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沙发上坐着人,是信用社的高主任,高主任冲着楚天齐笑笑,笑的有些不自然。
“小楚,信用社贷款的事,是怎么搞的?养殖户没还利息,信用社找我们来了。”黄书记开口道。
楚天齐正要说话,高主任抢着说道:“黄书记,三方协议上明确写着‘养殖户不能按期还贷款和利息时,由青牛峪乡负责”的担保条款。”
“小楚啊,办什么事要经过大脑,不要什么事都瞎担保。”黄书记又说了一句。
“书记,我……”,楚天齐刚要解释,就被黄书记打断了。
黄书记皱了一下眉:“不要找理由,现在马上去县法院,催要外贸公司欠养殖户的钱,用于还利息,去吧,坐乡里车去。”说完,一挥手。
楚天齐起身,和高主任走了出去。
一出门,高主任就向楚天齐解释,自己不是要来黄书记这里告状,只是实在着急,想着找黄书记,可能事情好解决一些。楚天齐表示可以理解。
刚回到办公室,司机小孟就来了:“楚助理,车准备好了,现在走吗?”看来黄书记已经安排办公室派车了。
楚天齐拿上那份几方协议,和小孟出了办公室,上了二一二,小孟发动了车了。
路上楚天齐在想着各种解决办法,都被他否定了,只有找县法院这条还可以试一试。
楚天齐也有点小郁闷:由乡里负责担保的条款,在原乡长签的担保协议中就有,这次只不过是重签罢了。黄书记怎么就赖自己了,还不让自己说出来。
十点多的时候,楚天齐到了县法院,来到龚庭长的办公室,龚庭长正在办公室喝茶。
看到门口的楚天齐,龚庭长起身招呼道:“楚助理,快进来,你来的很准时呀,我昨晚刚回来。”
楚天齐一进门就说:“龚庭长,不好意思啊。我来是想问问外贸公司欠养殖户钱的事。”
听到这儿,庭长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脸色变了谈,马上恢复了笑容:“你是说这件事啊,外贸公司本来有几笔应收款,应该能在这几天收回来,结果执行时出了点麻烦,现在还没有到位。”
“庭长,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楚天齐诚恳的说。
“庭长”,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外贸应收款……”。
“我这有客人。”龚庭长急忙对着女孩说。
女孩也看到了沙发上的楚天齐,马上说:“庭长,我一会儿再来。”说完,走了出去。
龚庭长看到女孩走了出去,对楚天齐说:“楚助理,你先回,如果有款执行回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看到龚庭长说的诚恳,每次对自己也比较热情,楚天齐只得极不情愿的告辞,出来。
楚天齐来到街上,找到公用电话,给黄书记汇报情况。黄书记听完后,冷冰冰的说:“小楚,高主任还在我这里等着,下周就过春节,这周要解决不了,会是什么结果?哼,你看着办吧。”
随着“啪”的一声,话筒里响起了“嘟嘟”的声音,黄书记已经挂了电话。
“这什么事呀,又是看着办”,楚天齐嘟囔着。放下电话,付了费。
时间太紧了,今天就是小年,本周不解决,下周来县里就找不到人了。如果利息还不上,信用社那里会怎么办?肯定是找乡里或是逼养殖户,到时候都得找到自己头上。想了一遍整个事,楚天齐觉得还得找法院。
那找谁呢?找院长,也许会有办法。找院长怎么说呢?对,把协议给他看。楚天齐在心里盘算着。
协议呢?楚天齐一拍脑袋:忘在龚庭长办公室了。急忙转身向法院走去。
楚天齐走到龚庭长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龚哥,按你吩咐,把外贸公司应收款分配方案做了计划,都在表格上。”
楚天齐放下了敲门的手。
龚庭长的声音:“我看看,嗯,好,先放这儿,我找院长签了字,就按这个办。”
“龚哥,这次做表格怎么弄的那么神秘呀?”女孩的声音。
“这次执行回的应收款,按程序应该是先处理青牛峪乡养殖户的贷款利息,然后再处理其它的,可是那几家都和领导有关系的。外贸公司的债主太多,谁知道下次什么时间回款。这次本来应该是由执行局拿分配方案,为了给几个关系户帮忙,我这才和执行局长商量,由我出方案。”庭长的声音透着得意。
“龚哥,你没说实话,肯定你和执行局都得好处了。怎么也得给妹妹分点吧。”女孩的声音嗲嗲的。
“心肝,想要好处,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庭长声音的。
“龚哥,今天不行,我来那个了。”女孩撒娇的道。
“唉,真不巧,那就香香哥哥吧。”龚庭长声音很贱。屋里马上发出了嘴唇和脸接触的声音。
楚天齐正准备离开,忽然,就听龚庭长说道:“你怎么那么粗心,不把门关严?”
