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炼道之谈,如今多是传说,虚无缥缈,难言真假。而习武之人则遍布世间,武道技艺,乃是确确实实可以看见的本事,只须练武几日,便能见效,所以世人习武者众多。”
苏庭略有恍然,心道:“倒是修道之人,哪怕有心修行,但不得其门而入,即便得了些许末流功法,数年乃至数十年修行不成,不入门槛,未得真气,这般例子,也是不少。”
这也是朝堂之上,儒生质疑的源头质疑。
武道为真,仙道为虚,所谓神仙妖魔之传说,不过前人杜撰,愚昧百姓而已。
其实这般质疑,也并非没有缘由。
修道之初,修行中人,入门艰难,往往三五年未能练就真气,甚至数十年光景,乃至于半生修行,都未必入门,难免使人心中迷惑,从而质疑。
而习武之人,锤炼体魄,几天就能变得强壮,见效极快,也是事实。
……
“武艺也分三重。”
“第一重,搬运气血,拳脚有力,算是入门,不再是粗通招式的门外汉,在江湖之上能算高手。”
“第二重,凝成内劲,劲力迸发,能崩山石,能断生机,摧毁人的五脏六腑也只是轻描淡写,一拂而过,不留外伤。”
“第三重,号称武道大宗师,已经将人身潜力发挥到了极点,能开碑裂石,能力挑车马,能生裂虎狼,纵横无敌。”
“但武艺终究是人的道路。”
“人力有时尽,因此,到了这一步,人身的极限尽数挖掘出来,便也是武道的极限,无法再进一步,也无法敌得过岁月的衰老。”
苏庭翻阅着这本簿册,对于武艺的分化,也有了大致上的了结。
修行的三重天,在前面来看,修道中人尽管手段高深莫测,玄奇万分,能下蛊,能用符,能咒杀,但正面打斗起来,还是不容易斗得过习武之人的。
毕竟这三重天之内,武人强盛,以争斗,杀伐为主,而修道之人,则以养生,积累为主。
“人力有时尽,天道永无穷。”
“武道有尽头,可是仙道,却还有道路。”
“三重天之上,乃是凝成阴神,成就上人,堪称是超凡脱俗。”
“可惜这本簿册,只记载到这一步,没有更为详细的记载。”
苏庭将簿册收起,想起了那个侵入他识海之中的上人。
那竟然是一位比松老道行高了无数倍的人物。
那是一位超脱了人身界限,堪称人上之人的人物。
那是一缕可以任意侵入他人识海,抹杀他人魂魄的阴神。
那是一位道行高深到连松老都难以想象的人物。
“难怪一缕阴神散开,能让我识海壮大,魂魄凝实,感知扩展,得益无穷。”
苏庭感叹道:“这修成阴神的上人,竟然如此厉害,若不是看了这本簿册,根本难以想象其玄妙高深之处……只不过,任你上人再是厉害,那又如何,还不被我苏某人斩灭了去?”
他收了簿册,站起身来。
这簿册之中记载的常识,对他来说,确实极为重要,几乎可以说是让他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体系。
至少,让他明白,在修成阴神,成就上人之前,在红尘俗世之中,还是不能过于肆意妄为。
毕竟前三重天,习武之人的本事,真正论起实力,不见得比修道中人逊色。
只不过,修道人终究是修道人,也不能妄自菲薄。
“神仙鬼怪,玄奇法术等等方面,古往今来,传说无数,加上当世极少有人显法,便显得无比神秘……也就让人不敢轻视。”
“而实际上,修道人哪怕是只是修行初期,也大多能识风水,能辩吉凶,能知善恶,而到了稍微高深的地步,已能用法术,能用符法阵法,乃至咒杀之法,能断生死。”
“这各种手段,神秘莫测,加上古往今来,搬山填海种种传说,也足以让世人为之敬畏。”
“就算是武人,得见鬼神,也心有敬意。”
想到这里,苏庭取出了五行甲,放在手中。
五行甲乃是宝物,玄妙无比,尽管耗尽了多年前那位道人残存的法力,但只要苏庭修成二重天,真气外放,就可以初步运用这五行甲。
而如今,他仅得真气入门,本是不能运用此宝的。
可是在簿册之上,还有一种方法。
便是用舌尖之血,引动一缕心血,将体内真气放出,凝成精血,从而施展法术,施展法宝。
“此法来历神秘,损害极大……”
“一般来说,真气运用,消耗之后,只须打坐恢复便可。”
“然而,用精血引出体外,这一缕真气便彻底斩断与本身的联系。”
“此法实际上,便是自损真气,自斩修为,借以施展法术或是法宝……”
“这样的法门,似乎颇为隐秘,而哪怕传出去了,多半也不会有修行之士,愿意自损根基。”
“但我既然得了此法,也没有闲心再跟那王公子去耗了。”
“损得一缕真气,节省时间,提早完事,让我安心修行,这中间节省下来的时间,对我苏庭这等旷世奇才而言,都足够我凝聚出三缕真气了。”
