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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的旋律_校对版by:蓝晶-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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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的旋律》

  作者:蓝晶

  第一集

  内容简介:

    少年拉佩目睹一件刺杀血案,由于一个特殊的原因,被害者的灵魂找上拉佩,要他帮忙报仇。亡灵给拉佩一枚可以让他拥有神奇能力的金币,但持有者得付出极其可怕的代价。

    拉佩很心动,因为这枚奇异的金币会改变他的一生,但又很害怕,要如何才能逃过悲惨的下场?于是他想到,也许魔法可以祛除金币上的诅咒……

  第一章 刺杀

    “快一点,我已经把你的衣服熨烫好了,你还没收拾好吗?”一名妇人站在楼梯口,抬着头朝楼上大声喊着。

    这个妇人看上去有三十几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但是常年的操劳让她显得憔悴,身上穿着的长裙打满补丁,显然这户人家的境况算不上很好。

    在妇人的身后,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镜子整理他的领结。他身上穿着一套礼服,样子倒是挺光鲜,不过稍微靠近一些就可以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显然在箱子里面放久了,平时肯定不大穿,只有节日才会拿出来撑场面。

    在椅子上还有一套小一些的礼服,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名少年跑下来,他叫索德·拉佩,今年十四岁。

    拉佩已经穿好了衬衫,那件衬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领口和袖口缀着蕾丝花边,显然不是这个并不宽裕的家庭所能拥有的。他的下半身是一条紧身裤,脚上踩着一双皮鞋,虽然刚刚刷了鞋油,看上去光亮,却掩饰不住鞋面上的那些皱褶,这双鞋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少年长得很不错,继承自他的母亲,脸颊狭长,额头很高,挺直的鼻梁,唯一不太让人满意的就是那双灰色的眼睛。

    “看你的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少年的母亲轻声抱怨着,她一把拉过儿子,抢过丈夫手里的木梳,帮儿子梳起头来。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这一次跑下来的是个女孩,只有十一、二岁,瓜子脸,大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年纪还小,却可以看得出是美人胚子,不过她身上那件破旧的衣裙让她的美貌大大失分。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女孩满脸羡慕。

    “你又用不着。”母亲训斥道。

    女孩委屈地撅起嘴巴。

    父亲看到了,连忙走到女儿旁边,温和地说道:“我亲爱的小苏珊,现在你正在长身体,今年的衣服到了明年就穿不上了……这样吧,再等几年,等你不再长个子了,我会给你买一套新衣服的。”

    “我要碎花的那种,腰上还要有个蝴蝶结。”女孩开始提条件。

    “我答应你。”父亲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别乱许诺,这是浪费钱。”母亲却有些心疼。

    父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黯然,他转身对妻子说:“很抱歉,嫁给我,让你受苦了。”

    “别这么说,你知道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母亲低声说道。

    拉佩很聪明,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父母,所以他朝着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楼回房间去,然后拿起母亲为他准备的那件衣服出了大门。

    一边穿衣服,拉佩一边看着大街上来往的马车。

    拉佩家没有马车,甚至舍不得坐马车,不过今天情况特殊,父亲肯定会奢侈一下。

    拉佩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他想赚很多钱。

    拉佩家算不上贫穷,父亲在邮政署上班,是个坐办公室的职员,拿的薪水能够让一家温饱,还供他念了几年书,所以拉佩能够读书写字,还会简单的算术。妹妹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还好母亲认识字,所以平时母亲会教她念书。

    看着那来来往往的马车,特别是那些私人马车,拉佩的心里很羡慕,他有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辆马车。

    等了五、六分钟,拉佩看到一辆出租马车过来,连忙伸手拦下,然后转头朝着门里喊道:“爸,马车来了。”

    拉佩的父亲立刻跑出来,并朝车夫喊道:“去鲁登海姆广场。”

    鲁登海姆广场在市中心,如果走路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坐马车就快得多了。不过快接近广场的时候,道路变得越来越堵,大街上全都是马车,好像整座城的马车都集中在这里。

    拉佩透过车窗看着旁边的马车,那里面的人也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像过节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有大人物到来?”车夫疑惑不解地问。

    “没错,确实有大人物要来,是从马内来的,我们父子俩就是去迎接他。”父亲颇有些得意。

    “从马内过来的?那就是钦差大臣喽?”车夫异常惊叹。

    这也难怪,塔伦只是一个小地方,属于二线城市,一百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因为远洋贸易的西移,这里渐渐热闹了起来,从村变成镇,然后再从镇变成了市。

    “钦差大臣倒是谈不上,只能说是国王的特使。”拉佩的父亲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钦差大臣必须带有国王的懿旨,可以代表国王做决定,拥有无上权力。而特使只是带个口信,顺便走走看看,地位很高,权力却不大。”

    “那也不得了,毕竟是代表国王来的。”车夫很有小人物的自知之明。

    “爸,已经不远了,咱们下车走过去吧?”拉佩看到马车如同蜗牛爬,不由得劝道。

    做父亲的犹豫了一下,毕竟走过去不太有面子。

    “没错,你们还是下车吧,按照这样的速度,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你们走路却只要五、六分钟。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我可以直接调头了。”车夫也劝,他指了指车上的钟,出租马车是以分钟计费的。

    拉佩的父亲妥协了,他付了车钱,从车上下来。

    此刻,鲁登海姆广场早已是人山人海,拉佩的父亲垫着脚尖找了半天,才看到邮政署的人全都挤在广场的西南角。他只看到总署长,这位邮政署的老大此时,也只有资格站在人群的一角,至于他的顶头上司,分署署长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邮政署的地位比较尴尬,别的部门最高一级是厅,最高长官是厅长。而他们却只有一个总署,最高长官是总署长,地位低了半级。别的部门的老大全都在广场中央待着,他们的老大却在西南角。广场上可以看到财政署、检察署、警察署的官员,邮政署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窝着。

    “咱们还得绕一圈,早知道就在安德文大街下车了。”拉佩的父亲抱怨道。

    嘴上这样说,真让他这样做,他绝对不干,因为刚才付车钱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肉痛了。

    “爸,你跟我走,咱们抄近路。”拉佩自告奋勇。他当然能说这话,他也在邮政署上班当邮差,工作就是送信,因此对塔伦的大街小巷全都了如指掌。

    “我还用你带路?”父亲翻了翻白眼,他也是从邮差做上来的,对这里的路,父子俩走街穿巷,很快就绕了半个广场。

    那边早已人山人海,整条马路都已被堵死,站在这里的全都是邮政署的人。拉佩的父亲总算看到他的上司,分署署长正挑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欢迎的标语,因为人矮,只能看到一个红彤彤的秃脑门。

    “你待在这里。”拉佩的父亲对儿子说道,他朝着署长那边挤了过去。

    拉佩很听话地站在那里,他可不想把衣服弄皱,要不然回家会被母亲骂的。再说,他看到父亲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拉佩从来不觉得这有用,他有种感觉,署长对父亲并不满意。哪怕父亲干活再卖力,加班到再晚,平时表现得再恭敬,马屁拍得再多,也一点都没用。拉佩替父亲感到不值,人活成这样,实在太辛苦了。

    此时,拉佩随意走动着。这里也有些人年龄和他差不多,他却没兴趣搭理,那里面有不少人是邮政署里面各级官员的孩子,剩下的也都是围绕着他们打转,拼命献殷勤的小走狗。

    于是拉佩远远地离开拥挤在一起的人群。

    这里其实也有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凑拢着闲聊。

    对于这群人,拉佩一向都很羡慕,他们被称作为新派,全都念过大学,属于各个党派的中坚。他们根本用不着卑躬屈膝,也用不着拼命去争,因为他们背后的党派会帮着他们去争。

    父亲原本也想供拉佩上大学,可惜三年前母亲大病一场,钱花了个精光,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学业去邮政署上班。

    在这群人旁边闲逛着,拉佩听着这些人的交谈。

    身为精英阶层,又身为社会先锋,这些人谈论的东西绝对高深,让人听不懂。拉佩转了半天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重新制宪,什么保王党、保守派,什么等级会议,什么国民会议,还有加税、限制物价之类东西。不过有一点拉佩倒是弄明白了,这些人显然对今天迎接的那位大人物很不满。

    拉佩对此毫不在意,这根本不关他什么事。

    突然,拉佩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满头卷发,一脸雀斑,戴着鸭舌帽,穿着格子衫,里面是皮背心,底下是肥大的毛呢裤子的少年。那个少年正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拉佩不认得这个少年,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和他不是同一类,他甚至已经猜到这小子的身份——扒手。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城里的扒手也很多。拉佩送信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类人物,因为扒手和邮差一样,也整天走街串巷。

    拉佩正犹豫要不要告发,或者提醒那些高谈阔论的同事一声。小扒手居然朝着他走过来,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这名小扒手笑嘻嘻地低声说道:“你摸一摸上衣口袋。”

