚的嫌疑。

  “又是一条道路么?”

  苏妄囔囔自语,要他改修这方世界的武道,难道就能至此至诚?

  而且,轻易就否定了以前的道路,那是对自己本心的否定,必将影响道心修业,更是得不偿失!

  “世间本没有路,走得多了,就成了路,武道如此,仙道也是如此,全是前人鉴。子度,你何必拘泥于门户之别?”

  宛若银铃般的清脆声音传入苏妄心灵,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巧目倩兮的少女,一边踢踏着小脚,一边取笑着他。

  苏妄微微一笑:“是啊,我既然选择了这个世界,便是为了坚固我的武道。我也早就选择由武入道,道入无极的道途,无极,就是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又何必在意修行方式的不同呢?”

  “虚空,谢谢你!”苏妄轻轻按了按心口。

  “虚空这个名字太生硬了,人家不是很喜欢呢。你便唤我蔷薇吧,不然玉娘也行啊。”清脆的女音似乎有些不满了,嘟嘟囔囔的,好似在撅着小嘴。

  虚空者,虚空镜也,乃灵宝虚空镜的器灵,也是她将苏妄带到了这个介于真实与虚幻夹缝之间的世界。

  “可惜,你不在是她们!”苏妄轻轻叹了一句,却隔离了虚空对他心灵的感应,说道:“虚空,将我的功力封印了吧,我想,你应该能做到的。”

  “是的!”虚空脆声应答着,却也发出了苏妄不曾听到的叹息。

  两者寂寞无语,只有风雪大急,呼声大做。

  不知是体会到主人的心意,还是因为苏妄将酒葫芦留给了李探花,黑驴显得有些厌弃弃的,搭怂着老长的驴脸,竟然停在了雪地中。

  “你这惫货,难不成还会少了你的不成。”

  苏妄在袖口掏了掏,再掏出了个青黄的葫芦,又不知从拿摸出了根麻杆,将葫芦吊了起来,挂在黑驴面前,偏偏却不让它碰到,也当真无良。

  “吁哦,吁哦!”

  眼前有了盼头,黑驴渐渐撒欢起来,黝黑的皮毛却渐渐被风雪掩盖,再次变成了白驴。

  第3章 大胜关

  飞雪如絮,白雪皑皑,大胜关前积雪盈尺,淹没了马蹄,却挡不住来往江湖人的热情。

  半个月前,大胜关上的傲剑山庄散发英雄帖,广邀天下英雄试剑,一时间惹得江湖骤起波澜,卷起千淘浪。

  拜剑山庄本是江湖中的普通势力,以铸剑之术立足,经营百年,薄有名声。至十年前北狂在拜剑山庄中消融玄铁重剑,重铸倚天、屠龙两把神兵之后,才渐渐闻名于世。

  神兵有灵,乃神器之属,可镇国运,亦是人间铸器术的极致。

  每一件神兵的出世,都有异象伴随,据闻倚天、屠龙刀剑铸成之前,便有龙影徘徊天际,及至刀剑乃成,剑气撕空,刀芒断域,血雨如注,鬼哭龙嚎,仿若天地悲恸,故有倚天、屠龙之称。

  拜剑山庄成就了倚天屠龙,倚天屠龙同样成就了拜剑山庄。

  那次铸剑之后,参与重铸的两位匠师先后突破到了宗匠的境界,达到铸剑师的极限,成为拜剑山庄屹立不倒的底蕴,但有出手,皆属精品。

  然则,神兵虽是后天所成,却得了天地钟爱,乃机缘造化而出,已非人力能控制。

  如当年的倚天屠龙出世,就是凝聚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四位武学大宗的意志,有古襄阳城内近百万黎民的气运庇护,又裹挟了中原大战的大势,其中机缘缺一不可,不可复制。

  而倚天屠龙亦不负众望,在北侠和西狂的驾驭之下,斩出了一条划分南北的天渊峡谷,力拒蒙元百万大军,保全了古襄阳,保住了百万黎民的安危,如此神功伟绩,至今为世人传颂。

  试想,哪一个江湖豪儿不想成就这样的功业,这样的侠名。

  拜剑山庄自然而然地便被捧上了高峰。

  至今时隔十年,忽闻拜剑山庄再铸成神兵,并有英雄帖为证,世人如何不心动?

  当然,也不是拜剑山庄不想眛下神兵,宝物向来有德者得之,江湖中德必然与武挂钩,拜剑山庄几代经营,自信有这份德行和武力保住神兵。

  可是说来尴尬,当日剑成的突然,北天星宿忽然降下龟蛇相缠的玄武神相,被许多正在拜剑山庄中求剑的武者看了个正着。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拜剑山庄自个儿将神兵藏起来就是,也就没有了今日的事,但更令人尴尬的是,玄武神相最后飞入了拜剑山庄的剑林。

  这剑林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其真正的实质是——剑冢,乃历代铸剑失败后,废兵遗弃之所,后来剑冢内兵气愈发浓烈,竟有助于孕养兵魂,开刃刀剑,才被重视。

  如今剑林中的各类废剑不下百万把,不是半残的状态,就是锈迹斑斑的模样,没有一个有神兵的光彩。

  都说神物自晦,可是自晦到这般境地,也让拜剑山庄上下无可奈何了,应该说,果然不负玄武缩头乌龟的天性么?

  后来有弟子建议将废剑全数融了,其中神兵因为超然的特质,未必害怕烈火烧融。

  这法子简单粗暴,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得了山庄上下一致的认可。

  可惜,计划还未来得及实行,拜剑山庄便因为走漏了消息,就被蜂拥而来的求剑者踏破了门槛。

  众情难却,拜剑山庄若敢拒绝众多武者的请求,只怕真要自绝江湖,被唾沫淹死,只能咬牙应下众人的请求,举办了此次英雄大会,并诚邀久镇古襄阳的北侠参加,也可谓盛意拳拳。

  一时倒是风评好转,赢得了无数溢美之词。

  “倚天么?”

