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底下,还悬挂了两只大红灯笼。另外在朱漆色大门上,则镶嵌了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属光亮的铜钉……
一切布置,与古代的大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中西合璧的别墅构造,却不显得庸俗,反而给人一种雅俗共赏的印象。
来到台阶下,小丁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多嘴说道:“祁掌柜,待会你……”
“我知道。”祁象啼笑皆非:“我是来看画的,不是来和他置气的,你这么担心干嘛?”
“咳……”小丁犹豫了下,也终于说了实话:“祁掌柜,我不担心不行啊。我听人说,那个朱少主,性格多变,反复无常。”
“哄他高兴了,他出手大方,不吝啬重赏。但是惹让他不高兴,他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人扔进太湖里头……”
小丁轻叹道:“十足的纨绔子弟作风,出了名的娇生惯养,难伺候。”
“嗯?”祁象眉头一皱:“来之前,你怎么不说?”
小丁顿时尴尬笑了,支支吾吾避而不谈。
祁象白了他一眼,自然也明白他的小心思。之所以不说,无非是不想得罪朱乔,更存了捞一把佣金的念头。
知道祁象不高兴,小丁连忙补救道:“祁掌柜,你也不用多想,只要认真掌眼看画就行。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说话之间,小丁连忙上了台阶,再回头笑道:“祁掌柜,我们进去吧,不要让朱少主再等下去……”
这时候了,祁象也懒得和他计较,跟着走进别墅。
进了门,一排宽大的屏风,立刻映入眼帘。
祁象凝神一看,只见屏风的框架,那是色泽微黑的原木色,看起来很像是黑酸枝。而屏风的屏,则是雪白的绢布。
在一扇扇素绢上,却是一幅幅绣像。
金陵十二钗,一个个身姿妖娆,婀娜多姿的美女,以不同的姿势绣绘在屏面之中,十分精致绚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绕过屏风,就是宽敞的客厅。
客厅的奢华程度,也不必多说,反正肯定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此时此刻,一个圆脸,西瓜盖帽发型,有几分小帅的年轻人,大咧咧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之中,他跷着二郎腿,右手扣着一把小巧玲珑的茶壶,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一瞬间,小丁脸上露出比鲜花还要灿烂的笑容,点头哈腰道:“朱少,我们来了。”
“……怎么才来啊。”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茶庄的少主,朱乔。他目光斜睨,视线在小丁和祁象身上掠过,根本没有停留,然后又自顾抄起茶壶,轻轻啜了一口。
“朱少,不怪我们,路上堵车……”小丁陪笑解释。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看画。”朱乔撇嘴道:“我忙,没什么闲工夫和你们扯淡。”
“是是是……”小丁连连点头,也巴不得这样。看好了画,拿到了钱,立刻闪人。
这态度,的确有几分恶劣……
也难怪进门之前,小丁反复的叮嘱。
“早知道不来了……”祁象微微皱眉,旋即自嘲一笑,轻轻摇头。这世上,哪有许多站着就把钱赚了的好事。
“祁掌柜,你来看看这画。”小丁招了招手,画卷就搁在旁边的桌子上。
祁象一瞥,只见画卷颇长,起码有两尺。
画是卷着的,一根轴有两尺,这是宽度。一般来说,按照画的比例,这幅画卷的长度,肯定不会少于三尺。
祁象在心里换算一下,顿时多了几分兴趣。这么大尺幅的画,的确不多见。
“啊?”
与此同时,小丁顺手把画卷系带解开了,然后小心翼翼把画卷展开,慢慢平铺在桌面上。他低头一看,忽然惊呼了一声,似乎很震惊的样子。
“什么情况?”
祁象心中一动,好奇之下,不由得走了过去。他走近一看,立时呆愣住了:“怎么回事,这画怎么是空白的?”
展开的画卷很长,至少有四尺。从外观来看,画卷装裱得十分精细,裱料是上等的绸缎,柔软中还带着丝质的光泽。
画心的纸,更是十分的细腻,纹理很密很白,看起来好像是质量一流的纸张。
“不对……”
祁象伸手一摸,立刻有了新的结论:“这不是纸,而是布,绢布!”
第55章 画里玄机
当然,不管画心是纸,还是绢布,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在画心之中,十分的干净整洁,皎白如雪,根本没有半点墨痕,更谈不上有什么字画。
“一幅白纸,这哪来的画呀?”小丁呆若木鸡,然后有几分慌张,回头道:“朱少,您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没错,就是这画。”朱乔站了起来,悠悠走来说道:“你俩给我仔细看清楚了,这画到底怎么样?”
“呃?”小丁一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惴惴不安,颤声道:“朱少,我只是个小人物,自问平时没有得罪过您的地方呀……”
“你想多了……”朱乔不屑嗤声,轻蔑道:“你要是得罪了我,早被我沉湖底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站在我眼前。”
小丁一听,如释重负,强笑道:“朱少,您说得对。我这个人,就爱胡思乱想,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少废话,我叫你来,那是看画的,不想听你拍马屁。”朱乔沉着脸道:“给我认真的看,然后好好的给我说道说道,这画到底怎么样。”
“啊?”小丁彻底傻眼,腿脚一软,差点没跪下。
画卷空白如雪,连墨点都不见,叫他看什么?也难怪他要方寸大乱,觉得朱乔是故意戏弄他,找个借口为难他,然后再借题发挥……
倒是祁象,却听得出来,朱乔的语气很认真,最起码是真心请他们帮忙看画的。
也就是说,这幅空白画卷上,很有可能隐藏了什么玄机?
