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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枭雄志-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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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本网[https://www.bookben.net] 为您搜集整理提供东汉末年枭雄志全文TXT下载!

  《东汉末年枭雄志》

  作者:御炎

  内容简介:

  东汉末年,群雄纷争,三国乱世,跌宕起伏

  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郭鹏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自保,想在乱世之中争取一份善始善终

  可是,当他随波逐流到了历史的岔道口上时,他赫然发现他的野心已经膨胀的难以自抑了

  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 卧冰求鲤2.0(上)

  汉熹平五年元月二十一日。

  临近正午时分,豫州刺史部沛国谯县县城东,一群衣着简陋的人正站在一条上冻了的河流边,往冰面上看去,似乎正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一日,虽是阳光明媚的天,却刮着瑟瑟寒风,阳光洒在身上也不能缓解身上的寒意,饶是如此,这些人也不打算离开河边回家取暖。

  他们目光所聚集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正站在厚实的冰面上挥着铁锄,一锄头一锄头的敲击着冰面。

  他穿的并不厚实。

  “这都第三日了吧?”

  人群之中,一名穿着稍微厚实一些的男子对着身边另外一名穿着稍微厚实一些的男子开口问道。

  被询问到的男子点了点头。

  “是啊,第三日了,本来昨日就该完成的,可惜昨日又下了一场雪,大郎前一日的功夫又白费了,好在今日一早放晴,他早早便来了,为了让母亲吃上鱼,也是煞费苦心啊。”

  旁边围观的人们听着这样的话,也纷纷流露出了感慨的神色。

  三天前,城内流传出了一个事情,说县尊家夫人生病了,躺在病榻上说想吃鱼,但是冬日里没地方买鱼,县尊家中大郎郭鹏便来到这上了冻的河面上凿冰,要给县尊夫人弄鱼吃。

  人们就十分感慨。

  “听说县尊夫人对大郎并不优厚,明明是家中长子,在家中待遇并不好。”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谁能对待旁人的儿子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

  “要说大郎也是够仁厚的,被苛待至此,还在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来给她弄鱼吃,水面都上冻了,哪里去弄鱼啊?”

  围观人群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越说越为冰面上那挥舞着锄头敲击冰面的孩子感到不值。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打算动一动了。

  “大郎多好啊,为人仁厚,乐善好施,十里八乡的不少人都受过大郎的恩惠,咱们就这样看着,不好吧?”

  然后此人就被旁人拉住了。

  “大郎说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夫人生病想吃鱼,他要为夫人弄鱼吃,是他自己的一片心意,不允许咱们帮忙,之前好些个人要去帮忙,给他劝回来了,咱们就别去了,权当从了大郎一片孝心吧!”

  周围的人们更加感慨了。

  望向冰面上那个挥舞锄头的背影的眼神更多了一些敬佩。

  为了对自己不好的所谓母亲还能这样做,真是太孝顺了。

  不过此时此刻郭鹏可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心思。

  他用力地挥舞着锄头敲击厚实的冰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冰冷的空气吸进燥热的体内,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气管都有些疼,十分难受。

  前日来这里铺上黑布,想着用太阳的温度将冰层融化一些,没曾想到前日下午到昨日又是一场雪,白费了功夫。

  今日一早放晴,便赶快来到这边撒上一些盐,铺上黑布,等了一个时辰,就等着这一块冰层薄一些。

  要不这样做,以自己这样的小身板怕是敲大半天都敲不破这冰面。

  不过饶是如此,这冰面也还是那么厚,敲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底,不过好在已经敲出一个相当深的坑了,他又撒了一些盐到冰坑里,接着敲。

  大口吸气,大口吐气,气管隐隐作痛,四肢酸胀不已。

  不过这还不是时候,要坚持,要更加努力的坚持,才能敲破冰面。

  喘息的间隙,郭鹏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河岸边黑压压一片人群都在观看,人数比早上刚来的时候更多了,好像还不断有人从远处赶来。

  很好。

  他要坚持下去,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但是时间越长,他就觉得身体越来越麻木,动作也越来越机械式,机械式的举起,砸下,举起,砸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该死的冰层怎么就那么厚?

  郭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上辈子的温室效应。

  忽然间,一阵呼喊声响起。

  “大兄!大兄!大兄!”

  郭鹏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一转头,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从岸边跑到了冰面上,在冰面上十分艰难的相互搀扶着向他这边走过来。

  “阿仁,阿纯,你们怎么来了?”

  虎头虎脑的曹仁拉着比自己小一号的同样虎头虎脑的曹纯从河岸边艰难的来到了郭鹏的身边,而后曹仁一伸手拿走了郭鹏手里的锄头,曹纯没有锄头,看到地上有一把,也拿了一把起来。

  “我们来找大兄玩,得知大兄在这里,大兄!那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哪有人冬日里凿冰捕鱼的?就算要这样,你为什么不叫人来帮你?”

  曹仁十分不高兴的看着郭鹏:“大兄是把我们兄弟看作外人了吗?”

  “是把我们兄弟看作外人了吗?”

  曹纯跟着附和了一句。

  “……”

  郭鹏有点小郁闷的看着这虎头虎脑的兄弟两个,无奈地笑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母亲病了,想吃鱼,我想为她捕鱼,这是我作为儿子应该做的事情,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不能让你们和我一起受冻。”

  “大兄!”

  曹仁拍拍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开口道:“大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大兄要受冻,我便与大兄一起受冻!否则我曹仁有什么面目做男儿!”

  “有什么面目做男儿!”

  小曹纯又跟着附和了一句。

  郭鹏心里有些感动,思考了一会儿,便抽出一团布条,给曹仁和曹纯两人的手上都缠了一圈布条。

  “既然你们这样说,我便不阻止你们了,但是你们也要当心不要冻到了,我们三人齐心,一定可以很快凿穿冰面的。”

  “嗯!”

  曹仁和曹纯激动起来了,便和郭鹏一起举起了锄头,一锄头一锄头的狠狠的往冰坑里面敲。

  敲啊敲啊敲,也不知敲到什么时候,反正忽然就是一锄头下去,一片水花激起,溅了三人一脸都是。

  “打穿了?”

