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
走过阴暗的地界。
狱卒停下了脚步,朝着前方指了指。
方大人目光看去,正见前方那少年盘膝而坐,神色淡然,呼吸平缓。
“果然是修道之人。”
方庆心中几分犹疑,顿时消去,虽然自身不是修道中人,但也大约看得出来,苏庭这个姿势,是在打坐,见这少年如此入神,多半道行不浅,已能入定。
不谈是修道之辈,单是一个少年,入了牢狱之内,还能如此淡然自若,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就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正当方大人心中感慨之时,就见那个少年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仿佛一道流星闪过。
方庆心中一凛,忙是一礼,道:“方庆拜见苏先生。”
听得县令大人如此恭敬的言语,那带路的狱卒,顿时呆若木鸡。
苏庭闻言,反倒一怔,思忖片刻,对于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也无半点印象,似乎此前从不相识,疑惑道“不知这位大哥是?”
“在下是落越郡县令方庆。”方庆施礼,语气温和。
“原来是县令大人。”
苏庭起身来,回了一礼,心中嘀咕了几声,颇有茫然。
他与这县令素不相识,为何这县令认得他?即便认得,倒也就罢了,可堂堂朝廷官员,对自己这一介白丁,何以如此恭敬?
而那带路的狱卒,早已是瞠目结舌。
方庆示意狱卒下去,旋即才道:“方某有幸,曾在神庙见过苏先生背影,知晓苏先生身份。”
苏庭道了声原来如此,但心中愈发古怪。
就算如此,又何必如此恭敬?
这样的疑惑,在瞬间之后,便消了去。
在前世所在,科技兴盛,把风水神鬼诸事,都斥作封建迷信,但这样的局势下,尚且是有高官人物,笃信风水,求签算命。
而在这样的时代里,神仙之事绝非虚假,就连当朝皇帝都设立了国师府,信奉神佛,何况一方县令?
这位方大人,多半是知道他属修道之人,故而不敢怠慢。
“先生之事,方某适才得知,已立即命人前去查清此事,还先生一个公道。”
方庆施礼道:“此事尚未查清,但方某坚信,苏先生绝非窃贼,故而亲自前来赔罪,先请苏先生出来,免得受苦。”
苏庭大约明白了这位方大人的想法,本想应下,随之外出,然而心中一动,微笑道:“入世出世,正是我辈中人所该历劫的过程,既然入狱了,那就在狱中等侯。方大人何时能查清我是无辜的,我便何时出去,也免得方大人破了规矩。”
方庆闻言,不知怎地,有了些许错愕。
牢房之中,不是善地。
无论是谁,听闻可以提早出狱,也必然是十分欢喜的。
更何况,修道之人,据说最为忌惮牢狱之地,会损伤己身。
方庆之所以提早来请苏庭,便是隐约知道这点,他生怕苏庭受到牢狱之灾,折损道行,从而心中愤恨,今后若是做法,坏了他的官运,便是不美。
除此之外,对于方庆而言,这也是与苏庭这修道人结交的一个机会。
哪知苏庭竟然拒绝了?
莫非此人道行高深,已经能够不惧牢狱之中的伤害?
那他的道行,岂不是比松老更胜?
“方大人不必担忧,这份人情苏某记下了。”
苏庭摆了摆手,笑道:“只不过这次,也算历劫……待查清了事情,苏某再出牢狱,也不算迟。”
方庆仔细看了看,看不出苏庭有什么怨愤,留在牢狱之中也不是气话,而是有心留下,尽管心中茫然,但也不再坚持,只是点头道:“如此,便委屈先生了。”
“不委屈。”
苏庭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笑着问道:“话说回来,我今夜被囚禁在此,若是外头发生命案,总不会查到我的头上罢?”
方庆陡然一震,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修道之士,法术玄妙,咒杀之法,足能杀人于无形。
莫非此人已经不再局限于勘测风水,测定吉凶的范畴?
莫非此人已经到了足以施展玄妙法术的地步?
第二十四章 施法!
出了牢狱,方庆犹自骇然。
他也接触过不少修行中人,也接触过不少武道高手。
他对于修行,有着几分认知。
他也知道,苏庭这样的少年,正面斗起来,不见得能打得过袁捕头。
但是,修道中人,让人看重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勘测风水,测定吉凶的本事……正如同朝堂上那些手握大权的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但身份地位之高,便是连武道高手,都要臣服麾下。
文官掌的是权势,而修道人掌的是运势。
方庆自觉眼下官运亨通,未来不可限量,却还须得修道之人来维持,故而才如此看重此类人物。
但未有想到,这个名为苏庭的少年,竟然已经超过了这个范畴,到了足能施法的地步。
这样的人物,已不是寻常风水术士可比,而是真正的人物,有着神通法术,如同半仙。
虽说古老相传的神话故事里,那些搬山填海的故事,显得十分虚幻,但他也知道,一些神通法术,确是不假。
“这样的人物,怎能招惹?”
方庆深吸口气,眼神之中,充满了骇然。
他曾经见过袁捕头一刀劈开疯癫的烈马,他曾见过袁捕头一掌打裂巨石,心中也颇震撼……但是,袁捕头武力虽高,场面虽是热血沸腾,让人为之震撼,可论起让人恐惧,又怎么比得上神秘莫测,难以追寻轨迹的法术神通?
越是神秘,越是难知,就越是让人恐惧。
正如此刻苏庭,似乎有心杀人,但他身在牢狱,未曾出手,谁知他的手段,又是如何玄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法术神通,比之于所谓暗箭,又是何等非凡?
“大人?大人?”
狱卒在旁呼唤了好几声,才把方庆惊醒过来。
方庆醒悟过来,深吸口气,偏头说道:“本官告诉你们,好生招待这苏庭,万万不得怠慢,好酒好菜伺候着,不得失礼,更不得敲诈勒索,否则,饶不了你们。”
“是,大人。”狱卒战战兢兢,应了下来。
……
牢房中。
苏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从这个方庆身上,他倒是看见了许多前世高官的影子,当即不禁摇头,有些笑意。
但这也是,毕竟在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
“以后我这个修道之人,江湖术士的身份,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苏庭吐出口气,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时候也快到了。
此时此刻,应是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将近二更时分。
对于修道人而言,这是个绘画灵符的好时辰。
苏庭不会画符,但今日的事,跟绘符也不无关系。
他从怀中掏出空白符纸,在地上摊开。
只见苏庭闭目,过得片刻,才睁开眼来。
只这么片刻,他就已经运起真气,经过心脏,透过经脉,融入心血之内,来到舌尖。
他咬破舌尖,血液顿时溢出,满口腥甜味道。
这是心血,乃是他运转真气,从心脏推动出来,融合了一缕真气在内。
这一缕真气,脱体而出,无法恢复,乃是永久损耗。
毕竟他道行不足以外放,凭借一重天的道行,要想施法,就必须有施法的代价……失去这一缕真气,失去一缕心血,就是代价。
“成!”
他将符纸划过舌尖。
淡黄符纸上,划出一抹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苏庭宛如不觉,将符纸取过,裹住五行甲,默念咒言。
半晌,苏庭脸色苍白,看向了牢房墙壁上方的一个缺口。
那里是通风口,方圆仅两尺半,用两条实木挡住。
苏庭低声道:“去罢去罢,把我今日所受之恶气,全都去了。”
他伸手一抛,裹着符纸的五行甲,从那通风口的缝隙处,抛了出去。
轰地一声!
墙壁之后,顿时闷响传来。
苏庭道行未高,暂时未能分神,故而盘膝坐下,全心全意,沉入其中。
……
牢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