    拉佩微微一愣。不过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就变了。

    拉佩的上衣口袋里面有东西,应该是一条项链。拉佩绝对没有项链,因为家里根本没钱买。但母亲倒是有一根项链,那是她的嫁妆,以后要传给妹妹的。

    “这是好处费,你拿了之后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小扒手轻声说道。

    这是封口费,更是一种警告。拉佩明白,如果他告发的话,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

    拉佩心动了,母亲的那条项链是父亲攒了半年的工资买的,这条项链应该比母亲那条更贵。再说,他也不是喜欢惹麻烦的人,如果告发的话,对方很可能反咬一口,就算警察不相信扒手的话,但那小子很可能会事后报复。

    拉佩可不想被人捅上一刀。不过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惜,一时半刻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鼓乐管弦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物到了。

    拉佩顿时忘记了刚才的烦恼,也忘记了那名小扒手。

    大人物的到来和拉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来看热闹的,父亲不在身边倒也是一件好事。只见他沿着墙猛地一蹬,一只手已经攀上墙头,稍微一用力,整个人已经翻上去。

    拉佩做这事很熟,有时候为了一封信必须绕一个街区,翻墙的话就近得多,会偷懒的邮差都擅长翻墙。

    拉佩刚刚站稳,就看到对面的一堵墙上,那名小扒手早已坐在墙头上闲荡着两条腿。这家伙爬墙的本事比拉佩还厉害,居然还朝着他点头致意。

    拉佩当作没看见,他的目光盯着广场的方向。

    只见一辆白色的敞篷马车正缓缓而来,一队骑兵在前面引导,马车上坐着一名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他戴着一顶银色的假发,脸色苍白,嘴唇很薄,眼睛细而且微微弯曲着,好像很无神,又像是在打瞌睡。

    拉佩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贵族风范,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这副德行,那些社会精英也都是这副鬼样子,只有当他们争吵的时候,才会抛弃这种风度。

    “这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对面那名小扒手酸溜溜地说道。

    拉佩虽然没有任何表示,却感觉这话说到了他心里去,他如果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肯定也可以拥有这样的风光。

    马车越来越近,在广场上转了半圈,然后缓缓地停下来,四周恭候在那里的人们纷纷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市长,老家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礼服,里面是银色的背心,底下还踩着高跟鞋,打扮得就像是一只孔雀。

    大人物已经站起来,旁边的侍卫帮他打开车门,他朝着市长伸出手,市长也伸出手,两只手眼看就要握在一起。

    突然,旁边军乐队里面一名吹长笛的家伙瞬间闪了过来,他手中的长笛已经扔在地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剑。

    那是一尺多长,手指粗细的短剑,没有握把,也没有护手,那个人只用两根手指夹着。

    此时,短剑瞬间穿透了大人物的咽喉,剑尖从脖颈后面穿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旁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最先清醒过来的是打开车门的侍卫,他顿时拔出腰际的佩剑,不过还没等他出手,那名刺客手腕一转,剑光划过他的脖颈。

    侍卫倒下了。

    引领马车的那一队骑兵连忙调转马头,他们也已经抽出佩剑。可惜还没等他们靠近,那名刺客打出一连串的寒芒,这些寒芒不是钉在他们的眉心上,就是击中太阳穴。

    打扮得如同孔雀一般的市长连滚带爬地朝着人群冲去,一边逃,嘴里一边喊:“抓刺客,抓刺客!”

    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一个个都在慌乱逃命。反倒是底下有些人不畏危险地拔出佩剑,其中有一个人还拔出火枪。那是一把护身用的短枪,只有巴掌大小,枪管的长短和粗细都和食指差不多,这玩意的威慑作用远远超过实际效果。

    不过火枪毕竟是火枪,随着砰的一声响,火光一闪,白色的硝烟四处弥漫,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

    但是众人很快就傻了,因为他们看到剑光一闪,叮的一声清响,子弹居然被刺客用剑挡开。

    开枪的人茫然无措,他下意识地又扣动扳机,这把火枪有两根枪管,可以连续打两发。

    又是一声枪响,然后是剑光一闪,子弹再一次被挡开。在子弹被弹开的同时,开枪的人倒在地上,他的右眼上钉着一把银色的飞刀。

    边上的人顿时失去了勇气,能够格挡子弹的家伙绝对不是他们能拦住的。

    就在这时,远处有很多人大声欢呼起来:“护卫队来了,护卫队来了!”

    欢呼声来自于南面的街区。拉佩站的位置不好,看不到那边,此时他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踩着下水管便往上爬,翻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混乱中他发现对面墙头上的小扒手不见了,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远处已经响起了枪声。

    最先赶到的是护卫队的剑士,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短枪。后面是火枪队,清一色的长枪。先发起攻击的,反倒是后面的火枪队,随着一声号令,所有的火枪手全都举枪猫准。这些火枪手训练有素,前面的人趴在地上,后面的人半跪着,再后面的人站立着,虽然队伍并不整齐,但是动作却颇为划一。

    跑在前面的剑士,立刻朝着两边散开,他们绝对不敢挡住子弹的去路。同时他们也打算两面包抄,不让刺客逃脱。

    砰——砰——砰——

    一阵硝烟弥漫,枪声响成一片,雨点般的子弹朝着刺客飞去。

    国王的特使遇刺,事关重大,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误伤。反正大人物身边都有保镖,会帮他们挡子弹的,没什么身份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此时,那名刺客终于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他的身形如同魅影一般闪烁不定,子弹根本就打不着,即便有一、两发子弹能够威胁到他,也被他手中的短剑格挡开。这家伙朝着人群冲过去,手中的短剑舞动如飞,所过之处,敢挡在他前面的人全都立刻倒下。

    “杀人如割草,这家伙太猛了。”对面墙头上,那名小扒手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是被杀者,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拉佩当然不会赞同,不过他心底对那名刺客也充满了憧憬。

    每一个孩子的心里都有英雄梦,可惜这个年头英雄越来越少,眼前这名刺客已经是最接近拉佩心目中英雄的人物。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颗橘红色的火球照亮了那条街道。

    这一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拉佩看到火球是在人群中爆炸的,那底下至少有二三十人,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

    拉佩的脸色变了,已经没兴趣继续看热闹。不只是他,底下的人也开始纷纷逃跑,他们可不希望被卷入这样的战斗中。

    “不许乱跑。”在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护卫队封锁了,临近广场的几个街区全都被圈了进去。

    看到有人试图穿越警戒线,一名似乎是队长的家伙从旁边的士兵手里取过火枪,朝天扣动了扳机:“谁敢再朝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大家顿时煞住了脚。

    此时身后又传来一声爆炸,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在人群之中,而是在楼顶。大部分人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拉佩看清了,他的位置比较高,所以能看到刺客。那名刺客踩着墙壁上了屋顶,墙壁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平地一般。到了房顶上之后,刺客如同鬼魅一般窜来窜去,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跳到对面的房子。

    房顶上还有两个人,都是魔法师。他们手握魔杖,魔杖的顶端闪闪放光,时不时地飞出一颗橘红色的火球。火球只有拳头那么大,不过一炸开,那威力足以将整层顶楼掀飞上天,所以每一次爆炸,总有一幢房子遭殃。

    倒霉的仍旧是底下的人,炸飞的砖块、瓦片四处乱飞,被砸到的人全都头破血流。不过这还算是幸运的,拉佩亲眼看到有一根房梁砸落下来,砸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一下子就被砸成无数破木片,车夫和车里面的人立刻就死了。

    拉佩感到心悸,同时也震惊于魔法的威力。

    不过更让拉佩惊诧的还是那名刺客。那家伙根本不怕,大部分火球都被他闪身避开,有几次没避开,这家伙居然直接一剑,将爆炸的气浪劈成两半,两旁的东西全都被炸得粉碎,只有他和他脚下的地方分毫无损。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剑术!

    传说中的英雄能够一剑劈开大山,甚至分开海水,看来并不完全是假的。战斗终于结束,以刺客的逃脱告终。城里就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到处是残垣断壁,四周都是嘤嘤哭泣的声音。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停放在广场上。

    哭泣的大多是前来认领尸体的人,被波及的全都是市政各部门的属下,所以核实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有一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有些麻烦,需要把失踪人员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才能确定。

    此刻,鲁登海姆广场和周围的街区都已经被封锁,每个十字路口都有护卫队把守着,想要从封锁圈里面出去必须有人担保,一旦发现身份不符就会被抓起来,或许会被视为是刺客的同党。

    拉佩当然用不着担心,他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分署的同事也都在这里。他们的顶头上司,此刻正在名单上签字,副署长则在一旁点名。

    “我需要你帮个忙。”那名小扒手又溜了过来。

    小扒手的话音落下,拉佩就感觉到身体一沉,他连忙摸了一下口袋,口袋里面果然多了很多东西。

    “你帮我把这些运出去,过几天我会来拿。你如果不干的话,等一会我被抓住,绝对会咬出你来。”小扒手嘿嘿阴笑了一阵。

    拉佩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感觉不妙,他忘了,这种人沾不得,一旦被沾上,就会没完没了。拉佩可以肯定,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很多麻烦。但是他没办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小扒手离开了,那小子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拉佩脸色发白,目光凶厉地看着那家伙的背影,他在心底里面无数次把那家伙杀死,用刀捅死,浇上油烧死,绑上石块扔进河里淹死……可惜,他只敢想想,就算真的让他做,他也不敢。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拉佩的父亲走过来,他看出儿子的异状,不过他并没有猜出真相,只以为儿子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