  大胜关前,苏妄怀抱铁剑,倚靠着黑驴,驻足观看着铁关城墙上,那长达十数丈,据说是当年刀剑初成,试剑时无意留下剑痕,怅然失神。

  一人一驴行事怪异,惹得来往的各路新老侠客频频注目。

  好在江湖中从来不缺特立独行之辈,众人也只是稍微诧异竟有人闲的去怀古,而不是去拜剑山庄试试运气,稍微打量了一番之后,便匆忙离去。

  “子度,你若想要倚天剑,我可以把你的倚天剑还给你的。”虚空镜银铃般的声音再次传入了他的心灵。

  这方世界的神兵利器,在苏妄看来不过是仙道世界的宝器、法器之属,他本身就是炼器大家,也不会为一件神兵动心,真正触动他的,是倚天这个名称。

  “算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苏妄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与关卡前的长龙,牵起黑驴慢慢走向大胜关,若是再不进关,恐怕他今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真的过去了嘛?”苏妄默默无言,虚空却有些咄咄逼人了,要逼苏妄表态。

  诚然,苏妄口头上说过去,但虚空知道,他必然没有放下心结,还无法坦然面对过去。

  可是,心结若是容易解开的话,也就不叫心结了。

  虚空一番好心,苏妄也不是随意迁怒他人的人,责怪不得她,当下问起了另一桩心事:“虚空,你曾说过,这方世界处于真实与虚幻的夹缝,又是怎么回事?”

  “子度是想问,为何这个世界的故事似是而非吧?”虚空似乎知道他的所想。

  “对,正是如此!”

  这个世界的许多人物苏妄都曾听说过,却是在不同的故事里,拥有不同的背景和时代,如今所有人拥挤在一个世界,颇有一种大杂烩的感觉。

  “这是多个虚幻世界融合的结果,正处于上升阶段,有可能化虚为实,所以人家才称她是真实与虚幻夹缝。”

  “时间是多久?”苏妄皱了皱眉头,世界变换可是大事,对他这个外来者来说,更是要命的事,到时他必将遭受世界排斥的毁灭打击。

  “可说不定呢!”虚空笑了一句:“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是永远。”

  “这么说没有一个标准了?”苏妄眉头越皱越深。

  “不,有一个模糊的判断标准——世界大势。”

  “不能清晰一些么?”苏妄对虚空说话留半截的恶劣性格有些不满了。

  “这需要你自己体验咯,人家想呢,应该不是太难。”

  虚空最后俏皮了一句,便躲了起来,任由苏妄呼唤也不出现,叫他额头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吁哦,吁哦!”便在这时,黑驴忽然死活不肯前进,只顾耸着鼻子在苏妄的袖子上闻来闻去,谁叫苏妄每次取酒都是用长袖做掩饰的。

  “真真歹命!”

  苏妄一拍额头,虚空故意躲着他,他又被封印的神通,取不出酒水。而今黑驴闹了脾气,停了足不走,急得他头上都冒汗了,没见后面的人看他眼光都不善了么?

  “好兄弟,你在忍耐忍耐吧,大不了,以后管饱!”苏妄一咬牙,签下了不平等合约,甚至将黑驴从惫货升级到了兄弟,连节操都不要了。

  “吁哦,吁哦。”

  “嗯!”

  黑驴眨了眨眼皮,苏妄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绝不反悔,它这才迈着四方步,摇摇摆摆地向前走去,那副模样,仿佛苏妄才是它的坐骑。

  “嘻嘻,这人真有趣,被一只驴欺负了!”铁关之上,两个女子正好看到这一幕,指着他笑话起来。

  第4章 留宿

  “客官,实在对不住,小老儿也是没办法,店里实在没有空房了,要不您在去别家问问?”

  高升客栈门口,苏妄还未进去,便被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拦在门外,死活没让他进去。

  苏妄看了看这家门楼不甚高大的“高升”客栈,默默叹了口气,这已是他找到第九家客栈了,但各个都是人满为患,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露宿城外。

  但也难怪,忽然涌入许多江湖人,饶是大胜关乃是一座雄关大城,又经历朝历代不断扩建,也有捉襟见肘之感,让那些酒馆客栈的东家们既是欢喜,又是哀愁。

  诚然,如若你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递上拜帖,报上名头,自然能被傲剑山庄引入庄内休息。

  可惜,如今城内近七成的武人都是不请自来者,拜剑山庄为他们开放剑林已是勉为其难,再没义务提供其他服务。

  这些人中,也包括了苏妄。

  当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些许困难可难不住武人对神兵的向往,许多武人找不到留宿的客栈,干脆就寄宿于民居,可喜坏了城内的百姓,平白得了一份意外之财。

  可惜,平民百姓能提供人住的地方,却没有驴住的地方,高门贵府倒是有,但人家可不欢迎苏妄进去,苏妄只能依次寻访可能还有空房的客栈。

  “老人家客气了,既然没有空房,某家再去下一家便是。”看着眼前这名亲自出来告罪的小老头,苏妄微微苦笑,也不为难人家。

  小老百姓都不容易,做点生意亦要如履薄冰,生怕恶了某些本事不高,脾气却大的要命的武者,回头半夜让人家割了脑袋。

  拍了拍黑驴的脑袋,苏妄笑道:“驴兄,看来你我还要受累一番。”

  “吁哦,吁哦。”黑驴甩了甩长脸,抬步先走,用屁墩顶了苏妄一下,要它站在大街上这么久却没酒喝,它可早就不耐烦了。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老头在背后连连作揖,面色却是古怪,暗道:“这人性子真怪,还好好说话!”

  无怪小老头如此腹诽苏妄,江湖中喜欢带着飞鸟走兽标新立异者可不少,但人家的宠伴或是神骏,或是灵巧,总有奇异之处。

  但小老头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苏妄身边的黑驴与他家拉磨的蠢驴有什么区别。

  “这位兄台,请稍等。”

  便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呼声叫住了苏妄,苏妄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青色朴袍,扎着道髻的青年,看似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旁边跟着一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月白道袍青年,倒是气宇轩昂。

  “好高明的境界,这方世界也有这般人物!”

