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摇了摇折扇,略感惋惜。
身后一人低声道:“既然已经不能如此接近那位姑娘,那么也就没必要亲近了,孙家主的事,何不直接动手?”
王公子将折扇放下,悠悠说道:“若在前些天,我便直接动手了,但既然已经为了那位姑娘,跟他亲近了些。眼下要办舅舅的事,也算水到渠成,自然就不必动强了。”
“退一步说,落越郡方大人治下,法纪森严,最忌杀人案子……咱们既然不能杀人灭口,那么事后,他若告上官府,难免有些也有纠缠。”
“毕竟是动强的事,仔细查案下来,破绽还是难免的。”
“至于现在,在官府的眼皮子下,他苏庭心甘情愿,亲笔落下名字,便没有他反悔的余地了。”
王公子站起身来,将折扇顺手拾起,往前走去。
身后那下人满面迷惑,不禁问道:“官府的眼皮子底下?”
王公子笑道:“咱们给苏庭定的那间茶室,你知道对面是谁?”
那人问道:“是谁?”
王公子说道:“落越郡的那位铁面捕头袁珪,还有捕快赵沃。”
那人讶然道:“铁面无私的袁捕头?”
王公子微微点头,道:“正是这厮,此人珍惜名声,不好财色,故而行事刚正,我舅舅尝试收买过他,可惜不能成。但那位赵捕快,可是贪财的……”
“昨夜,我请姓赵的喝了顿酒,让他今日此时,请袁捕头来这里吃上一顿,而在这个时候,咱们顺便让喝得不省人事的苏庭,亲笔签下契约,就在这位铁面无私的袁捕头面前,就在官府捕头的眼前。”
“哪怕这袁捕头心有疑惑,但契约是实的,而苏庭落笔,也是实的。以他固执的性子,也只会依法处事。”
说着,王公子眼前一亮,道:“走,苏庭来了,你去迎他。”
第二十章 事起!
“来来来!”
“苏庭,再喝点酒。”
“喝不下了?这杯酒水,是你我相逢恨晚,为之惋惜,必须喝下去。”
“不喝下去,莫不是看不起我?”
“你要醉了?这可不行,这一杯敬你我好友之情,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必须喝下,喝不下来,不要怪我翻脸了。”
“这才对嘛,喝醉了酒,那就在这儿住下,我给你找个姑娘……行行行,你要回家,我就送你回家。”
……
劝酒的那点技巧,王公子手到擒来,应付一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少年,自觉绰绰有余。
酒尽三壶,苏庭呼吸粗重,脸颊通红,声音也都低沉了些。
王公子目光之中,闪过一缕异色,看着三壶烈酒,露出笑意。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袁捕头来了。”
王公子应了一声,斜斜打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退了下去。
“苏庭,还要喝么?”
“不……不喝了……”
苏庭微微摆手,神色茫然,声音宛如呢喃。
王公子露出不屑之色。
苏庭低下头,似乎正在干呕,然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虽然苏庭着实饮酒三壶,确实是有两分醉意,但实际上,他身怀正统道家真气,能游走全身,能疏通血脉,增厚精气,也就能让酒劲尽快消去。
用他上辈子的话来说,也可以说是加快了新陈代谢,消化了酒气。
除此之外,他的真气,中正平和,清凉冷静,能让他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
尽管体内真气,不足以让他变得千杯不倒,但也不至于让他如表面上这般不堪。
苏庭在饮酒,但也在等侯。
就在这时,门口打开,一个下人,悄然给王公子递过契约。
而门口却并未关上,正对面有两人正在饮酒谈笑,朝着这边瞥了一眼。
“对了,苏小弟。”
王公子将契约取出,悠悠说道:“我见你暂时无业,给你租了间店铺,给你经营,也算个营生,你在这里签个名字,我再借你几十两银子当本钱,也就是了。”
苏庭神色茫然,颤着手,接过契约,看了看,摇头道:“怎么不像是租店铺的契约?”
王公子笑道:“你真是喝醉了,我当哥哥的,还能骗你不成?”
他凑近前去,指着字眼,笑着道:“你仔细看看。”
他一指按着字,遮住了些许重要字眼,一指划过,轻轻读过。
“你看,没错吧?”