    别说儿子,他自己都吓坏了,他的上司更是不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签字就是因为手抖得抬不起来。

    “放心,马上就回家了,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父亲安慰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用不着走路回家了。

    拉佩不再多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说实话,拉佩内心之中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认同,他不想象父亲那样活着,整天低头哈腰看人眼色,却只能让家人填饱肚子,他渴望有所改变。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拉佩完全没有记忆。他浑浑噩噩地跟着父亲回家,脱了衣服之后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倒头就呼呼大睡。母亲原本还打算让拉佩去洗脸、洗脚,却被父亲阻止,因为父亲自己也感觉到心力交瘁。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话:“醒来,你给我快点醒来,我命令你立刻醒过来。”

    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然后尖叫了起来。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刺耳的尖叫声远远传了出来。过了片刻,房间里面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拉佩的父亲第一个赶过去,后面跟着母亲,然后是穿着睡袍的妹妹。小丫头睡眼朦胧,手里还牵着一只布娃娃。

    “怎么了?”拉佩的父亲连忙问道。

    “他、他、他……”拉佩指着床头站着的那个家伙。

    头戴着假发,身上穿着华丽的礼服,薄嘴唇、微眯起的眼睛,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毫无血色。最恐怖的是喉咙的部位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染满了胸前。

    拉佩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几个小时之前,拉佩亲眼看到这个人遭遇刺杀,也亲眼看到尸体被抬进市政厅大楼,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头前?

    “别怕,别怕,我知道你吓坏了。”父亲走过来安慰道。

    拉佩惊诧地看着父亲穿过那位大人物的身体,好像那根本就是一团空气,他又看了看母亲和妹妹,显然她们也没有意识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拉佩顿时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鬼魂。

    “没事,一切都已经过去,睡一觉就会好的。”父亲继续安慰。

    “我感觉好一些了。”拉佩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仍旧苍白。

    “要不要我陪你一会?”父亲问道。

    拉佩很希望父亲能够留下,可惜他听到鬼魂朝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让你的父亲离开,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谈。”

    拉佩可以确定,这话只有他能听到,父亲、母亲和妹妹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去睡吧,你肯定也累了。我坐一会就好,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拉佩选择了服从,他连一名小扒手的命令都不敢违抗,更不用说是一个鬼魂,而且这个鬼魂活着的时候还是一名大人物。

    “我帮你烧一碗姜茶,喝下去就会好的。”母亲在一旁说道。

    “苏珊,回去睡觉。”父亲转身拍了拍女儿的脸颊。

    “爸爸,您也可以回去睡觉,我只要坐一会就好。”拉佩挥了挥手,很明显,这是赶人的意思。

    父亲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拉佩看着眼前的鬼魂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我家?杀你的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不过你拿了我的一件东西。”鬼魂指了指拉佩的枕头。

    枕头底下有个袋子,里面都是那名小扒手塞过来的赃物,拉佩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此时,拉佩解开系住口袋的绳子,拎住袋底一倒,六、七只精美的怀表,十几枚戒指和同样数量的项链,还有几十枚金币一下子倒了出来。

    “就是它,这是一枚幸运金币,带着它就可以一帆风顺……”鬼魂指了指其中一枚金币。这枚金币比其他金币要大一些,正面印着玫瑰花的图案,反面是一个天平。

    鬼魂有些出神,脸上浮现出一阵哀伤的神情,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一枚厄运金币,它会为你带来一连串的幸运,让你心想事成。但同时也在积累厄运,等到了一个特定的时候就会爆发,它的历代主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拉佩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问道:“也包括你?”

    鬼魂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把这枚金币还给你的后人。”拉佩连忙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发誓。

    “我没有孩子,也没有值得在意的亲戚,所以这枚金币已经属于你了。不过你得到它的同时,也必须承担起责任。”鬼魂的脸凑近过来:“你必须帮我报仇。”

    拉佩的脸更白了,他想起了那名刺客,想起了那鬼魅般的身影,想起了那连子弹都能挡开的身手。

    “我做不到。”拉佩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鬼魂并没有发怒,而是悠然说道:“你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这枚金币是别人给我的,你可以去找他,他绝对比我有潜质。”拉佩想起那名小扒手。

    “我知道,是那名小扒手,我看到他从我尸体上把东西偷了出来,还包括两枚戒指和一只怀表。”鬼魂倒是很悠闲,仿佛说的是别人的遭遇:“可惜,这就是命运,命运选择了你,而不是他。”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拉佩连忙躺下,装作睡着的样子。

    门开了,母亲端着一个小锅子走进来,锅子里面散发着辛辣的生姜气味。她看到拉佩睡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锅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看着拉佩的母亲离开,那个鬼魂来到拉佩的床头前,用略带羡慕的口气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幸运金币为什么会找上你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一个幸运的小子,看得出你的父母都很爱你,你的家庭虽然贫穷,但是充满了温暖。”

    拉佩随手捣住了耳朵,他不想听。

    “没用的,我们是用灵魂直接交谈,根本不关耳朵什么事。”鬼魂的声音仍旧传了进来。

    鬼魂轻叹了一声说道:“拥有这枚金币,有点像是赌博,你必须要有赌本才行,也就是说你本身就需要有足够的幸运。那名小扒手拥有不错的潜质,胆子大,脑子快,动作灵活,可惜他没赌本。”

    “你可以去找别人,这个世界上比我更幸运的人多得是。”拉佩低声吼道。

    “这可不行,除非你死了,要不然,幸运金币不可能找另外一个主人。就算你想送出去也做不到,它始终会回到你的手里。”鬼魂解释着,他很有耐心,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时间永远很充足。

    “看来你不怎么相信。”鬼魂笑了。

    下一瞬间,原本在装睡的拉佩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四周的人全都穿着几个世纪以前的衣服,正前方是一个巨大木架,木架顶上有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一名年轻美貌的女人,她的头发被剃得很短,脸上还烙着烙印。

    拉佩并不知道那名女人是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名女人的身影,心头就不由得一颤,有种想要匍匐在地,顶礼膜拜的冲动。

    “那是幸运金币曾经的主人,一个正直、善良,而又充满了理想的女孩。她一无所有,唯一的财富就是坚定的信念,她得到了金币,实现了她的理想,在最危难的关头拯救了这个国家,还带领着国家一次又一次走向胜利。但是最后她得到的却是背叛,被自己人背叛,被她拯救的国家背叛……”鬼魂目光深远地盯着柱子上绑着的女孩。

    “我不要再看了。”拉佩的心里一阵揪痛,他知道那名女孩是谁,那是他最倾慕的一位英雄,一个被后世的人尊称为“圣女”的伟人。

    “可以,我就带你看另外一位幸运金币的主人。”鬼魂变得很好商量起来。周围的景象瞬间一变,变成了一座高台,刽子手在一旁磨砺着斧刃,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在高台之上,旁边一个审判官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这是一个得到幸运金币,却又试图抗拒命运安排的人,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成立一个家庭,然后生儿育女。可惜命运的安排没那么容易摆脱,他所在的那块土地,领主对于领地之中的女人享有初夜权,他的妻子不肯服从,最终因此而惨死。从此之后,他走上了复仇之路。”和刚才不同,鬼魂说起眼前这位,语气非常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拉佩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是谁,这个人也是一名英雄,不过并非他所敬佩的英雄。

    “还要看其他的例子吗?”鬼魂笑着问道。

    “不需要了。”拉佩决定向命运低头。

    眼前这位即将被砍头的骑士可不同于刚才那位“圣女”。那位“圣女”拥有的是无瑕的品行、高尚的人格和一颗勇敢无畏的心。这位骑士却是个传奇等级的人物,白天在广场上大杀四方的那名刺客,如果和这位骑士相比的话,那根本就是个渣滓,三招之内就会丧命。这样的人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拉佩就更没指望。

    “问题是我没这个实力。”拉佩感到很痛苦。

    “实力可以慢慢积累,拥有幸运金币,就意味着你拥有无限的未来。”鬼魂显得很高兴。

    “你说得轻松,谁来教我?你吗?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实力。”拉佩并不担心这话会触怒鬼魂。

    “不需要我教,幸运金币里面储存着历代拥有者的记忆和感悟。”鬼魂很轻松地回答道:“要不是这样,仅仅凭借运气,一名十六岁,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农家女孩,能够率领一支弱势的军队屡战屡胜,救国家于危难?”

    “她那天才的指挥,源自于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拉佩惊讶地问道,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揭开历史的真相。

    “那倒也不完全……”鬼魂的口气变得含糊起来:“幸运金币只是一个引子,是一堆传承,但是真正能够得到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看你的天赋和努力。”

    “那么你呢?”拉佩反过来将了一军,他可以肯定这家伙既没有战斗方面的能力,也没有魔法之类的本事。

    鬼魂显得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一阵之后,有些气弱地说道:“我擅长的是政治和外交,我的出身比你稍微强一些,不过强得不多。我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后裔,我的父亲欠了一屁股的债,他是自杀的。我得到这枚金币的时候,拥有的只是一个曾经显赫的姓氏,和昔日的荣耀,还要加上一堆债务。但我后来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拉佩微微一愣,他想起白天那名小扒手说过的话,现在看来,这位并不只是投了个好胎。

    “你为什么不学一些能够防身的东西?”拉佩问道。

    “这有什么用?那名刺客的实力你已经看到了。”鬼魂在那里强词夺理,其实很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他肯定会学一些防身的技巧。不过这家伙嘴硬:“就算实力再好又有什么用?那个被砍头的家伙是传奇骑士,在他的那个时代,他几乎称得上所向无敌,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抓起来砍了头!”