  在苏妄眼中,那朴袍的青年虽然只是静静的站立,却仿佛融入了天地,未散发任何气息,直到他露出笑容,才有一种如浴春风的自然之气扑面而来。

  若非他叫住了苏妄,只怕苏妄会在无意识中忽略其人。

  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仙道世界或者不是很纯粹的武道世界中倒是常见,但在这个世界,苏妄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如李探花,虽身为武学大宗,却随时散发着一种悲伤、寂寥的气机,便如藏在万千沙硕中的唯一珍珠,总是能不知觉中夺走无数人的目光,感染着他们的心神。

  但这个青年却不是这样,甚至他的境界远不如李探花,却做到了返璞归真,只怕又是一名妖孽般的风云儿。

  对这般人物,苏妄却是敬而远之,实不想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处风云之中,则牵连甚多,虽能借势乘风而起,获得机缘造化,但苏妄已然过了年轻热血的年龄,也没有那样的冲动,亦不需要助力。

  可是,对方的好意却不能无端端无视,毕竟苏妄可不想被某些小心眼的主角儿惦记上。

  “未请教?”苏妄已打算客气两句就走,不再拖延。

  “小道张君宝,这是劣徒翠山,适才听闻兄台正在寻找住宿,小道与劣徒空占两间客房,心下不安,君子有成人之美,想为兄台匀出一间,还望兄台勿要推辞。”

  他身边的白袍徒弟也点了点头,脸色真诚。

  “原来是历史上的名人。”苏妄心中了然,并不如何惊讶,这方世界虽然处真实虚幻夹缝,但仍是有据可依的,其中出现什么名人并不为奇。

  而其名人效应带来的天生异常,反而解释了与众不同的原因,但张君宝的热情却让苏妄有些吃不消。

  “某家姓苏,先谢过道长,但要道长相让客房,某家实在愧不敢当,左右今日天色甚美,某家就当黄昏漫步,道长勿需介怀。”

  苏妄朗声笑道,连借口都直接找现成的,其中拒绝的意味甚是鲜明,但说法风趣,引得张君宝师徒会心一笑。

  “那是小道打扰苏少侠了,少侠勿怪。”

  张君宝含笑抱拳,真诚如赤子,叫苏妄看了暗暗赧颜,果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无论在哪个世界,风度都是如此超然,他害怕恶了对方,完全是小人之心。

  “告辞!”苏妄连忙拜别,生怕在呆下去就会怀疑自己的德行水准。

  “慢走!”

  直至苏妄走远了,张君宝依旧驻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旁的张翠山微微惊愕,问道:“师傅很重视刚才此人,以翠山观之,只怕……”

  张君宝虽才弱冠,但一身武艺比之老一辈的前辈半点不差,境界与见识更是独到,只差半步就能比肩武学大宗,才能赢得张翠山的尊重,可他却看不出张君宝为何会重视苏妄。

  张君宝微微摆手,言道:“我知道那人境界低微,好似才初出茅庐,但他总给我一种古怪的感觉。何况,翠山不认为能与驴为友的人,不是很有趣么?”

  想到那只甚有性格的黑驴,张翠山不禁笑了出来。

  而另一头,苏妄却笑不出来了,华灯已初上,他却在打转,直到大胜关上一片灯火辉煌,才勉强找到一家能收留他的民居。

  至于黑驴,它倒是不寂寞,今夜能与主人家的老牛畅谈一夜。

  “吁哦,吁哦。”黑驴刨着蹄子,拱开了靠近的想与它热乎热乎的老牛,驴脸拉的老长,它才不想来一段跨越种族的友情。

  等等,说好的酒呢!又说话不算数了。

  “吁哦,吁哦。”

  第5章 喝醉了

  拜剑山庄号称山庄,确实名副其实,不是世人眼中那些划片地,盖个庄子就自号山庄的存在。

  山庄之大,占地过千倾,将大胜关城外的一处无名山峰都囊括了进去,无名山峰自此也被叫做铸剑峰。

  天还未完全放亮,拜剑山庄门前就聚集了许多舞刀挎剑武林人士,熙熙攮攮,密密挨挨的,几乎转个身都能碰着别人,端的恐怖。

  人一多,什么事儿都有,有呼朋引伴之众,有当众开撕之人,有窃窃私语之辈,再加上武者肺活量庞大,若有心比高音,各个都能当铜锣使唤,将本来幽静的山庄弄得喧闹噪杂,几乎沸反盈天。

  这般喧闹,庄内自然无法假装看不见,天才擦亮,便有豪仆、庄丁奉命把手山庄各个要卡,谨防喜欢翻墙飞檐的武林人士,并有上百名好手守住了山庄门口。

  这些豪仆、庄丁虽然号称贱役,但各个眼露精芒,体格健壮,下盘扎实,虎虎生威,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对象,才将这些不请自来的武者气势压下,未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晕倒,原来山庄建在城外,我道为何倚天剑痕会留在大胜关外墙,早知还要走个回头路,昨日就不进城了,便不会被这蠢驴赖上了。”

  一大早,苏妄就牵着一头醉醺醺的黑驴,一路走来,路过的侠客人无不被他们散发的“氤氲”酒气给熏得头昏脑涨,退避三舍。

  一时间,竟无有人敢进入他们五步之内,而在下风口位置的倒霉蛋们,更是退到了十步以外,惹得众人怒目而视,衬托着这一人一驴仿若绝世大恶人出行。

  “苏少侠好酒兴,只是一早饮酒伤神伤身,还是少饮为妙。”

  无人敢靠近,那是因为他们不识货,这不,此时便有识货的人来了,正是昨日与苏妄有过一语之缘的张君宝。

  即使口鼻之间充斥着无所不在的酒气,张君宝的气质依旧平平常常,甚至有些不起眼,反倒张翠山身上的气息却愈发厚重起来。

  这酒气浓烈,是因为黑驴记着苏妄昨日的承诺,死活要喝一葫芦才肯上路,虽然最后到了这畜牲的极限也只是多了几口而已,却使得酒气凝聚起来,久久不散。

  “张道长寿福,谢过道长。”见着三步外的张翠山满脸涨红地吞吸酒气,仿佛吐纳般有节律呼吸,苏妄便知道这师徒二人都是明白人了。

  张君宝无奈地回望了一眼兀不自觉的张翠山,抱拳道:“少侠勿怪小徒无礼便好。”

  “道长一路同行如何?”

  “甚好。”

  “道长请!”

  “少侠请!”

  此时若再推辞的话,就显得刻意了,索性不过同路而已,苏妄也没胆小到连路都不敢走。再则,有张君宝同行,亦能减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苏妄这边言笑晏晏,那厢几个脾气火爆,被酒气熏得不着五六的粗汉立刻就缩回了脑袋,钻进了人群。

  即便张君宝的气质与邻家小哥再是一样,也挡不住他在江湖中的赫赫威名与年轻一辈灵魂人物的事实。

  “那人便是张君宝。”一人神秘地对旁边的友人科普起来。

  “哪个张君宝?不会是哪个号称小真人的张君宝吧,看起来很一般啊,我风姿也不错的。”

  “要不你去搭搭手?”友人“不怀好意”的建议着。

  “……”友人幽怨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用的着那么较真?