  曹仁很是惊喜的看着冰坑里冒出来的水。

  “打穿了!”

  郭鹏也很是惊喜的看着冰坑里冒出的水。

  “打穿咯打穿咯!!”

  小曹纯直接丢下锄头快活的跳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摔倒在了冰面上。

  郭鹏赶快把小曹纯扶了起来,然后大喊道:“赶快接着砸!砸出一个大坑来!一定会有鱼的!”

  “好!”

  曹仁和曹纯兴奋的挥舞着锄头和郭鹏一起,将冰窟窿砸的越来越大,差不多砸了一个直径一尺半左右的冰洞之后,郭鹏喊了停。

  然后郭鹏立刻叫曹仁和曹纯回头去拿网兜,自己则快速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撒进了冰洞里。

  撒了两次。

  “大兄,这网兜怎么用啊?好像和咱们见到的网兜不一样?”

  曹仁拿着郭鹏自己做的长柄网兜不知道该怎么用:“就这样伸进河水里面捞吗?”

  郭鹏摇了摇头,只是笑了笑。

  “等一下,很快,鱼会自己送上门的。”

  “自己送上门?”

  曹仁曹纯兄弟两个不知道郭鹏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傻到自己送上门来的鱼?

  他们不信。

  二 卧冰求鲤2.0(下)

  他们的确不信,但是没关系。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在他们所砸出来的冰洞之中,就像是烧开了的水那样翻滚一样,不知道多少条白花花的鱼在翻滚着。

  曹仁和曹纯目瞪口呆,郭鹏则暗暗捏了一下拳头。

  而后,很突兀的,一条鱼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一跃而起窜出了水面直击曹仁的脸,接着一招甩尾pia的一声把尾巴甩在了曹仁的脸上。

  曹仁捂着脸看着跌落在冰面上不断蹦达着的那条鲤鱼目瞪口呆,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兄长被鱼打了!”

  小曹纯没忍住,指着曹仁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郭鹏可没那个心思,握着长柄鱼兜直接伸到水里,双臂一用力往上一抬,满满一兜鱼就给他提上来了。

  “阿仁,阿纯,快来帮我!”

  郭鹏喊醒了懵圈的曹仁和嘲笑曹仁的曹纯,兄弟两个这才手忙脚乱的帮着郭鹏处理这许多的鱼。

  而这一切都被河岸边的人们看到了,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快看!真的有鱼啊!”

  “那是鱼啊!真的是鱼!”

  “好多鱼在那个冰洞里啊!”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人们看着那个满满的都是鱼的冰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剩下莫名的激动了。

  而与此同时,方才那两个衣着相对厚实的男子互相看了看对方,一了点头,然后其中一个就大声喊了起来。

  “难道是大郎的孝心感动了河里的河伯,所以河伯送鱼给大郎了?”

  “肯定是河伯知道大郎的孝心,所以要帮大郎一把,把鱼送给大郎了!”

  围观的人们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河伯显灵了!”

  “河伯送鱼给大郎了啊!”

  “河伯知道大郎的孝心了!”

  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旁观的人群之中居然有些人直接跪在了河岸边向河水里的河伯祈福了。

  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人力所能及,一定是河伯显灵,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鱼聚集在那个洞口?

  “大兄,难道真的是河伯显灵了?”

  曹仁十分惊讶的看向了郭鹏。

  “大概……是的吧?”

  郭鹏也一脸惊喜的看向了曹仁,然后两人一起跪在了冰坑边上,小曹纯反应慢,被曹仁拖着一起跪下了。

  “颍川郭鹏,多谢河伯赠鱼,河伯赠鱼之恩,永世不忘!”

  然后郭鹏对着冰坑拜了三拜。

  曹仁和曹纯也跟着郭鹏一起拜了三拜。

  一番折腾之后,郭鹏和曹仁兄弟两个拖着一网兜的鱼,把周边收拾一下,就往河岸边走了。

  到了河岸边,面对着父老乡亲们上前嘘寒问暖,郭鹏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我没事,一点都不冷,但是……但是多亏了河伯赠鱼,我母亲她……母亲终于有鱼吃了……”

  郭鹏用冻的通红的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曹仁兄弟被他说的话感动的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后跟着他一起,拖着许多的鱼缓缓离去。

  被郭鹏感动的许多人们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人流跟着郭鹏从县城东回到县城内,在家门口,郭鹏看到了站在府门口的父亲,郭单。

  郭单也看到了郭鹏,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曹仁曹纯兄弟两个,以及郭鹏身后的许多人们。

  “父亲。”

  郭鹏向郭单行了一礼。

  “世叔。”

  曹仁曹纯兄弟两人也向郭单行礼。

  郭单微微点了点头。

  “为父以为,你是在说大话,但是为父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真的弄到了那么些鱼,你是怎么办到的?”

  郭单看上去很是惊讶。

  “世叔,是河伯赠鱼!河伯被大兄的孝心感动,赠鱼给大兄,否则,否则我们怎么弄得到那么多鱼?”

  曹仁满脸认真的对郭单说道。

  郭单更惊讶了。

  “河伯……河伯显灵赠鱼?”

  他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你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情怎能乱说?”

  “是真的,县尊,我们都看到了!”

  一个声音从郭鹏身后的人群当中响起。

  有了带头的,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也看到了!”

  “是的县尊,我们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

  ………………

  那么多人给郭鹏作证,郭单不可能认为这是所有人一起在为郭鹏撒谎,那么只有一个结论——郭鹏没有说谎,事情是真的。

  然后有人将郭鹏从前天开始就忙活着要弄鱼的事情告诉了郭单,显然郭单是刚刚才知道。

  看到那么些活着的鲜鱼,郭单的嘴唇微微有些抖动,表情也有些改变了。

  “那么冷的天,你去河上凿冰去了?那么厚实的冰,你……”

  “世叔,那冰层就是被大兄凿穿的,我们兄弟两个不过是最后去帮了一把手,这几日来,全都是大兄一人挨饿受冻在冰面上凿冰,只为了病中的夫人想吃鱼。”

