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健引了谷司晨、罗坤二人向山上走来。行至半山腰,道路渐宽,两边时可见到木筑的房屋,有妇人、儿童从门窗内向这边观看。路两旁站满了持着刀枪的大汉,肃穆而立。至山顶,便进了一座大寨,迎面是一座高大雄伟的石木建筑——聚义厅,旁竖一旗,绣有“大力弓王”四字。这时,但闻一阵豪爽的大笑,从聚义厅内迎出三十多人,为首者,正是大力弓王弓长久。
第六回 白虎山(上)
弓长久见了谷司晨,不由大喜,抢前几步迎了,道:“能把先生请到山寨,实为我等的荣幸!”谷司晨拱手一礼道:“弓寨主客气了,想弓寨主名震关东,今得拜见,幸会!幸会!”弓长久摇头道:“惭愧!惭愧!”见了旁边的罗坤,弓长久一喜道:“这位小兄弟也同来了,是想来接我一箭的吧?”罗坤闻之,不好意思地一笑。
弓长久随后请了谷司晨、罗坤进了聚义厅。此厅极为宽敞,可容几百人,正中一虎皮高座,旁置数排厚木大椅。待分宾主落座,弓长久对谷司晨拱手道:“弓某一张硬弓射遍关东无敌手,不想竟能被先生赤手将箭接住,实在出人意外,弓某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今番有幸把先生请来,但想与先生交个朋友。”谷司晨微微一笑道:“弓寨主客气。”接着又赞叹道:“弓寨主大力神射,不愧为‘大力弓王’之名。其实,这一箭谷某接得也甚费力,实为侥幸。若在三年前,谷某是接不住的,也不敢接的。”弓长久摇头笑道:“惭愧!在先生面前,实在是卖弄了。”
用过了几道茶,宾主气氛融洽,谷司晨道:“有几句话,谷某不知当讲不当讲?”弓长久道:“先生是世上的高人,今日得以相识结交,是弓某的荣幸,先生有话,但讲无妨,不必忌讳。”谷司晨随后道:“弓寨主威震关东几十年,虽操的是绿林中的买卖,行的也多是侠义之事。今日已成就了富可敌国的基业,手下又有万人之众,关东一地,无有敢窥伺弓寨主者,财富与王侯,弓寨主当不会放在眼里。令谷某不明白的是,那支‘雌雄参王’,虽是罕见的宝物,人所争者,不过想换一场富贵罢了。这对弓寨主来说,似乎没有必要,何以这般兴师动众,亲自出马,志在必得呢?难道是为了自家受用,延年益寿,便不顾一世的名节,杀人夺物?”弓长久闻之,忽神色黯然,面呈伤感之态。
杜健一旁道:“谷先生有所不知,弓寨主有难言……”未等杜健说完,弓长久打断道:“还是由我对谷先生讲吧。”停顿片刻,他叹口气道:“弓某本生在中原,十二岁便来到了关东,为了生存,搏杀于绿林之中。一生也无什么大的建树,膝下仅得一女,名英儿,年方十四,自视为掌上明珠,万分疼爱。谁知英儿两年前忽患一怪疾,浑不识人。弓某伤痛之余,遍请名医诊治,可惜至今毫无起色,每日但以米汤维持生命。百治不效之后,心知只有灵丹妙药或能挽回一二。两个月前,长白山忽出土了‘雌雄参王’,若在平日,得与不得这宝物,自不会放在心上。然知此参王是一味千年罕见的灵药,或能救爱女性命,于是着力追寻,时动杀机,实为迫不得已。不料差一点儿就要得手,却又意外地失去了,看来是老天不佑弓某,罚我平日罪孽深重,故受此惩,可小女无辜啊!”说完,弓长久满脸的凝重,半天不语。
罗坤一旁闻之,心中大为懊悔,知道自己误食的宝参是用来救人性命的,望了望在座诸人,想说出那支参王是被自己无意中拣来吃掉了,实在对不住大家,然而见那些寨主尽是些凶悍性狠之人,话到嘴边,又硬咽了回去。谷司晨明白了事情原委,感叹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随后对弓长久道:“弓寨主,谷某不才,自幼学了些医术,懂得几味药性,可否见见令嫒,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弓长久闻之大喜,知对方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必有异能,忙起身离座,拜谢道:“先生若能救醒小女,弓某愿意让出关东五十六寨总寨主之位。”