    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让拉佩不由自主地沉思起来。现在拉佩成了幸运金币的主人,他首先需要想的是怎么保命。

    那位传奇骑士不但被砍了脑袋,还被挖出了心脏。那名圣女是圣骑士,结果被判处火刑,活活烧死在火刑柱上。历史书上说她“无垢升天”,但是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很怀疑那位圣女曾经惨遭凌辱。

    “魔法师是不是更强大一些?也更不容易死?”拉佩问道。

    “强大倒是真的,随便一颗火球下去,对面可能就有十几人丧命。不过说到不容易死,那就未必了,魔法师一旦被近身,就必死无疑。再说现在有火枪,特别是来复枪,一名神枪手在几百尺外就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鬼魂对战斗没什么研究,但常识是有的。

    “刺客呢?他们逃跑的本事好像一流,保命应该很容易吧?”拉佩继续问道。

    鬼魂已经明白拉佩的想法,说实话他当初也曾经这么琢磨过。或许,每一个得到幸运金币的人,都曾有过这样的选择。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职业。骑士依赖盔甲和战马,如果没了这些东西,他们的实力就会缩水大半。很多骑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阴谋暗算之下。战士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重甲战士、塔盾战士、长戟战士、大剑战士,全都是炮灰。和骑士比起来,他们没有马匹代步,逃都逃不了。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枪手的情况和魔法师差不多,被近身就完蛋。不过这里面有一些分支很厉害,譬如骑射手、龙骑兵,结合射手和骑士的打法,都曾经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还有丛林战士,名为战士,进攻的手段主要是弓箭,不过近战也不差。剩下的就是刺客和剑客,战场上没他们的地位,但是战场下却很厉害。不过这两种职业都有一个问题,他们都怕魔法师。”鬼魂不想让拉佩走弯路,所以解释得很详细。

    “杀你的那名刺客好像不怕魔法。”拉佩觉得奇怪,他不认为鬼魂有必要骗他。

    “这些只会射火球的魔法师根本就是白痴、蠢驴、低能、垃圾,是军队成批制造的次品,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魔法师,如果是在马内,那家伙根本就逃不了。”说到自己被刺,鬼魂就变得异常愤怒,他不停地咒骂着,用各种贬低的字眼来形容那两名魔法师。

    “那么……”拉佩沉思了片刻,然后不太肯定地问道:“我同时学习剑术和魔法怎么样?”

    “你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废材。”鬼魂很不屑地说道:“每个人的精力有限,不管是在剑术还是魔法方面,想要有所建树,就必须投入大量的精力,根本不可能兼顾。”

    拉佩沉默下来,他听进去了,不过并没有完全相信。所有这些组合里面,只有魔法师和剑士或者刺客的搭配最完美。

    “对付刺客,什么样的魔法最方便?”拉佩问道,既然他已经接受幸运金币,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完成任务。鬼魂说刺客怕魔法师,应该不是信口开河。

    “你为什么问我?直接从幸运金币里面找答案不就行了?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肯定有刺客,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里面肯定也有魔法师,看看他们如何干掉过刺客。你应该能够得到答案。”鬼魂并不打算误导拉佩,他对魔法有点了解,却不完全。

    “这东西怎么用?”拉佩捻起那枚金币。

    “放在右手掌心里面,然后把右手枕在脑袋后面,让金币紧贴着后脑勺,心里想着你要的东西……然后睡觉。”鬼魂仔细地解释着。

    “这倒是很方便。”拉佩点了点头。

    拉佩照着鬼魂的指点,将幸运金币贴在后脑勺上,几乎一沾上枕头,他就睡着了,这显然也是幸运金币的作用之一。

    迷迷糊糊之中,拉佩感觉自己变成一名刺客,一个真正的刺客,一个非常高明的刺客,所有刺客应该懂得的东西,他几乎全会。

    让拉佩惊讶的是刺客的种类有很多,有些甚至南辕北辙。

    有的刺客举止高贵,谈吐文雅,学识渊博,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刺客。他们精于伪装,擅长表演,能够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杀人大多用毒,武器往往很精致,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危险。

    有的刺客擅长潜入和伏击,他们总是偷偷摸摸地在背后下手,用的也多是匕首之类的武器,要不然就是制造陷阱,布设机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擅长弓、弩或者火枪,喜欢在很远的距离射杀目标。

    白天拉佩看到的那名刺客,其实更像是剑客。

    转瞬间,拉佩又变成剑客,他懂得所有剑客的技巧。剑客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他们身手灵活,动作敏捷,打不过,还能逃。和骑士一样,剑客精通骑术。和海盗一样,剑客擅长攀爬。

    很快,拉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拉佩选择了第一种刺客运用毒药的技巧,选择了第二种刺客潜入别人家里的本领,这些都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就能够学会。

    最关键的是拉佩选择了剑术。

    此时,拉佩的脑子里面塞满和剑术有关的东西,从基础动作到复杂的剑法。数量众多的剑法让拉佩眼花缭乱,有简单的军用剑法,大开大合,朴实无华。有绚丽的宫廷秘剑,变幻万千,耀眼夺目。还有圣堂剑法,环环相扣,连绵不断。不同的剑法有各自的长处,适合的地方也不同。譬如军用剑法适合战场,而宫廷秘剑适合决斗……

    拉佩没有忘记鬼魂的忠告,看到有这么多种剑法,他已经明白选择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想要有所成就,必须把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

    于是拉佩做出了选择,至少是最适合他的选择。

  第二章 幸运?厄运?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拉佩一下子坐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鬼魂,一切都好像是场梦,不过手里捏着的那枚金币却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拉佩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在狭小的房间里面走动着。他的脚步很奇怪,一只脚始终在前,另一只脚始终在后,脚尖始终都不离开地面,而且多以滑步为主。

    这是剑客的步法。不只是这种古怪的步法,拉佩的呼吸也显得有些奇怪,长而缓慢,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流淌着。

    不同的剑术流派,有着不同的呼吸法。这就相当于魔法师的冥想,只不过冥想增加的是魔力,而剑客的呼吸法增强的是某个方面的能力。拉佩选择的这种呼吸法,提升的是速度和反应力,对力量、耐力、灵活性方面也有提升,不过没那么明显。

    拉佩摊开手掌,又看了那枚金币一眼。这东西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它虽然不能让他一下子变得强大起来,却能够让一些东西变成下意识的本能。一般的情况下,想要像拉佩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都保持着那种特殊的呼吸方式,至少要十年的时间。

    拉佩一时兴起,抄起了壁炉边上的通条,猛地就是一个突刺。只听到哆的一声轻响,通条异常精准地刺中了窗框。

    拉佩家的窗框只是一片薄薄的木板,他站着的位置离开窗口有两尺远,能够一击命中绝对不容易。

    只是一晚上的工夫,拉佩却像是练了十几年的剑法一样,出剑就如同他的本能。不过这也和拉佩的选择有关——他选择的剑法就是“刺”。

    舍弃其他的变化,拉佩的剑法只有刺——直刺、斜刺、突刺、连刺、正手刺、反手刺、侧身刺、反身刺……

    一个晚上,拉佩学会了所有刺的技巧。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刚才拉佩试着刺了一下,立刻发现和梦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力量、速度、灵活性、控制力方面全都差得远。想要达到梦中的水平,没有任何快捷方式可走,只有练习,不停地练习。

    拉佩又看了手中那枚幸运金币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都不甘平庸,却始终没有机会,现在他终于拥有一个机会,却又背负上一个沉重的责任。不用说这枚金币历任主人的下场,那位国王的特使被一剑穿透咽喉,瞬间毙命,这已经是最美好的死法。他所敬佩的圣女是被活活烧死的,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死法,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里面有几人是死在酷刑之下,就算是旁观,也让他毛骨悚然。

    拉佩突然打开窗户,猛地一用力,将幸运金币远远地扔出去。

    金币离手的一刹那,拉佩有种揪心一般的痛楚,他差一点捏紧了拳头,好在他忍住了。看着那枚金币消失在对面的屋顶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拉佩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母亲正朝他的房间走来。

    拉佩连忙放下通条,回到床边,把塞在枕头下面的那些赃物全都收起来,这些东西可不能让母亲看到,他没办法解释它们的来历。

    门打开了,母亲走了进来:“好点了吗?”