  曹仁很是为郭鹏打抱不平,因为大家都知道,郭单的妻子,郭鹏的继母,对郭鹏并不好。

  而郭单对此居然没有什么表示。

  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之后,郭单看上去很受触动,他忍不住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郭鹏面前,拿起了郭鹏冻得通红甚至有些皲裂的双手,看着郭鹏冻得发紫的嘴唇和发青的面色,眼眶逐渐湿润了。

  而后他一把将郭鹏拥入怀中。

  “为父……为父错怪你了,小乙,都是为父的错,为父忙于公务,竟没有注意到……都是为父的错……”

  郭单流出了悔恨的泪水,郭鹏则依偎在父亲的怀中,这感人的父子解除误会的一幕叫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曹仁和曹纯也是如此感觉的他们觉得郭鹏那么久以来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大兄仁厚纯良,受了委屈也不吭声,面对责骂也不辩解,只说这是为人子应该做到的事情。

  郭鹏孝顺至此,让曹仁和曹纯也觉得自己平日里是否有些过于顽劣,不听父母话了。

  之后,感人的父子重归于好的一幕走向尾声,人群渐渐散去。

  曹仁和曹纯兄弟两个也不想打扰这感人的一幕,便在郭府门前向郭单郭鹏父子两个告辞,带着随从离开了这里。

  而后,郭家的下人出门将鲜鱼和用具全部抬走,两父子一起进入了郭府,关上了府门。

  “小乙,你做得很好,真不愧是为父的儿子,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本来为父还以为那么冷的天,你是坚持不下来的。”

  郭单拍了拍郭鹏的肩膀,对郭鹏的表现十分满意。

  “父亲过誉了,这都是为了咱们郭家。”

  郭鹏面无表情的说道。

  半年之前,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望,配合郭单的全盘计划,郭鹏向郭单提出了自己思考修改之后的卧冰求鲤20行动方案。

  三 以孝治国大汉朝

  郭鹏也是经过一番思考和模拟演习才提出了这个行动方案的。

  他感觉卧冰求鲤的原始计划太过粗糙,太容易被人看出作假,面子上不太过的去,所以他不太满意。

  于是郭鹏对其进行了符合谯县周边环境的改进,之后,将改进之后的卧冰求鲤20计划告诉了郭单。

  郭单大喜过望,对郭鹏非常满意,动用手上的资源帮助郭鹏完成这个行动计划,并且还花了半年的时间来铺垫,散播一些相关的消息。

  现在看来,效果应该非常不错,在人们的眼前完成这项计划,然后派人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纯孝的名声就逃不掉了。

  这年头,要想出仕做官,不孝是想都别想,名声不够也是想都别想,大家都在为了如何让自己扬名、让自己孝顺的名声远扬而绞尽脑汁。

  这一点上,郭鹏就比较有优势了。

  从卧冰求鲤的故事开始往后推,他还有数十个优秀的策划方案可供选择,这些方案都是经过了时间和历史的检验,是大浪淘沙之后的优胜方案。

  配合买来的水军和不明真相的自来水,郭鹏觉得这些计划绝对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只不过他觉得卧冰求鲤的方案比较好实施,比较好操作,也契合自己眼下的处境,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方案。

  郭单自然也会全力配合他。

  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相当满意的。

  “不错,都是为了咱们郭家,咱们这一支本来也是住在颍川,你祖父还做过五原太守,可现在为父就只能做谯县县令,升迁无望,再之后,到了你这一辈,怕是连个官都做不得。”

  郭单这样说着,似是有些愧疚的看着郭鹏,缓缓开口道:“所以,你要这样做,为父也没有阻拦你,此番若是操作的好,你便能被选入太学做童子郎,如若这般,今后,你便有路可走了。”

  郭鹏点点头。

  “父亲的考虑,儿子都知道,儿子也想为父亲分忧,为咱们家出一份力。”

  郭单深深的叹了口气。

  “从你祖父开始,咱们这一支就等于是被外放了,为父与你皆未能习得家传《小杜律》,幸得你祖父刻苦,抄录留下一部《公羊》,为父才有经可读,可以为孝廉,才有经可以传授给你。

  而你记性绝佳,竟能过目不忘,为父甚为欣喜,小乙,你要记住,颍川本家苛待咱们,咱们无力反抗,但若咱们掌握足够多的经文,未必不能另立郭氏宗门!

  咱们郭家祖上不过是一区区小吏,就因为学识优秀掌握书经传家而得以发迹,如今本家大不如前,但是无论如何,为父也要将你送入太学,你要多多记录经文,变为我家家传,知道吗?”

  面对郭单近乎执念的期待,郭鹏只是默默点头。

  “知道了,父亲,儿子会以另立郭氏宗门为目标,入太学,勤奋苦学,掌握经文以发家!”

  “好!”

  郭单满脸激动,开口道:“如此,便不罔顾我与你母亲为你做出的牺牲了,你若能发迹,区区一些质疑又能如何?”

  少倾,郭单又有些忧虑。

  “但是,如今朝中宦官当道,今上宠幸宦官,行党锢,本家衰微难以指望,他们也根本不会在意你我父子,为父门路少,不得已,教你与曹氏夏侯氏相交,将来,可能会有隐患,你若怪罪为父,为父……也无话可说。”

  “父亲。”

  郭鹏立刻开口道:“儿子绝对不会怪罪父亲,父亲为了儿子的出路殚精竭虑,已尽全力,儿子怎会怪罪父亲?”

  “小乙……”

  郭单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道:“曹氏一族靠宦官发迹,得以发家立足,家中数人都依靠宦官在朝中做高官,你若能与曹氏结为姻亲,有曹氏在雒阳为你走动,再以你的名望与才学,童子郎一事便是稳如泰山。

  只是曹腾虽有善名,但曹氏终究是浊流,虽为一方豪强,却不为士人所容纳,如今党锢还好,将来若有一日党锢解除,终究还是士人主政,这个身份怕是会影响你的仕途,为父实在有些担心。”

  郭鹏摇了摇头。

  “父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如今摆在你我父子面前的路只有一条,若是不走,只能继续沉沦,无论是不是士人主政,儿子连举孝廉都难,父亲不愿,我亦不愿。”

  郭单看着郭鹏满脸的坚定,深深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有子如此,是我家的幸事,小乙,咱们郭家的未来,就看你了。”

  郭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郭单松了口气,拉着郭鹏来到了内堂,在内堂看见了继妻杨氏。

  杨氏正在内堂垂泪。

  “你哭什么?”

