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六旁边急道:“罗公子不可乱走,若有闪失,我担当不起的。”罗坤笑道:“不妨事,片刻即回。”葛六见罗坤真有去的意思,不好阻拦,便对米迁道:“罗公子是我家老爷的座上贵宾,你不可怠慢了,掌灯前一定亲自送回。”米迁道:“大管家放心便是,米迁晓得。”葛六道:“既如此,早去早回吧。”米迁随后高兴地拉着罗坤上了渔船,驾舟去了,葛六目送了片刻,摇摇头,自回庄了。
罗坤上得船来,礼见了米翁,米翁一见罗坤,不由喜道:“好精神个孩子!当是个小贵人。”罗坤随米氏祖孙一路谈笑,乘船驰向了沙洲岛另一侧。到了岸边,离船上岸,米迁引了罗坤向几间竹舍走去。米翁揽好渔船,从仓中提出两尾洞庭鲤鱼,自去备饭了。
米氏祖孙所住的这几间竹舍,居于岸边高处,背靠青山,前临湖水,是一处幽雅所在,院中挂晒了几张鱼网,旁边一块菜地,生长着数种翠绿的果蔬。米迁请罗坤于竹舍中落了座,随后提了壶茶来,与罗坤品茗交谈。罗坤端杯呷了一口,但觉茶香爽口,不由赞道:“好茶!”米迁笑道:“这是洞庭湖特产,君山银针茶,很有名气的。”罗坤点头道:“有名气的东西,就是与众不同。”
米迁这时道:“罗大哥似外乡人,不知何故来此沙洲岛?”罗坤道:“岛上的葛云湘先生与家师是旧交,因与家师有约,来此与他相会,不巧家师与葛先生外出了,只好在此等候了。”罗坤接着又道:“对了,昨日来岛上时,在湖边候船,谁知洞庭鱼米之乡,船只甚少,后来好不容易上了一条渡船,却又在途中遭了盗劫。”米迁闻之惊道:“罗大哥可被劫去了什么财物?又如何脱的身?”罗坤笑道:“那些水盗也太不济事,都被我用船桨打发了。”
米迁闻之,惊异道:“原来罗大哥是身怀武学的侠士,失敬!失敬!”罗坤笑道:“一点防身之术罢了,算不得侠士。”接着又道:“后来才明白洞庭湖上起了匪患,所以船只少得可怜,米贤弟是当地人,可晓得其中一些事情?”
米迁闻罗坤一人将水盗击退,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心生敬服之意,实言相告道:“最近几年,不知哪里冒出一伙强人,估计是一些洞庭湖畔的渔民与一些不法之徒勾结在一起,做那杀人越货的买卖,八百里洞庭时发血案,不但贩货载客的船少了,就连渔家也多在近岸捕鱼,不敢深去,官府也曾派兵围剿过这伙水盗,可惜都无功而返。听说这伙水盗人数不少,由一个叫何飞雁的人领头,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忽聚而为盗,劫财越货,忽散而为民,隐于湖畔及各岛渔村间,故极难捕捉,乃是一伙十分厉害的强人。”
罗坤道:“不知那盗首何飞雁是位什么样的人物?”米迁道:“此人尤为狡猾,从不亲自做案,估计这何飞雁也是化名,现今无人识其真面目,所率众盗十分狠毒,拦船劫货时,遇有反抗者即杀。也曾有遭劫之人识得几名水盗面目,告官去捕拿。不出几日,那告发者便无端地身首异处,所以有知情者也不敢举报了。”罗坤愤然道:“这伙强人如此霸道,着实可恶,可惜昨日没有擒拿住一个,否则问出些底细来,也好一举铲除他们。”米迁道:“这伙强人鬼得很,也曾有深受其害者用计擒住过几名水盗,皆云临时招集而来,只知头领唤作何飞雁,至于巢穴在哪里却是死也不知。”罗坤闻之,诧异道:“如此看来,这伙强人倒是有心计的,不易对付。”