    “好多了,之后我再也没做噩梦。”拉佩随口说道。

    母亲看了床头柜上的那个小锅子一眼,锅子动都没有动过:“为了保险起见,临走之前你把姜汤喝了。”

    “我会的。”拉佩知道母亲是一番好意,当然也有不希望浪费的原因,在他们家,浪费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

    “喝完之后就下来吃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母亲催促道。

    “等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就下来。”拉佩连忙回答,说完这话,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穿着那件布满了蕾丝花边的衬衫。

    换成以前,这绝对是拉佩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但是现在他却看不上眼了。

    拉佩换上一件粗布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厚布马甲,然后穿上邮政署的制服,他下了楼。其他人已经坐在餐桌前面,餐盘里面放着烤面包和煎鸡蛋,他和父亲居然还有一杯牛奶,这绝对是平常没有的待遇。

    “感觉好些了吗?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帮你请假。”父亲关切地问道。

    “用不着。”拉佩连忙摇头,请假的话,不但少了一天薪水,还拿不到全勤的奖励。虽然并没有几个钱,但是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餐桌上的东西能够丰盛一些。

    “今天署长应该不会来上班,他昨天吓坏了。”父亲笑着说道。

    拉佩知道父亲仍旧想劝他休息一天:“真的没关系,昨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父亲看了看儿子,也不再劝了。

    吃完早餐,两父子走出门去,他们是在同个邮政署上班,而邮政署离拉佩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走着走着,拉佩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路边躺着一枚金币,上面有着玫瑰的图案。

    拉佩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然后东瞧瞧,西望望,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过往的行人好像都看不到那枚金币。

    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两父子往左一拐,突然拉佩的脸色变白,他又看到那枚幸运金币,仍旧躺在前方几尺的地方。他连忙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幸运金币的踪影。

    “真是阴魂不散。”拉佩低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父亲没有听清。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踩到一坨狗屎。”拉佩恶狠狠地说道。

    拉佩原本想得了好处,就把这枚会带来不幸的金币扔掉。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美了,那么多传奇人物都摆脱不了最终厄运,他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幸免?父亲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拉佩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将金币捡起来,放进衣服口袋里面。

    父子俩上班的邮政署第七分署位于伯尔尼大街九十七号,那是一幢用红砖砌成的四层大楼,前面是院子,被一圈围墙围拢着,唯一可以进出的就只有一扇黑漆的大铁门。此刻,铁门敞开着,上班的人陆陆续续进来,大多是和拉佩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们都是邮差。

    一进大楼,拉佩和父亲就分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在上面,拉佩则去大厅领邮包。大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所以里面乱哄哄的,大家一边检查邮包,一边聊天,谈论的正是昨天的那场刺杀。

    “你昨天跟着你爸一起去迎接国王的特使,肯定全都看到了吧?”一名小邮差问拉佩。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转了过来,毕竟他们听到的全都是二手、三手,甚至四、五手的消息,早已走样了。

    “有什么可说的?刺客装成军乐队的人,那位特使还没下马车就被刺死了,护卫队都是一群草包,拿刺客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是误伤了很多无辜者。”拉佩说得很平淡,没有丝毫加油添醋。换成以前,有这样一个引人注意的机会,他肯定大肆炫耀一番,但是现在,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听说死了很多人。”另一个邮差小声问道。

    “这倒没错,那名刺客逃跑的时候杀掉了三十几个人,但被护卫队误杀的人是这个数字的几倍。那名刺客一开始往人群里面逃,护卫队的火枪手直接就开枪了,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被误杀。紧接着,护卫队的两个魔法师出手,两颗火球在人群中炸开,至少有五、六十人被炸死,很多人连尸体都拼不齐全。那名刺客却没事,他可能是嫌底下人多,跑得太慢,所以干脆跳上房顶,那两名魔法师也追上了房顶。之后的战斗全都发生在房顶上,很多房子遭了殃,坍塌的房子和乱飞的石块又砸死很多人,砸伤的就更不用说了。”

    拉佩毫不掩饰他对护卫队的不满。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余悸,幸好刺客是往码头的方向逃,如果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他和父亲都有可能丧命。

    “不是说刺客强悍无比,杀了一条街的人,他强行冲了出去吗?”仍旧有人不相信。

    “如果真有那么强的话,他为什么不杀了市长和市政厅的那些老爷?要不然,劫持他们做人质也行。”拉佩冷笑一声。

    这下子那个不相信的人说不出话来了。

    拉佩又是一阵冷笑:“国王特使遇刺,市政厅的那些大人物必须给个说法。塔伦这边死的人越多,损失越大,就越显得那名刺客厉害,搪塞起来就越容易。反正死的不是那些老爷,也不是他们的亲戚。”

    拉佩原本没这样的脑子,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脑子却变得明明白白,一眼就看透昨天那起惨案背后隐藏的真相。

    大厅里面顿时变得一片沉默,很多小邮差感到心底发冷,他们的年纪毕竟还小,无法接受人世间的冷酷和凶残。

    拉佩没心思管这些同伴,他走到一侧墙壁前,那里有一排长长的架子,被隔板分隔成很多正方形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塞满了信件。

    这些格子全都是按照街道和区域排列的,拉佩从其中的几个格子里面取出信件,然后塞进邮包里面。

    所谓的邮包就是一个超大号的肩背包,用帆布做成,里面有很多夹层,不同街区的信件放在不同的夹层里面,这样送信的时候就不会弄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包裹,好在包裹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和其他邮差一样,拉佩拎着邮包回到桌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他开始分检那些信件,按照门牌号码依次排列,省得来来回回走冤枉路,顺便也把不属于他的信件剔除出来。这是每个邮差每天都要做的第一项工作。

    眼看这些信马上要整理完了,突然拉佩听到一名小邮差惨叫了一声:“又是那名疯子的东西。”

    拉佩根本用不着转头去看,就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包裹肯定是杰弗里街二三号的,那幢房子里面住着名疯子。他自称是魔法师,一天到晚都在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所以经常爆炸、着火、冒浓烟,警察局和消防队员是那里的常客。

    拉佩见过那名疯子。第一眼他就觉得那家伙不正常,头发蓬乱,就像被炮仗炸过似的,脑门鼓突,眼窝深陷,两眼时而无神,时而精光乱冒。下巴上全是稀稀拉拉的胡子,衣服就不用说了,像抹布一样,还穿着两只不同的袜子,脚下踩着的是拖鞋。

    当时拉佩还庆幸过,那片街区并不属于他管辖的范围。

    给那名疯子送邮件绝对是一项苦差事,很可能会被他抓去做实验,被抽取一、两管血是家常便饭,被灌下不知道什么药水都算幸运的。拉佩在这个邮政署上班的三年里面,负责给那家伙送信的邮差换了七、八个,现在这个邮差恐怕也做不长。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有父亲在,这样的苦差事绝对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他对那几个倒霉蛋报以同情之心,却不会傻到代替他们受苦。但是这一次拉佩却心动了。因为昨天晚上拉佩已经为自己选择了方向:剑术加魔法。

    前者倒也容易,只要有把剑就行。后者就难了,魔法师至少需要一枝魔杖,还需要各种施法材料,那些材料有时候还要经过处理,这就需要相应的器材,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钱,穷人不可能成为魔法师。

    拉佩原本打算等到剑术有成之后就去赚钱,用赚来的钱学习魔法。但是此刻,他却生出另外一个念头,或许可以说服那名疯子,借用那里的器具和材料。拉佩很快打定了主意。

    那名小邮差整理完邮件,哭丧着脸,肩背着那袋硕大的帆布邮包出了门,刚刚走到邮政署旁边的巷子口,突然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干嘛?”那名小邮差大叫一声,等到看清是拉佩,他不由心生疑惑。在小邮差这群人眼里,拉佩属于背后有靠山的人物,虽然拉佩以前没欺负过任何人,但是他们仍旧怀有戒心。

    “杰弗里街二三号的包裹,我帮你去送。”拉佩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那名小邮差一脸警戒。

    拉佩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像小邮差这种人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私的帮助”和“亲切的关怀”,他们只相信善意的背后有另外的目的。

    拉佩的脑子转得不慢,马上就找到合适的借口,他打开邮包,指着里面的包裹说道:“你帮我把这些包裹全都送了。”

    小邮差相信了。他们都不喜欢送包裹,包裹和信不一样,不是往信箱里面一塞就行,这东西必须交到收件人手里,让包裹的主人签字,然后再把签字拿回来归档。

    “好吧。”小邮差一口答应下来,他甚至没有犹豫。

    说实话,小邮差情愿多走十几个街区,也不愿意看到那名疯子。前几天他刚刚被抽了一大管血,更早的时候他还被逼着喝过很多药水,这些药水不但味道恐怖,还让他上吐下泻,浑身浮肿,要不是找工作不容易,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杰弗里街二三号是一幢很漂亮的小楼房,墙壁是用红、黑两色的砖块砌成,砖块组成了菱形的花纹。门廊和窗沿全都有雕花,木门上镶嵌着铁条,那些铁条构成漂亮的图案,同时兼顾美观和坚固。

    谁能想到这里住着的会是一名疯子?

