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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幼年。一切重新开始。沐婉儿立志要修仙:仙道虽难,吾将上下而求索。
小说类别:古典仙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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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吱呀,吱呀——”。
这是外面的那个大轱辘拉动吊索的声音。沐婉儿咬咬牙,在背后的木刑桩上颤微微刻下浅浅的一横: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
加上这一横,木桩上刚好凑齐十个“正”字。这意味着,她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已经被关了整整五十天。
五十天!沐婉儿几乎已经记不得太阳升起是怎么一回事。她在地牢里的每一天都是从尖利刺耳的轱辘转动声开始。
接着,头顶那块粗笨的大石板被吊起。
接着,带着霉味的冷风汹涌而入,叫喧着彻底掀翻地牢里沉寂了一夜的血腥腐味儿。
接着,她的“良人”举着手把斯斯然而至:“沐氏,交出芥子空间来!”
打头次从这地牢里醒来,见自己额头上贴着黄符纸,被死死的吊绑在木刑具上动弹不得,再也感应不到空间的那一刻起,沐婉儿就知道无论自己交不交出芥子空间,都是不可能再活着出去的。所以,她咬紧牙关,在心底里对自己说:“沐婉儿,不要说。偏不让这厮得逞!”
沐婉儿最初是想咬舌自尽的——死也不能如了那厮的意!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已经是一种奢望——她似乎早被灌了什么药,身子整个儿跟泡发了的面条一般,绵软无力。
按下心中的惧意,沐婉儿飞快的瞄了一眼那厮缠在手腕上的鞭子。那根三角鞭油黑发亮、足有婴儿手臂粗的。这样的鞭子!她怕是扛不上三两鞭!哈哈,这样更好,早死早超生!
果不其然,沾了水的牛皮三角鞭裹着那人的怒气呼啸而来:“啪、啪、啪……”。
接着,她受不住,晕死过去。
接着,被一大桶冷水泼醒。刑逼继续。
接着,她再晕死过去。
接着,再泼醒,再刑逼。
……
“再坚持一下,沐婉儿!下一鞭子肯定就能要了你的命!”每一次,沐婉儿都这样为自己打气,“再昏过去,你肯定不会再醒来了。”此时此地,她真的唯求能速死尔。
然而,每一次昏死过去,似乎没过多久,沐婉儿总会在钻心的疼痛中悠悠醒转。
“想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厮狞笑着哼哼,“贱人!交出芥子空间,小爷就赏你一死!”
从那厮哼哼唧唧的咒骂中,沐婉儿方才得知:那鞭子沾的水里溶有“仙药”。那“仙药”能护着她一口气不断。所以,哪怕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沫四溅,身上没有一指好皮,疼得死去活来,也死不了!
世上竟有这般邪气的“仙药”!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空间,沐婉儿也唯有捏着鼻子认栽了,抬头冲那厮“呸”一口血沐子。
不出意料,那人怒极,迎接她的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直至那人累得气喘跟只死狗般,再也挥不鞭子,一天的刑罚才算结束。
五十天,天天如此!
也许这便是自己的报应吧。只要一想自己以前仗着空间的做下的那些恶,沐婉儿便是悔断了肠子:早知今日,何苦要争要斗?
要知道费尽心思争来的“良人”是这样一个恶鬼,苦心孤诣斗来的是此般境地,她定会早早的、远远的避开了去——有空间里的那三分良田在,无论身处何地,都饿不死她呀。
“仙长,这便是沐氏。”
粗石板吊起,下一刻地牢壁上的两个大黑铁碗油灯被先后点燃。火舌伴着黑烟腾起,“噌”的一下,将整个地牢照得通亮。
突如其来的亮光是一如既往的刺眼。沐婉儿难受的闭上眼睛。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泌了出来。
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没有呼啸的鞭子,那厮的声音谄媚的都能捏出水来。沐婉儿意外极了。她费力的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过去。
那厮今天竟然带了一个牛鼻子道士。道士年岁不大,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模样。那厮却对他恭敬得很。
应该是怕空间的秘密泄了出去,是以,那厮连平日里最信任的心腹也不曾带进来过。每天他都是独自前来,亲自行刑。
今天……定是不能善了。沐婉儿居然松了一口气:一切总算要结束了。
那厮哈着腰,象只哈巴狗一般引着道士步步走近。
虽然道士红光满面,衣袂飘飘,看上去仙风道骨,然而,沐婉儿却只觉得仿佛泰山压顶而来,不由后背阵阵发麻。刹那间,眼底尽是恐惧。
道士在她面前站定,斜着眼斥道:“没用的蠢物,居然连区区一个刁妇都奈何不了!”
“是是是。”身为首辅长公子,那厮被骂作“蠢物”也不见恼,反而脑门上冷汗连连,不住的哈腰点头。神情比沐婉儿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狗腿的奴才还要奴颜婢膝。
“刁妇,如此一来,道爷便只能对你搜魂了。”道士抬手轻挥袍袖。
沐婉儿只觉得眼前一花,贴在额头上的那道黄纸符便灰飞烟灭。她顿时呆了——要知道这五十天来,那道符就跟长在她额头上一样,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弄掉它。
与此同时,道士哼了哼,一个巴掌化作磨盘大,有如老鹰抓小鸡般,向沐婉儿的头顶笼盖去:“这全是你自找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鸣般的声音从沐婉儿的肚腹处迸出:“竖子,尔敢!”
道士闻声,色大变,暗叫“不好”。只见他反手一挥袖。立时袖底风起,身子紧绷,宛若一只离弦的箭迅速向后倒掠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但还是太晚了。
沐婉儿当然是没回过神来。她最后的意识是:自己身上迸出的一道雪亮的光圈。这光圈太眩目……
“轰——”光圈瞬间炸开,所到之处,所触之物无不碎作粉尘。
据《大周奇闻怪谈录》记载:元和三十五年十月初三夜,京都天降旱雷。这道旱雷方好落进当朝首辅魏孟然府里。一道巨响,地动天摇,尘土飞扬。足足过去三刻,激起的烟尘散尽。被惊动的人群方敢打着火把向魏府方向慢慢抄拢过去。立时,他们被眼前的惨烈吓呆了:周圆数里的房屋十之*倒塌,哀鸿遍地。而昔日飞檐斗拱、占据整整一条街的魏府更是被轰得连渣儿都要不剩,仅余一个直径数十丈、深两三丈的巨坑。官府用最快的速度封锁了方圆数里的地带。但坊间依然充斥着魏府种种八卦。据传,魏府满门被灭,上下三百余口尸骨无存。其中,吏部沐侍郎之长女沐氏才嫁入魏府不足两月,未能幸免。沐侍郎痛失爱女,请旨翻遍巨坑,三天三夜未能寻得爱女一丝一毫尸骨。
☆、第一章 空间的秘密
小心翼翼的替床上的小人儿压实了被角,青衣抬眼再三确定自家姑娘已经睡熟,这才放下葛纱床帐,轻手轻脚的退出卧房,悄悄掩上雕花木门。
外间临时支起的小床上,姑娘的奶娘田妈妈正抱着被子睡得正香。青衣松了一口气,轻捶细腰,走到外间窗前的红木小榻旁,卷了棉被,合衣躺下。
殊不知,她这边刚没了动静,里间床上的小姑娘便睁开了双眼。
小姑娘摸着挂在颈间的碧玉珠子,居然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
这小姑娘便是沐婉儿,活了一世,死于大劫,又重新活过来的沐婉儿。
上一刻还被绑在地牢的木刑柱上,被眩目的光圈刺得双眼生疼,下一刻睁开眼,沐婉儿却发现自己正要死不活的躺在锦缎堆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见她醒过来,个个眼笑颜开,乐得双手合十,口中念佛。
沐婉儿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接受自己已经重生,并且是年方六岁的事实;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她才甩掉双眼的不适,看人不再带重影儿;在床上被灌了十来天的苦药汁儿,她才真正定下神来。
晃过劲来的头一桩事,沐婉儿便是将奶娘和贴身丫头打发到了外间去睡,撤了她们守夜的差事——这一世,无论如何,她谁也不能信,定要死死守住空间的秘密。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她大病一场,青衣和田妈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十几日,甚是辛苦。如今,她病愈,青衣和田妈妈也该好好休整一番。再者,而她也长大了,从今往后,夜间都不要奶娘、丫头伺候。
沐婉儿自两岁那年生母难产离世后,便身子骨越来越差。三天两头一小病,三五月一大病,她没一天离得了汤药,是沐府里出了名的药罐子。而这一次,显然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次大病而已。病的次数太多,年岁尚小,以至于沐婉儿都记不得当年的情形了。
按着前世的经历,沐婉儿的身体要到八岁的时候才会渐渐好起来。
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呢?沐婉儿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碧玉珠子,细细的打量着:掌心中的珠子呈圆桶状,大约大拇指盖儿般大小,材料也是最寻常不过的碧玉。