米翁这时端来一盆烧好的鲤鱼,于桌上放了,道:“今日别无他物,但以湖中的鲤鱼招待小贵人吧,明日再叫迁儿去湖中捉几只洞庭鳖,让小贵人尝个鲜。”说完,又提来一坛米酒,摆了几碟果蔬,随后道:“小贵人但与迁儿用了,老夫倦累了,先去歇了,你们年轻人说话吧。”罗坤忙起身谢过,米翁用手止了,转身去了。
米迁、罗坤二人推杯换盏对饮起来,极尽欢畅,二人话语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不觉间,酒干菜尽,饮了个淋漓酣畅。时近傍晚,米迁欲留罗坤彻夜长谈,罗坤也有不舍之意,但恐师父回来见不着面,便起身告辞,欲在岛上步行绕回葛家村,米迁不应,自掌船送了。行至半路,遇见了管家葛六派人来迎的小船,罗坤便换过了船只。米迁与罗坤约定,明日一早来接,去湖中捕鳖游玩,随后驾舟自回。回到葛府,罗坤见师父谷司晨还没有回来,与葛六招呼了一声便去睡了,葛六自对罗坤埋怨了些“不回来用饭,却去渔家饮那淡酒”之类的话。
第二天清晨,米迁早早地驾舟来迎了。葛六见有米迁相伴,也自放心他们去游湖,罗坤别了葛六,自与米迁驾舟荡去。八百里洞庭,南接湘、资、沅、澧四水,北向吞吐长江,水连天,天接水,碧波浩淼,气象万千,看得罗坤心醉神迷。舟至近岸而行,放目极望,但见湖滨处,平畴绿野,牧童牛牯,风掀稻浪,水带禽涟;湖上远景白帆,近飘荷香,鱼跃鸟飞,令人陶然欲醉……。
罗坤立在船头,览此人间胜景,感慨不已。米迁则潜入水中,近没远出,手中不时地便多了只洞庭鳖或几尾财鱼、鳊鱼来,直看得罗坤拍手叫绝,好生欢喜。洞庭鳖、财鱼、鳊鱼是洞庭湖中三种名贵的特产水鲜、味道极美,远近闻名,为厨家所青睐。米迁任舟在湖中自行,水鲜捉得差不多了,便上船来与罗坤说话,讲些水中的趣事。
罗坤无意中抬头,忽见远处一大岛,四面环水,群峰耸立,山如螺髻,景色十分优美,不由问米迁道:“贤弟,这是何方妙处所在?”米迁道:“这便是君山,也称湘山,山中大小七十二峰,斑竹满山,茶园四布,更有许多古迹,如‘湘妃墓’,秦始皇‘封山印’便在其中。”罗坤闻之喜道:“如此胜地,不可不游。”米迁笑道:“好极!陪了罗大哥尽兴便是。”
船近岸边一渡口处,此时水面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岸上似一集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米迁寻了一空隙,把船揽了,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一老者正在船上烧饭,便招呼道:“刘老爹,给我望会船,我上去走走。”那老者抬头见是米迁,不由喜道:“原来是‘小龙王’,放心便是,老夫自会看顾了。”米迁谢了一声,拉了罗坤上岸而来。途中遇见不少熟人,各都热情地与米迁打招呼,罗坤笑道:“贤弟的名气果然大得很,到处都有人识得。”米迁笑道:“多承乡亲们抬举罢了。”二人寻了家饭铺,饮了一壶碧螺春,吃了两碗阳春面,随后米迁便引了罗坤四处闲游。