谷司晨忙上前扶了道:“弓寨主勿要施如此大礼,在没有见到令嫒之前,谷某还无把握,但请引见了。”弓长久忙道:“先生初至山寨,未及安歇,待酒宴之后,休息一晚,明日再行诊治吧。”谷司晨道:“弓寨主有所不知,谷某见到疑难之症,心下起急,一刻也等不得。待见到令嫒诊断之后,再歇息不迟。”弓长久见谷司晨态度执著,便万分感激地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弓长久随后引了谷司晨出了聚义厅,一行人众转向后山。那后山竟有几百间的房屋,错落有致,如集镇一般。整座山寨井然有序,险要之处都设有关卡,谷司晨见了,心中暗暗叹服。进了一处宽敞的院落,在一处雅致的房间内,一名少女躺在床上,似在沉睡。几名在旁边看护的侍女,见了弓长久等人进来,忙都施礼退了出去。弓长久伸手相让道:“谷先生,这就是小女。”谷司晨上前看时,不由吃了一惊,但见此少女面色苍白无血色,憔悴之极,形削骨立,似有残息,直如活死人一般,虽如此,却也显出几分的俏丽。罗坤旁边见了,惊得“咦”了一声,心中大为怜惜。同进来的几位寨主不忍看视,悄然退了出去。弓长久脸色凝重,一扫先前的豪气,忧伤之至。
谷司晨上前持了那少女的脉位,细诊之下,心中暗暗惊异,但感六脉微弱散乱,气若游丝,实是一极险之症。诊毕,谷司晨轻声问道:“弓寨主可知令嫒何故发病,竟致如此症状?”弓长久叹然道:“两年前的夏日,小女与侍女在山后玩耍了一整日,归来后,大汗淋漓,吵着要水喝,饮了冷水后便睡去了,谁知一睡不醒,以至今日。”说罢,哽咽不止。谷司晨点了点头,眉头皱了皱道:“原来如此!”弓长久急问道:“先生可知小女所患何疾?两年来,所请医家,众说不一,实令弓某好生烦恼!”谷司晨叹息一声道:“此为‘暑气失神症’,夏日大热,中了伏暑,又暴饮冷水,以至寒热相激,邪气不得出,内犯五脏,上侵脑髓,蒙蔽清窍,故而神明不用,昏不知人,日久形损肉削,脉微欲绝,实是一险症。”弓长久闻之,急切道:“不知小女可有救否?”谷司晨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此症若发在三个月之内,谷某倒也有几分的把握。如今病延日久,已近绝候,杂医滥治,正气伐无,目前可以说是没什么希望了。”弓长久闻之,凄楚不已,眼中竟含泪光,拜道:“弓某现今已信不得他人,但请先生大胆施术,死马当活马医吧。纵有意外,也是小女命数该绝,弓某自无怨言。”谷司晨见弓长久如此刚硬豪气之人竟也落泪,心下恻然,想自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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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长久随后引了谷司晨来到外室,谷司晨提笔书了一方,上列了几十味草药,然后道:“请弓寨主派人下山,照方抓药。”弓长久道:“倒可不必下山,为医小女之病,山寨中备了几乎能买到的天下间所有药物,在山寨中提药便是了。”谷司晨闻之,喜道:“如此方便,最好不过。”接着指了指所开药方道:“按此方配齐药后,研成粗末,装入透气的布袋中,放在令嫒身体周围及枕内,三日一换,以保药力。”弓长久立即命人持方配药去了。谷司晨又从怀中取了两颗黑褐色药丸,对弓长久道:“弓寨主可令人将此丹药分两日,当在午时,温水化开给令嫒服下,不可误时。”弓长久接过,吩咐了内宅侍女照法做了。谷司晨接着又开了一方,细审了片刻,随后道:“但将此方之药煎浓汁兑入糖水中,叫人服侍令嫒每日频饮。”弓长久接过药方道:“弓某叫人立即去办。”谷司晨迟疑了一下,止了道:“此入口之药,还是由谷某亲自配制吧。”弓长久感激道:“如此,请先生药房一行。”旁边众寨主见谷司晨处方遣药周备细致,并且十分谨慎,敬佩之余,知道小姐的病症有了一线生机,都暗自高兴起来。罗坤心中惊讶道:“谷先生不但武功高强,还有医病救人的本事,真是厉害!”