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颗看上去最普通不过的玉珠子在八岁那年改变了她的命运。
据生母说,珠子是从祖外婆传给外婆,外婆再传给她的,是至少传了三辈的老物件,灵气得很,能避邪。所以,生母临死之前,亲手将这颗珠子挂在了年仅两岁的沐婉儿的脖子上,用尽最后一口气叮嘱她要一直戴着,就连睡觉洗澡都不要取下来。
生母的意思是让这颗珠子守护年幼失母的女儿。因为珠子看上去寻常的很,明显纪念意义大于实际价值。所以,这颗珠子自此就妥妥的挂在了沐婉儿的脖子上。
不过,貌似这颗珠子并没能给沐婉儿带来好运。因为生母亡故后,沐婉儿不出两年,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离不开汤药的“药罐子”。也因为这个,使继母的声誉多多少少受损。继母自然是恨毒了她,没少暗地里的搓磨她。小小的人儿在沐府的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
直到八岁那年。
那一天是中秋夜,难得沐婉儿无病无灾。是以,祖母唤了身边最得力的王妈妈来请她去主院里和姐妹们一道赏月。
不想,她盛妆出行,却在自己屋门口狠狠绊了一跌,从青石台阶上摔了下来。额头上磕了一指长的血口子,瞬间,血流被面。小小的人儿人牙关紧咬,当场昏死过去。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王妈妈等人被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于是,沐府的赏月宴还没开始就草草收尾。
闻讯赶来的祖母见她昏迷不醒,一张小脸白得跟张纸似的,额头肿得老高,当下就站不住,险些吓昏。
本来,祖母自己的意思是定要守着孙女醒来的。但是经不过沐父三兄弟的苦劝,在床前坐了不到一刻钟,她只得留下着王妈妈伺候,扶着丫头的手抹着泪花儿回主院去了。
那一次,沐婉儿“昏迷”了一宿。
当时,丫头婆子们全慌了神,没人敢去擦她那满脸的血。一些血沿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那里挂着一颗碧玉珠子。鲜血沾满了那颗珠子,但转眼间,珠子又变得干干净净,不带半丝血迹。当时,兵荒马乱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桩怪事。
没人知道,沐婉儿这次的昏迷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她不是不省人世,而是眼前一闪,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四周青山飘渺。而她赫然站在山脚的一户人家院子前。
院子不大,四周围着一人高的青色竹篱笆。院子当中是一座青砖红瓦的精致小房子。小房子门窗紧闭。貌似屋中无人。院子正中修了一条三尺见宽的青石板路,将小小的院子一分为二:一边是收拾得很平整、松软的红泥地,一边砌了口白色石台。井台上架有一个黑黝黝的曲臂木轱辘。
“有人吗?”沐婉儿强忍住心中的惧意,站在院外,壮着胆儿发问。
“进来。”从屋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沐婉儿吓了一大跳,转身欲逃,却发觉自己压根儿就迈不开腿。
“吱呀”,竹制的院门无人自开。
沐婉儿顿时吓得浑身直哆嗦。然而,更离奇的事发生了——她的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神使鬼差的走进院子,在屋门前站定。
屋里的男人显然是嫌弃她,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弱成这样?”顿了顿,便打发她到井台上去自己打水喝。
沐婉儿又被“走”到了井台边,并无师自通的摇动井轱辘。还真的摇上来一只海碗大的小木桶。
“你的身体太弱了,受不住灵泉水,今天暂且只能喝一口。”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沐婉儿也跟牵线木偶似的,捧起水桶“咕唧”只喝了一口。
“我这院里的水不能白喝。”男人哼道,“明日你再来,记得带把锄头,把这院里的地翻一翻。”
话音刚落,沐婉儿眼前一晃,小院子不见了。
“姑娘,你终于醒了。”耳边响起奶娘田妈妈欣喜的声音。
沐婉儿惊魂未定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又晕过去。这次是被吓的。
这是沐婉儿头次和空间接触的情形。第二天,她将信将疑的找来一把小花锄。晚上,果然又莫明其妙的进了一趟空间。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走到房子前问道:“唔,那个,我来了这里,要怎么跟外面的人解释?”虽然田妈妈等人待她与平常无异,但是,她这一天还是揪着心过来的。她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已经被继母等人当成半个怪物了。现而今,若是传开来,只怕她亲爹都要大义灭亲,架火烧了她以正家风。
还好屋子里的男人很不耐烦的为她解了惑:进入空间的只是她的魂魄。而她的身体留在外头,跟寻常睡着了时候没两样。
接着,和前一天一样,沐婉儿又发现自己变成了牵线木偶:先喝了一口井水。然后飞快的翻起地来。
以后,天天如此。
发现自己自打喝了井水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沐婉儿虽然狐疑得很,但心中的惧意却渐消。
就这样,她接连喝了一个月的井水,也接连做了一个月的牵线木偶。
一个月后,男人仍然没有露过面,只是在井台上摆了十来颗灵种,吩咐她种在地里,并且告诉她:这里是珠子空间,是由她祖上传下来的那颗玉珠子变化出来的。而他是她的高高高祖。他早已成了神仙。因为她身体太过孱弱,他老人家怕她夭折,这才下凡寄身于珠子空间中,护她一把的。
又云,院中的井水是珠子空间里的灵气所化,喝了可强身健体。但每喝掉一口,珠子空间的灵气就会少一丝。不过,在院里种些灵种,可以补回耗掉的灵气。所以为了维持住珠中世界,她不能白喝井水,要在院里种地。
但是,因为她之前魂魄之力弱得很,无法拿动实物,他才不得不将自己的仙力依附到她的魂魄上,帮她做事。现在,经过一个月的灵气灌魂,她的魂魄之力得到大幅度提升,不需要他帮忙,也能拿得动实物了。以后种地的事,他不会再帮忙。最多就是在一旁指点指点她。
另外,他虽是她的高高高祖,但仙凡是不能见面的。不然,一照面,她就会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男人再三告诫她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不准推门进屋。
闻言,沐婉儿这才发现颈中的玉珠不见了。不过,此时的她已经认了这个老祖宗,将之奉若神明。老祖宗所说的一切,她都深信不疑,照做无误。
大约过了半年,当她有一次进去,发现院子变大了。院子里那块巴掌大的地比原来变宽了三分之一。
老祖宗告诉她:因为她种地尽心,种出的灵米品质极佳,灵气充足,所以,珠中空间里灵气大增,进化升级了。
作为奖励,老祖宗赐下一成的收成给她,并许诺,以后,每次的收成,都只拿九成去回补空间灵气,留下一成给她食用。
头次得到的灵米不到一小把,只够熬碗粥喝。沐婉儿哄得田妈妈帮她把灵米熬了粥。
那味道简直不要太好,沐婉儿恨不得吞掉舌头。她的干劲更足了。
再后来,沐婉儿彻底扔掉了药罐子,珠中世界也不断进化升级。不出四年,院子里那块巴掌大的地儿扩展到足足有三分,能种的灵植种类也越来越多。每次收获,老祖宗不但会奖励她十分之一的收成,而且每次翻了地,都允许她从外间带一颗种子进来,自行种植。不过,收成只能带走一半。余下的一半说是回补空间损耗的灵气。
沐婉儿自己种过救人的良药,也种过害人的毒药。可以说,她能与在继母等人的争斗中占尽上风,甚至从京城众千金之中脱颖而出,独得首辅长公子青睐,最终十里红妆嫁进魏府,全是凭借着珠中空间。
忆起自己最后的惨状,沐婉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真真是成也空间,败也空间呀。
而今,珠子仍然在,她年仅六岁。
☆、第二章 不如再不相见
思虑再三,沐婉儿最终还是没有咬破指头,将血滴在珠子上:她现在才六岁,身体虽不好,却比八岁的时候好很多,还不至于夭折。很有可能,老祖宗还没有下凡,寄身在里头呢——再活一世,她比前世更加信足了老祖宗。她不知道“搜魂”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牛鼻子道士口气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前世,她身陷地牢,连个信儿也传不出。最后关头,是老祖宗护住了她。并且她能重生回来,肯定也是老祖宗使的仙法儿。
第二天一大早,沐婉儿刚喝过药,外头就有小丫头进来通传:“姑娘,老爷和夫人即刻就要过来了。”
“知道了。”沐婉儿根本就没打算起床迎接,不急不忙的任由田妈妈给自己拭去嘴角的药渍,又就着青衣的手嗽了口,这才掀开一角被子,作势要起身下床。多年的宅斗经验告诉她:该做的样子,总是要做的。
田妈妈赶紧上前一把将被角重新压实,叫道:“哎哟,我的好姑娘,才喝了药,千万莫要乱动。老爷、夫人心疼姑娘,才不兴这些虚礼呢。”说到底,田妈妈对老爷、夫人多少是有些怨气的。
果然,外头就传来继母钱氏急切的声音:“婉姐儿,你才好,千万慢着点。”
“老爷,夫人。”守在门口的丫头和田妈妈等人纷纷行礼。
“婉姐儿,你躺着罢,莫要起来。”许是早就习惯了自家女儿三灾八难病歪歪的样子,沐三爷倒是神色未变,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继母神情着急的紧跟在后头。
青衣连忙搬来圆凳,置于床前。
沐三爷坐好后,看了看沐婉儿的气色,满意的点点头:“婉姐儿,果真好了许多。”
继母捏着丝帕站在沐三爷背后,也是笑靥如花。
沐婉儿口里软软的唤声“父亲,母亲”,告了罪,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大清早的,父亲不去衙门,怎么跑这儿来了?并且还带了这女人来?