君山四处都是斑竹,与那常见的青竹翠叶自是有异,罗坤初次见到,觉得很是新鲜。米迁介绍道:“相传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其妻娥皇、女英二妃,闻讯赶至此君山,望南嚎哭,因悲伤过度,竟哭出血泪,滴于竹上而成血色斑竹。”罗坤闻之笑道:“可惜那二妃的眼泪也少了些,若涌如泉水,把这竹子通身染成赤竹红叶,岂不更有名气。”米迁笑道:“传说罢了,若照罗大哥所言,这洞庭湖水恐怕也会变成红色的了。”
二人一路游至湘妃墓,那墓身为石砌,前立石柱,上雕麒麟、狮、象,墓周遍植斑竹,别有一番肃然。罗坤看罢感叹道:“真切两位痴情的烈女子,那舜帝也算死得值得。”二人又游至柳毅井,罗坤先前也听人传说过柳毅为龙女传书而入仙道的故事,此时不由感慨道:“人生当如柳毅君,仙化而去,足矣!”米迁见罗坤忽起向古之意,忙拉了他往别处游去了。
米迁、罗坤二人又观游了一阵,随后寻了一家茶肆,讨了两碗闲茶来喝,暂作歇息。这时,罗坤无意中一抬头,见茶肆外来往的人群中,有三个人一晃而过,其中的一名汉子,正是前日在湖上遭盗劫时,盗中为首的那名持叉大汉。罗坤心中立时一惊,起身拉了米迁就走。米迁不知何故,忙扔了两个铜板在桌上,作为茶资,便跟了出来。
出了茶肆,米迁诧异道:“罗大哥,何事这般急?”罗坤“嘘”了一声,附在米迁耳侧,轻声道:“前面那三人中,有一个便是我前日在湖上遇见了的水盗头目,你我后面秘密跟了去,定能寻其老巢,发现其同伙。”米迁闻之,大吃一惊道:“罗大哥可认准了?莫要误识了人。”罗坤道:“保无差错。”二人于是便悄悄尾随而来。
此时,前面那三名汉子离了人群往山中走去,罗坤、米迁二人在后面远远地谨慎跟了。走至一片斑竹林前,那三人忽停住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米迁以为被发现,不由一惊。罗坤忙拉了他于路旁避了,低声道:“他们做贼心虚,警觉一些罢了。”此时果见前面那三人观察了一番,见无异处,便钻进了竹林。米迁见罗坤经验老到,心中佩服,二人随后也进了竹林,沿着一条不易察觉的小路跟踪而行,曲曲折折走了多时,那三人走到了竹林中几间破旧的竹屋前,又四下望了望。接着,为首那名汉子上前轻轻叩击了三下竹门,里面似有人回应了三声,随即门一开,三人便闪了进去。
罗坤、米迁二人悄悄绕到了竹屋后面,在竹壁上寻了缝隙往里观看,见里面除了先前那三人外,另多了五名凶悍的大汉。为首一人,满脸横肉,溢着杀气,坐在一把竹椅上,对刚进来的那三人拱了拱手,道:“刘松老弟,还好吗?”那叫刘松的汉子一屁股坐于另一把椅子上,摇摇头道:“别提了,狄彪大哥,小弟前日在湖上险些栽了。”狄彪道:“此事我已知道了,查到那小子的下落了吗?”刘松道:“洞庭湖上哪有咱兄弟们查不到的事?听说那小子去了沙洲岛葛家村的葛云湘那里。”
外面的罗坤、米迁二人闻之,暗吃一惊,想不到水盗已了解了罗坤的行踪,二人不由互望了一眼,继续窥听。此时见那狄彪狠狠地道:“又是葛云湘这老匹夫,我们遵照何大哥的意思,给他面子,退避三舍,不动他分毫,没想到他却在暗中查我们的底细,最近又请了帮手来,看来你们在湖上遇到的那小子,也是葛云湘老匹夫请来的人了。”刘松此时不由自主地揉了揉手臂,心有余悸道:“那小子好大的力道,我这胳膊两天没敢动,现在还疼得很,要不是他住在葛云湘那里,我早就召集弟兄们下手了。”外面的米迁对罗坤敬服地一笑,罗坤努了努嘴,心中疑道:“葛云湘先生似与盗首何飞雁相识的,这是何道理?”