    拉佩走上前去,拉了拉门口的一根绳索,里面立刻响起一阵铃声。

    突然,顶楼轰的一声爆炸了,爆炸声有些沉闷,威力不会太大。

    拉佩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松了口气,那名疯子应该没被炸死。

    “该死的王八蛋,下水道里面的臭虫,粪坑边上的癞蛤蟆,我要把你剁成肉酱,把胆汁都踩出来……”伴随着一阵愤怒的咒骂声,那名疯子从楼上跑下来,他的脚步声异常急促。

    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头顶微秃,四周一圈白发蓬松散乱,额头高耸而且堆满皱纹,眼窝深陷,但是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半边脸被熏得发黑的老头冲出来。这个老头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眼睛里满是怒意,更带有几丝疯狂。

    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老头的身手不错,他一把揪住拉佩的领子,把拉佩拎了进去:“说,你小子是不是专门来搞破坏的?是不是皮埃斯特派你过来的?那家伙知道我快要成功了,所以让你过来捣乱……”

    老头用脚把门关上,把拉佩压在门背后。

    拉佩没敢乱动,他原本也以为老头是名疯子,但是一进门就感觉不对,这个房间里面弥漫着混乱的能量,各种元素的浓度也很高。

    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有魔法师,昨天晚上拉佩已经大致看了一下。他怀疑老头不是什么痴心魔法的疯子,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法师。

    “我是来送包裹的,我这里有你的包裹。”拉佩大声喊道。

    “包裹?”老头松开了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这才看清拉佩是邮差。老头有些疯狂,特别是他发火的时候。不过他也清楚,真的惹恼了邮政署,把他列入黑名单,拒绝为他送信的后果。难道让他像一个世纪以前的魔法师那样,买只猫头鹰用来送信?现在还有白痴会这么干吗?

    从拉佩手里接过包裹,老头拆开包裹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签了字,然后把单子丢还给拉佩。

    “魔法师先生,你有办法毁掉带有诅咒的东西吗?”拉佩轻声问道,他仍旧不死心,想要尝试一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枚幸运金币在拉佩看来,就是一件带有诅咒的玩意。

    “诅咒?”老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说实话,他并不认为拉佩有资格接触这种东西。

    拉佩也不解释,从口袋里面掏出那枚金币。

    老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没感觉到有魔力的迹象。

    “您为什么不试试看能不能毁掉它?”拉佩轻声问道。

    “但愿你不是在开玩笑,要不然……”老头轻哼了一声,接过金币,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拉佩紧随其后。

    实验室在顶楼,也就是刚才爆炸的地方。这幢房子外面看上去很漂亮,里面却像垃圾山。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却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像是仓库。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但满地都是一堆堆的书,甚至楼梯口都堆满了书,书架上反倒空空如也。三楼就更不得了,简直就是战场,几张桌子乱摆着,上面同样乱放着各种器材,桌子底下也全都塞满东西。

    老头拿了一只空烧杯走到墙角,那里放着几个圆桶,这些圆桶就是普通的啤酒桶,拧开龙头便会有酒出来的那种。不过上面的龙头与众不同,银光闪闪,还刻印着魔纹。

    老头拧开其中的一个龙头,从里面流出一种略微带有些红色的液体,差不多盛了三分之一烧杯便停下来,他将那枚金币扔了进去。

    老头用的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酸液,如果这是一枚普通的金币,绝对抵挡不住酸液的腐蚀。幸运金币确实不是普通的金币,等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一丝腐蚀的痕迹。

    “有点意思。”老头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睛开始发亮,眼前这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金币被捞出来,老头将金币放在一个托架上,然后他从旁边取过一副眼镜。

    “如果不想变成瞎子,你最好转过身去,甚至闭上眼睛。”老头冷冷地说道。

    拉佩很听话,他并不担心老头会掉包,如果真能做到的话,他反倒高兴,失去幸运金币并不是什么坏事。

    一阵嗤啦、嗤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刺耳,让人浑身发毛,伴随着这种声音的是刺眼的光芒。拉佩背对着,看到的只是墙壁的反光,眼睛仍旧受不了,无法想象直视会是什么后果。

    过了五、六分钟,那声音才停下来。

    “这东西确实有点意思。”老头已经把金币取下来,正颠来倒去不停地看着,过了片刻又说道:“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把这东西留在我这里……要不然,我出钱买下它,你想要多少?”

    拉佩早已转过身子,“如果能够解除诅咒,就算送给您也没关系,可惜做不到。”他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老头问。

    “我试过把它远远地扔掉,甚至试过把它扔进海里,但是它总能回到我的手里。”拉佩回答。

    “这就更有意思了。”老头摸着下巴,有这种功能的绝对不会是普通魔法物品,十有八九是神器,就像石中剑、黑弓、弑神之枪等等。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有诅咒?”老头问。

    “里面有一只鬼魂。”拉佩没说幸运金币的功能,也没提曾经拥有过它的那些传奇人物,他怕老头起贪念。

    “如果不能销毁这枚金币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祛除里面的鬼魂?”拉佩退而求其次。他总觉得那只鬼魂逼他帮忙报仇,根本就是挟有私怨,金币本身应该没有这样的限制。

    老头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越发认定这是一件神器。神器都有自己的意志,有时候会化作人的模样,那就是所谓的器灵。他以为拉佩年幼无知,把器灵当作了鬼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种东西其实差不多。

    “我不擅长祛除鬼魂,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路是加入教会,借助圣力祛除鬼魂,另外一条路就是学习黑魔法,拥有和鬼魂沟通的能力。”

    老头当然不是真心指点,他指点的第一条路是想确认金币里面到底是器灵,还是鬼魂?如果是鬼魂的话,进入任何一座神殿都会产生反应。第二条路是为他自己着想。

    老头生过杀人夺宝的念头,不过他又怕适得其反,神器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万一不肯承认他为新主人,岂不是枉费心机?还不如留在这个小子的手里,老头需要的时候,可以让这小子配合他做实验。

    “我不认识别的魔法师,您能教我吗?”正如老头所料,拉佩忐忑不安地问道。

    老头欲擒故纵,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是黑魔法师。”

    “您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指点吧?”拉佩心中暗喜,他感觉有门。

    拉佩没怀疑老头别有用心,从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他确实知道魔法师分很多派系。老头似乎是炼金术士,这类魔法师专注于物质的转换。事实上炼金术士里面还有许多分支,有的擅长制造魔法物品,有的擅长炼制药剂,前者还有大型和小型之分,就如同建筑师和首饰匠的区别。所以魔法师没有全能的说法,“隔行如隔山”这个说法对魔法师同样有效。

    “我只能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不过……”老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能白教。”

    “我可以帮你打杂,甚至帮你打扫卫生,帮你整理房间。”拉佩急不可耐地说道。后面半句话并不是他犯贱,而是为了自己考虑。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像垃圾山似的地方,他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不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就浑身难受。

    “可以考虑。”老头动心了,他以前也请过几个佣人,但是没有一个佣人能够干完一个星期。

    “您能给我一些工钱吗?”拉佩不太有自信地问道,他怕老头拒绝。拉佩倒不是贪心,练剑是需要营养的,剑客的饭量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修练魔法更是需要花钱。

    “没问题,我一个月给你五十比绍。”老头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这是当初他开给最后一个佣人的薪水,比一般的佣人的薪酬高了一倍。即便如此,那名佣人也没干满一个星期。

    老头并不缺钱,身为魔法师绝对不可能缺钱,身为炼金术士就更不用说,炼金术士是魔法师里面的富翁。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拉佩大喜,紧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邮包,低声说道:“我先去送信,送完信再过来。”

    “去吧,去吧。”老头心情好极了。突然,他又叫住拉佩,只见他跑到一楼,在书房的抽屉里面一阵乱翻,最后翻出一把钥匙,跑下楼来递给拉佩:“以后你直接进来,别再拉门铃。等一会我还得重新做实验,今天没时间教你,你来了之后就帮我收拾一下房间。”他猛地一拍脑袋,又跑到楼上,过了一会又跑下来,将一双脏兮兮的手套扔到拉佩的手里:“这是怪力手套,戴上之后你的力气就相当于五名壮汉,用来搬东西很方便。”

    拉佩激动不已,接过手套就往手上戴。

    “别高兴得太早。”老头连忙在一旁提醒:“魔法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获得多少,就必须付出多少。戴上手套之后,你得到的力量仍旧来自于你的身体,所以你会累得很快。”

    拉佩顿时失望了,他原本还想借助这副手套弥补力量上的不足。他选择的那一套呼吸法,对速度、反应能力的提升很明显,但对力量的提升却很差,于是力量就成了一个短处。在力量和耐力之间选择,拉佩肯定会选择耐力。

    从佛勒老头那里出来,拉佩深吸一口气,快步奔跑起来。平时送信,他都是走着去,现在为了尽快把信送完,他必须用跑的。

    所有的路人都惊讶地看到一名小邮差背着邮包在大街上飞奔。

    “希比连大街二十五号,希比连大街二十六号,希比连大街二十九号……”拉佩的手里捏着一叠信,心里一边默念着,一边跑过一扇扇大门。每当他从门口一掠而过的时候,他的手总是闪电般地一伸一缩,一封信就飞快地被塞进信箱之中。