众人陪了谷司晨来到一所大木房子前,弓长久命人开了木门,随有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但见里面十几架药橱四面列了,药物分门别类,用纸签标得极是明白。地上堆满了小山似的袋子,也是那胡乱买来的药物了。谷司晨见了,笑道:“如此多的药物,弓寨主可以开家大药铺了。”弓长久无奈地笑道:“为了医治小女之病,弓某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的药物都搬到山寨来,可惜无高人遣用,也只当废物一般。”谷司晨闻之,暗中也自感慨。弓长久随后命看管此药房的管事协助谷司晨取药配制,谷司晨却在一样的药物中,挑挑拣拣,似有区别一般,时间不大,便将药物配全了。谷司晨将配好的药交于旁边侍者,让他去煎熬,又详细叮嘱了温度、火候,那侍者领命去了。弓长久这时感激道:“先生仁心至爱,实为病家之福。忙碌多时,但请于厅上用酒菜吧。”谷司晨一笑作答,随众人回到了聚义厅。
自此以后,谷司晨与罗坤便在白虎山龙云寨暂住了下来,谷司晨每日去医治弓英儿。罗坤闲着无事,便在山寨中游玩,弓长久派了人跟随侍候。到了晚间,罗坤便习练谷司晨传授的那套行气功及内功心法,数日后,身体中竟有了反应,罗坤惊讶之余,练得更勤了。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这天晚上,罗坤在室中静坐练功,此时已将先前腹中的那种饱和之气尽数化去了,似乎转换成了另一种气力,在腹中奔腾不止,四下激荡,偶又流窜四肢,但感神意非常,畅然之极。接着,罗坤又觉得体表肌肉跳动,且在不同的部位连成线条状,体内的那种气力欲有膨胀之势,但感力量无穷……
过了月余,弓英儿的病况有了好转,面色渐现红晕,身体也趋于正常,但仍昏睡不知人事。弓长久见有了起色,兴奋之极,更待谷司晨如上宾,恭敬有加,寨中上下,人人欢喜。谷司晨心中也自高兴,知道病情有了转机,信心大增,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寻思道:“若是神针秋海林在此,施以金针妙术,针药合用,倒可能令这女娃早些醒来。”见罗坤每日潜心练功,谷司晨尤感欣慰。
又过了数日,罗坤已将体内那股气力控制自如,运至双手,拍树击石,威力无比,运至两腿,踢打之力更是如此,尤其翻腾跳跃,捷健超常,院中木栏,一跃而过,身轻若燕。罗坤知道自己练出了本事,便跑到谷司晨那里,惊喜地道:“谷先生,我练出了好大的力气,好像永远也使不尽的。”谷司晨闻之,大喜道:“好快!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习成了内力。既然如此,我且试试你的力道如何。”说罢,一掌迎面拍去。罗坤见了,惊急之下,索性闭上眼睛,运掌全力相迎。但听“砰”的一声,谷司晨的身形立时倒退了数步,脸色灰白,忽眉头一皱,似呈痛苦状。罗坤睁眼后,见了谷司晨的这般形态,不由诧异道:“谷先生,没事吧?”谷司晨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我没事。”原来,谷司晨欲试罗坤内力,又怕伤着他,故只用了三成力道,没想到罗坤全力相迎之下,掌力雄劲,险些将谷司晨震飞开去。多亏谷司晨下盘稳健,这才立住了身形,心中大是惊异道:“那参王果是神物!竟能增人内力如此。”见罗坤一脸关切之情,谷司晨强笑道:“我无事,不要担心。”其实,谷司晨已被罗坤浑厚的掌力震成了内伤。谷司晨随后叫罗坤回房歇息了。待罗坤一走,自家急忙吞服了一丸丹药,接着坐于床上运功疗伤。两个时辰后,谷司晨这才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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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白虎山(下)