此时见那刘松道:“狄彪大哥这次约了小弟来,可是有大宗的买卖,合力一起做?”狄彪却道:“祸事到了,还去做什么买卖,此番不比寻常,是关系到弟兄们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刘松与外面的罗坤、米迁闻之,各是一怔,随即听那狄彪道:“三天前,葛云湘那老匹夫与一位陌生人到了何大哥的朗月山庄。”
罗坤闻之,心中一喜,知道随葛云湘同去之人便是师父谷司晨,继而暗讶道:“师父与那葛云湘为何去了水盗的巢穴?”米迁这时却呈惑然之色,低吟一声:“朗月山庄?”尤感惊异。此时见那刘松道:“他们去了朗月山庄又能怎样?”狄彪道:“何大哥敬那葛云湘老匹夫是洞庭一带的名士,自是以礼相待,谁知那老匹夫一见何大哥的面,便相质问,刨根问底,何大哥虽然百般辩解,却还是露出了几处破绽。”刘松怒道:“那老儿如此不知死活,何不一刀宰了?”狄彪道:“葛云湘老匹夫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何大哥的庄上质问,乃是那陌生人给他撑腰压阵。”刘松讶道:“那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加上葛云湘老儿,顶多才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狄彪这时面呈惊骇之色道:“老弟有所不知,那陌生人自称姓谷,是葛云湘老匹夫的朋友,不知什么来头,见何大哥辩解不过,对那老匹夫言语上露出威胁之意时,竟借讨茶之机,把客厅中的那八仙大桌的四只桌脚,以掌力按入地中半尺,而桌面上却见不到掌印痕迹。”刘松闻之,大吃一惊道:“此人竟有这么深厚的功力!当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罗坤在外面闻之,心中笑道:“那盗首何飞雁还没有真正见到师父的本事呢,不过此举已经把他镇住了。”此时又见那狄彪忿忿道:“何大哥见葛云湘老匹夫身旁有高人相助,言语上便缓和了些,极力掩饰。何大哥与那老匹夫平日里也是交厚,年节都有礼物往来,面子上很敬他的,葛云湘不知从哪里得了些风声,来到何大哥这里,一连追问了三天,何大哥已是无路可退了。”刘松一旁发狠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何不在酒菜中下了毒药,两下不就都轻松了吗?”外面的罗坤、米迁二人闻之,不由各是一惊。
此时便听那狄彪道:“开始时何大哥极力辩白,想掩盖过去也就算了,就在昨天,何大哥实在搪塞不过,便在茶饭中下了**。”外面的罗坤、米迁二人听到这里,险些惊呼出来。此时见那刘松喜道:“早些这么做,能省去多少麻烦。”狄彪却摇头叹道:“何大哥被迫无奈才出此计策,想把他二人迷倒,以灭口实,谁知他二人直至今日还是无事一般。”
罗坤闻之,猛然恍悟道:“是了,怎么忘记师父是天下闻名的药王了,这点雕虫小技如何瞒得过师父。”心情立时一松。那狄彪接着又道:“何大哥见他二人安然无恙,心知不妙,便暗中传消息于我,招集各路兄弟,待他二人坐船回沙洲岛葛家村时,半路截杀,以绝后患。”外面的罗坤、米迁闻之,大吃一惊。
此时见那刘松道:“不杀他二人,我等皆有灭顶之灾,不知葛老儿与那姓谷的何时离开朗月山庄?”狄彪道:“葛云湘老匹夫却也狡猾,见何大哥掩饰不住,也就不再追问,以免扯破了面子,不好脱身,便出言劝慰,对何大哥说了些迷途知返、悬崖勒马的混账话。何大哥知道在朗月山庄内动不了手,便极力挽留二人,以有时间通知各路兄弟半路设伏,葛云湘与那姓谷的似有察觉,今日已有了离去之意。”
刘松兴奋道:“很好,就在半路干他一家伙,不至于泄了何大哥的底。”忽又忧虑道:“那姓谷的武功高强,弟兄们恐怕挡他不住。”狄彪道:“有葛云湘这个没什么本事只会饶舌的废物累赘,并且在水面上,那姓谷的本事再大,也施展不开多少的。为了防止意外,恐令他二人逃脱回去,报官发难,何大哥还专门请了铁水鹰先生前来助战。”刘松闻之,大喜道:“有了铁先生出马,那姓谷的再厉害,也会保万无一失的。”
