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哪怕早知如此,多半也只能施法应对。
毕竟王公子提早发难,苏庭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除了运用五行甲这等粗暴狂野直接的手法,还真是不大容易脱身。
只有运用法术,才能让他本人置身事外,不涉命案。
想到这里,苏庭暗暗道:“说来说去,还是道行低了少许,如若不然,我稍微施法咒杀,什么屁事都能了结。”
“但这王公子也来得巧,三四年来也没找苏家的麻烦,刚巧在我修行之初,就来为难我了。”
“早不早,晚不晚,他若是放在两三个月后来找我麻烦,那时我修行有成,得以施咒,弄死他能弄死一只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都说修行之初,必生劫数。”
“黑袍人,王公子,孙家,唐家,接连而来,这就是道门修行的劫数么?”
“人来犯我,此为人劫?”
他一时之间,神智发散,有些神游天外。
直到松老咳了一声,苏庭才回过神来,心中保证,必定勤奋修炼,刻苦运功,争取早日修得一十三缕真气,成就二重天的境界,能够施法,能够应付一切变化。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随心所欲。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让表姐不再担忧。
……
“听说你帮方庆一把,清掉了牢中的煞气?”
这时,又听松老开口询问道。
苏庭闻言,未有否认,点头说道:“正是。”
松老神色复杂,低声叹道:“雷霆之威,果然非凡。”
说着,他抬起头来,说道:“你所学功法,乃是雷法,至阳至刚,最为克制牢狱之中的阴邪煞气,不受侵害,能在老夫意料之中,但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炼化煞气,得以增益己身道行,真是让老夫好生惊讶。”
能让松老这年岁甚高,见多识广的老修行感到惊讶,这已是另类的夸奖了,苏庭闻言,心头暗爽,露出笑意,十分虚伪地谦虚了两句。
“牢狱煞气,积累的是污秽之气,十分阴邪,便是老夫在那里过得一夜,也要受得几分损害。”
松老说道:“换作其他初入此门的道人前往,一夜之间,只怕真气被损,道行尽毁,又成凡人……至于凡人,住上一夜,反倒受害不多,可若是时日一长,煞气入体,也将留下病根,终身难除。”
“你这一举,消了煞气,日后牢狱之中,无故猝死之辈必将减少。”
“这可是帮了方庆不小的忙,须知,他便是因此,才仕途受挫,几年来未得晋升。如今你替他除去阻碍,想来再过一段年月,他便会受得提携,得以升官了。”
“难怪方庆将你看作再生父母一样,替你拦了不少事情。”
说到这里,松老抬手指了指,颇有赞赏之色。
苏庭嘿嘿笑道:“过奖过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方庆一心都在官场上,早年不顺,后来得松老指点,才得仕途畅通,如今虽然只是一方小官,也已年过四十,但他雄心犹在,才把落越郡治理得这般出色。
苏庭这一次,替他扫掉了一个仕途上的阻碍,对于方庆这等醉心官场的人物而言,确实恩重难言。
“举手之劳?”
松老淡淡道:“要清去煞气,可非是易事,老夫都不易办到,除非凝就法意,得成三重天的人物,才能轻易扫清煞气。”
“若非你有雷道传承,怎会这般简单?”
“不过你这一次,也算因祸得福,炼化煞气,补益自身,使得真气有所增益,倒也是个幸事。”
松老语气稍低,声音微沉。
苏庭微笑道:“确实因祸得福,虽然失了一缕真气,但在牢里修行,反倒如同仙山福地,进益不少。若不是家中有姐姐需要照顾,且这落越郡也只有一座监牢,只怕,我苏某人还得经常犯些事情,换个牢房,偶尔进去住上几天,当个喜欢吃官家饭的惯犯。”
松老闻言,脸色当即显得不甚好看,道:“你这小子,勿要得意忘形,虽然雷道真气至阳至刚,但也不是你这浅薄道行可以肆意妄为的……须知煞气入体,你虽能炼化,肉身不受损害,真气得以增益,但是对于魂魄也有侵蚀,否则,也不至于有许多犯人,在牢狱之中关得久了,变得疯癫。”
苏庭微微一笑,道:“多谢松老教诲。”
对于这一点,苏庭自然不惧。
陆压传承在他识海之中,化作一个斩仙葫芦,可谓万邪不侵。
上人阴神都要折损在他识海当中,何况方寸之地的些许煞气?
苏庭这般想着,颇为风轻云淡。
但松老又是何等阅历深厚,怎么看不出这小子笑意敷衍,当即叮嘱道:“看你这小子,也不放在心上,莫不是到了外地,还想去其他监牢走走,当作仙山福地一般修行?”
苏庭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你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松老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也罢,本不愿与你多说,怕是挫了你的心气,对修行不利,但若任你这般胡闹,也是不成。”
苏庭心中一震,顿觉几分不安,不禁苦笑:“您老人家这副模样,总觉得有些吓人,不知您是觉得,晚辈这是又怎么了?”
因为他发觉松老这个神态及语气,算得是十分熟悉。
那一次,是蝴蝶灰烬入眼,当夜上人一缕阴神来犯。
而这一次,又是什么征兆?
似乎有些不妥?
第三十二章 天劫
“纵观道门,鼎盛万分,有两大祖庭,有千百分支,多有得获真传者,其中不乏习练雷法之人。”
“再看佛门,普度众生,降妖魔,度鬼怪,化阴邪。”
“道佛之中的修行者,莫非都不知牢狱之中,煞气沉重?”