印象中,沐三爷是个标准的士大夫。他很少理会后院的事儿,又整日里一副不苟言笑的严父样儿。是以,沐婉儿于他,只是敬重,并不亲近。
沐三爷轻咳一声,道出来意。
原来,这一次,沐婉儿的情形甚是危险,连他也一时间慌了手脚。也是病急乱投医,听一位幕僚说城外十里有座流云观。观里的灵符能消百灾、治百病,甚是灵验。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沐三爷竟然亲自跟着那幕僚前去求符。
不过,他没求得灵符,只带回来一碗“神仙水”。观主清玉道长亲自化了灵药在里头。
沐三爷顾不上歇息片刻,亲手喂长女服下。神奇得很,病得迷迷糊糊的沐婉儿当晚退了烧,次日清晨便神志清醒了。
沐三爷心底不禁信了那道长几分:“道长说,象你这样三灾六难不断的,元气大失,所以,最忌呆在人多气浊的地儿。若是能寻个清幽宁静的所在静养两三年,平日里多学学《道德经》,一心求个清净无为,也许能慢慢调养过来。现在你既然好了,我也给你找了个清静的庄子。让你母亲帮你收缀一些衣饰物件,过几日,你就去庄子里住两三年,养好身子,也好回府跟府里的姐妹们一道进学。”
想起来了!沐婉儿垂着眼帘,口里安份的应道:“是,婉儿听父亲的。”六岁那年,在她大病一场后,沐三爷突然改信了道爷,按着一个道士的说法,要安排她去近郊的庄子里静养。
田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眼泪涟涟的抱着她小声哭啜:“没娘的孩子啊……”
可把小小的孩子吓得够呛,当晚又发起了高烧。去庄子里静养的事自然泡了汤,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这事没完。几年后,钱氏身边有个婆子降过来,拿的投名状就是这起子事儿:流云观、清玉道长都是有的。但牛鼻子老道和那幕僚都是收了钱氏的银钱。三人联合作局诓沐三爷。钱氏早已经视病歪歪的继女为眼中钉,这是她第一次动了驱逐沐婉儿出府的心思。
那时的沐婉儿身体棒棒,又是个“有仇必报”不含糊性子。没犹豫,她反手做了个局,在一次席宴上着人灌醉那幕僚,曝出这桩往事。
东窗事发。沐三爷狂怒,破天荒的在府里搞了次大清洗。幕僚被逐府。钱氏的心腹们被打发大半,而她本人也被送到乡下庄子静养了大半年。唯有流云观早已破败,清玉道长不知所踪。没法找他算帐,沐三爷饮恨。
前世的仇,前世已报。有了地牢的惨烈经历,这番重生回来,沐婉儿早就歇了争斗的心思。只是,钱氏这次没得逞,往后变本加厉,暗地里的算计更多。沐婉儿瞅着这女人,比生吞了只绿头苍蝇还恶心。又想起花花肠子比钱氏少不到哪去的沐府一干女眷,她恨不得立刻去乡下庄子里“静养”: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
是以,沐三爷跟钱氏出了院门,田妈妈惨白着脸上前,伸手想搂起她抹眼泪儿。沐婉儿却不露痕迹的避开她,打了个呵欠,含糊道:“妈妈,我好困,要睡觉。”
这一世,就如了钱氏的意。大家从此两不相见好了。姐有老祖宗相护,又有空间在手,怕什么!老祖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地上的王侯将相,谁的腿儿还能粗过天上的神仙去?所以,这一世,姐就只抱着老祖宗的粗腿儿过了!
理清这些,沐婉儿睡得香甜,还打起了细细的鼾儿。
田妈妈不敢搅了她的觉,躲在外间的小床上,蒙着被子,呜呜的啜泣了大半天。
青衣等小丫头也有如末日来临,一个个耷拉着头,六神无主。
一时间,院子里凄风苦雨,愁云惨淡。
沐婉儿一觉醒来,外头的天都黑了。她全装没看见丫头婆子们的异样,细细的用了大半碗粟米粥,又下床扶着青衣的手在屋子里走了一会消食。然后才又回到床上,打发了田妈妈等人,接着睡觉。
因为白天睡得饱,晚上,沐婉儿失眠了。
反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拥着锦被儿,琢磨事儿:往后,这路该怎么走?
前世,她病歪歪的,一半儿是自个儿的原因,还有一半儿全是钱氏暗地里下的黑手儿。现在,她也不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六岁小丫头,又远远的躲到了庄子里,钱氏的黑手定是不灵光了的。
那么,她的身体应该不会象前世搞得那般残破。这样一来,老祖宗还会不会特意下凡来护她呢?
想到这里,沐婉儿的小心肝都抽巴起来。她慌忙解下珠子,捧在手里,凑在床边的灯笼下反复查看。
珠子和前世没什么变化。通体墨绿,不带一点杂色;水头一般,左看右看都是个寻常物件,跟灵气什么的,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就算老祖宗还和前世一样,依然会下凡来护着她,可是离现在还要两年的时间呢。这两年里,她咋办?
摩挲着珠子,沐婉儿转念一想:老祖宗说这里头是天生地长的珠子空间。既是天生的宝贝,老祖宗在与不在,都能激活的吧?
罢罢罢。老祖宗没来,姐且先去空间里打理一番,等着他老人家。
终于定下主意。沐婉儿发了道狠,咬破右手中指。小孩子的肌肤嫩得很。葱白般的指腹上立马血流如注。
沐婉儿也不知要多少血才够,尽数将之滴落在珠子上。
血滴象雪水掉进热水里一样,悄无声息的,转瞬就没了踪影。
果然……沐婉儿来不及高兴,眼前一花,进了空间。
☆、第三章 夺舍
尽管前世进出空间无数次,沐婉儿还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空间里怎么破落成这副样子!
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笼着灰蒙蒙的薄雾,看不分明;近处,没有青砖红瓦的精致小院儿。
山脚下只有一间又矮又破的小茅草屋。它颤悠悠的撑在那儿,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山风吹倒似的。
没有青色的竹篱笆。也不见白石井台。亭子左前方倒是有个三尺见方的小水潭,汩汩的冒着水泡儿。
亭子的右前边,杂草丛生,甚是荒凉。
难道这才是空间原本的样儿?当初她进来的时候,是老祖宗早就将空间收拾妥当了?
沐婉儿挠了挠头,径直走向小茅草屋。
因为老祖宗住在屋子里,仙凡不能碰面,所以,她在空间里呆了近十年,出入无数次,却始终没能登堂入室过一次。
现在,老祖宗不在,她决定进屋去,先睹为快。
小小的柴门是虚掩着的,一推便开。屋子里连个天窗都没有,黑不拉叽的,伸手不见五指。
沐婉儿冲屋里探了探头。什么都看不清。
还是去外头拿个灯笼进来吧。她耸耸肩,转身抬腿欲离开。不想,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她整个儿扑进屋子里,摔了个大马趴。
嗖——,迷糊间,象是有一道绿光冲她的嘴巴飞掠过来。
什么东西!沐婉儿没留神,一口吞了绿光。
啊,老祖宗说过,就算只是魂魄也不能乱吃东西,会中毒的。沐婉儿来不及动作,心头剧痛,双眼一翻,不知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沐婉儿在无以名状的疼痛中睁开了眼。
她好象缩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眼前立着一个绿色光团。这个绿色光团好象变大了许多,现在看来远不止鸡蛋那般大小了。它没手没脚,就跟个超大个的青团长了牙一样,正急急的咀嚼着什么。
可能是发现她醒过来了。绿色光团轻“咦”了一声,费力的咽下口中之物,又凑了上来。它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细密的小白牙,竟是要咬她!
沐婉儿来不及躲闪,转眼间,差点又被这种撕裂的疼痛淹没,差点背过气去。
这怪物竟是在吃她!
幸运的是,有在地牢里持续五十天的残酷鞭刑垫底,现在,沐婉儿抗痛能力大增,还不至于真的痛昏过去。深吸一口气,她晃过劲来,拔腿便逃。
然而,腿呢?那双六岁娃娃的小萝卜短腿,不见了!沐婉儿这才发现自己的异样——和那个绿色光团长得差不多,只是色儿不同。她是白色的,糯米团子样儿,个头不到那家伙的一半大。
老天哈,这是怎么回事!没那工夫让沐婉儿悲秋伤春。转眼,绿色光团又凑上来,从她身上撕扯下一口,“咔嚓咔嚓”的咬得可香哩。吞下去,身量又涨大了一分。
而她又变小了一圈。
再这样下去,会被吃得精光的!虽然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形势很明显。沐婉儿感觉再不做点什么,绝对是死路一条!加之,她素来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没手没腿,除了一口好牙,身无他物,所以,怎么被咬去的,姐就要怎么咬回来!
我咬!我咬!咬、咬、咬!不等绿色光团再次凑上来,她主动冲上去,疯狂撕咬起来。
“咦,糯糯的,有点甜!比真正的青团好吃多了!”