罗坤闻之,心中讶道:“这位铁水鹰是什么人?竟令众盗如此推崇?”也自有些忧虑起来。此时见那狄彪道:“时辰不早,赶快通知弟兄们半路设伏,在他们必经的土龙岛附近截杀,务必得手。”刘松应了一声,随后一拱手,带了两名手下兴冲冲地去了。狄彪等人又候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也出了竹屋,钻进竹林中不见了。
罗坤见众盗走尽了,忙对米迁道:“应快些找到家师与葛先生,告之危情,助以一臂之力,共同御盗。”米迁点头称是,二人便起身离了竹屋。待出了斑竹林,米迁自是惑疑道:“真是怪了,依刚才强人所言,他们所说的何飞雁何大哥,应当是朗月山庄的主人,可是朗月山庄的庄主却是葛云湘先生的好友顾康之先生。顾庄主我见过,慷慨好施,也是洞庭一地的名士。”罗坤道:“莫非何飞雁是顾康之的化名?若如此,这个人可谓隐藏得极深。”米迁道:“有道理,不过顾庄主怎么会成为为害一方的盗首呢?实在不可思议。”
罗坤道:“事不宜迟,我们当去接应一下家师与葛先生,但不知朗月山庄在何处?”米迁道:“朗月山庄是君山有名的一座庄园,离这里不远的。”罗坤道:“如此最好,我们这就去吧。”米迁道:“你我这时贸然进庄,势必引起不便,为免众盗狗急跳墙,立时发难,我们且在庄外候了尊师与葛先生,然后再从长计议。”罗坤道:“我也正有此意。”
罗坤、米迁二人转过一座山,见前方一面山坡上坐落着一座山庄,庄门上有“朗月山庄”四字,罗坤知道便是这里了,随与米迁在路旁的竹林内隐了身形,密切注视着山庄的大门。此时有一些行踪诡秘的人在朗月山庄的庄门前进进出出,气氛显得有些异常。米迁道:“今日果比平时热闹些,看来真要有所举动了。”不多时,从庄门内陆续出来一些人,互相耳语了几句,便都散去了,庄门前倒一时静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庄门忽然大开,从朗月山庄内走出了一群人。罗坤一眼便看见了师父谷司晨在其中,走在前面的还有一白衣人与一位绿袍儒士。米迁这时悄声道:“那位白衣人便是朗月山庄的主人顾康之,着绿袍者是葛云湘先生,另一位气度不凡之人当是罗大哥的师父了?”罗坤道:“不错,正是家师,看来有家师护着葛先生,那顾康之不敢妄动。”
此时见葛云湘与顾康之拱手作别,又说了几句什么,那顾康之唯唯诺诺,也自恭敬,葛云湘则是失望地摇了摇头,一揖而别,谷司晨稍断其后,不离左右。顾康之目送二人片刻,忽一挥手,率众入内,庄门立时紧闭。谷司晨、葛云湘回头望见,便加快了速度向罗坤、米迁这边走来。走得近时,便听葛云湘道:“此事需细加斟酌才是。”谷司晨道:“事急矣!当以周全。”
罗坤、米迁二人这时从路旁路出,罗坤高兴地喊了声:“师父!”米迁也道:“葛先生。”冷不防把葛云湘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罗坤、米迁二人时,谷司晨、葛云湘心中各自一喜,都暗道:“来得正是时候。”接着,罗坤礼见了葛云湘,米迁礼见了谷司晨,葛云湘望了望他二人,诧异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又如何来了这里?”罗坤道:“晚辈前两日到贵府会师父不着,便结识了米迁贤弟,今日相约去湖上游玩,偶然到了这里,现有件重要事情有报于师父与葛先生知道。”谷司晨朝身后的朗月山庄望了望,止了罗坤道:“此地不便叙话,换了地方再详谈吧。”四人随即离去。
谷司晨、葛云湘、罗坤、米迁四人来到渡口旁的集市上,寻了一家茶楼,上了二楼雅座。葛云湘与了店家二两银子,嘱其勿让人打扰,店家也自识得葛云湘,应了一声,备了茶水,高兴地去了,葛云湘回身把门关了。罗坤随后便把山中竹屋旁听到的一切细述了一遍,谷司晨、葛云湘听罢,各是大吃一惊,谷司晨眉头一皱道:“顾康之果然要动手了,事情变得严重了。”葛云湘自是急得在桌旁来回走动,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便知道他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这……这怎么办?”