  郭单见着杨氏垂泪就十分不高兴。

  “方才,我看见下人抬了不少鲜鱼回来。”

  杨氏说着,便继续哭。

  “那又如何?”

  郭单有些不耐烦的坐在了杨氏身边:“我要做的事情,不是都对你说过了吗?这是为了郭家的未来,些许质疑算得了什么?”

  杨氏哭哭啼啼道:“夫君和大郎得了名声,而我一无辜妇人却要背上苛待长子的恶名受人非议,我如何苛待大郎了?现如今外人还不知要怎么非议我,我……”

  然后便又放声哭了出来。

  边哭边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郭鹏。

  郭鹏站在堂下,面无表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样。

  而郭单一听这话就发火了。

  “无知蠢妇!我对你说了多少次!这是为了郭家,为了郭家!郭家兴盛,才有你的好日子过!若小乙当不成童子郎,举不了孝廉做不了官,待我死了,谁养你?你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儿?”

  杨氏被郭单一顿怒吼吼的吓懵了,哭也不敢哭了,坐都坐不稳,浑身一抖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郭单狠狠的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好一会儿,杨氏才反应过来,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郭鹏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将杨氏扶起来。

  “母亲,地上冷,还是起……”

  “你别碰我!”

  郭鹏刚刚走上前蹲下身子,还没伸出双手,杨氏就尖叫起来,满脸恨意的看着郭鹏,对着郭鹏破口大骂。

  骂了好一阵子,最后以一句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才用这种毒计害我!郭鹏,你好狠的心!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为结束。

  郭鹏默默的等她骂完。

  “母亲,你与我生母毫无瓜葛,我生母是病死,与你毫无关联,你为何对我总是充满敌意呢?你明知道这时没有任何意义的,我是嫡长子,这个身份不会改变。”

  杨氏咬牙切齿。

  “你想独吞家产,你担心阳儿与你争夺家产,所以想尽办法要坑害我母子二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郭鹏无奈的笑了笑。

  还能怎么说呢?

  继母杨氏初来家中,和郭鹏相处尚好,等有了儿子之后,对郭鹏的态度陡然转变,变得十分冷漠,也不愿与郭鹏接近,至今已有六年。

  郭鹏毫不在意。

  “若我说我对母亲所在意的事情毫不在意,母亲又当如何说?”

  “你毫不在意?”

  杨氏冷着脸看着郭鹏:“你家的土地财产你不在意?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一心与我为敌,你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

  郭鹏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母亲,不是我说你,你仿佛弄错了什么事情。”

  郭鹏眯着眼睛看着杨氏:“我从未拿你当过敌人,包括我那个六岁了还认不得五十个字的弟弟,你们,有资格做我的敌人吗?”

  杨氏愣住了。

  “说你蠢,你是真的蠢,你以为我会一辈子待在谯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以为我很在意这份家产?还是说你以为分家产一事是你说了算?”

  郭鹏指了指郭单离开的方向:“我父亲精明着呢,母亲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县尊夫人,放心好了,我会让那个蠢货弟弟给你养老送终的,不管你的名声多差,多么恶毒,只要我不死,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说完,郭鹏冷冷一笑,抛下一句感谢大汉朝以孝治国吧,转身便走。

  留下杨氏瘫在地上,目光呆滞,浑身微微颤抖。

  四 曹嵩是个聪明人

  当天晚上,郭鹏来到了郭单的书房内,郭单将一份礼单的名帖递给了郭鹏。

  “这是向曹氏提请约为婚姻的礼单,你看看还有什么缺失的。”

  郭鹏看了看这份礼单,觉得十分稳妥,没有不好的东西。

  “婚姻大事,全凭父亲做主,儿子没有意见,父亲觉得好便好。”

  郭鹏双手奉还礼单。

  “小乙啊。”

  郭单接过礼单,叹息一声:“你早慧,为父并未把你看作一个普通孩童,咱们家,也不能容许你像个普通孩童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为父对不住你,但是,为父也无可奈何。”

  “儿子明白。”

  郭鹏十分恭敬。

  “所以为父是在和你商量,为父相信你足够理智,小乙,和曹氏的婚姻,你要想好了,这步路一旦踏出去,你就已经和某些人为敌了,在你没有足够的名望与成就之前,颍川本家会以你为耻。”

  “父亲,我们别无选择。”

  郭鹏面色冷静,一点也不像一个孩童:“就算咱们不与曹氏结亲,颍川本家会以我们为荣吗?既然已非同路,便干脆成为陌路,学不了《小杜律》,就不学,没什么稀罕的。

  父亲,重孝廉轻文法吏已经是定局,颍川本家为何衰落?不还是文法出身吗?祖父有远见,咱们虽然脱离颍川本家,但是改治《公羊》,有朝一日,未尝不能飞黄腾达,届时,定叫他们屈膝来求。”

  郭单犹豫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年轻时为求举孝廉所遭受的折辱,咬咬牙,便点了点头。

  “好,那我明日便正式向曹氏提亲,曹家女儿之父曹嵩正在朝中任大鸿胪,曹嵩堂兄弟曹炽任长水校尉,曹氏一族在朝中势力不小。

  他们在朝堂之上和军队之中都有势力,和宦官方面也保持关系,你们定亲之后,便可由曹氏为你运作,入太学成童子郎,不成问题。”

  郭鹏应下。

  “成为童子郎除却提名之外,还要有策问,考察你是否合格,能否进入太学,这一点,为父并不担心,经书你已学习多年,为父所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你了,有曹氏的帮衬,入太学是一定的。”

  郭单深吸一口气:“入太学后,为父便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提点你,你我父子分居两地,在外,你只有曹氏可以帮衬,可曹氏终究不是为父,那时,你只能靠自己了,小乙,担心吗?”