尝到甜头,她不躲不避的冲上去,和绿色光团你一口,我更大一口的,对咬得更欢了。
“你你你……泼妇!”绿色光团被她这种恨不得能吞掉天地的势头骇住了,一时乱了手脚,接连捱了几口。受不住这种深到灵魂的痛,它竟然掉头想逃。
唔,这声音很是耳熟哩,好象在哪儿听到过……管它呢。吃了姐的,都给姐吐出来!沐婉儿紧追不舍,一路狼吞虎咽。
“啊啊啊……”形势反转。绿色光团丢盔卸甲,惨呼连连,转眼前变小了一号。而沐婉儿身形大涨。两个光团变得几乎一般大小了。
身形变大后,虽然还是痛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但是,力气增大了许多,牙口更好使了。沐婉儿咬得更狠了。
“停停停,我投降……”对方边逃边讨饶。
你想咬就咬,你说停就停,还真把姐当成糯米团子了!沐婉儿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却深知“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道理。若不是她厉害,早就成了这光团的腹中餐!所以,今儿有她没它,她不能停,非吞没了这怪物不可。
于是,她追上去,反将绿色光团堵在角落里,“咔嚓咔嚓”,下嘴更狠更快了。
“现实报啊……”绿色光团穷途末路,逃无可逃,也不得不咬牙反攻。
只是,打架这种事儿,素来是讲究个一鼓作气的。失了气势的它,明显落了下风。
几番对决,绿色光团又被她咬没了三分之二。惨叫一声后,这家伙抽了抽,竟象个漏光了馅的绿皮汤圆一样,变成饼状,软趴趴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被咬死了,还是痛晕了?沐婉儿用变大了好几号的身体撞了撞那家伙。
对方仍然没有动静。
不管啦,象这种不明怪物,反正都已经咬掉一大半儿啦,还是索性吃光了的好!
此刻,沐婉儿也痛的全身直哆嗦,但是为了以绝后患,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撕咬着。
终于,几刻钟后,沐婉儿吞掉了最后一口。
“好痛……”绷着的心气一松,她立刻被无边的疼痛所吞噬,不省人事。
不到一刻钟,沐婉儿又是生生痛醒。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白花花的团子模样,而是恢复了六岁娃娃的模样,在茅屋的门口都快缩成了球样。
要是那口井还在就好了。井水不但能强身健体,而且还能止痛。沐婉儿舔了舔嘴角,眯眼看向外面。
那里没有井,只有一洼小水潭。
青砖红瓦的房子能变成破破烂烂的茅屋,白石井又怎么不可能变成小水潭?沐婉儿艰难的爬到小水潭边上,试着用手指沾些水,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舔了舔——没错,和前世的井水一个味儿!
沐婉儿心中大喜,当即双手掬了一捧,咕唧喝下。
脚底立时涌起阵阵热流。疼痛顿消,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这效果简直不能再好!沐婉儿接连又捧了三捧灌下,直至打了个饱呃,方才作罢。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晃过劲来,沐婉儿不敢再做停留,心念一动,赶紧出了空间。
青衣正在立在床头吹灯拔蜡,见她眨巴着眼睛醒了,连忙拉起一边帐子,问道:“姑娘醒了。现天儿还早,姑娘要不再眯会儿?”
吞了那绿色光团后,脑子昏沉沉的,貌似多了许多东西。沐婉儿有心捋一捋,便从善如流的微微颌首:“好姐姐,我要再睡会儿。喊你,你再来。”
青衣仔细的帮她压了压被角,这才退出房间。
沐婉儿定心凝神,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一些不同的记忆。读过这些记忆之后,她不由的甩了一把冷汗:原来,她刚刚打了一场反夺舍的大战!
☆、第四章 毁三观
那些记忆属于被沐婉儿吞掉的绿色光团。照它的记忆,沐婉儿才知道这世上有修士存在。修士超凡脱俗,一心追求仙道。而修仙之道,大体上分为正邪两道,正道为修真,邪道是修魔。修正道的话,就是修真者,反正就是修魔者,也称为魔修。
绿色光团就是一个叫宋牛的魔修残存的魂魄。因为只是一道残魂,所以,这些记忆也是残缺的。但足以让沐婉儿从中捋出绿色光团的来历。
很久以前,宋牛被一群修真者围猎。寡不敌众。宋牛肉身被毁,只有元神逃了出来——元神是修士修练到一定程度,三魂七魄凝炼而成的实质。但是元神是个非常娇弱的存在。如果没有肉身的庇护,元神直接曝露在外,是最易被损耗掉的。所以,宋牛迫切需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夺舍。
只是,一边要摆脱修真者们的追杀,一边要寻找合适的人选,谈何容易!几经周折,宋牛的元神被损耗的七七八八,仅余三魂一魄。
这时的宋牛已经放弃夺舍了。因为以他现在的力量,只够跟凡人夺舍的。更何况,夺舍本身违反天道。尤其是夺凡人的舍,事后修士是要经历六六三十六道雷劫的。这样的大雷劫,只消三道就足以让宋牛魂飞魄散,彻底泯灭。
所以,如今之计,宋牛唯有养魂。世上有一种灵玉叫养魂玉,有固本培元、修补魂魄之功效。魂魄纳入其中,不但不会亏损,还能日渐凝实。这便是养魂。
养魂玉虽然很难得,但还真让宋牛找到了一个:沐婉儿的曾外祖母手中的这颗碧玉珠子。并且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头:首先,沐婉儿的曾祖母是个不知修真为何物的凡人,但她却是个可以养玉的阴性体质玉珠子以她的身体为媒介,能自行从外界吸纳灵气;其次,这颗玉珠子还是件难得的空间法宝。
空间法宝都有结界保护的,只有法宝主人的魂魄才能进去。而宋牛恰巧强于阵法。足足耗费了一魂一魄,宋牛终于打开结界,得以进入空间。
进入空间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些:尽管沐婉儿的曾外祖母的体质可以养玉。只是吸得的灵气少得可怜,根本就不能维持住空间。
也不知道这件法宝在凡人界流落多久了,总之,空间已经残破。并且要是再吸纳不到足够的灵气,不出二十年,这件法宝就会掉级,变成法器。
法宝唯一的出路是认修士为主。认主后,法宝能自行飞进修士的丹田里。修士的丹田里灵气丰盈。法宝被润养在丹田里自然可得到足够的灵气。当然,回报也是惊人的,修士不但得到了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空间法宝,而且自己的元神还能在不自不觉中得到滋补,日益凝实。
而宋牛此刻只是一道残魂,没法让空间认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奇宝随着灵气的缺失而一天天的变残变破。
五年后,沐婉儿的曾外祖母去世。玉珠子被传给了她的外祖母。
外祖母没有修练的资质,连养玉的能力都没有。玉珠子在她手里呆了不到二十年,连掉三品,沦为下品法器。
沐婉儿的生母在娘家排行最小,又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儿。所以,外祖母过世时,将这颗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玉珠子传给了幼女。此时,这颗珠子灰扑扑的,灵气全无,看上去值不了几个钱。是以,哥嫂们也把它没当回事。
生母也不能养玉。但,得到玉珠子不到一年,她便过世了。临终前,她将珠子传给了沐婉儿。
令宋牛喜出望外的是,沐婉儿有修练的资质!
在修真界,有灵根,才叫做有修练的资质。灵根有属性,分别为金、木、水、土、火五种。沐婉儿是个五行俱全的五灵根。这要是在灵气充盈的上古时代,可是难得的好资质。但是,现在天地灵气稀薄,天材地宝又少得可怜。五灵根几乎就等于废灵根,是最差的资质。
不过,沐婉儿是不是个修真废物,跟他宋牛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他要的只是灵根!
对于魔修来说,灵根可是个大补的好东西呀。不管有没有修练过,灵根里都饱含灵气。宋牛魂魄不全,记忆也丢了近一半。包括他的主修功法也记不得一词半字了。但他还记得一些零星的修魔小法门。其中就有教人怎么将旁人的灵根炼化,攫取灵气,据为已有的法门。
只是他现在魂魄不全,力量有限,只能一点点的炼化。好吧,聊胜于无!
从沐婉儿两岁开始,到如今,宋牛耗费了四年的时间,才将沐婉儿的金灵根炼化掉四分之三。
得到的灵气,宋牛大部分自己吸食了,还有一部分他给了法宝——等他日,补齐魂魄,他定要找个好资质的夺了舍!并且头一桩事就是让法宝认他为主。现在他护着法宝,权当是前期投资。
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美梦很快就神转折为恶梦:小丫头病了一场后,魂魄莫名的变强大了许多不说,居然还无师自通的让法宝认了主!
保不齐有一天,小丫头片子会无师自通的把他搓磨成器灵!还能给人留一条活路不!
于是,当沐婉儿的魂魄进来后,宋牛果断动手夺舍。在心里,他存了一丝侥幸:有空间的结界遮掩,说不定能瞒过天道哩。
孰料,沐婉儿这个六岁的奶娃娃太坑人,一是魂魄超乎寻常的凝实;二是,心智不输于成人。
机关算计,他宋牛却是连自身都赔了进去。
怪不得,当时觉得绿色光团的声音好熟!沐婉儿三观尽毁,心中只余惊悚——自己前一世加这一世都最信任不过的“老祖宗”居然是这么个魔鬼!