“哥哥怎么可能骗你?”
“签了名字,也就是了。”
王公子语气平淡,有着几分冷意。
苏庭脸色通红,神色迷茫,似乎已经有些醉得不省人事,口中咕哝了几声。
王公子说道:“来人,取笔墨来。”
苏庭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道:“我……我有笔墨,我在练字……不要你的……”
王公子嘴角一勾,露出冷笑。
……
对面。
袁捕头面貌刚正,神色冷毅。
捕快赵沃,看着对面,笑着说道:“这位王公子,听说跟那苏庭,近来走得十分亲近。这富家公子,与贫家少年,意趣相投,结成好友,此事在落越郡,几乎引为佳话。”
袁珪微微皱眉,落越郡不大,对于王家公子的名声,他算是颇有耳闻。
这位王公子,可不是个什么善类,怎么可能无故亲近贫家少年?
就在这时,对面场景又在变化。
王公子取出了一张纸。
而苏庭取出了笔墨,似乎正在落笔签名。
“他们在签订什么契约?”袁珪微微皱眉。
“大约是罢。”赵沃笑着说道:“听说苏家有间店铺,以前租给了孙家,如今快要时限了,多半是签给了王公子。”
“灌酒了人,签下契约,这是什么事?”袁珪微微摇头。
“袁大哥这话可就不对了,人家在酒桌上,你情我愿,落笔签名,又不是强行逼迫,就算里边有什么不公道的事,也是他们俩心甘情愿的。”赵沃笑道。
“也是。”袁捕头收回目光,微微摇头,他做捕快多年,能察觉其中似乎有些猫腻,但无论如何,那个贫穷少年是心甘情愿签下名字,那就是合法之事,这样的事情,他作为捕头,也就只能依法行事。
而在那边,苏庭签下名字,王公子往桌上放了二十两银子,然后便匆匆离去,留下苏庭一人。
“还是给了银两的,不拖不欠,算是他两人做了一桩生意,也算公道。”
赵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袁捕头不置可否,未有理会。
……
房中独有苏庭一人。
他微微闭目,暗中运功。
酒气逐渐消去,人也愈发清醒。
“这就完了?”
苏庭抬起头来,吐出口气,低声道:“这姓王的,这两日接触,可不像是心慈手软,少说也得赶尽杀绝啊。”
他略感疑惑,本以为王公子还有后手,未想这就过去了。
仅仅是骗他签了个名字?
只是这么简单,值得让这王公子跟他虚以委蛇多日?
经过几日接触,他也知道,这个王公子也不是什么蠢材,算是颇有些许智计,只不过远比不上他苏某人而已。
所以,在他苏某人的眼中,这点把戏显得十分拙劣。
当然这点把戏,之所以这么拙劣,并不是王公子没有更为周全的计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王公子压根瞧不起他,从一开始,把他苏庭当作三岁孩童那般戏耍,根本没有用心去定计,根本没有用心去谋划。
说来也是,换个角度来看,让他苏庭去骗来一个三岁毛孩的冰糖葫芦,他也不会多么用心,没有强抢,稍微哄骗,也就算是有点心思了。
王公子的这点心思,大约就是如此。
“虎头蛇尾!”苏庭眉宇微皱,缓缓起身,把笔墨抛开,将二十两银子收在怀里,随手捻起那一块玉佩,“大约是这个?”
这是王公子之前相赠的玉佩,算是价值不菲。
“如果猜得不错,这玉佩应该就是他的后手。”
……
而在对面,就在苏庭取出玉佩时,袁珪恰好扫过一眼,以他几乎练成内劲的武学造诣,目力也是极好,几乎如同鹰隼一般。
袁珪看清玉佩样式,目光一闪,露出厉色,蓦然站起身来。
“怎么了?”赵沃讶然道。
“玉佩。”袁珪沉声道。
“什么玉佩?”赵沃露出疑惑之色。
“早上孙家家主报案,随身玉佩失窃,价值不菲,正是此物。”袁珪放下酒杯,推开座椅,便要迈步。
“什么?”赵沃错愕了一下,旋即笑道:“不劳您来费心,玉佩既然在这小子身上,我这就去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