  “担心。”

  郭鹏点头:“但是儿子知道,担心是没有用的,从今往后的每一步,儿子都别无选择。”

  郭单微微闭上眼睛,少倾再睁开。

  “愿先祖庇佑我儿。”

  他只能这样祈祷了。

  郭单与郭鹏两父子为未来长远谋划的同时,京都雒阳,曹嵩和曹炽这堂兄弟两个也在为了同一件事情做长远的商议。

  早些时候,曹嵩与郭单讨论过这件事情,现在,似乎是要到了决定的时候了。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对于曹嵩来说更是如此。

  “巨高,谯县的郭家不过是颍川郭家分出来的一支破落户,家里没有多少财产土地,没有多少部曲,就算是颍川郭氏本家现在也大不如前。

  他们是文法吏出身,连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都做不了,形式衰微,谯县郭家更是区区一县令,你把兰儿嫁给他家长子,不觉得委屈了兰儿了吗?”

  曹炽坐在曹嵩身前,伸手为曹嵩倒了一杯水。

  曹嵩捏着胡须笑了笑。

  “元盛,你家仁儿和纯儿与郭鹏相交莫逆,这怕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吧?”

  曹炽面色一滞,讪讪的笑了起来,曹嵩也笑了起来,曹炽笑着笑着便也开怀了。

  “郭家再破落,也姓郭,再出身文法吏,再大不如前,也是士族,传家百余年,家世衣冠,论起门第,论起渊源,说的难听些,咱们曹氏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郭鹏祖父做过五原太守,父亲也是谯县县令,都是孝廉出身,走士人正规之道,名正言顺,能和郭氏子结亲,这种事情,元盛,若你有未嫁女儿,你愿意吗?”

  曹嵩一脸促狭的看着曹炽,曹炽的畅笑变为了苦笑。

  他的女儿早几年许给了濦强侯宋奇,现在可没有份了。

  宋奇的妹妹宋氏现在是皇后,曹炽成了皇后亲哥哥的老丈人,曹嵩也成了皇后亲哥哥的老丈人的堂哥,这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关系也让曹家的势力越发的强盛。

  但是宋氏到底是外戚,这外戚的关系怎么比得上家世衣冠的郭氏呢?

  曹嵩的女儿要是嫁给了郭鹏,整个曹家都要羡慕死曹嵩。

  “巨高啊,我就恨自己没有多生个女儿哟!”

  曹嵩捻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两人的面色恢复平静。

  曹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缓缓开口。

  “咱们家虽然做官的人多,官位高,但是,就像无根浮萍一样,地方上没有门生故吏做羽翼,朝廷里依靠着宦官和外戚,这如何长久?

  现在还好,有朝一日若是宦官外戚倒台,咱们被人连根拔起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说咱们,当年中常侍唐衡不也把女儿许给了荀氏子荀彧?”

  “这倒也是。”

  曹炽语带嘲讽的笑道:“京师里有人说,那是荀绲贪慕唐衡的权势。”

  “哈哈哈,权势?”

  曹嵩摇了摇头:“荀氏一门,可出了八条龙,他们贪慕什么权势?寻常时节,他们只要愿意,没有得不到的官位,不过是孝桓有意打压士族,放纵唐衡等人擅权,纵使日后身死,死一个宦官换一群荀氏子弟,荀家怎么愿意?”

  “这样说起来,当年荀绲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族内所逼?”

  “那是自然,他可是号称荀二龙,享受如此名誉,难道就不能该为家族做些牺牲?真要把唐衡弄火了,孝桓一定在唐衡背后煽风点火。

  牺牲一个唐衡去和荀氏同归于尽,把罪名推到唐衡身上,叫荀氏元气大伤,这种伎俩,荀氏怎么看不明白?所以只能被迫答应,叫孝桓的打算落了空。

  结果却便宜了唐衡,唐衡本就是要借着权势给自己的本家洗白,现在把女儿嫁给了荀氏子,那可算是一步登天啊!”

  曹嵩这样说着,连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少倾,却又叹了口气。

  “咱们这些浊流,若想登堂入室,也少不得这样做,就这样,多少人想做还没有门路,咱们现在掌握一些权势,若不及时将这权势用到该用的地方,等权势成了过眼云烟,咱们曹氏可就完了。”

  曹嵩这话算是说道了曹炽的心坎儿里。

  “是啊,那些士族何尝把咱们当人看呐!唐衡算是明白人,可是今时今日,如你我兄弟这般明白的人,又有多少呢?

  多少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说消散就消散,家族扎根地方才是要紧的,那是千年万年的事情。”

  曹炽看着曹嵩,曹嵩看着曹炽,两人又齐齐露出苦笑。

  两人分别喝下一些水酒,少倾,又拉开了话匣子。

  “话说那荀氏子彧娶了宦官之女,怕不是要被笑话?”

  曹炽好奇地询问。

  “那倒没有,这些士族内部都看得明白,你给家族做出了牺牲,家族不会亏待你,总会补偿你,你名节受损,落得个屈从宦官的污名,那大家伙儿总不能让你儿子也给人笑话,否则以后谁还愿意给家族牺牲?

  我听说,荀彧可是小小年纪就给荀家宣扬成了才子,然后稍小时,就请来南阳名士何颙给他做评价。

  何颙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张口就是一句王佐之才,荀彧得以扬名,之后,便没人再提他的妻子是宦官之女这件事情了。”

  曹嵩的消息比较灵通,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曹炽。

  “荀家这帮东西,可真是会互相吹捧!”

  曹炽满脸的不屑。

  “这就是他们一贯的做法,互相吹捧,互相抬高身价,等着朝廷来请,唉……”

  曹嵩摇了摇头,又说道:“天下士族都是如此,你就说那荀氏,以往荀氏兴盛,士族便给捧一个荀氏八龙出来,若要荀氏犯了众怒,怕是八龙转眼就要成八虫,评论人物,这可全靠一张嘴啊!”

  五 聪明家族

  曹嵩所说的当然是大实话,这一点,曹炽也是一清二楚。

  “天下道理,都在这帮士人的嘴里,他们说黑便是黑,他们说白便是白,就算是如今天子行党锢,也不是长久之计,累世衣冠,哪有那么好对付?时间一长,朝廷人才不够,还要解除党锢。”

  曹嵩点点头,稍微有些叹息。

  “读书识字会治国的就那么些人,还能用谁?所以,咱们家老祖宗也是目光长远,营造了一个好名声,给咱们家多少争取一些回转的余地,但是咱们曹氏毕竟是宦官起家的浊流啊。”

  曹嵩道尽了曹氏目前的处境,看似花团锦簇,家中人在朝中军中都有势力,军政两开花,但是若细细看去,真叫一个危如累卵。

  天子终究还是要靠文人治国,而文人,便是士人。

  天子察觉到了文人士族把持官位互相结党营私蚕食大汉的根基,先是搞了三互法,接着又行党锢,但是党锢能坚持多久?