这一日,罗坤来到弓英儿的住处,见谷司晨正在给弓英儿把脉,便问道:“谷先生,这位小妹妹好些了吗?”谷司晨摇头道:“可惜,身体恢复得虽好,却还在昏睡,不知几时才能醒来。”罗坤上前看时,见那弓英儿神色已如常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如酣睡一般,与初次见到的情形判若两人,显得更加俏丽,罗坤不由称赞了一句道:“这位妹妹长得怪好看的。”谷司晨闻之笑道:“等把她救醒,与弓寨主说一声,送于你做媳妇吧。”罗坤闻之大窘,脸一红道:“先生说笑了。”接着懊悔道:“都怪我,吃了救治这妹妹的人参。”谷司晨道:“此事怪你不得,况且那宝参即使拿了来,也未必能救得醒她。”罗坤叹道:“只可惜吐不出来了,否则甘愿送于这妹妹吃,也好增一线希望。”谷司晨笑道:“你这孩子,心地倒也善良,不枉你得了一场造化,误食了那宝参……”谷司晨这时忽然恍悟道:“是了,那参王堪称药中之神物,能大增你的真元之气,你若用内功将此真元之气传送弓姑娘体内,或能有奇迹发生。”罗坤闻之,喜道:“能把这妹妹救醒,当真好极!”谷司晨又道:“你体内的这种真元之气,非其他内家高手可比,同时具备了阴阳两种真气,主要是那参王所汇聚的大地山川之灵气。女为坤,坤为地,同气相感,必有效应,阴阳融汇,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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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司晨随后掀开了弓英儿的腹部衣衫,指了脐部,对罗坤道:“右手按在上面,行功运气便是。”罗坤见了,慌忙摆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如何使得!”谷司晨摇了摇头道:“小孩子家,忌讳些什么,此乃救人之举,勿要推脱。”罗坤无奈之下,只好闭上眼睛,伸手于弓英儿的脐部上按了,运气行功,把一股股雄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时间不大,弓英儿的全身便发热起来,显是气通血脉之故。罗坤此时但觉腹内真气无穷无尽,越发兴起,不断地催送。谷司晨旁边见状,暗暗吃惊,心中惊讶道:“这孩子的内力太强了,当今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及他了。”过了半个时辰,谷司晨便让罗坤转于弓英儿头顶百会穴处,继续运送真气,以让“天地之气”相接。少许,弓英儿嘴唇忽然一动,轻微地“哼”了一声。罗坤见状大喜,全神贯注,气随意走,真气不断输入。谷司晨更是一喜,知道起了作用,有了大转机。就在这时,弓英儿喉间“咕”的一响,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苏醒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呆呆地向上望着,茫茫然不知所措。罗坤、谷司晨二人见状,立时惊喜万分。旁边的一名侍女欢呼一声,奔跑出去,通知弓长久去了。罗坤这时已收手停功,谷司晨上前轻声唤道:“英儿姑娘!英儿姑娘!”弓英儿瞳仁仅动了一下,并不应声,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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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得门外人声喧杂,一阵乱走,众寨主拥了弓长久急奔进来。见了已睁开双眼的弓英儿,弓长久激动得上前一把抱起,惊喜地唤道:“英儿!英儿!”弓英儿神色茫然,头部仅微摆了一下。弓长久见女儿不应,忙问谷司晨道:“谷先生,小女已醒,为何不认得我?”谷司晨道:“弓寨主勿急,令嫒庆幸醒来,不过神明虽醒,清窍未开,还需一些时日,气机顺畅调和了,方能辨物识人。”弓长久闻之,慢慢放下女儿,转身跪拜,已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谷司晨忙扶了道:“弓寨主礼重了,快快请起。此功当归罗坤,若不是他以独特雄厚的内家真气,打通了英儿姑娘的血脉气机,令嫒恐怕还要睡上许久的。”弓长久闻之一怔,诧异道:“谷先生,此话怎么讲?”谷司晨道:“且请到外室,谷某自当详说。”