宋牛哪里有“守护”过她!她从前到尾都只是他的口粮。因为灵根被不断的炼化,所以,她元气大伤,这些年大病小病不断。
前世,八岁那年,宋牛没有夺她的舍,想必是见她魂魄弱小,不足以为患,才没有行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难道前世,宋牛对自己全都是算计,并无一丝一毫的照顾之意?自己真的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沐婉儿不甘心,又反反复复的翻看了宋牛的记忆。
可惜,她从宋牛那儿找不到半丝有关前世的记忆。看来,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只有她一人。
宋牛最后选择自爆,定是不甘于沦为器灵吧。沐婉儿无力的靠在床柱上,双手掩面,呵呵苦笑——前世的她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超级大傻子!
——她千方百计嫁得的“良人”是个人渣!
——她一心一念依靠的“老祖宗”是个魔鬼!
——前世,她被关在地牢里整整五十天,娘家连个问讯的婆子都不曾打发来过!
这世间,还有谁关心她!还有谁爱护她!
可怜她孤伶伶的一个幼女,要依靠谁?能依靠谁?
天下之大,她沐婉儿将何以安身立命!
☆、第五章 田妈妈被逐
第二天,钱氏带着丫头婆子过来给沐婉儿“拾缀几件衣饰物什”,见继女耷拉着脑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笑意直达眼底。
她用丝帕轻掩口鼻,只在卧房里四下里扫视一圈,便扶着丫头的手径直去了外头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株数十年的老桃树。这会儿已经是初夏时节。桃花早谢了,桃叶茂盛得很,亭亭如盖。
指了指老桃树,钱氏说道:“据说桃树年岁越大越能避邪。就将椅子就摆那树下底下吧。”带来的都是她的亲信心腹,沐三爷不在,她装那捞什子贤母给谁看?
怕过了病气,钱氏从来不沾继女屋里的东西。这会儿她要坐的椅子和座垫儿都是由两个粗使婆子特意从自己院里扛来的。
四平八稳的在老桃树下坐了,钱氏又不慌不忙的接过贴身丫头奉上的缠枝牡丹盖碗,揭开茶盖,轻轻的拨开茶叶,抿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问侍立在跟前的田妈妈道:“婉姐儿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我瞅着气色比昨儿个差了好多。莫不是老爷请来的神仙水药劲儿过了,婉姐儿又病了?”
早上,田妈妈伺候沐婉儿洗漱的时候,就发觉自家姑娘小脸儿蜡白,双眼迷离无神,当即便心里“戈登”作响。再一摸,小手小脚都是冰凉的,便以为是病情反复了,吓得半死,急吼吼的唤青衣去请大夫。
沐婉儿拦下来,指着空荡荡的脖子解释,说是刚才发现玉珠子不见了,又记不得是在哪里丢了,心里难受才有些不舒服。过会儿就好了,不用请大夫。
田妈妈早就看不惯钱氏平素的作派。反正她是先头夫人留下来的老人儿,左右都刺着钱氏的眼,再者,她的卖身契是放在老爷那儿的,钱氏横竖发卖不了她,所以她也就直话直说:“禀夫人,姑娘弄丢了先三夫人留下的玉珠子,这会儿正难受着呢。所以,看上去有些发蔫。”
钱氏最恨自个儿是个填房继室,哐啷一下,满脸的得意劲儿被打得粉碎。茶也不喝了,大盖碗重重的撂回丫头捧着的朱漆托盘里,她没好气的换了个话题,吩咐道:“明日老爷沐休,要亲自送婉姐儿去庄子里。我今儿是来替婉姐儿拾缀几件衣饰物什的。单子已经拟好了。妈妈是婉姐儿的奶娘,她的东西,你最熟。你引着春华一并去给婉姐儿整理行囊吧。”
按着她的本意,是真的只打发那病罐子“几件衣饰物件”。谁知,从来不理后院事物沐三爷这回一反常态,不但亲自在近郊给病罐子新买了个小庄子,而且还要亲自将人护送过去。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少不得要从库房挑上几样过得去的,添在行李里,好哄一哄沐三爷。正心疼的要命来着。不想,这老货一大清早的就拿话来刺自个儿。她瞅着田妈妈,眼珠子一转,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心情当即又变好了。
下午,沐三爷下衙回来。钱氏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一边招服侍着他换下官袍,一边试探着说道:“老爷,婉姐儿的行李已经收拾出来了。”
“哦。”沐三爷略一点头,没太在意,伸手换上常服,在太师椅上坐了。
钱氏笑了笑,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碗,奉上:“万事都备好了,只差一桩事儿,还得老爷拿主意呢。”
沐三爷端了茶碗正要喝,闻言,手中一顿,抬头拧眉问道:“婉姐儿又不舒服了?”
“那倒没有。”钱氏从衣襟扣子上解下丝帕,沾了沾嘴角,笑道,“是我还没拿定主意。婉姐儿是要去庄子里长住几日,也算是出远门了。她院里偏又没几个出过远门的,怕是使不上力。我这会儿正头疼呢,不知道如何搭配去庄上服侍婉姐儿的人手。”
沐三爷听明白了,不耐烦的拨着茶叶:“婉姐儿这些年三灾六难不断,她院里的那个谁,谁,呃,就是婉姐儿的奶妈妈,确实太不顶用。你另外给婉姐儿配个顶用的管事婆子吧。”
“青衣这丫头也大了。前几天,她娘老子才过来请安,说过了年就想给青衣找门好亲呢。”钱氏趁热打钱,又加了一句。
“那就都换了。我让老鲁把她们的身契拿过来给你。”沐三爷喝了茶,便起身去了前院的书房。
钱氏送走他,立马就招来管事婆子去唤了田妈妈和青衣过来。
“这全是老爷吩咐的。”扬着她们的卖身契,钱氏心里痛快极了,“这些年,你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人赏一吊钱罢。”
田妈妈当然不干,刚要哭闹,旁边就两个粗使婆子冲上来,用破布塞住嘴,架了下去。
青衣的娘早被找了来,就在院里候着。有赏银领,她自然是满心欣喜:青衣不过十二三岁,是高门大院里使熟的大丫头,出了府,不愁再卖个好价钱。
青衣表现得很淡定,脸上并没有什么不甘和难舍,还和她娘一道给钱氏叩了头谢恩。
这大大的取悦了钱氏。钱氏一开心,就准许青衣再回趟院子里去收拾几件旧衣裳。
回到沐婉儿的卧房里,看着床上那个病歪歪的小人儿,青衣再也忍不住,一头跪倒在床前,伏身嚎啕大哭起来:“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好起来,快快长大,快快立起来,莫教人欺负了去。”
前世,沐婉儿没有去成庄子上,是以,钱氏一直没找到由头打发她身边的人;身体好了后,有宋牛暗地里指点一二,她很快把自个儿院里管理得跟个铁桶似的。钱氏根本就插不上手;后来,沐婉儿斗翻了钱氏,手握沐府管家大权。青衣和田妈妈作为她的心腹,也沾了不少光。青衣放了奴籍,风风光光的嫁了个秀才,当了秀才娘子。田妈妈孤家寡人一个,自是陪着她一并去了魏府。
现在,田妈妈不过顶了句直话,钱氏说撵人就撵人。还不是因为自己太弱,连仅有的两个人都护不住!沐婉儿深吸一口气,装成要懂不懂的样子,使劲的点头:“嗯,青衣姐姐,我一定会快快好起来,快快长大,自个儿立起来的。”
风刀霜剑,形势逼人。既然这世上她无人可依,无人可靠,那么,正如青衣所言,她唯有快快变强,自己立起来,自己给自己依靠!
要怎样才能变强呢?宋牛的残缺记忆令沐婉儿眼界大开,也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修真,当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大修士。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海阔天空,任逍遥!
☆、第六章 道士神马的最讨厌了
夜深人静之际,沐婉儿心念微动,进了空间。
宋牛生前是个魔修,且记忆残缺,没能留下什么靠谱的修真法门。是以,沐婉儿站在小水潭边,不禁生出一股空怀宝贝不得用的惆怅——前世宋牛也不全是在骗她。小水潭里的水确实是空间里的灵气所化,能凝实魂魄,并且如果不补回空间的损耗,真的是喝一口就少一口。
也就是说,在她不能修练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动用灵泉水。否则,空间损耗太快,只怕撑不了几年就要彻底塌了。空间一塌,法宝就会成了没用的残器。而她身为此间的主人,也会被反噬。法宝反噬的威力很大,以她现在这种凡人的体格,届时肯定会小命不保。
现在,沐婉儿唯一能用的就是小茅屋。养魂玉有滋养、凝炼魂魄的功效。而不要任何功法,只要呆在小茅屋里,其功效就能得到加持,并且还不会额外再损耗灵气。
修练时,拥有一个强大的魂魄往往能事半功倍。
那么,就从强魂壮魄开始吧。沐婉儿在茅屋里,根据宋牛的记忆,也五心向上,盘坐了一晚。
第二天,沐三爷特意赶了个早,过来接人。见沐婉儿虽脸上仍然气血不足,却双眼明亮,精神尚好,他不禁捋着几根稀须,连声称赞:“嗯,不错,道长赐下的仙水甚是灵验。婉姐儿,你既然大好了,今儿个先去庄子里,略作休整,再随为父去一趟流云观,拜谢清玉道长。”
有前生往事打底,沐婉儿对这个清玉老道没有一分半点的好感。这会儿,她依然是心事不显,很是乖巧的点头称是。
不想,到底是小小年纪,大病刚愈,经不住车马劳顿,半道上沐婉儿就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屋里已经掌了灯。
一个眼生的年轻媳妇搬了张朱漆方木杌,坐在床前,就着床头上的油碗灯,正在缝补衣裳。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年轻媳妇随手将衣物针线搁在床头的海棠高几上,笑眯眯的探身问道:“姑娘,要起来了吗?”