  而前头,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张君宝终于露出了微微苦笑,在道家门派里,武学大宗也被称作真人,已是江湖绝顶,至于是否有更高先且不论,小真人,自是对应真人的大宗而言,直指绝顶。

  这个名头对旁人而言是荣誉,对他而言则是麻烦,张君宝已然深受其害。

  “少侠见笑。”

  “无妨!”苏妄只是微有诧异,并不如何惊讶,这样的名头配张君宝或许才是应有之意。

  好在剩下的路也不太远了,又走了一炷香左右,远远的就看到了拜剑山庄的门楼,通体朱红,仿佛两把交叉的巨剑,旁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牌,刻着拜剑山庄几个纂字, 遒劲有力,似有铮铮剑气挥洒。

  许是张君宝的名头好使,三人一驴顺顺利利地便挤到了前头,但见门楼前被一字排开许多青铜的小鼎,各有豪仆守在旁边,为那些能举起小鼎武者分发门牌,请他们进去。

  武人锻炼体魄,完善自我,在通玄入照时肉身几能达到完满无漏,潜能被开发到凡人的极限,也就是拥有一鼎万斤的神力。

  而小鼎,虽然没有万斤之巨,但也有三千斤的重量,故而在前面冠之以小字。

  可是,莫要因为小鼎的名称便小觑小鼎,即便是气运周天的武者,也只有千斤之力,除少数精修外功的,便是洞微入彻者也少有一下子能增长三千斤气力。

  但帐不是这样算的,气力只是气力,武者能发挥出来的,却绝不止气力这么简单,还要计算上速度、技巧、意志等等主观的因素。

  武技高明者,凭借高深的技巧,能将千斤之力打出成倍乃至数十倍的伤害,动则有摧金断玉、崩石裂土之能,如同一台人形的攻城车,残暴异常。

  如果只是比拼气力就能区分武者高低的,众武者还不如去街上卖艺,耍把子力气来的轻松,何必要为争夺一本能提高自身武艺的秘籍,打得腥风血雨,仇家满江湖。

  三千斤的小鼎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能举起它的,除非洞微入照后调动身体每一份力量,就只有气运周天中的佼佼者,凭借独家爆发技巧才可能做到。

  这便是拜剑山庄设下的第一道题目,正好卡在江湖精英与普通大众的分界点,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愧是老于江湖,既没跌了拜剑山庄的面子,又不咄咄逼人。

  如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奢念神兵宝器的好。

  否则,便算你有这个机缘,也没那个本事保住宝物,何必害了自己。

  “苏少侠可要上前一试。”见着苏妄看得津津有味,张君宝不禁打趣道,亦有激将之意,看看这个他看不透的人的本事。

  苏妄面色古怪,笑道:“道长何必如此薄情,你我一路同行,亦是缘分,此时不是该你递上名帖,带我进去么?”

  “果真?”张君宝的脸色更是古怪,因为苏妄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开玩笑。

  “自然!”苏妄理直气壮道,他还带着一只半醉的蠢驴呢,便算能过了这一关,只怕人家也要拦着不让进。

  这拜剑山庄是什么地方?至少也是江湖一流的势力,如若就谁都带着一只畜牲从大门直入的话,他拜剑山庄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张君宝转念一想,便已通透,笑道:“自该如此,少侠随我来。”

  这份气度,确实少有。

  “多谢道长。”

  说的客气,苏妄脚下却不慢,拽着黑驴就跟上,也不再客套客套,惹得身后的张翠山莫名生了些气愤。

  “你徒弟喝醉了!”

  “咦,真的诶!”

  两人继续说笑,那张翠山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差点把自己绊倒,来了个热脸贴驴臀,脸色红的几乎要滴血。

  “你丫的驴才喝醉了,你全家都喝醉了!”

  第6章 辟邪剑派

  “起开,起开。”

  苏妄与张君宝欲要绕过山门的人群,旁边忽然冲出个面阔耳大,满面髯虬的大和尚。

  大和尚想来性情火爆,见着山门前人挨着人,似是怕轮不到他,正急切分拨着人群往前挤去。

  但见大和尚倒持一把勾月禅杖,手上或拨或拉,连拖带拽,腿脚当真不慢,不一时三刻就给他闯了进来,迎头与苏妄三人一驴赶上。

  大和尚倒是被这只古怪的队伍害得吃了一惊,却也不管其他,见着三人微微退避就一头冲了过去,可奔到一半,忽又返了回来,目放精芒,围着黑驴转悠了三圈,深深吸着气儿,满脸陶醉。

  想来又是一个好酒的。

  “后生,你这是什么酒,闻着可真够劲,可有多余的,能否允和尚一些?”

  大和尚说话直接,张口就要拿东西,但语气却不似外表般粗鲁,也算有理有据,可为人却有些糊涂,对着三人连连摆手,也不知说得后生又是哪个。

  “这倒是可惜,我等也没有多余的了。”苏妄轻轻摇头道。

  所谓钱帛动人心,这灵果酿成的美酒,在俗世也算难得,如今许多人在此,苏妄如何会将葫芦拿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当即蜿蜒拒绝了。

  “真是可惜,想来和尚没有这个福气!”

  大和尚连拍大腿,一脸的懊恼,并不胡搅蛮缠,苏妄和张君宝也暗暗点头,哪知无意间恼火了某只蠢驴,前腿一跺,后腿一撅便蹬了过来,碗大的铁蹄裹挟着劲风尖啸而来,仿佛一只穿空的利箭。

  “铛!”

  危急关头,大和尚本能举起禅杖往前一挡,但闻一声沉闷轰声,大和尚被震退了三步,一步一脚印,入地三寸有余,玄黑的禅杖依然嗡嗡颤鸣着。

  这般异象,无不叫左右的武人侧目,为黑驴的“神勇”震惊。

  “好驴,宝驴。”震惊过后,大和尚一脸欣喜,黑驴既然一身酒气,想来酒品不差,再加上有些不同,喜得他满心欢快,恨不得引为知己酒友,反而将苏妄这个主人丢在了一旁。

  “兄长,兄长,你刚才动手了?”