  能永远坚持下去吗?

  即使现在这些跟在天子身边获利的人,也不是没有想着自己的退路,总有些头脑清醒不会被一时风光给冲昏头脑的聪明人存在。

  曹氏,便是这样的聪明家族。

  所以在两年前,曹嵩的长子曹操被中常侍王甫养子、沛国相王吉举孝廉为郎,在雒阳担任北部尉之后,受到曹嵩的指点,第一时间找理由打死了大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

  这冒险的行动为的就是给曹操博一个好名声。

  舆论被士族掌握,而士族眼中,宦官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你曹氏靠宦官起家,天然就是混蛋。

  曹嵩对这一点看得非常准,自己这里已经无可奈何,但是不能累及曹操这一代人,所以,哪怕冒一点风险,也要让曹操撇干净和宦官的联系。

  从当官的起始点开始,就要和宦官撇干净联系,绝对不能继续沆瀣一气了。

  打死蹇图之后,曹嵩求爷爷告奶奶发动全部的人脉关系,钱财花了无数,才勉强让曹操过关。

  现在曹操离开了雒阳,去顿丘做顿丘令,但是在京师已经颇有些名气,算是初步实现了曹嵩的曹氏家族洗白计划。

  为此,曹嵩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若不是宦官团队实在是缺人才,估计他们真的有了将曹氏这个二五仔处理掉的想法,但是眼下风向不明,他们不能将曹腾一脉的人斩尽杀绝。

  曹腾为宦官数十载,侍奉了四位皇帝,被封了费亭侯,在宦官群体之中辈份极高,虽然已经去世,但是给后代留下的政治遗产十分丰厚,足够让曹嵩渡过难关了。

  但是这还不够,曹嵩的表现还不够,曹氏一族还需要进一步的表现。

  洗白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和颍川郭氏在谯县的分支,县令郭单家的嫡长子郭鹏定亲,将自己的嫡出小女儿许配给郭鹏,与郭氏结成儿女亲家。

  这一步要是完成了,曹氏才算是初步洗白,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的曙光。

  而之后曹氏能否真正顺利洗白,摆脱靠宦官起家的身份,还要看曹操和郭鹏在日后的官场上如何表现了。

  曹嵩对他们有很高的期望,尤其是郭鹏。

  “郭家虽然现在看上去不起眼,但终究是家世衣冠,咱们在背后推一把,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而且,我观那郭鹏,可算得上是天资聪颖之辈,我家阿瞒可非常赞赏他。

  小小年纪,如此勤奋刻苦,文武兼修,还有胆气,入太学以后若是拜得名师,以他的天资,未尝不能得到传承,今后开宗立门广纳门徒,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到时候,我曹氏可就跟着受益啊!”

  曹嵩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强烈的向往。

  曹炽也捏紧了拳头。

  少倾,两人一起放松下来,相视一笑。

  “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为时过早,待过些时日郭单上门提亲的事情真的办成了,咱们便可以着手给郭鹏安排一下了。”

  曹嵩捻着胡须笑道:“但是,咱们曹氏绝不能坐以待毙,郭鹏,可就是咱们的破局之点了。”

  曹嵩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只要婚事定下来,尘埃落定,他一定会帮着郭鹏进入太学,让他学习充分的知识,让他扬名立万成一代宗师,如此一来,曹氏不就跟着发达了?

  还用在这里受那些文人士子的鸟气?

  他们是清流,活该咱们是浊流?

  呸!一肚子阴谋算计男盗女娼,什么玩意儿!

  曹嵩和曹炽雄心勃勃的进行着曹氏家族的洗白计划,而在谯县老家,郭单已经派媒人带上一些简单的礼物上门说亲事了。

  郭鹏和曹家女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都还未到成婚的年龄,至少郭鹏还没有行冠礼,所以现在成亲是不可能的,但是定亲是可以的。

  定亲也有流程,也有规章制度,大汉朝走到今天,社会上的奢侈之风相当盛行。

  郭鹏就发现这个时候大家成亲办喜事的一些风俗习惯和现代真的非常相似,都是大操大办,甚至借钱都要办。

  原先按照周礼,婚礼是不可以大操大办的,周礼认为婚礼是幽静之礼,静悄悄的完成就好,甚至连庆贺都不允许。

  直到汉宣帝下达诏书,让各地郡守县令不得囿于周礼阻挠民间婚礼庆贺,于是婚礼大操大办相互庆贺的传统才开始确立。

  时至今日,彩礼聘礼大办酒席什么的一点都不少,办的越好越有面子,有钱人拼命办婚礼,没钱的人就为自己无法办一场体面的婚礼而感到十分羞耻。

  所以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结不起婚的人都可以怪汉宣帝。

  郭鹏甚至听说有些人从孩子一出生就要准备办婚礼的钱了。

  有些习俗比较奢侈的地方,一场婚礼就能让一家普通人家数十年的积蓄消耗一空,甚至还要借钱。

  郭家虽然没什么门面,但是郭鹏的祖父做过太守,父亲也还是县令,不至于连结婚的钱都拿不出来,郭家还是有些产业的,田地农庄佃户什么的。

  当今时节,做官也要看看家中财富几何,家中财富越多就越容易做官,这并不是说有钱就能买官做,而是汉政府认为你有充足的家产才不会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虽然这毫无根据。