沐婉儿眉头轻皱,目光越过她,打量陌生的四周。
这应该已经到了庄子上了。房间没有她在府里的一半大,但四面墙都刷得白生生的。窗纸也新糊上去的,还散着米桨味儿呢。屋里的摆设样样都不缺,没有府里的那样精致富贵,却胜在干净整齐,别有一番古朴大方的味道。
钱氏派来的人一个也没看到,屋里就这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媳妇守着她。
年轻媳妇以为她是在找寻沐三爷,笑道:“老爷晌午用过饭,见姑娘睡得正熟,只好先回府去了。”瞅着眼前这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她在心里暗自嘀咕:孩子还在昏睡,当爹的就扔下孩子不管也不顾的径直回去了。唉,男人向来粗枝大叶惯了,甭指望他们能带好孩子。没娘的孩子真可怜。
心中的怜悯更甚,她的声音不由软了三分:“姑娘莫急。老爷说了,下次沐休会来看姑娘。老爷还说,姑娘这几天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老爷下次来就能带姑娘去流云观玩儿。”
“哦。”沐婉儿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子,掩去眸中的不屑:那个流云观的道士有什么好,连从不信鬼神之说的父亲竟也动了心。
前世加今生,她很清楚自己在父亲心里的份量。这一次,沐三爷一反常态,围着她忙活了好几天,其中,父女之情是有之,只怕,更多的是他起了结交清玉道长的心思。
年轻媳妇是个口舌伶俐的,三言两语就把眼下的情形说得一清二楚:她娘家姓洪,庄户们都管她叫洪娘子。他家男人原来就是这个庄子里的管事,沐三爷买下庄子后,见他们夫妇做事麻利,便把庄子交给他们夫妻两个继续打理。至于,跟着沐婉儿过来的一干丫头婆子,车马劳顿的,一个个已经早早的歇下了。
“姑娘要是想见她们,奴家这就去唤了人来。”洪娘子作势要起身。
沐婉儿却握着拳头掩嘴打了个呵欠:“我饿了,要吃饭。”心里一阵嘲讽: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可怜钱氏一番心机打了水飘。
“饭菜都热在灶上呢。”洪娘子欢喜的起身,“姑娘稍等,奴家去端了来。”
饭菜很简单:一碗浓稠的粟米粥,一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一盘山菇炒鸡丁和一碟切得细细的咸菜丝。
盛在绛色的粗陶碗碟里,鲜鲜明明的,冒着热气了,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洪娘子把饭菜就摆到床头的海棠高几上。沐婉儿不用她扶,自个儿爬坐起来,靠着床头,细细的吃了起来。
洪娘子原以为是要她喂饭的,见状,收回手,感慨道:“姑娘这是真饿了。”心里说的却是,没娘的孩子懂事早啊。高门大户里的贵子贵女呼奴唤婢,被人侍奉惯了,哪有这么小就能把碗筷用得如此娴熟优雅的?
接下来两三天里,沐婉儿的表现更让她咋舌:这小丫头也太乖巧懂事了些!
久久不见没有从府里带来的丫头婆子们服侍,在陌生的地儿,身边没一个认识的熟人,小丫头也不见哭闹,安安静静的,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
自己吃饭。自己洗漱。端来的苦药汤子,骨碌骨碌的大口喝下。晚上也是独自一人睡。睡相老实,没有满床铺的乱滚,也没有踢被子的坏毛病,根本就不需要人守夜。
服侍这样的千金贵女,太让她省心了。不,简直是完全不用她操心。
洪娘子暗地里观察了沐婉儿三天,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时时亲自守着。
于是,第四天,沐婉儿就有了一个新玩伴——洪娘子带了自己的大女儿过来给她叩头。
“姑娘,这是奴家里的大丫,过了年就有十岁了,刚好可以陪姑娘玩儿。”
大丫眉眼有七分象洪娘子。小小年纪进退有度,看上去就是个聪明伶俐的。
“她能陪我去庄子里玩吗?”沐婉儿歪着头,睁大眼睛问道。
到底还是个孩子。洪娘子爽快的答应了:“能,当然能。”
“太好了。”沐婉儿眉开眼笑的从凳上跳下来,拉过大丫的手,热情的叫道,“走,大丫,我们出去玩儿。”据洪娘子说,流云观离这里只不过两三里远。她不喜欢道士,却向往他们的修练功法,一门心思的想去偷学一二。
大丫抬头看着洪娘子。
洪娘子轻点她的脑门,叮嘱道:“姑娘身子骨弱,不要跑远。要是摔着磕着姑娘了,小心你的皮。”
“嗯。”大丫的眼睛亮了。不要做活,不要带弟弟妹妹,只要陪着姑娘,还能去外头玩儿,当丫头的差事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呢。
牵着沐婉儿的手走到屋子外面,大丫飞快的回头瞄了一眼,见洪娘子并没有跟出来,便低头小声问道:“姑娘想玩什么呢?”
沐婉儿想去流云观,可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只好暂且按下心思,耐着性子问道:“大丫平时都玩些什么呢?什么最好玩,我们就玩什么。”
“我呀……”大丫翻了翻眼皮。平时,她要帮着家里做活,要带弟弟妹妹,哪里有时间专门玩儿,“有了。我带你去山里拾柴火玩儿。”
沐婉儿满头黑线:这算哪门子的玩。
大丫却眉飞色舞的扳着手指头说开了:“拾柴火可好玩了。这个时节山里到处开满了野花。我们这次不拾柴火,可以去采花玩。山里有野兔了,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撞见它们出来找食。山里还有一眼好井。井水可甜了。观里的道爷都去那儿抬水喝。闲时,道爷们还会在旁边的小树林里练拳脚呢。”
“是流云观里的道士吗?”沐婉儿的眼睛也亮了。
“对呀。”大丫肯定的点头,“道爷们都是好人。我们在一旁看,他们也不撵人。有些胆大的,跟道们爷学。道爷们有时也会指点几下子。”
这个可以有!沐婉儿拉着她的手,笑了:“好吧,我们去拾柴火玩儿。”
☆、第七章 功法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到了外面,沐婉儿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庄子正好座落在大山的脚下。山上树高林深,看不到人家。唯有半山腰隐约现出一角绿瓦飞檐。问了大丫,说那便是流云观。
山脚低势平缓,杂木低矮,藏不住大野兽,野兔等小动物们倒是极多,时常出没,故而人们把这里叫做兔儿坡。大丫口中的“山里”,其实就是指山脚的这块兔儿坡。
沐婉儿还是高估了自己六岁时的脚力。出了庄子,没走上几步,她便累得两眼直冒金星,蹲在地上,再也挪不开步子。
大丫托了她的福才能两手空空的出来玩,因此并不嫌弃她是个累赘,想了想,也蹲下身子,说道:“姑娘,我来背你吧。”
沐婉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爬到了她的背上。
大丫起身,掂了掂,笑道:“姑娘,你还没半捆柴火重呢。”早知道,她就背着姑娘了,省时又省事。姑娘磨磨蹭蹭,走路一摇三晃的样子,她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这要是摔伤了,回头她娘肯定是一顿饱打。
从来没被人当成柴火背过,沐婉儿羞得小脸通红,不自在的哼哼:“大丫,我要喝井水。”
“好呀。”背着她,大丫快步流星,跟个猴儿似的,两三下就钻进了杂木丛里。
在尺来宽的泥巴小路上转了几转,便出了杂木丛。她们的面前现出一条由青石条砌成的石阶。石阶并不陡,三尺来宽,大约有三十几级。青石磨得光滑透亮,想必是经常有人翻爬。
大丫腿脚有力,“噔噔噔”的背着人一鼓作气的就爬上去了。
石阶上面是茂密的树林。树林边上有一眼井。井台低矮,用青砖砌成六边形。
大丫在井边放下了沐婉儿,趴下身边,双手掬起一捧水,热心的送到沐婉儿嘴角:“姑娘,快喝。这水可甜着呢。”
沐婉儿大窘。这小手多脏呀。就这么捧着,教她怎么喝!