  恰在这时,人群中跃出了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急匆匆切入大和尚身前,一脸警惕的盯着众人,长刀微微斜指,指头扣着刀鞘。

  青年身高八尺,面容倒是清俊,只是衣服上满是褶皱,想来刚才一直被堵在后面,又不好意思如大和尚一般推挤人群,此时听到异常就冲了出来,倒是义气。

  “无事,无事!”大和尚拨开青年,向苏妄等人抱拳,忽然一拍脑门,大叫道:“我刚才想什么来着,差点忘了正事,几位莫怪,鲁达去也。”

  语毕,大和尚拉着似乎有话要说的青年就钻入了人群,当真性急如火,叫苏妄哑然失笑。

  “师傅,是关西鲁达,尝闻外功练得极高,有倒拔杨柳横击三军的事迹,手上那只勾月禅杖有重达八百六十斤。”

  张翠山自然不是无端端卖弄江湖消息,而是意指黑驴,对苏妄起了疑心。

  鲁达一身外功精湛,千八百斤的武器提在手上举重若轻,一路横冲直撞竟未伤到一人,可见武艺精深。

  然而,黑驴一蹬腿间竟能将鲁达击退,虽有出其不意的原因,也可见神异,身为黑驴主人的苏妄,自然不该是他表面那般普通的。

  “也算英雄了得!”

  张君宝轻轻颔首,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张翠山的话里之话,再次邀请苏妄同行,急得张翠山脸色愈加通红,真如醉酡酡的。

  经过这般动静,左右皆知道几人非常人,在机缘前自然不会无故找麻烦,反倒让他们迅速走了出去。

  “对了,苏少侠,刚才你家的驴儿为何会忽然发难?”到了人少的地方,张君宝忽然问起,脚下微微一顿,似丁似八,双掌开合仿佛推磨。

  “哦,这个啊,可能它是听到鲁达要抢它酒喝吧。”

  苏妄抱剑的手臂轻轻一松,长剑猛然坠落,又被他夹住,微微翘起的剑鞘却抵住了突然飞来的三枚细针。

  “什么人?藏头露尾,出来。”

  直到此时,张翠山才发觉有人偷袭,对着一边的树丛大喝,张君宝不着痕迹地收了招式,苏妄轻轻点头。

  不是张翠山感觉迟钝,要等到被偷袭了才发现,实在是他没想到有人敢在拜剑山庄门前闹事。

  就在几人注意这边的时候,一道黑影如电光般疾闪而至,眨眼便跨上了驴背,并挥洒出一片蓝汪汪的毫针,待苏妄三人抵挡之时,已驾起黑驴,大笑道:“驴儿,我要了。”

  笑声尖锐嘶哑,仿佛两把相互摩擦锋刃的大刀,吱吱鸣叫着人耳膜疼痛。

  变故忽起,张君宝似缓实快地抬起双手,一划一引,但见气流卷动,形成了一道如封似闭的流层,将毫针卷起再次射出,方向却是最先偷袭他们的那片树丛。

  张翠山却是一道鞭手甩出,看似柔绵的拳法却打出了刚猛无铸的力道,瞬间轰爆空气,直接将身前三尺范围内的毫针打成齑粉。

  至于苏妄,却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好在张君宝封闭气流前站在他身边,那悠然的姿态,仿佛是来春游的,叫张翠山嘴角一抽,差点没岔了气。

  “好个张君宝。”

  一道黑影猛然从树丛中跃出,咻忽鬼魅,瞬息间躲过了飞来的毫针,虽然放着狠话,但也不敢与张君宝对敌,而是逃窜而去,幻化出几道残影。

  “留下吧。”

  张翠山双手一展,一招白鹤亮翅,舒展白羽间震动了空气,弹了出去,脚尖在空中连点,速度一翻再翻,仿若瞬移般,身形闪烁,瞬息超过黑影,指爪如勾,猝然一啄,点破了空间,招才起,指尖已触到了黑影。

  “噗!”

  危机关头,黑影喷出一口心血,速度爆涨,间不容息中躲过张翠山的指爪,却依然被狂烈的指风撕开了后背,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流了一地。

  “噗!”又是一声嗤响,这次血雾却是从黑影胸前喷出,他继续奔跑了十几步,这才轰然倒地。

  好个张翠山,刚才那一手竟能隔空导力,震动空间将指力传入黑影体内,爆碎了他的肺腑,当真了得。

  “师傅,应该是辟邪剑派的。”虽然未真正交手,但张翠山对偷袭他们的人已然有了猜测。

  在知道了张君宝身份后,行事依旧疯狂,不计后果,而又身如鬼魅的,个性如此鲜明,除辟邪剑派之外,张翠山在自个儿的印象中找不出第二家。

  “苏少侠,你怎么不担心你家的驴儿。”

  此间事了,但刚才还有另一个黑影将黑驴骑走了,可就是不见苏妄动作。

  “它这不是回来了么?”

  果然,便见蠢驴啊嘟,啊嘟的跑了回来,驴眼中似乎还带着笑。

  第7章 冤孽啊,冤孽!

  经过了辟邪剑派的偷袭,后面的路程顺畅了许多。

  三人一驴沿着蜿蜒的山中曲径又行了一里,错过了一棵棵笔挺的巨杉,终于隔着青苍的树冠看到几处湛白。

  眼前猛然一亮,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在一片旷地上,一片连绵的白墙拔地而起,高二十丈,密布箭垛,每隔三十步又有一座座瞭望塔耸立,虎踞龙盘般俯视着一切。

  只有在白墙下方,开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两位健仆把在门外,抱着双臂,微眯着眼睛,似是打盹,其实方圆百步都被他们盯在了眼中。

  见着三人突然冒出来,健仆也不张扬高喝,只是微微低伏了身子,凝聚功力,犹如虎视眈眈。

  虽然明面上只有两个健仆守在此间,但凭借灵敏的感知,苏妄能感觉到不下百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更有数十个锋锐的气机锁定着,应是破气箭之类的强弩。

  而且,这一路行来,他几次都从杉树林中感觉到窥视的视线,所料无误的话,那是潜伏在密林中的拜剑山庄守护弟子。

  “若不是道长将苏某带来此境,某家也想不到拜剑山庄的侧门开在这林幽寂静之所。”苏妄不着痕迹着夸赞着,眼中却带着笑。

  “苏少侠见笑了,贫道年轻时倒是来过一次。”

  “怕是不知一次那么简单吧。”苏妄心中嘀咕。

  只是拜访一次就能知道这个入口,苏妄是不如何相信的,但他并没有探究的意思,张君宝能不避嫌的将他带到这里,待人以诚,他又如何做得出不知好歹的事?