“还不是着急见你嘛!”女孩嗲嗲的声音传来:“龚哥,小妹先走了。”接着皮鞋咔咔的声音向门口走来。
楚天齐赶忙躲进了旁边的厕所里,只听门一响,皮鞋声更加清晰响起,渐渐远去了。
平稳了一下心情,松开了拳头。刚才听到他们对话,恨不得进去揍那个家伙一顿,他说的款没执行回来原来是在忽悠自己,更可恨的是还装出一副很热情的嘴脸。“什么东西。”楚天齐心里骂了一句。
进去揭穿他的谎言,让他给还利息?还是把他的行为捅出去?都不行,他矢口否认,自己也没办法,而且也没权利要求他。怎么办呢?对,还是去找院长,只要院长不签字,钱就还在。楚天齐打定主意,出了厕所,到法院办公室问了院长的办公室在哪里。
就在楚天齐做思想斗争的时候,青牛峪乡也是暗流涌动。高主任在黄书记办公室时,从黄书记接楚天齐电话的语气分析,问题没解决。他急了,于是,通知工作人员去养殖户家催款,也是变着法的逼着乡里想办法。养殖户在信用社的有意推动下,正在筹划着到乡里上访。安排完这些,高主任继续到黄书记办公室去守着。
楚天齐又来到龚庭长办公室,龚庭长听说他只是拿协议,很客气的告诉他:“楚助理,回去等着吧,有消息就通知你。”
楚天齐说了声“好的”,拿起桌上的协议走了出来。来到三楼最东边的房间,门上没有门牌。
楚天齐轻轻敲门,里面传出“请进”,像是女人的声音。
楚天齐推门走了进去,办公桌后的人抬起了头,确实是一个女人。头上留着分层次的短发,身上穿着藏青色的职业套装,脸上微化淡装,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给人一种端庄、干练的印象。
“你找谁?有事吗?”女人问道。
楚天齐忙道:“你是院长吗?”
女人“嗯”了一声。
“我叫楚天齐。”楚天齐自我介绍道。
“楚-天-齐”,女院长自言自语。忽然问道:“你以前是在市一中上班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楚天齐有些纳闷。
“后来辞职了,到县里参加招聘考试,笔试面试双第一?”女院长继续说。
“没错。”楚天齐应道。
“我是高强的妈妈,他说你的学识和品行让他佩服,他一直关注着你。对于你给强强的帮助,我们全家都很感激。”女院长说话很爽快。
楚天齐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尽了一个教师的职责罢了。”
楚天齐刚到市一中工作时,接了高二五班的班主任,楚天齐向其他老师了解到,高强原来学习很好,因为谈恋爱,成绩下降很多,而且很叛逆,经常逃课。后来,楚天齐通过观察,发现高强很聪明。于是,多次找他谈人生、谈理想,在楚天齐的引导下,高强改正了不足,学习突飞猛进,在高考时考上了首都政法大学。
“楚老师,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女院长坐在了楚天齐旁边的沙发上,问道。
“院长,我现在是青牛峪乡的乡长助理,我这次来是……”,楚天齐就把这件事情详细的向院长做了说明。当然,立案厅龚厅长与女孩说的话和做的事,他之字未提。
院长听明白了楚天齐的来意。
第十章 胆大包天
“私下别叫我院长,我也不称呼你楚助理,你就叫我刘姐,我叫你小楚,怎么样。”女院长笑着说。
楚天齐点了点头,“好”。
“小楚,你说的事情,我也知道,发生群众上访的事情时,我刚到任一个月。前几天,县政府发来了工作函,政法委书记专门召开了调度会。法院也做了部署,专门安排院领导跟进外贸公司的事,要求只要应收款回款,首先是给养殖户解决贷款利息。”刘院长说到这里,起身从文件柜拿来会议纪要给楚天齐。
楚天齐看了一下,刘院长说的内容和纪要上的要点一样。
“这样吧,我问一下进展程度。”刘院长说着,来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
正在这时,传来敲门声。刘院长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说了声:“请进”。