米迁一旁道:“传闻中的水盗头领何飞雁,当真是顾康之庄主?”葛云湘愤然道:“除了他还能是谁?与我称兄道弟,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背地里却干着如此杀人越货的勾当,竟被他隐藏得数年来不露马脚。我质问了他这几天,始终不肯承认,如今还要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来,我……我不信,他……他真的敢加害于我?”葛云湘这时已然变了脸色,额头渗出汗来,谷司晨道:“葛兄少安勿躁,事情既已突变,当想出一条万全之策才是。”葛云湘这才稳了稳神,桌旁坐了。
罗坤这时道:“师父与葛先生如何到了这里?又如何发现顾康之便是何飞雁的?”谷司晨道:“此事说来也巧,那日你我师徒分手后,为师便去沙洲岛拜访葛先生,在岸边久候无船。后来寻了一条网鱼的渔船,船家起初不肯渡送,说湖中多盗,后来我与他五两银子,船家重利心动,这才应了。开始倒还平静,船至湖心时,忽有两条盗船围攻过来,可见这些强人因往来船只甚少,生意不得做,连独舟孤客也来劫了。当时,盗中有一名持纸扇的年轻人,见我没有交出钱财的意思,便上前来欲制服于我,以扇击来,我便乘机反拿其手腕,此人功夫似也不弱,惊急之下,全力回抽。我顺势拿住扇身,以内力将其震脱手。那人自知不敌,弃扇退走,呼哨一声,率众尽数去了。到了沙洲岛见了葛先生,述逢盗经过,以纸扇示之,葛先生不由大惊……”
葛云湘这时接着道:“谷先生是葛某故交,突然来访,自是高兴万分,然以强人纸扇示我,葛某见之大惊,因识出此扇是两年前葛某托人从苏州买来,与顾康之饮酒赏月时题字赠送于他的。洞庭湖水盗猖獗,葛某也曾暗中查访过盗踪,自无线索,那日见了纸扇,便想起顾康之近年来做事神秘,多让人不解。并且葛某平日出游访友,从不逢盗,觉得事有蹊跷,便拉了谷先生壮胆,前去朗月山庄质问。见了顾康之之后,他虽百般辩解,但在言语间,还是有破绽露出,后搪塞不过,欲示以威胁恐吓,多亏谷先生以神功将其镇住,令他不敢有所妄动。那顾康之见事情要暴露,便起了阴谋害人之心,在前晚的酒菜中下了**,谷先生不愧为‘药王’,自有防范,故不曾遭其毒手。谷先生见事已至此,叮嘱葛某,不可再相质问,应想法脱身,从长计议。故又在庄上拖延一日,至今晨,葛某言缓和了些。那顾康之见我二人安然无恙,虽是惊疑,面上倒也未曾显示出来,见我不再逼问他,也自松了口气,说是朋友之间,当消除误会,摆了一桌和气宴,我与谷先生推辞不过,也是不让他起疑心,只得应了,待酒席后立即脱身走人。席间隐见庄中人手频频调动,知道事情已处在了一触即发的险境,故草草饮了几杯,便要别去,顾康之极力挽留不住,也只好将我二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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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司晨这时道:“如今顾康之已伏兵半路,我们不能贸然相投,然而顾康之与我们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是杀人灭口,免除后患,我们是灭盗安民,保存自身。如今为了截杀我们,顾康之已尽调各路水盗于土龙岛设伏,朗月山庄已是空虚,当是一举铲除洞庭盗患的大好良机,可惜我们此时仅四个人,人手不够,无法成此大事。”
葛云湘道:“谷兄言之有理,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们不能在此耽搁太久,以免顾康之起疑心,再生他变。”葛云湘这时咬了咬牙,决然道:“顾康之,你这样做,也怪不得我。”随对谷司晨道:“谷兄,我有一计,现急书一封于巴陵(现今岳阳),巴陵守备常于道指挥使与葛某素有交情,也曾托请我暗中查访盗踪。今让常将军分兵两路,一路反袭土龙岛设伏之盗,灭其主力,一路直捣朗月山庄、顾康之的水盗老巢,双管齐下,定不让他走脱一个,从此令八百里洞庭水盗患绝。”谷司晨、罗坤、米迁三人,闻之称妙。