  关于两家结亲的事情,是曹氏主动提起来的,过程也挺有意思。

  郭鹏的祖父郭永死的比较早,虽然做过太守,但是没能给郭单留下太多的遗产。

  郭单没有家族帮衬,也不愿走文法吏的道路,为了求举孝廉,靠着早亡的郭永的一点薄面,把家底都送出去了,才被举了孝廉。

  来做县令的时候,身边只有寥寥数名仆人,没什么产业,没什么帮手。

  之所以做县令做的稳当,也是曹氏还有当地豪强夏侯氏的配合所致。

  曹氏和夏侯氏因为郭单的姓氏和出身,打一开始就和郭单友好,所以郭鹏年幼时经常往来于曹家和夏侯家,和一群年龄相仿辈份相当的曹氏夏侯氏子弟相处的比较愉快。

  比如相处的最好的曹仁和曹纯,还有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夏侯渊,还有曹洪,和郭鹏的关系都不错。

  郭鹏和曹操的关系也很不错,说起来这也挺有意思的。

  曹操比郭鹏大十岁,郭鹏三岁跟着郭单来到谯县,年龄太小,纵使有心结交未来的魏武帝,但是实在没机会,而且当时曹操早已和汝南人袁绍袁术还有许攸厮混在了一起。

  两人之间的交集只有在郭鹏到曹家找曹仁和夏侯渊玩耍偶然碰到的时候才有,毕竟年龄相仿比较有共同话题,曹操是不屑于和小屁孩一起玩的。

  至于两人是如何熟络的,情况比较特殊。

  那是曹操十八岁、郭鹏八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当时曹操行了冠礼结了婚,曹氏家族开始为他谋求官途。

  虽然当时曹嵩曹炽都在朝中做官,但是他们要给曹操谋求被广泛认同的进身之阶,所以举孝廉是他们的追求。

  举孝廉在这个时候已然成为地方士族之间相互吹捧垄断官职的方式,是他们的政治资本。

  本来,曹氏这种靠着宦官发迹的浊流家族自然不在他们的眼中,哪配与他们一起享用?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事后,郭鹏细细分析,觉得曹氏家族在这一时期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曹操要是不发迹都对不起曹家的气运。

  六 你曹孟德毫无疑问是个奸贼

  曹家的发迹毫无疑问是靠着侍奉四代皇帝的大宦官费亭侯曹腾。

  从曹腾开始,曹家才开始随着他一起鸡犬升天,从普通农家一跃成为地方豪强。

  至于后来的所谓曹操是西汉丞相曹参后人什么的,已经通过现代技术确定是政治粉饰了。

  曹腾真的是个人物,在宦官和士人针锋相对争夺权力的汉中后期,他愣是游走中间,走出了一条灰色地带,成为了宦官和士族中间那个生存极为艰难的中间派。

  作为宦官,他同情士人,多次保护士人,不害士人,因此显得特别另类,甚至得到了士人的称赞。

  同时为了自保,曹腾坚决走皇帝路线,走同情士人路线,不和宦官同僚一起干,但也不和他们直接冲突,将尺度把握的极为精巧,历侍四帝而不倒,反而封侯,这等权术,真真是个人才。

  也正是因为曹腾的另类,给曹氏家族留下了洗白的一线生机,而曹氏家族的气运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大涨,这就属于人和了。

  而所谓天时,则是因为汉灵帝即位没几年,为了维护皇权,第二次党锢之祸开启,延续十几年,将地方士族折磨的苦不堪言,皇权和地方士族之间的矛盾全面爆发。

  士族被禁锢,不得做官,而浊流们就全面上位了,曹氏顺应天时开始进一步发家。

  而与此同时,曹氏还继承了曹腾的政治遗产,继续走宦官和士族之间的中间路线,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曹氏就让一些较为变通的士族人物看中了。

  其中,就包括闻名天下的士族,汝南袁氏。

  接下来,就是地利,袁氏家族大本营汝南汝阳县和沛国谯县之间距离很近,曹氏本家和袁氏本家距离近。

  两家的掌门人袁逢和曹嵩同朝为官,互相之间眉来眼去,党锢的大环境之下,袁逢自然会想到拉拢曹嵩,给袁氏争取一些回转的余地。

  而父辈之间的友情自然而然的延续到了下一代主要子弟之中,曹操和袁绍袁术就这样厮混在一起了。

  当然,这就是士族袁逢友情的极限了,至于婚配什么的,涉及到这类核心的问题,曹氏是想都别想。

  跟你做朋友还不够给你面子?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曹嵩当然明白。

  于是乎,曹嵩就把目光放在了郭鹏身上。

  而当时正好也发生了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就是曹操求汝南人许邵为他在月旦评上点评,以求扬名的事情。

  被名士点评,得到名声,然后大家一起吹捧扬名,继而被举孝廉,这是当时的士人们惯用的伎俩,也就是现代所谓的商业互吹。

  许攸和许邵是同族,靠着许攸的关系,曹操得以拜见许邵求点评,但是许攸的面子明显不足以让许邵动容。

  对于这个曹操宦官之后,不是每个士人都懂得变通的,尤其是惜名如命的许邵。

  他可就靠这张嘴名动天下,要是让人知道他给一个宦官子弟点评了,以后还有没有人来找他点评自己了?

  他还有没有这样风光的以后了?

  许邵坚决拒绝。

  但是曹操脸皮也厚,不断的请求不断的拜见,两人搞起了拉锯战。

  这个事情在谯县曹家夏侯家都起了不小的波澜,郭鹏是曹家常客,自然也跟着知道了。

  被拒绝一次两次还无所谓,次数多了,曹操当时是很没有面子的,大家去询问,他都是很不爽的给推开不说。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一天郭鹏正好在曹家玩,曹操忽然志得意满的宣布自己一定可以得到许邵的点评,要带大家一起去看。

  于是郭鹏就跟着曹仁和夏侯渊一起去了一次汝南,就当作外出游历了。

  那是曹操第六次去汝南请求许邵了,备了不少礼品,一行人先去了汝阳,会合了袁绍和袁术,然后再去的平舆。

  那个时候袁绍袁术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袁绍比曹操大一岁,袁术和曹操同岁,袁绍和袁术当时都已经得到月旦评的点评,准备举孝廉了,那个时候就差一个曹操了。

  郭鹏还记得,那个时候袁绍伸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非常豪迈的对曹操说孟德勿扰,那老狗若不给你点评,看我拔了他的胡须。

  曹操则十分感激的对袁绍拱手致谢,说了一句多亏本初了。

  当时郭鹏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已经搞定了,汝南的地面上,没有袁氏办不到的事情。