松老语气凝重,说道:“他们也可不惧煞气,他们也是道行高深,他们也能炼化煞气,但修道之辈,从来忌惮牢狱之地,你可知为何?”
苏庭闻言,沉吟道:“晚辈倒也想过,之前便颇为疑惑,既然方庆笃信神佛,为何不曾想过要请道行高深的修行人,前去炼化煞气?”
松老微微摇头,说道:“一来,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向来不少,请动道人或是和尚,到牢狱之中去炼化煞气,影响甚大,不利于他的仕途。毕竟在朝堂之上,有不少文官,对于鬼神之说,从来嗤之以鼻。”
“其次,也是因为,真正有道行可以炼化煞气的修行人,极少显化于人世,方庆这一生所识的修行人,加上你与我,甚至青平,也不过一掌之数。”
“但最重要的是,修行之人,不愿入牢狱之地。”
松老说到最后,严肃认真,沉重凛然。
而苏庭听到这里,心中恍然,但在另一方面,却更是茫然,问道:“当世修行之事,绝非虚假,何以儒家门生,将修行视作虚无缥缈,认为我辈中人,欺瞒世人?”
松老微微摇头,道:“天庭法旨,不能显法,至今多年,其中究竟如何,老夫区区一个庙祝,自然也不清楚。只是,数百年来,天上神仙,不曾下界,只有庙宇在世者,承受香火,偶尔能显灵出来。”
说着,松老语气低沉,看向苏庭,道:“而你,正是因此,今后行走不易。”
“我?”苏庭指着自己的鼻子,错愕道:“我又怎么了?这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在牢狱中施法!”松老说道:“在牢狱之中施法,势必触动牢中犴兽神像,各方修道人之所以不愿入狱施法,就是因为忌惮犴兽神像。”
“犴兽?”苏庭知道,在这个世界,犴兽是守护监狱的神兽,在牢狱中立有石像,他当时也曾见过,但哪知那犴兽居然有灵。
“你在牢狱之中施法,所为又是害人,原本你是出不来的。”松老这般说道。
“可我怎么出来了?”苏庭摸了摸下巴。
“因为你炼化了煞气,杜绝了灵韵,也就暂时断了犴兽石像的神智,也算是你炼化煞气这一桩善举,所带来的善果。”
松老沉吟着道:“至于后来,你可以安然走出,多半是因为方庆陪你走了一趟,他作为朝廷官员,护送于你,如同赦你无罪,这才让你安然走出。”
说着,松老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对方庆恩重,方庆对你,无形之间,恩情亦是不小。”
苏庭颇为愕然,过了片刻,才算理顺了这来龙去脉,只觉莫名其妙,说道:“这什么犴兽,也太不讲理了?回头我让方庆拆了那石像……”
“你……”
松老眼角抽搐了一下,告诉他这些,本是让他心生畏惧,能够谨慎行事,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无法无天,回过头来,居然想去拆了犴兽神像,当下竟不知如何接话。
“等等……”苏庭忽然皱起眉头,狐疑道:“您老人家不在牢狱,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虽然说您这消息灵通,但犴兽神像的反应,我当场都不知晓,您老人家知晓得这么清楚?”
说着,苏庭悄悄打量松老,总觉得这老头似乎隐瞒了什么。
难不成松老见我太过自信,编出来吓我?
但松老向来稳重,也不像是个坑啊?
“你在想什么?”
松老看他神色古怪,就知这小子满肚子坏水,铁定腹诽不已,当即哼道:“老夫不与你明说,是怕吓着你了。”
苏庭苦笑道:“您这么藏着掖着,深浅难辨,才真是吓着我了。”
松老见状,无奈摇头,思索片刻,才略微点头,接着深吸口气,不再隐瞒,缓缓说道:“当夜你在牢中,从落越郡看去,天上有星光一闪,亮了一瞬,我便知道,你必是在牢中施法,触犯了狱中之神。”
“天显异象?狱中之神?”苏庭摸了摸脸,道:“我面子这么大,闹出这么大动静?”
“你这小子……”松老看他模样,不像是吓着,反倒有些洋洋得意,不禁叹了口气,活了这些年,还真没见过这么不知轻重的混账家伙。
“继续继续。”苏庭催促了两声,仿佛在听自己的光辉事迹。
“你知道狱中犴兽的本体,是天上哪尊神仙的显化么?”松老见他这种模样,只好直言,哪怕吓着他这小子,也好过他这么无所畏惧,今后四处闯祸。
若无敬畏之心,搅得天翻地覆,迟早要吃大亏。
留下一点敬畏之心,不是坏事。
“犴兽本体?”苏庭讶然问道:“哪一尊神?”
“二十八星宿之一。”松老沉声道:“井木犴。”
“二十八星宿?”苏庭怔了半晌,才道:“井宿?”
这二十八星宿,苏庭算是耳熟能详,无论在前生,还是在今世,都是十分熟悉。
极为相似的神话世界。
天庭、地府、道教、佛门、所谓神仙佛祖、所谓修行之辈、甚至这个大周朝廷,都与前生,极为相似。
先有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如今还出现了二十八星宿。
对于常人而言,或许不甚熟悉。
但苏庭熟读古籍,不说熟知神话,但对于前世所在,历史上的各家神灵,也并不算陌生。
二十八星宿,井木犴。
如此熟悉的神灵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