  “翠山,你携为师名帖过去拜门。”

  “是!”语罢,张翠山从怀里掏出了张金红的帖子,端举在身前,目不斜视,笔直地走向侧门口。

  林风忽起,拂动月白道袍,扬起了青色的长发,张翠山带着和煦的笑容,缓缓、稳稳地向前行进着,示人真诚和真心,对面的健仆稍稍放松了戒备。

  武者不比常人,警觉性异常高,但有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乱斗,苏妄他们可不想给对面的人留下一个他们就是来闯庄的印象。

  “武当张君宝前来拜访。”

  张翠山轻轻地递过名帖,对面的健仆可不敢怠慢,小心接过,仔细看了看具名,又确认过真伪,这才推开侧门,恭迎道:“小真人稍待。”

  方此之时,武当派山门初立,并没有多少名声,但张君宝的名头却响亮异常,若无意外,又将是一代武学大宗,至少两位健仆是听过的。

  当然,张君宝为何不走大门,而走侧门,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喜欢偷鸡摸狗这些问题,他也只敢在心下八卦几句,是决计不会露出非议的嫌疑。

  不多时,一声长啸由远及近而来,一口气息不断,绵延沉稳,苏妄仔细听辨,啸声从头到尾竟没有丝毫波动,来人功力之雄厚,也是当世一流。

  “拜剑山庄,傲铁雄恭迎小真人。”

  但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猛然从高墙上跃下,仿若陨星坠落,重若泰山,瞬息就跨过了二十丈的距离,离地三尺时,两袖一震动,如鹞子翻身,将劲力都散发了出去,却只带起微微的清风。

  却是一个灰袍灰发的老者,看着打扮,依然是拜剑山庄的仆人。

  “好高明的身手,洞微见彻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苏妄虽然功力被封,但眼力见识俱在,判断出傲铁雄已是洞微见彻上层功夫,如若连清风也收敛了,不着任何烟火气,便可以寻找突破通玄入照的契机了。

  “见过傲管家,一别三年,傲管家的风采更胜往昔了。”

  张君宝微笑的还礼,并未因为自己境界高深而倨傲,傲铁雄微微侧身,却不敢受全礼,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真人倒是比以前更不起眼了。”

  这句话并非贬低张君宝,正相反,却是夸赞张君宝气息的深敛。

  当然,他却不知,张君宝并非收敛了气息,而是将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犹如藏水于汪洋。

  这般境界,岂是他能察觉的?

  “谢过傲管家,此次又要叨唠了。”

  “无妨,诸位贵客随我进来。”傲铁雄的视线在张翠山与苏妄身上扫过,又在黑驴身上顿了顿,自觉无有疏漏,将众人的境界都看在了眼里,才将他们请了进去。

  “吱呀!”

  门房再次关上,两位健仆又重新抱起了双臂,周围寂静如初,只有清越的鸟鸣偶尔传来,一切仿佛未发生。

  “道长,此间事了,苏某想先去剑林一看。”

  终于进了拜剑山庄,苏妄也向张君宝告辞,无论傲铁雄还是周围健仆,对他们的热情,都是来自张君宝,苏妄可不想白占人家便宜。

  傲铁雄瞳孔一缩,面上也冷淡了些,问道:“不知这位是?”

  “苏少侠先去,贫道稍后过去。”张君宝先应了这边,又道:“这位苏少侠是贫道在大胜关认识的友人,想来见识一番。”

  张君宝有话说话,没有打半分官腔,但傲铁雄听来,不免又低看苏妄几分:“原来是过不去山门的关卡,走后门来了。”

  心中冷笑,傲铁雄也没了热情,当下叫过一位健仆。

  那人一听没了亲近张君宝的机会,顿时不乐意起来,但傲铁雄在前,可不敢挑三拣四,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谢过道长,谢过傲管家。”

  张君宝礼貌的还了礼,傲铁雄却生生受了他这一拜,显然认为将苏妄带入剑林已是莫大恩惠,也不想想,便是有恩,这恩情也是算在张君宝头上,何曾有他什么事儿。

  众人分开后,又翻过两处小丘,周围的土壤渐渐变得火红,空气灼热,更有微微刺鼻的臭味,苏妄知道,此处必然藏着一座地火岩洞,乃拜剑山庄的铸剑之所。

  带路的健仆指着远处的一个山谷道:“那里便是剑林,少侠自己过去便是,小人还有贱役未做完,不敢久离。”

  “前头看你们招呼热乎劲儿,可不是不敢久离的样子。”苏妄心下撇嘴,也没为难一个仆从,笑道:“叨唠贵庄了,某家自去便是。”

  言罢,苏妄牵了黑驴就走,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如今酒醒口干得厉害,不时在探头往旁边咬几口,几次差点来了个驴嚼牡丹,叫健仆看得眼角直抽搐,也是他下定决定离开这一人一驴的原因。

  眼看再无旁人,苏妄连忙拉着这惫货寻找水源,左看看又瞧瞧,可这里是拜剑山庄的铸剑处,地火上涌,土壤干燥,如何能找到水源。

  黑驴忍耐不住,趁苏妄不注意,一口咬下路边的一朵鲜艳花朵,几口就吞了下去。

  那眉角弯的,显然是偷吃成功,得意的紧。

  被它吃下去的花儿甚是华美,通体火红,犹如一朵火焰,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但能生长在这干燥炎热之地,必然不是凡品。唬得苏妄黑下了脸,也不敢久留,在地上抹了几下,死活拽着黑驴就跑,生怕被主人家看见了。

  “冤孽,冤孽!你这家伙真是太不听话了,幸好我出手快,给人家留了一朵,还不快走。”

  他这边刚刚离开,路尽头走出了两个豆蔻少女,身边跟着几位公子哥,言笑晏晏。

  “姐姐,你却不知,我特意差人从西域弄来了火树银花的幼苗,经精心照料,终于开了两朵花儿,如今花色红火,如怒火绽放,霎是美丽,待过几日,红色褪去,又是银华灿烂,姐姐可得多住几日。”

  “妹妹说得可是那处?”