门一开,进来一个人,楚天齐看了一眼,正是立案庭的龚庭长。龚庭长径直奔着院长的办公桌而去,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院长。”
“有事吗?龚庭长。”刘院长问。
“院长,外贸公司的应收款执行回来一些,我做了一个分配方案,给您报过来。”龚庭长弯着腰,双手递上一张打印纸。
“分配方案?应该是执行局做吧?”刘院长接过分配方案。
龚庭长轻咳了一声,说:“院长,执行局的人都在外地执行任务,外贸的款到帐后,怕耽误事儿,执行局长就让我们帮着出了份方案。”
“哦,分管院长审阅方案了吗?”刘院长的话不疾不徐。
“分管院长在市里开会没回来,我电话请示,他让直接汇报给您。”龚庭长的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刘院长看完正面,又翻过背面看了看,背面什么都没有。
刘院长抬起头:“龚庭长,分配方案是依据什么做的?没有遗漏吗?”
龚庭长干咳了两声,说话有些结巴:“院,院长,分配方案是,是按上次会议纪要要求做的,没有遗漏。”
刘院长声音冷冷的:“你确定吗?”
龚庭长的腰更弯了,“我确定。”
“好,给你会议纪要,你再学学。”刘院长说着,把会议纪要扔了过去。
龚庭长脸色苍白,颤抖着手拿起会议纪要。
紧接着,刘院长又把几张纸拍在了办公桌上:“你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
龚庭长看到了,一份是政府的工作函,一份是三方协议,还有一份是青牛峪乡送来的欠款情况报表,实际上他那里都有复印件。
龚庭长头上已有了汗珠,他把腰直了直,故做轻松的说:“院长,对不起,我们工作有失误,方案上把养殖户的利息给遗漏了。”
刘院长知道龚庭长在装糊涂,本不想点破,毕竟自己到任时间不长,不宜大动干戈。准备让他拿回方案,把养殖户的利息考虑进去,就暂且不追究了。
谁曾想,龚庭长为了减轻责任,又加了一句话:“院长,青牛峪乡被遗漏,是我们工作失误,但青牛峪乡也有责任,到现在他们都没问过一次。”
龚庭长的话彻底激怒了刘院长,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忽然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办公室吗?尤主任来一下。”
很快,办公室尤主任敲门走了进来。
“龚庭长,你确实没见过青牛峪乡的人吗?”刘院长一字一顿的说。
到现在,龚庭长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他们一次也没来。”
楚天齐心里暗道:睁眼说瞎话。
“尤主任,你见过青牛峪乡的人吗?”刘院长看着办公室主任说。
尤主任有些纳闷:楚助理不是在沙发上坐着吗?他又看了看龚庭长,虽然他们是多年的同事,私交也不错,他可不敢不说实话。
“院长,青牛峪乡的人来过,光楚助理我就见了三次,今天,他还向我打听您的办公室呢!”尤主任如实说。
“啪”,刘院长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办公桌上:“龚庭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沙发上是谁。”
龚庭长扭回头,楚天齐正戏谑的看着他。
龚庭长后悔死了,他不是后悔舞弊,他后悔进屋时没看沙发,他也赖地上摆着的橡皮树挡住了自己视线。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扭回头,对着刘院长说了一句:“我说谎了,我错了”,随后低下了头。
刘院长脸色铁青,怒极反笑:“你胆大包天,睁眼说瞎话,见到的人说没见过,会议决议不执行,伸手过界管起了执行款分配。你的党性在哪里?为人民服务落实在哪里?真给政法队伍丢脸。”
停了一下,刘院长语气缓了缓,“尤主任把这件事记下,过几天在院务会议上对此事必须要严肃处理,要给政法系统一个交待,更要给衣食父母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