    这看起来很轻松,实际上并不容易。

    每一幢房子的大门都不一样,有台阶、没台阶的,有护栏、没护栏的。信箱的开口也各不相同,有的只是简单地在门板上开条缝,有的却加了防雨的遮挡,还有带翻板的、带插销的,他必须眼疾手快,动作要异常精准。

    一口气跑了十几条街,拉佩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他两只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拉佩很累,但是他不能停下,用这种方式送信不但节省时间,还是一种训练。

    把信塞进信箱的动作可以看作是突刺,还伴随着上挑、下压、轻拨之类的变化。

    还好用不着送包裹,如果送包裹的话,就不能这样训练了。拉佩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只送信,把包裹交给别人去送,他情愿多送几个街区。

    拉佩并不担心没人愿意交换,包裹要比信少得多,如果专门送包裹的话,时间花得多,但是不累。

    不过在这之前,拉佩必须买一双鞋子,一双适合长跑的鞋子。大口喘息了一阵,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拉佩继续奔跑起来……

    把最后一封信送掉,也就下午两点钟左右,这比以往要早得多,当然拉佩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两条腿也像灌了铅,小腿又酸又胀,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很想回家,然后躺在床上就再也不起来了,连晚饭都让母亲送到床边,可惜做不到,他还必须去杰弗里街二三号,帮佛勒老头整理房间。

    “不知道老头那里有没有吃的东西?”拉佩自言自语着,紧接着他想到一件事,那个老头懒得连卧室都不愿意打扫,很难想象他会自己做饭,十有八九是干面包配干酷。

    要不要接管老头的一天三餐?这绝对能讨好老头,而且拉佩还可以填饱肚子,顺便帮家里省掉一笔饭钱。一想到这,拉佩顿时不感觉劳累了,连脚步都轻盈许多。

    “一天三餐你全都包了?”老头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精神一振。

    正如拉佩猜测的,这家伙啃了好几年的干面包加干酪,早就想换一换口味。

    “你的手艺怎么样?”老头唯一担心的是这一点。

    “绝对没问题,父亲原本想让我当厨师的。”拉佩随口胡说,其实他并不擅长厨艺,炒个鸡蛋还行。不过他不在乎,他有幸运金币,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就算没有厨子,也少不了美食和烹妊方面的记忆。

    老头不再犹豫了,他下楼,过了一会又回来,手里多了一只钱袋。

    “这是两百比绍,厨房已经几年没用过了,盘子、碟子之类的应该能用,但是几口锅子都已经生锈了,重新置办一套吧。还要买木炭和调味料,剩下的再买一些食材……如果钱不够的话,再来拿。”老头反正不缺钱。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拉佩已经忘却了劳累。

    整个下午拉佩都在忙碌着,收拾完客厅和厨房就跑去市场,不但买了需要的东西,还雇了几个人,让他们帮忙把东西送回来。顺便也让他们把收拾出来的垃圾全都扔出去,其中包括一套老旧的家具。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拉佩愈发渴望自己变得有钱,不过他绝对不敢生出贪污的念头。占点便宜,白吃顿饭什么的没问题,但是钱不能沾,这是他的原则。

    傍晚时分,佛勒老头从实验室出来,他看到整洁一新的客厅,顿时挑了挑眉毛说道:“很不错,不,是非常好。”

    最让老头满意的是餐桌上放着的食物,一只烤火鸡、一块厚厚的牛排和一盆色拉。他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有好好吃顿饭了,老头虽然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却也不想住垃圾堆,啃干面包。

    “这是你做的?”老头问道。

    “您觉得满意吗?”拉佩没有正面回答,这些是他从餐厅里面买的,他可没那么好的手艺。不过这也让拉佩打定主意,睡觉的时候搜索一下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看看有没有和烹饪、厨艺、美食之类有关的东西。

    “我把原来的家具扔了,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拉佩转移了老头的注意力。

    “扔了就扔了吧。”老头果然没在意,他这里根本没客人来,以前连吃饭都在实验室里面,客厅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更别说那些家具了。

    “您什么时候教我魔法?”拉佩低声问道。

    老头犹豫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我没空,你自己看书吧。书房角落里面的那一堆全都是基础类书籍,是我以前用过的,里面有我的一些笔记,还有几本辞书,记录了大部分常见的植物和矿物类的材料。这不光是对炼金术士有用,对其他魔法师同样有用。”

    老头这样说,多少有些敷衍的味道。

    那几本辞书老头自己都没全部看完,更不用说记下来了,他能够记住的只有经常用到的材料,碰到不认识的东西也得去翻书。想要把那几本辞书全都看完,少说要半年,全都背下来的话,恐怕要十几年。

    “钱还够吗?”老头也开始转移话题。

    “足够……只要别买家具。”拉佩看了空荡荡的客厅一眼。

    “用不着在乎钱,不够的话,和我说一声就行了。”老头可不想亏待自己,让他自己打理这一切,他当然没兴趣,但是有人代劳的话,他绝对想享受一下。

    突然老头招了招手,过了片刻,一张卡从楼上飞下来,老头接住卡,随手扔在拉佩的面前:“有空的话,你帮我跑一趟图书馆,我好像有几本书没还,说不定已经找不到了……”老头又突然摆了摆手。“不去管了,反正顶多罚点钱,你问他们要罚多少?然后回来告诉我。以后这张卡由你帮我保管,需要借什么书的话,我会告诉你的,那些书同样也由你管理,你顺便再帮我收拾一下书房……卧室里面的那些书你别去碰,那是我经常要用的,我记得它们在哪儿,整理过之后我反倒可能难以寻找。”

    “我记住了。”拉佩连忙回答,他已经打定主意,搜索一下幸运金币里面有没有和管家有关的内容。看来他要学的东西很不少。

    “我又要做实验去了,一顿大餐果然有助于思考,我突然有了灵感。”老头扔下刀叉,匆匆忙忙地跑上楼去,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有几分疯癫。

    拉佩连忙过去收拾餐盘,盘子里面还有大半只火鸡,他是故意的,买的时候,他就算准了老头吃不完,剩下的就全归他了。拉佩留了一对火鸡翅膀,他打算带回家,和家里的人分享。色拉也留下一大半,他也装了一部分,因为这玩意不太好携带。

    吃饱喝足,把桌子擦干净,清洗餐具,然后放进橱柜里面,拉佩离开了那幢房子。

    回家的路上,尽管疲惫不堪,拉佩的脚步却异常轻快,他的心情不错。眼看着就快到家了,突然旁边的小巷里面冲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一把抓住拉佩的衣领。

    拉佩身体一个侧转,紧接着一个肘冲,那个人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撂倒一个,拉佩抢步上前,对准另外一个人就是一个高位侧踢。只听到一声脆响,他的脚正踢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个人也应声倒地。

    “别!我们是来拿东西的。”最后一个人大声叫道。

    “拿东西?”拉佩这才注意对面这三个人,剩下这位正是昨天把赃物塞在他口袋里面的小扒手。

    拉佩看了看左右,拉着这个家伙进了小巷。

    “这都是你的东西,以后别再招惹我。”拉佩从衣服底下掏出那只口袋,除了幸运金币,所有的赃物全都在里面。

    小扒手掂了掂分量,感觉差不多,应该没偷拿,他正打算说两句好听的话,没想到最先被打倒的家伙已经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说道:“数量不对,东西少了。”

    “连我们的东西都敢污,你活得不耐烦了?”另外一个家伙还躺在地上,居然也开口骂道。

    “你们连看都没看,就敢肯定我拿了你们的东西。”拉佩顿时火了,换成昨天的他,或许会忍气吞声,现在却不可能。幸运金币的拥有者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那个被刺杀的家伙也是国王的近臣,拉佩至少不能给他们丢脸。

    “我就咬定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怎么样?”躺在地上的家伙骂得更凶了,刚才的侧踢正踢在他的脸上,就像挨了一记耳光似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拉佩一个箭步蹿到他面前,朝着他的右手踩下去,紧接着就听到喀嚓的一声响。

    “啊!”那个家伙惨叫一声,抱住了手腕。

    “你……你别撒野,我们拿你没有办法,难道拿你的老妈和妹妹也没办法吗?弄火了咱们,就点一把火把你家烧了,再把你老妈和老妹卖到妓院去抵账。”另外一个家伙摆出一副招架的姿势,嘴里却骂得愈发凶毒。

    拉佩怒火中烧,不过这番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拉佩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往佛勒老头那里一躲,他不相信一帮混混敢招惹魔法师,但是他的家人却不行。

    拉佩绝对不会忘记那个被砍头的传奇骑士,他的悲剧就是从未婚妻的惨死开始的。他本人实力强横,所向无敌,但他的未婚妻却只是一个弱女子。

    “你们想怎么样?”拉佩咬牙问道。

    “头要见你。”那名小扒手抢着说道,他已经后悔带这两个白痴过来了。不过小扒手也没想到拉佩会如此暴戾,和昨天完全就是两个人。

    拉佩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着,他用屁股都能猜到这帮家伙的意图。昨天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把柄,最后被这帮家伙拖下水,不得不帮他们运赃物,现在他们又想进一步把他拉下水。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回家一趟。”拉佩径直朝着自己家走去。