  耶律飞燕兰指一点,十步之外正好有一朵火红的花儿开放着,却怎么也见不到傲群芳说得另一朵了。

  第8章 陆青天断案

  “啊,我的花儿,是哪个天杀的小贼,别让本小姐找出来,否则一定要把你做成花肥。”

  傲群芳一声鬼哭狼嚎,顾不得淑女姿态,火燎燎地蹿了过去,小心的护住那唯剩的一朵火树之花,眼泪噼啪掉落,心疼的要命。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傲群芳露出这样的姿态,也被骇了一跳,想来她也是爱煞这株西域奇花。

  耶律飞燕正待好言劝上几句,陆余华身形翩转,先走了出来,隔着三步微微抱拳:“傲师妹勿忧,为兄已知贼子是谁了。”

  只见陆余华轻摇纸扇,姿态从容,白袍玉佩,当真一副佳佳公子形象。

  当然,他若不故意将纸扇上那首苏大家亲提的《南乡子》面朝着大家,就更好了。

  “臭显摆。”耶律飞燕偷偷撇了撇嘴。

  “但请陆师兄指点。”傲群芳一边哭噎着,一边咬牙切齿。

  美人垂泪自然是极好看的,尤其是本来刁蛮的傲群芳,此时显露出一种欺怜带煞的美丽,更是吸引人。

  陆余华可不会像周围其他世家的公子哥那般不堪,不着痕迹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彬彬有礼道:“傲师妹请看。”

  只见他指着火树银花周围的地面,道:“诸位请看,火树银花周围只有傲师妹的脚印,并无其他痕迹,因此在下有两个判断,一则贼人一掠而过,凭借高超身法在飞跃中折下火树之花;另一个则是,贼人临走后抹去了行迹。”

  “不妥,不妥,陆师兄,小弟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

  同样一身从头白到脚,腰间别着一把纸扇,做风流不羁打扮的钱敏走了出来,抿着嘴,故作沉稳,向四周抱了抱拳。

  所谓同行是冤家,陆余华与钱敏都是自恃甚高者,但陆余华无论家世、样貌都比钱敏高了不知一筹,钱敏早生了怨隙。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今此出行,他却不小心与陆余华撞了裳,立时将他拉到陪衬的绿叶地位,此时自然要出来拆陆余华的台子。

  “这是出来捧哏的了!”对钱敏的挑衅,陆余华并不生气,若没几个笨蛋的话,如何衬托出他英明,当即笑道:“还请钱师弟指教。”

  “难道还有我没考虑到的地方?”钱敏被陆余华笑得心中发寒,但要后退已经迟了,只能咬牙道:“依小弟之见,也许是贼人从外面飞掷暗器将花朵打落。”

  “不对,不对!”钱敏话没说完,就被陆余华打断,他道:“若是暗器所为,请问那朵被折下的花朵在哪?”

  “也许被带走了!”钱敏吱唔着。

  “但是方圆百步并无暗器留下的痕迹,这点陆某早就查看过了。”

  陆余华乘胜追击,再次道出他的发现,立时赢得周围的赞同,众人纷纷点头,好似他们也曾发现过,愚蠢的只有钱敏一人。

  “这……”

  “钱敏,你是见不得我好是不,再捣乱我明日就到你府上向钱伯父告状。”

  输人不输架,钱敏还想努力努力,傲群芳早已不耐了,直接呵斥出口,将钱敏骂得面红耳赤,却发作不得,只能尴尬的退下。

  原来,钱家也是大胜关内的家族,平日仰仗拜剑山庄傲家多矣,如何敢得罪傲群芳这个大小姐。

  “还请陆师兄继续!”

  刚刚骂完人,傲群芳又换了一副娇羞羞的模样,想来是对陆余华另眼相待了,却叫耶律飞燕暗暗拍了额头。

  陆余华浑身一震,猛然散发出雄浑气息,眼光闪动,好似能放出电芒,叫傲群芳眼前一亮,钱敏心下发恨,这才满意地说道:“依为兄愚见,只可能是第二种。”

  “为何?”傲群芳果然被征服了,立刻接了下去。

  “师妹请看!”陆余华指着折断的枝干,上面留着参差不齐的伤口,以及颇具嫌疑的湿润痕迹。

  “此处裂痕参差,表皮疑是撕裂,略有凹瘪,显然是被蛮力折断,而非剑器或暗器切断,这亦是为兄判断不是暗器所为的证据之一。”

  “正是,正是,陆师兄言之有理。”

  陆余华微微一笑,仿佛不据其功,又道:“此外,这个?”

  陆余华轻挥纸扇,招式繁杂,犹如落叶缤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偏又凌厉非常,仿佛无所不摧,正是桃花岛不传绝技——落英神剑。

  只见陆余华以扇做剑,挑飞一截火树枝条,犹豫了刹那,还是放进了嘴里,强压腹中恶心的呕吐感,匆忙咀嚼了几下,不着痕迹的吐在了一方手帕上。

  “师兄这是?”傲群芳有些惊疑不定了,便是耶律飞燕也面色古怪。

  “是酒气!”取过清水漱了漱口,陆余华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好似又恢复了自信从容。

  “酒气?”

  众人惊呼而起,而那耶律飞燕早在笑破了肚皮,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陆余华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有专门专属,轻易不让别人动他的东西。

  如今陆余华将疑似被他人触摸过东西放进嘴里,不论那酒气是怎么弄上去的,肯这般卖力,亦叫耶律飞燕佩服万分。

  只是,耶律飞燕实在很想问一句:“陆师兄,难道你今日风寒了,鼻窍被堵了,已然失去了味觉,犯得着用嘴巴尝试么,还是你天生口味奇重?”

  得亏黑驴早上耍赖,早餐死活要喝酒,没有吃麦麸黄豆搅拌的草料,若不然,那些经过消化后的味道只怕能熏死陆余华。

  “为兄早看到上面的痕迹,也怀疑是火树的汁液,但因为这火树之花独具奇香,无法分辨,故此一尝。”此时陆余华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做了蠢事,好在他脑筋灵活,立刻就找到了借口。

  “陆师兄大才!”

  “万一有毒怎么办?”众人称赞的同时,只有傲群芳面色担忧,小手抓的紧紧的。

  “无妨,我身戴的犀灵玉佩,能解百毒,自然不会做鲁莽的事。”陆余华轻轻扇了几扇,将心中那点烦躁之意扇去,那副姿态,好似一切尽在把握。

  “敢问师兄可能抓到恶贼?”终于,傲群芳还是问到了点子上。

  “嗯!”陆余华轻轻颔首,道:“此处未有其他痕迹,可见贼人心思缜密,但多此一举恰好能证明贼人惧怕了,承担不起傲师妹的怒火。又因这里非山门所在,寻常进庄武者走的也不是这一条路。”

  “因此,为兄判断,此人乃拜剑山庄的仆役。”

  陆余华重重一拍纸扇,仿佛狄公再世,经过一番追寻,终于找到了凶手,真有一种青天老爷的错觉,便是耶律飞燕也觉得眼神恍惚了一下。

  “嗯,今天发挥超常,不错!”陆余华将众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尤其注意耶律飞燕,甚是满意。

  这场表演,他大半的目标都放在了耶律飞燕身上,当然,若能顺便将傲群芳这朵娇花采了,虏获双姝青睐,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赢家。