“这女娃娃身子弱,饮不得生水。”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钟鼓般的声音。
沐婉儿抬头一看,两丈之外,不知道啥时候冒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道士。
道士面如冠玉,眉开眼阔,头顶莲花紫金冠,身披蓝色八卦道袍。看上去和蔼可亲,并非歹人。
大丫洒了水,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两把,恭敬的道了个万福:“道长好。”
道长身形一晃,便站在了俩人面前:“你是下面庄子里的大丫?”
只是碰到过一次,没想到道长居然还记得自己,大丫受宠若惊,脸嗖的红了,连连点头:“嗯嗯嗯。”
目光在沐婉儿身上打了个转,道长和气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高人呀!前世,姓魏的找来的那牛鼻子道士留给沐婉儿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她心中警铃大作,本能的又往大丫屁股后面躲了躲。
大丫却把她拖了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家姑娘,到庄子上来养病的。”
“哦,原来是沐姑娘。”道长笑了,“贫道道号清玉。”
原来是清玉道长。沐婉儿硬着头皮上前,也蹲身道了个万福:“道长好。”
清玉道长微微颌首:“井水性凉,沐姑娘大病刚愈,饮不得生井水。”
“可是,大丫明明说这里的井水很灵验,包治百病。”沐婉儿最看不惯这种诓人钱财的神棍,仗着自个儿面相稚嫩,撅着嘴巴顶了一句。
大丫愣住了——她哪有说过!
清玉道长却象是看透了沐婉儿的心事,叹道:“痴儿,这不过是寻常的一口甜水井罢了。哪能包治百病呀。贫道看姑娘是先前有些元气受损而身虚体弱。姑娘现在身上已无不妥之处,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须静心养神,三两年就能慢慢调养回来了。”
这道士果然有两把刷子。沐婉儿又惊又喜,反正她还小,正是童言无忌的年岁,索性皱着小脸扮可怜,恳求道:“道长是修真之人吧?我想快快好起来。可是,汤药太苦了,我不想天天一日三顿的喝苦药汁。道长能教我修练的法门吗?”
“小小年纪居然知道修真。”清玉道长挑眉,上下打量着沐婉儿,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可知什么叫修真?”
沐婉儿瞪眼。她哪里知道。宋牛的记忆里可没这个。
清玉道长呵呵一笑:“你甚是聪慧。可惜,贫道这修练的法门并不适合你。”
可是,看着沐婉儿那双澄清透澈的眸子,又怜惜其身世可怜,实在不忍心拒绝,清玉道长想了想,还是提点了几句:“小姑娘,你现在应当静养为宜。清静无为,修心养性。象今天这样的爬高登远,耗费体力之举,对你的身体无益。这一两年里,还是尽量少做。”
这是被拒绝了!沐婉儿张张嘴,还想肯求一番。
清玉道长却挥挥衣袖,转眼,走出了三两丈远。
大丫在一边听得分明,紧张的扶住她:“姑娘,道长都说了,我还是赶紧背你回去吧。以后,我们莫要再来了。”
“闭嘴。”沐婉儿火起,低声喝道,“今日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对你娘也不准说。”前世,沐府管家姑娘的魄力尽现。
大丫被冷不丁冒出来的上位者威严生生唬住了,当即。身体打了个颤,噙着泪花儿,点头:“是。不告诉娘。”
回到庄里,洪娘子询问她们出去玩的情形。大丫撒谎说:“姑娘太小,走不动。我背着姑娘就在外头随意转了转。”
洪娘子看了看沐浣儿的弱鸡样儿,信以为真,没有再追问。
沐婉儿对大丫很是满意,主动说道:“大丫很好,就让她在这屋里当差吧。”
姑娘屋里的丫头每个月最少也有一吊钱的月例。洪娘子如愿以偿,喜气洋洋的道了谢,当天就留下了大丫。
清玉道长说的没错。白天体力损耗太多,沐婉儿累得很,两个眼皮子跟灌了铅似的,老往下沉。居然吃饭的时候,边吃边睡着了。
洪娘子不在跟前,只有大丫一个人服侍她吃饭。见状,跟照顾自家弟弟妹妹一般,把人抱到床上,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裳,盖上被子,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沐婉儿醒来,发现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没有去空间养魂,心里懊恼不已——她现在迫切的想要变强,没有资格虚度光阴。
罢了,心急吃不成热豆腐。于是,她打消了继续去流云观寻功法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在庄子里静养。
大丫松了一口气。
沐婉儿以为自己这三五月是难上流云观了,不想,沐三爷沐休的时候果然来到庄子里,目的就是带她去流云观拜访清玉道长。
为了表示诚心,一行人都是徒步上山。
沐婉儿实在是走不动。沐三爷阴沉着脸,不得不令洪娘子去背她。
结果,赶到观里,他们被告知清玉道长外出云游了,归期不定。
这是变相的闭门羹,好不好!
出了观门,沐三爷凝眸细看沐婉儿的面相:头发稀疏发黄,巴掌大的小脸上,汗涔涔的,没有半两肉,单薄得很。双颊挂着两团病态的潮红,更显得面色苍白,远不如府里其他孩子的粉嫩可爱,不禁摇头轻叹:“果然是个福缘浅薄的。”
沐婉儿本来就累得气息不稳,闻言,两眼一翻,竟然生生的气晕了去。
“姑娘!”洪娘子慌忙一把将人抱住。大丫没见过这种架式,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叫。
沐三爷顿时面黑如锅底,正要厉声喝止。“吱呀”一声,流云观的旁门开了。
☆、第八章 修仙废材
“沐老爷,请留步。”一个年轻的道士带着刚刚拒绝他们的道童从里头急冲冲的追了出来。
原来,清玉道长好好的坐在道观的后院里,根本就没有出门远游。他只是看穿了沐三爷的心思,不想见而已——大周天子已过知天命之年,这两年渐渐起了求仙问药之心。朝中风向扭转,文武百官们明里暗里寻僧访道,只为讨天子欢心。
见沐三爷如此待那个聪慧、精怪的小丫头,他心里闪过一念头,手中便捏着三枚金钱,算了一卦。
卦相结果显示这丫头身上竟有大功德!他在金丹四层卡了许久,一直没有凑齐足够进级的功德。莫非机缘在这丫头身上?再细细推算,不想,以他的修为居然也是云山雾罩,看不透小丫头的命理。许久不曾碰到这般奇事了!
他匆匆招来门外的道士:“逸辰,这丫头命理甚是奇怪。你把人带进偏殿,暗中测试一下她的资质。”
“是,师叔。”
唤作逸尘的年轻道士连忙去外头追人。见沐婉儿昏了过去,他心里暗喜:正好省得他再编一番口舌。
“令爱身体虚弱,沐老爷不妨带令爱到偏殿略作休息,稍后再下山。”
沐三爷还以为是清玉道长改主意了呢,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的吩咐洪娘子将人抱进了偏殿。
有洪娘子母女照料,沐三爷很是放心的跟随道童去隔壁的雅舍歇脚、喝茶。
逸尘却乘洪娘子母女没注意,摸出两张瞌睡符,“卜、卜”,一人身上给拍了一张。
母女俩应声定住身形,双眼合上,呼呼睡了过去。
逸尘这才掰平沐婉儿的右手,掏出一颗拳头大的测灵珠放入其中。
刹时,晶莹剔透的测灵珠豪光大作。逸尘凝神细看,珠中现出红、蓝、绿、黄四色。
原来是木、水、土、火四灵根,仅比五灵根略微好一点,是个废材。不过,凡人能有灵根,已经是很难得的了。逸尘收了测灵珠,向清玉道长神识传讯,报告测量结果。
这样的资质,难成大器。清玉道长有些犹豫:“先不要声张,让他们下山去。”
“是。”逸尘袍袖一挥,收了瞌睡符。
洪娘子和大丫立马醒来,一切接连的滴水不落。
逸尘暗中捏了个法诀,隔空轻弹沐婉儿的人中穴。
沐婉儿眨巴眨巴眼睛,苏醒了。
“道观乃清修之地。既然你们姑娘醒了,便请下山去吧。”逸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最终没能见到清玉道长的面,沐三爷甚是失望。回到庄子里,仔细询问三人在偏殿的情形。三人皆说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沐三爷一无所获,连晌午饭都没有用,就急匆匆的走了。
“呵呵,父亲以后怕是难得再来一趟了。”目送马队走远,沐婉儿摸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前世,看到父亲待钱氏母女三人甚是凉薄,她心里还甜滋滋的呢。现在想来,父亲是真的本性凉薄。
当晚,沐婉儿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不醒人事。
还好,大丫初次出来当差。洪娘子放心不下,这两天晚上一直在外间陪着大丫睡。睡到半夜,听到里间传来呻呤声,她起身披了外衣去查看。
看见沐婉儿小脸红得跟块火炭一般,她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摸额头,立马缩了回来:“呀,这么烫!不会烧成傻子吧。”三步并两步去外间摇醒大丫:“快,你提了灯笼回家去喊你爹。就说,姑娘发高烧,烧迷糊了,要他快去观里跟道爷讨剂退烧的药来。”这附近没有郎中,平常庄里哪个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去观里跟道士讨药吃的。而流云观里的道士们素来行乐好施,也是有应必求。
出乎意料的是,清玉道长亲自下山来了。
咦,道长不是在外云游吗?洪娘子张了张嘴,明白过来——道长这是看不起老爷,不给老爷脸面呢。很快,她又释然:道长是得道高人,也难怪目中无尘。
沐三爷一行人离开后,清玉道长左思右想,始终悟不透要如何才能得到这一笔大功德,想找个机会下山再去见沐婉儿一面。听到洪娘子男人到观里来为小丫头讨药,他便索性随他过来了。
伸出两指轻轻压在沐婉儿右手的手腕之上,用灵力一探心脉,他不禁眉头紧锁:“居然魂魄远强于常人。”
沐婉儿的病因在于:她的魂魄过强,而肉身太弱。通常,人们受到刺激都会引起魂魄不稳,从而产生魂魄动荡之力。这种动荡之力冲击肉身,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魂魄越是不稳,动荡之力越大,对肉身的损害也越大。而沐婉儿魂魄强于常人,魂魄不稳产生的动荡之力也远远大过常人。偏偏她的身体又非常羸弱。两边都走极端……作孽啊,小姑娘夭寿得很。
幸运的是,小姑娘有灵根,可通过修练来强化肉身,缓解矛盾;
不幸的是,小姑娘是个四灵根,再加上肉身底子单薄,说白了就是个修仙废材,又能在仙道上走多远?