    一进家门,拉佩就看到一家人已经坐在餐桌前,不过还没开饭,都在等他。

    “我已经吃过了,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拉佩将两只油纸袋放在桌子上。

    “哦也!”妹妹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她已经闻到香味了。

    但是父亲和母亲的脸上却没有喜色。

    “这是哪来的?”父亲神情凝重地问道。

    “你知道杰弗里街二三号的那名疯子吗?考斯比求我帮他送包裹,他很害怕那名疯子,我答应了,结果我发现那名疯子其实挺不错的。我帮他收拾了一下房子,结果他雇佣我帮他做事,妈,我会把他的衣服拿回来,你能不能帮忙洗一下?”拉佩问最后那句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拉佩的母亲果然上当了,她立刻欢天喜地得说道:“当然可以,我家时来运转,碰上贵人了。”

    “等一会我还得过去,他那里像个狗窝,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明天早上,我也要一早过去,帮他做早餐。以后不要再为我准备晚餐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像今天这样,带点东西回来。”拉佩找了一个晚上外出的理由。

    “好啊!好啊!”妹妹在一旁拍手。

    “拿人家的东西……总不太好。”父亲很犹豫。

    “放心,佛勒先生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实际上是一位贵族,一位痴迷于魔法的贵族。隔夜的东西他是不吃的,是他让我处理掉。”拉佩随口撒了个谎,他不认为父亲会去佛勒老头那里确认。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安心了,说实话,他看到女儿满眼希冀,也不忍心拒绝。

    “我要过去了,今天可能会晚一些回来。”拉佩说着,转身出了门。

  第三章 麻烦来了

    狭窄而又弯曲的巷道,肮脏而又湿滑的台阶,墙脚满是青苔,两边全都是窗户,互相之间挨得很近,窗上全都是铁栏杆,显然是为了防止小偷进入。

    这里离拉佩的家并不远,同样也属于第七区。

    整个塔伦总共分七个区,第七区是最后划分的,面积也最大,又因为临近城市边缘,所以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穷人,而且越是靠近外围,那里的人就越穷。

    正因为穷,所以小偷和扒手的数量也多。

    在狭小潮湿的巷子里面钻了十多分钟,拉佩被押进一幢小楼。

    这是一幢带天井的小楼,四周是一圈五层的房子,中间是一个长、宽差不多十尺的天井,把唯二扇出入的门关上,这里就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果然是一个当作据点的好地方。

    “你待在这里,我去和头说一声。”小扒手对拉佩说道,接着他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你们俩别多事,一切都由头来决定,头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那两名打手原本确实有报复一下拉佩的想法,听到这话,不敢乱动了。小扒手扔下这三个人,快步跑上楼。

    在楼顶靠南的一间房间里面,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口。那个人身材很高,气色却不怎么样,脸显得有些青灰,眼神也发虚,显然是被酒色给掏空了。他的颧骨高耸,配上一对三角眼和鹰钩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阴鹫狠辣的角色。

    小扒手上了楼,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头,东西拿回来了,来的路上我已经数过,一件都没少。”

    小扒手其实知道少了一枚金币,如果拉佩仍旧像昨天那样唯唯诺诺,他肯定会告发。但是今天的拉佩暴戾狠辣,一句话不对,立刻踩断对方的手腕,这让他不寒而栗。

    “你进来说话。”那个人站在窗口冷冷地回答。

    小扒手开门进去,先毕恭毕敬地弯腰鞠了个躬,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看走眼了,原本以为这小子很嫩,很容易对付。没想到他是个神经病,一会软趴趴的,一会又像条疯狗,而且手底下很有两下子。秃头和鸡爪都不是他的对手,秃头挨了他一肘子,鸡爪的脸上挨了一脚,爪子也被踩断。”

    “神经病?”扒手头目犹豫了起来,他相信小扒手的眼光。这小子八岁就开始干这行,身为扒手,必须会察言观色,能够迅速判断对方的身份。

    “你说他的身手很厉害?”扒手头目又问道。

    “他出手很快,而且很有章法,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倒像是专门练过。”小扒手一边回忆刚才的情景,一边说道。

    “如果等刀疤、鬼皮他们回来,能不能拿得下这个小子?”扒手头目仍旧心有不甘。

    “不知道,不过我担心这小子发疯拼命,您没看到他刚才踩断别人手腕时的模样。”小扒手不想把事做绝。而且他再一次看到拉佩的时候,心里有种感觉,拉佩非常危险,绝对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扒手头目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你把他带去训练室,我在那边等你。”

    “头,这小子的身手不错,不如让他当打手。”小扒手在一旁提议道,这也算是卖拉佩一个人情。

    如果换成别人说这话,扒手头目早就一记耳朵扇过去了,唯独对这名小扒手,他很容忍。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明白,这小子的身份很合适。他是邮差,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出别人的家,让他打探个消息,或者负责踩盘,再合适不过。让他专门负责运货也很不错,就算被警察包围住,也没人敢乱拆包裹找东西。”

    “原来是这样。”小扒手一脸恍然,紧接着就是一个马屁拍过去:“还是头高明,让他帮着运东西,还是我先想到的,我却没您想得那么深。”

    “你年纪还小,再过几年,等你阅历多了,你也会想到的……我这个位置迟早属于你。”中年人难得收起那副阴鹫的神情,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笑意多少有些虚假的味道。

    训练室在二楼。整层二楼全都被打通,所有的房间连成一片,里面布置得稀奇古怪,东面像是菜场,西面像是餐厅,南面像是马路,北面像是剧院。里面全都是假人,这些假人制作很粗糙,就和插在田里的稻草人差不多。不过它们的身上却穿着真的衣服,有些还很贵,假人的身上还戴着怀表、项链、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

    拉佩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

    拉佩已经知道这群扒手的头目叫霍夫,只是不知道是姓,还是名,又或是假名字?小扒手叫汉德。拉佩看着那个叫霍夫的扒手头目。

    霍夫也正看着拉佩,两个人似乎在比耐性,看谁先支撑不下去。

    “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扒手头目终于开口:“就算你再能打,我们有这么多人,足够收拾你。我们甚至不需要动粗,你有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他们可没你那么能打。我们还可以做得更绝一些,让一个人故意被警察抓住,然后供出你来,等到你被抓进警察局之后,我们再去你家,和你的家人说话。”

    这家伙果然是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恶棍,卑鄙无耻,简直没有人性。一般的人听到这话都会被吓住,这家伙的下流手段很难破解。拉佩却不在乎,因为他有破解的办法。

    破解的办法其实就只有一个字——杀。

    拉佩已经下定决心,眼前这个家伙必须杀掉,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掉。

    此刻,拉佩的脑子异常冷静,他在思索要如何毁尸灭迹。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伪装成火灾。问题是火未必受控制,万一蔓延开,变得不可收拾,可能会烧死很多人。到时警察也会介入,以拉佩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警察抗衡。但如果火太小的话,一大堆尸体堆在一起,摆明了是毁尸灭迹,警察仍旧会插手,虽然调查的力道不会太大,但是也会有麻烦。

    要不然装成黑道争斗?拉佩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霍夫注意到拉佩走神,他有些挠头。这既不像是很嫩的表现,也不像暴戾狠辣,反倒有点冷漠无情,视生死若等闲的味道。至此霍夫愈发相信拉佩是神经病。但这三种性格相差很远,没人会同时拥有这三种性格,除非这家伙人格分裂。

    “汉德,给他演示一遍,先来一段快的,然后再放慢速度,让他看仔细一些。”霍夫既然怀疑拉佩是神经病,威胁的话也就不再多说,他怕拉佩暴起伤人。

    “看我的。”那名叫汉德的小扒手快步在训练场上走来走去。

    汉德的脚步异常轻盈,像是在嬉戏打闹,又像在雀跃玩耍。他两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面,和那些假人只是擦身而过,并没有故意撞上去,或者挨得很近。但是他的手里总会掏出一样样东西,有时候是项链,有时候是戒指,有时候则是钱袋。然后一转身,这些东西又都消失了,显然被他放了回去。

    昨天的拉佩一点都没看出这家伙是怎么做的,但是今天,他看明白了。

    汉德这家伙的动作很快,每一次他和假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手都会闪电般地抽出来,两根手指在对方的手上、脖颈上,或者口袋里面一勾,东西就到手了。秘诀就是速度,瞬间爆发的速度,而且距离很短,一般不会超过半尺。

    拉佩想到了连刺。

    连刺是刺的一种,一般上臂不动,只靠下臂或者手腕发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击刺——收回——再击刺的动作。

    “我现在放慢速度再演示一遍。”小扒手得意地说道。不过这一次他没玩那些花样,而是像普通的小偷一样,从后面靠近一个假人,手慢慢地伸出来,从假人的胳膊肘底下绕过去,将两根手指插进假人的口袋,然后一勾,一只钱袋就到了他的手里。

    “你来试试。”霍夫扬了扬下巴。

    出乎这两个人预料之外的是,拉佩并没有拒绝。他学着小扒手汉德的模样,从后面接近另外一个假人,右手闪电般地在假人的口袋里面一勾。

    拉佩的手指勾住的是一块怀表,不过他立刻感觉不妙,手指立刻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