  “既然如此,我当要召集一众家丁,找出藏在其中的恶贼,还请诸位师兄帮我。”傲群芳对众人一拜,显然是相信了陆青天的判断。

  众人无不应诺,陆余华首当其冲应下,只有耶律飞燕面露难色,实在不想跟他们参合。

  左右不过是朵花罢了,再是神奇,又非稀世灭绝的品种,还能再培养起来的。但看傲群芳的架势,若真找到那个“仆人”,只怕真会把人家做成花肥。

  “妹妹,这事我看不如算……”

  “姐姐可是有事?尽管自去,恕群芳招待不周,稍后再寻姐姐。”众人里就他们俩是女子,此时傲群芳也嫌耶律飞燕有些碍事了。

  “当真有了哥哥,就不要姐姐了。”耶律飞燕心中苦笑,微微敛礼,便先往剑林而去。

  第9章 那个爱脸红的女孩

  “惫货,也不知谁是主子,竟然让小爷伺候你了?”

  一处低洼,苏妄拉着混了个水饱,终于清醒的黑驴走了出来,想到因为这牲口几次弄出事端,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早知道今天就把它栓在人家牛栏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苏妄不由一怔,原来在斜坡顶端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这女子生的好生俏丽,眉黛浅浅,双眸含星,朱唇如玉,此时正皱着好看的琼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苏妄这一人一驴组合。

  只是她的神色,可不像是初见陌生人的样子。

  苏妄连忙收敛目光,可不想无端端冒犯人家,抱拳道:“敢问姑娘可是拜剑山庄的主人,某家姓苏,方才与张小真人一同入庄的,正要前往剑林。”

  三言两语间,苏妄就将前因后果道明,目光坦然直视,也不怕对方怀疑。

  耶律飞燕微微红了脸,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收回探究目光,敛礼道:“我不是拜剑山庄的人,但与她家也算熟识,贵客既然是与小真人结伴而来,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言下之意,暗示苏妄不要给张君宝找麻烦。

  听闻张君宝的名号也当做平常,这姑娘的出身必定不凡,苏妄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某家这就去剑林。”

  “贵客稍等,我有一事相询。”

  “姑娘请说!”

  刚才耶律飞燕看人的目光就有些奇怪,苏妄对她的质询并不意外,只要不是牵扯自己就好。

  “应该不是我吧,我又没做丧尽天良的事,如何会一进山庄就被人找麻烦?”苏妄心里嘀咕,面色却严肃的很。

  “方才贵客可看见什么可疑行人,就在不远,山庄主人的一株奇花让人折了,主人家正要找出那人呢。”

  耶律飞燕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倘若真换成其他毛头小伙,只怕抵不住她的眼力。

  但苏妄可是披着少年外貌的老贼,老而不死,一生际遇纷繁,什么样的人物没遇到过,岂会被她给诈了?

  “倒是未曾见过旁人,叫姑娘失望了,但做出如此恶事,当真闻所未闻,毫无人道,其人必是大奸大恶。”苏妄语气肯定,句句肺腑,眼里的真诚,就差溢出来了。

  可不是,除了耶律飞燕,苏妄当真没有见过拜剑山庄的其他人,再则,折下奇花的也当真不是人,做的事当然不能算入人道里。

  耶律飞燕脸色更显晕红,就在苏妄偷偷估摸她脸皮到底有多薄的时候,她连连摆手:“贵客还请不要这么说,不过是一株花草,再尊贵也不能与人的性命相比,也不该受此恶名,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耶律飞燕越说神色越严肃,眸中充满坚定,仿佛其中有着她毕生追求的道理,叫苏妄暗暗佩服,如此心慈仁善的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

  末了,她又用微不可闻的低语说了句:“若是贵客遇到那人,还请提醒他一句,傲师妹正生气着呢。”

  语罢,耶律飞燕似乎不好意思极了,莲步轻踏,身形一转,就化做一朵逍遥红云,咻忽飘然,逃了个无影无踪。

  “这姑娘到底看出来没有?”

  想到耶律飞燕出场时的动作,苏妄深吸了几口气,还真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极淡的酒气,立时变了颜色。

  这酒味极淡,只有一丝一缕,若非天赋异禀,只有洞微见彻之后才能察觉,想到耶律飞燕出现的突然,竟瞒过他的感觉,苏妄对那她的境界就有了猜测。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心肠倒是好的很。”

  苏妄虽然眼力、经验犹在,但功力被封,未能及时察觉出这缕酒气,也让因此耶律飞燕近了身,好在她并无恶意。

  “啊嘟,啊嘟!”他这边在思考,那边黑驴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走是不走。

  “别叫了,看小爷这回来个驴不喝水强压头,谁让都是你的错呢!”

  苏妄嘿嘿冷笑,拽住黑驴,用力拉向水洼,也不管黑驴的肚皮能不能撑得住。

  “啊嘟!啊嘟!”本驴真的喝饱了,再也喝不下了。

  ……

  “又要排队啊?”看着缓缓行进的长龙,苏妄一阵头疼。

  “那是当然,你莫不是想插队的?排队吧!”一个横练外功的胖子见苏妄站在他旁边,一脸的警惕。

  “胖子,你掌法练得不错了,也来找神兵?”

  别看胖子身形肥硕,但苏妄知道他衣裳下都是鼓鼓的腱子肉,是硬生生壮成胖样的,再看他那双宽厚深黑的手掌,只怕已练得摧碑裂石,但也没抵住神兵的诱惑,要来试一试机缘。

  苏妄只能感叹神兵太诱人,不知多少武者放弃自己的道路,失了坚持。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抱着一把破剑,就与神兵有缘?”胖子先对苏妄花了二钱银子卖的铁剑表示鄙视,然后又夸夸其谈道:“小爷我可是天生富贵命格,就是出门都能捡到钱的那种,这神兵非我莫属,你是想用言语叫小爷败退,好自己占了神兵?”

  胖子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模样,实在叫苏妄无话可说,微微拱了拱手,在胖子得意洋洋的表情下,排到队伍最后。

  剑林其实并不小,但体量再大,也未必容得下蜂拥而来的武者,拜剑山庄特此在剑林的山谷外留了一进一出两个入口。而寻常武者也不愿与过多人挤进去,不仅掉了身价,而且不利于寻找机缘。

  你情我愿之下,排队之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但苏妄知道,众人虽有控制人流的初衷,拜剑山庄也有借机掌握神兵真主信息的本意,若能控制那人自然最好,其司马昭之心,不知有几人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