谷司晨随后道:“如今我们的行踪在朗月山庄的观察之内,为了计划顺利实施,需做周密安排。”米迁灵机一动,欲言又止,似有了主意。谷司晨看在眼里,鼓励说:“公子有何妙计,但说无防。”米迁于是说出了自己想法,谷司晨、葛云湘、罗坤三人闻之,点头称善。葛云湘即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衫,咬破手指,给巴陵守备常于道写了一份告急血书,写毕,交于罗坤收了。随后四人下了茶楼,向渡口而来,暗中果有人远远窥探。
四人上了米迁的渔船,米迁解了揽绳,随后又到了给望船的那位刘老爹船上相谢。刘老爹道:“小龙王为何去了这般光景?让老汉好等,若不是应了你,老汉早去了。”米迁一笑谢过,漫不经意地在刘老爹身旁低语了几句,刘老爹自应。米迁复回船上,荡起双桨,载了谷司晨、葛云湘、罗坤三人向土龙岛方向而去。岸上有盯梢的,见他四人乘船往土龙岛方向去得远了,便回身飞报朗月山庄。此时,那刘老爹也起身驾船离去。
第十四回 缉盗洞庭湖
米迁划船载了谷司晨、罗坤、葛云湘三人远离君山渡口,待去得远了,便停船不行。时间不大,刘老爹的渔船赶了上来,两船接近,刘老爹道:“小龙王约老汉到此,做些什么名堂?”米迁道:“现有一件急迫之事,烦请刘老爹相助。”刘老爹道:“今日反正也做不成什么事了,权当侍候小龙王一回吧。”米迁笑道:“多谢老爹成全,现请老爹把我的两位朋友火速送到巴陵,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管你老爹下半世快活受用。”刘老爹道:“能见小龙王在水里走上一回,老汉便足矣了。”米迁一笑谢过,随即请了葛云湘、罗坤二人到了刘老爹的船上。
谷司晨叮嘱了罗坤道:“坤儿,好生照顾了葛先生,不得有何闪失。”罗坤应道:“师父但请放心,有弟子在,保无差错。”葛云湘一旁道:“今有谷兄和米迁去拖住土龙岛的设伏之盗,葛某与罗小侠去巴陵搬兵,那贼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奇兵天降。”罗坤又关切道:“师父与米贤弟此去危险万分,可要小心了。”葛云湘道:“放心吧,你师父是陆上的猛虎,有米迁这个水中的龙王配合,不会轻意失手的,过不了多久,巴陵的援兵就会赶到。”那刘老爹一旁惊道:“几位可是官家老爷,去巴陵调兵来打水盗的?”葛云湘知道此时没有必要隐瞒,便道:“洞庭匪患,过了今日便可断绝,百姓不再受其苦了。”那刘老爹惊喜道:“如此可是洞庭万民之福。”精神一振,驾着渔船疾速而去,米迁与谷司晨也自放船去了。
刘老爹驾船载了葛云湘、罗坤二人,小船一路飞驰,不多时便已到了巴陵,已是望见那座天下闻名的岳阳楼了。罗坤自无心观赏,船距岸边还有十几米远,道声:“葛先生,我先去了。”身形一跃而起,落地后疾驰而去,葛云湘、刘老爹二人见了,惊异不已。
罗坤寻到了巴陵守备常于道的官邸,往里就闯,守护的兵士见了,惊呼一声:“拿刺客!”纷纷上前拦截。罗坤用手挡过一条刺来的长枪,大声喊道:“我有要事求见常将军,尔等勿要拦我!”接着双掌齐发,震断一排长枪,并不伤及兵士,随即收身一跃,从众兵士头顶一纵而过,府第立时大乱。
罗坤闯进门内,击退了近身的兵士,正不知如何寻那常于道时,忽听有人喝道:“何人大胆,敢闯我府第?”罗坤转身看时,见一侧房檐下站着一位中年武官,说了声:“是常将军吗?”身形随即欺至常于道面前。常于道一惊,双手前探,欲抓罗坤肩臂。罗坤身形一缩避过,顺势把葛云湘的告急血书递在了常于道手中,闪立一旁施礼道:“在下罗坤,奉葛云湘先生之命,速请常将军发兵湖中灭盗。”
常于道一抓而空,暗叫了声好,忽听罗坤所言,不由一惊,忙止住了欲上前围攻罗坤的兵士,急看血书。看罢,大吃一惊道:“葛先生在哪里?”罗坤道:“现在湖边舟中,随后就到,事情危急,请将军火速发兵。”常于道忙对众兵士道:“击鼓升帐,发兵湖中剿灭水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