摇摇头,清玉道长还是输入灵力,暂且压下沐婉儿体内的动荡之力。
那边,沐婉儿晚上依旧进入空间养魂。盘腿坐在茅屋里,想起沐三爷最后拂袖打马离去的背影,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耳边象是有人在敲鼓。“咚咚咚”的,鼓点越敲越密,下下都跟敲在心窝里一般,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最终,只的见“咚”的一巨响,她的魂魄被弹出了空间。整个人又象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周边不知道伸出了多少双黑手,拉扯着她在里头打着圈儿,转呀,绕呀。眼见着,她就要被那些黑手撕巴成碎片。这时,从漩涡外面透过来一股平和坚韧的力量,稳住她,一点儿一点儿的将她拉了出来。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清玉道长双目微闭,盘腿坐在窗前的长塌上。
此时,天色大亮。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落在道长的身上,金灿灿的。道长象是庙里镀了金身的菩萨,神圣庄严。
沐婉儿翻身下床,“扑腾”跪倒在地,口称‘弟子’,虔诚的请求道:“道长,请收弟子为徒吧。弟子诚心诚意想修真。”
沐三爷绝尘而去的背影,象是一把利刃,割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缕柔情、最后一丝绮念。
现在,她心中所念,唯有变强!
她不要再做一个弱女子,被强者主宰,等着强者的施舍。
她要做自己的大主宰!
清玉道长睁开双目,凝视良久,问道:“小娃娃,你说说看,什么是修真?”
“弟子不知。”沐婉儿如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修真?”
沐婉儿略加思索,依然如实回答:“弟子想变强。弟子不想往后一生都被困于闺阁内院,命运不能自主。我命由我不由天,弟子要做自己的主宰。”
“好大的口气!”清玉道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拧眉问道,“修真是要靠资质的。你可知,你资质太差,仙途堪忧?”
这是被嫌弃了。沐婉儿紧张的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有神,看着清玉道长:“弟子不知道自己在仙道上能走多久,能走多远。只要能变强,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弟子愿意吃百苦受千难。这是弟子的本心。修真只是手段。照本心而修真,弟子九死而不悔。”
“变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虽九死而不悔……照本心而修真……”清玉道长喃喃重复着她的话,不由反省:清玉呀清玉,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的本心。
修真两百余年,他是不是已经走得太远,渐渐忘了当初为什么而要出发?
清玉道长回过神来,再看地上跪着的女娃娃,暗中赞许:小丫头虽然资质差,却先天聪慧,还不算废得彻底。可以一试。
“好。沐婉儿,牢牢记住你的本心。本尊修的是功德*,不适合你。所以,本尊不能收你为徒。”他顿了顿,笑道,“三天后,本尊将归返宗门,你可同行。你的资质入不了内门,但勉强可进外门,当一个外门弟子。”
话音刚落,“咔嚓”,他听到了丹田里的传来一声破裂声。金丹四期的壁垒应声松动。
嗷嗷,好大的一笔功德!
☆、第九章 断红尘(一)
清玉道长从沐婉儿身上得到老大一笔功德,连多年的瓶颈都松动了,心中大喜,赐给沐婉儿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白玉瓶儿,交待道:“此丹名为养灵丹,可助你快速恢复元气。你身虚体弱,受不住药劲,所以,万万不可贪食。一天一次,每次只能服用半粒。”
想了想,他又说道:“你且抬起头来。本尊传你《灵气诀》。本尊早年炼气时,偶有所感,便会编成口诀记录下来,日积月累而汇成这篇《灵气诀》。你资质差,勤练此诀,不但可以助你早些引气入体,而且能帮你拓筋展脉,强身健体。”
沐婉儿双手捧着白玉小瓶,欢喜的抬起头。只见清玉道长右手轻弹,一道金色的灵光“嗖”的钻进了她的眉心。
立时,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文字。
她凝神细看,为首的三个字正是“灵气诀”。
这就是修练的功法了!狂喜过后,沐婉儿才想起要跟清玉道长道谢。然而,长榻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道长的身影?
瞥见门口闪过一道影子。她赶紧把手里的小瓶塞进怀里。
洪娘子苦着脸走了起来:“姑娘,您要离开这里了?”
“谁告诉你的?”沐婉儿心中警铃声大作,拧眉瞪着她。
“刚刚道长离开的时候说的。道长说,三天后,他会派观里的人来接您。”洪娘子冲她连连摇头,故意惋惜的说道,“唉,姑娘,您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锦绣堆里长大的,将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是天生的富贵人儿。您怎么偏偏就想去当道姑呢?姑娘,不是奴家吓唬您,当道姑可苦了,不能吃肉,不能穿好看的衣裳,不能……”
“够了。”沐婉儿懒得听她絮絮叨叨,“我意已决,妈妈无需多言。”
“可是,可是……”洪娘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场变了脸,拍着巴掌哭诉道,“姑娘,你在庄子里,奴家跟个祖宗一样的供你。奴家拍着胸脯子自问待你没有半点不周到之处。你,你竟然要去当道姑。你这是闹的哪样啊?你要奴家如何跟老爷交待?这不是要坑死奴家吗?老爷怪罪下来,奴家上有老,下上有小,一大家子人可咋活啊!”
哭着哭着,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囫囵抹了把眼泪,恨恨的立着眉毛威胁道:“姑娘,你再说胡话,我,我这就去府里告诉老爷去!”
谁料,沐婉儿不但没有被她吓倒,反而郑重其事的点头,嘱咐她:“妈妈放心,我不会没声没响的离开。就算妈妈不提,我也要去找妈妈。烦请妈妈跑一趟府里,禀明父亲。事情本来就和妈妈无关,父亲素来公正,肯定不会怪罪妈妈的。”
“啊?”洪娘子傻了眼。
这时,窗纸上人影闪动。一个男人在外头飞快的喊了句“孩子她娘”。
洪娘子甩着帕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叽哩咕噜,很快,两人压着嗓子就在外面的廊道上商量起来。
他们的声音很低,又说的飞快。沐婉儿在屋里听不清。她也不想听。她飞快从怀里掏出白玉小瓶,握在手里,心念一动,手中的白玉小瓶便被收进了空间。
她的空间里可以随心所欲的藏东西。前世,她没少用空间来藏东西。现在想来,姓魏的应该就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猜出了她的秘密吧。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所以,刚刚当着清玉道长的面,她只是郑重其事的把白玉小瓶攥在手里,不敢贸然收进空间。
等洪娘子跟他男人商量好,再进来的时候,只见沐婉儿象没事人儿一样,端着茶碗端坐在窗户下的长榻上。
唉,这小磨人精!洪娘子磨了磨牙,不等吩咐,皮笑肉不笑的在长榻上歪着身子坐了下来:“姑娘,我男人说,这是大事儿,一定要亲口禀报给府里才行。只是,不瞒姑娘,我们家是府里的新人。劳烦姑娘给指条明路,我们要怎么禀告府里。不然,我们夫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姑娘去当道姑的。”
“这是自然。”沐婉儿放心下茶碗,当面褪下了腕上仅戴着的两个金手圈儿,摆在长榻上,推到洪娘子的身边,“劳累妈妈两口子跑这一趟了。我继母不管我的事儿,妈妈直接找我父亲的长随阿贵叔叔。跟他说,我命不久矣,死之前想去观里学道。阿贵叔叔听了,会为你们引见的。”阿贵曾受过她生母的恩惠,对她尚且有些香火情。
这对金手圈是一套,小孩子常戴的款儿。光圈的,一只上面刻着“富贵长命”,另一只上面刻着“聪明伶俐”。原本每只手圈儿上都吊有三颗豌豆般大小的莲蓬状金铃铛,沐婉儿嫌吵,早就取下来了。不过,光是这对圈儿加起来也起码有一两多重。
洪娘子把一对金圈儿收进袖子里,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沐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跟阿贵叔叔说,我想见田妈妈和青衣。请他看在先三夫人的面上,帮我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