第十九章 宴无好宴
这一日。
苏庭修行完毕,将家务尽数做好,全部妥当,又准备了些许食物。
这些天,他似乎顾着跟王公子厮混,混得熟了,也就没有“见外”,跟王公子借了十两银子,维持生计。
“姐,我今夜有些忙碌,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家。”
临要出门,苏庭随口编造了个谎言,避免表姐担忧。
表姐对他自是深信不疑,但听闻他要在外头过夜,不禁担忧。
毕竟苏庭自幼,都不曾夜不归宿。
“小庭……”表姐欲言又止。
“没事。”苏庭眨了眨眼,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但是……”表姐依然难免忧虑。
“我没事的。”顿了一下,苏庭叮嘱道:“只是今天夜里,你一个人在家,可不要害怕。”
“姐姐倒是不怕,只不过你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这在外头怎么是好?”苏悦颦眉宇轻蹙。
“想要养家糊口,赚钱吃饭,总有些许需要迁就的地方。”苏庭笑了声,旋即又道:“但我就出去这一趟,以后不再这样了。”
……
苏庭出门来,朝着茶楼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露出冷笑。
这次在他怀里,揣着毛笔,带着墨水,并有一张空白符纸。
墨水不是正经墨水,而是乌贼的墨汁。
苏庭之所以知晓乌贼墨,乃是因为他对于古文字有所了解,对于偏门古籍,也有涉猎。
上一世里,《癸辛杂识续集》,便有记载:世号墨鱼为乌贼……盖其腹中之墨可写伪契券宛然如新,过半年则淡然如无字。
其中意思,跟他与青平所言,大致相同。
究其原理,只是乌贼墨本身性质的原因,随着时间长了,氧化挥发了而已。
“看不出来,这个青平,总是生人勿进的模样,实则倒是热心,居然托人给我准备了些乌贼墨,也罢,就算欠他一个人情。”
苏庭嘿了一声,往翠玉楼去。
今日还是王公子请客,但不是饮茶,而是喝酒。
细数来,这两日混熟了,到了“灌酒”这一步,也就差不多该图穷匕见了。
这一天比苏庭预料得早了两日。
因为王公子比想象中更没有耐心,或许说王公子比他想象之中,对自己更为轻视,更不放在心上,也便认为,到了这个火候,足可下手了。
不过苏庭倒也不慌,若在此前,被打乱了原本的节奏,或许还要苦恼一些。
但这一次,他从松老那本簿册里,得到了以当前浅薄道行,也能施展五行甲的方法。
也是因为有了这施法的本领,他便已放弃了原本复杂的谋划,改用了更为粗暴直接的办法。
想来今日,会过得十分精彩。
……
翠玉楼。
王公子手执折扇,轻轻摇动,哼着小曲。
在他旁边,几名小厮侍立在旁。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进来,凑近王公子耳边,低声说道:“苏庭在路上。”
王公子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报信这人犹豫了一下,道:“公子何必在他身上花费这些时日?不过只是一个穷小子,背后无权无势,不论公子想要什么,小的们直接把他按倒,痛打一顿,他什么也就依了。”
“蠢材。”王公子斜斜瞥了他一眼,道:“能猫戏耗子,要动强作甚么?”
闻言,那下人连忙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掌,连讪笑道:“是小的愚蠢。”
王公子拍了拍手,道:“这个苏庭,年纪不大,又卧病在床多年,见识不多,心智单薄,本公子不过请他吃了几顿饭,他也就逐渐消了戒心,把本公子引为知己。”
顿了一下,王公子看了那人一眼,笑道:“这些天来,你不见他对本公子,已经开始亲近了么?”
那人闻言,低声道:“这倒也是。”
王公子悠悠说道:“据说他家那姐姐,长得十分貌美,再这般下去,凭借本公子跟他的交情,便可以跟他回家一趟,与他那美貌姐姐,接触一番。”
“有了这顺理成章的接近,有了她弟弟的亲自引见,消去她两分戒心,再凭借本公子的手段,勾搭一个没见识的贫家姑娘,又怎么是难事?”
“可惜舅舅近些时日显得烦躁,避免夜长梦多,要尽快向他下手,夺来契约。”
“否则再厮混两日,便可以去见那位苏家小姐姐了。”
“可惜了,可惜了。”
王公子摇了摇折扇,略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