祁象仔细的审视,陷入了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朱乔也很不满道:“你没啥本事,看不懂很正常。我不是叫你带个高手过来的么,怎么不听?”
“高手……”小丁精神一振,连忙指着祁象道:“朱少,这位祁掌柜,就是高手。”
“他?”朱乔眼中充满了怀疑之色。
“没错。”小丁急声解释道:“朱少,在您面前,我绝对不敢撒谎。你派人去湖州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在不久前虚斋开业典礼上,祁掌柜技压群雄,表现出高超的鉴定水平,最终夺得了五百万彩头……”
“嗯?”朱乔若有所思:“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原来是他干的。”
“是他,就是他。”小丁连连点头,然后脸色一垮,嗫嚅道:“不过朱少啊,您这画……真的没有拿错么?”
朱乔脸一黑,瞪眼道:“我说没拿错就没拿错,你聋了,听不清楚?”
“可是……”小丁干巴巴道:“这画……没图啊。”
“……要是有图,我自己不会看呀,还用得着你们?”朱乔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没图,我才让你们帮忙看画!”
“啊?”小丁彻底懵了:“没图,让我们看什么?”
“我不管,反正画在这里。”朱乔骄纵道:“你们给我好好看,再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的话……哼哼,你们就别走了!”
“朱少,你不要吓我啊!”小丁脸色煞白,冒出了冷汗。
“我从来不开玩笑。”朱乔冷着脸,就在这时,祁象回头问道:“这画是什么来历?”
“啥?”朱乔愣了一愣。
“这画是你怎么得来的?”祁象再问:“你买的时候,画是什么模样的?卖画给你的人,又是怎么介绍的?”
“咦?”小丁眼睛骨碌碌一转,突然叫道:“掉包,对了,肯定是掉包。朱少,是不是有人把真画偷走了,给你换了这幅假画……”
“掉什么包,这画原来就是这样。”朱乔莫名恼怒,然后叫道:“总而言之,这是一幅好画,很好很好的画,价值连城,无价之宝,懂吗?”
小丁顿时呆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装聋作哑,傻傻地看着朱乔,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祁象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你说说看,这画是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朱乔闷声闷气道:“我买的呗。”
“买的时候,画就是这样的吗?”祁象有些惊疑。
“……是又怎么样?”朱乔突然叫嚷道:“你也不要废话,我是请你来看画的,不是让你东问西问,胡乱打听……”
“不打听清楚,怎么看画?”祁象不为所动,在陈述一个事实:“给人看病,还要望闻问切呢,那掌眼看画,要是对东西的来历一概不知,能看什么?”
朱乔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变了又变。
就当小丁心惊胆战,以为朱乔爆脾气发作,打算胡搅蛮缠的时候,却听他大叫道:“来福,你出来,给他们解释……”
一声令下,一个四十来岁左右,十分精明的中年人,忽然闪了出来。
“少主,您有什么吩咐?”中年人笑眯眯问道,眼睛光芒不时闪烁,就好像偷吃了肥鸡的狐狸,充满了笑意。
“你跟他们讲一讲,这画到底是什么来历。”朱乔扔下一句话,就背着手走人。他走得似乎有些匆忙,眨眼就不见人影。
“好的,少主!”
中年人恭送朱乔离开,一转身腰板就变得十分挺直,很严肃的样子:“你们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
“这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丁迫不及待,直接问道:“这哪是画呀,分明是一张空白的裱幅嘛。”
中年人目光凌厉,沉声道:“少主说是画,那么肯定是画。最好是,不是也得是!”
“啊?”小丁又傻眼,这不是指鹿为马,强人所难嘛。
祁象眉头轻皱,旋即舒展:“是不是画,这个我们暂且不提。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你应该能够告诉我们吧?”
“东西也没有什么来历。”中年人淡声道:“这是在一个私人拍卖会上,少主他拍下来的。拍卖的主持人说,这好像是唐宋年间流传下来的古物,应该不会有假。”
“等等……”祁象有些吃惊:“你确定,这是唐宋年间的古物?”
要知道唐宋至今,至少有一千年历史了。可是画心却洁白如雪,这不合常理呀。
中年人目光一瞥:“就是不确定,才找你们这些行家来鉴定啊。”
“咳!”
一瞬间,小丁灵光一闪,突然懂了:“你的意思是,朱少他……”
中年人似乎看穿小丁的心思,立刻打断道:“少主他没错,也不可能出错,你们牢牢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呃……”小丁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明白,我们明白。”
“明白就好。”中年人满意点头,随之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了。”小丁笑容可掬:“这个我们懂,知道怎么操作,您尽管放心,也请朱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