  袁氏四世三公,家传《孟氏易》,以此发家,门生遍天下,也不知天底下有多少袁氏的门生故吏。

  门生故吏与学生的意义还不同,这个时代,门生故吏就意味着一定意义上的顺从。

  东汉初年,大儒欧阳歙在汝南做官的时候贪污了千万钱,事发之后被光武帝刘秀逮捕入狱准备处斩,结果,被他所教授出来的学生们一千余人一起上书请皇帝免老师一死,还有一名十七岁的学生上书,表示愿意代老师一死。

  天下震动。

  换个怂包点的皇帝,搞不好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好在刘秀是马上皇帝,分得清轻重,于是毅然决然弄死了欧阳歙,维护了法律的尊严。

  但是由此便能看出,这个时代的师生之情,是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正是所谓天地君亲师。

  因为被老师传授书经才能被举孝廉做官,因为老师才能做官,所以,做了官的门生故吏就要顺从老师。

  这个顺从是讨伐董卓时袁绍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的顺从!

  这个顺从是以地方对抗中央之力的顺从!

  这些都是袁氏的底气所在,绝对不是一个许邵可以对抗的。

  袁氏不发话还好,袁氏发了话许邵还不顺从,纯属给脸不要脸,以后就别想在汝南地界上混下去了。

  所以曹操才如此有底气。

  于是抵达平舆县之后,郭鹏就看着袁绍带着曹操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许邵的府邸,没过多久,两人就志得意满的出来了。

  曹操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安排了随行大家的住宿,等着月初新一轮月旦评的到来。

  不过许邵到底也是有点名气的海内名士,虽然慑于袁氏的威望无可奈何,但是心里还是有着一股傲气。

  估计袁绍威胁他的时候说话不客气,搞的许邵非常没面子,所以在月旦评议会上,许邵就给了曹操难堪。

  他把曹操叫上台,装装样子象征性地看了看曹操的文章,然后当着台下众多文士的面盯着曹操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曹操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他开口了。

  “若这世道是清平时节,你曹孟德毫无疑问是个奸贼!”

  七 有胆气的郭鹏

  许邵这一句话一说,顿时叫曹操面色一变。

  台下众人也面色一变,以为许邵要开始骂人了。

  给他骂一下可不得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名声的事情,这年头,名声最重。

  所以袁绍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看向许邵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怒火。

  骂曹操不要紧,但是袁绍提前打了招呼,再骂曹操,就是不给袁绍面子。

  袁绍很不爽,这个事情就很大。

  结果许邵深吸了一口气,补上了后面一句。

  “不过若是生逢乱世,你曹孟德,或可为雄。”

  平心而论,郭鹏觉得许邵的评论有点意思。

  脸皮厚,为达目的不罢休,不择手段,这可都是政治人物的优秀素养,更是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的优秀素养。

  许邵甭管是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但是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曹操听了以后面色一缓,袁绍也面色一缓,大部分人也都面色一缓,都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这里面的意思。

  只要不是单纯的贬低骂人就好,大家的面子上都还过得去。

  毕竟袁绍这尊大神在这里,许邵要真是找曹操的麻烦,就是在和袁绍作对,到时候那种后果可不是许邵能接受得了的。

  可是那个时候,郭鹏却听出了许邵可能已经预见到不久的未来天下即将大乱的话外音了。

  平白无故说人家是乱世英雄干什么?

  大汉朝要乱了吗?

  这种话可以乱说吗?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正当曹操行了礼准备离去的时候,许邵冷不丁的又来了一句此生都要记得蓄须,可别刮了。

  这话一出口,曹操还没回过味儿来,少倾,曹操面色大变,就看到许邵满脸鄙夷的笑容看着他。

  这分明是以一个士人一个男人的身份在嘲讽他曹孟德的祖上是个没有卵蛋的宦官!

  这话一出口,郭鹏很快就发现身边的曹家人或露出怒容,或羞愧的低下了头,而人群中不知何时隐隐传来一阵笑声。

  许邵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准你威胁我,就不准我嘲讽你?

  袁家要我办的事情我办了,剩下的,可就是我自己想要办的事情了。

  果然,袁绍无动于衷,只是面色上多少有些不愉快。

  倒是旁边的袁术掩嘴笑了一下,许攸抿了抿嘴巴,想笑,但是克制住了自己。

  曹操站在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浑身上下燥热难耐,只觉得想挖个洞钻进地底消失在这里。

  这大抵是曹操有生以来最为尴尬的时刻了。

  郭鹏稍微思考了一番,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算了算自己的年龄。

  嗯,熊孩子的身份绝对扛得住!

  于是他就行动起来了。

  迈开小短腿,郭鹏几下子跑上了台子,身边的曹仁和夏侯渊还没有反应过来,郭鹏已经跑到了许邵身后。

  许邵听到响动,回头一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娃娃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怒容。

  然后,这个小娃娃在很多人的注视之下一脚踹在了许邵的屁股上,给他踹了一个趔趄。

  许邵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半蹲在地上,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个踹了自己屁股的小娃娃。

  “你……你这小儿是要做什么?”

  许邵一脸的怀疑人生。。

  “父亲告诉我,死者为大,饱读书经的士人居然侮辱逝者,侮辱他人祖宗,你真是白活了那么些年岁!”

  然后郭鹏直接跑到一脸呆滞的曹操身边,一把抓住了曹操的手。

  “大兄,别和这等人怄气,咱们走,去他的月旦评!”

  然后郭鹏就把曹操拉走了,曹操一开始给拉了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了身子,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笑容,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至于当时台下的人是什么表情,袁绍和袁术还有许攸是什么表情,以及之后会有什么风波,郭鹏压根儿没有在意。

  他们要真的和八岁孩童计较起来,那郭鹏自认倒霉。

  反正回程途中袁绍袁术两兄弟就盯着郭鹏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表情不太正常。

  回到谯县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郭单面色紧张的和郭鹏确认了一下当时的一切细节,之后打量了一下郭鹏,稍微放下了心来。

  要真和一个八岁孩子较真,估计许邵会被全天下人笑掉大牙,因为年纪小,所以郭鹏是安全的。

  而这件事情对许邵的确是造成了冲击,但是也不是没有止损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