众人退至外室各落了座,仆人献上茶来,大家用了。谷司晨放下茶碗,随后道:“弓寨主追寻的那支‘雌雄参王’可有下落?”弓长久摇了摇头道:“并无消息,看来那神物已入地隐遁去了。”谷司晨笑道:“谷某倒知道那宝物的下落。”在座诸人闻之,各是一惊。杜健忙问道:“莫非真在那个女真人的部落中?”谷司晨道:“谷某已接了弓寨主一箭,担保那部落中并无此物的。”杜健诧异道:“那又能在哪里?请谷先生指明了,我等即刻去取了来。”罗坤在旁边,心中不由一紧。谷司晨这时指了罗坤笑道:“在罗坤的肚子里。”弓长久等人闻之一惊,也自把罗坤吓了一跳。杜健愕然道:“谷先生,可在开玩笑?”谷司晨笑道:“各位有所不知,那支参王是被罗坤在野外无意中拾得,因不识宝物,当作萝卜解渴用了。”“啊!”众人闻之,俱是一惊,杜健惊讶道:“怪不得那参王不翼而飞,原来是被罗坤兄弟吃掉了!我说罗坤兄弟怎么与众不同,神色光彩得很,敢情是那宝物养的。”弓长久恍然大悟道:“罗坤兄弟运送真气救醒小女,原来是借了那参王之功,真乃为奇事!”说着,起身向罗坤施了一礼道:“多谢罗坤兄弟救治小女之恩。”慌得罗坤连忙站起道:“我无意吃了那东西,实在对不住各位,勿要谢我的。”弓长久大笑道:“此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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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长久这时感慨道:“谷先生医术高明,令小女起死回生,想那中原盛传的‘南医圣,北药王’,浪得虚名而已。”谷司晨闻之,微微一笑道:“谷某不才,便是天下人抬举的,弓寨主所说的那位‘药王’,实是有失众望的。”“药王?”弓长久一惊道,“谷先生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药王先生?”谷司晨笑着点了点头。弓长久惊喜之余,率众人起身拜道:“真人不露相!原来是药王先生到了,弓某有眼不识泰山,这些日子怠慢先生了。”谷司晨起身回了一礼道:“谷某一点微名,不足为道,弓寨主勿要客气才是。”弓长久这时朗声笑道:“我说呢!谷先生不但武功高强,还身怀医家绝技,不是药王,又能是谁?”众寨主大笑。罗坤心中惊讶道:“谷先生原来还有‘药王’之称的,果然是一位高人。”庆幸结识,欢喜不已。由于药王谷司晨到了山寨,弓英儿又快醒如常人,白虎山上下充满了节日般喜庆气氛。
罗坤一连几日去给弓英儿运气行功,那弓英儿可以转目视人了,人人高兴不已,对罗坤已是另眼相看。这一日,罗坤又给弓英儿推送了一阵真气,然后坐在旁边等候谷司晨回来。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你……你是……谁?怎么在……在这里?”罗坤闻之一怔,四下看时,并无他人,当回视弓英儿时,见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疑惑地望着自己,天真俏丽,可爱之极。罗坤不由大喜道:“刚才可是你说话?”弓英儿眉头一皱道:“你……你这人……好生无理,如何在……在我的房间内?”接着,弓英儿茫然四顾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怎么还在这里?”罗坤见果然是弓英儿在讲话,惊喜非常,连忙道:“你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你可知道吗?”弓英儿神色茫然道:“我……我好像昨天睡得吧?”接着又惑异道:“我睡觉时,不知哪里来的阵阵暖流,好是舒服。”罗坤笑道:“是我传给你的。”弓英儿惊讶道:“是你?”罗坤道:“不错,是我传给你的真元之气。”说着,用手在弓英儿头顶一按,传送了一股真气过去。弓英儿忽呈出笑意道:“对!就是这个样子,你是谁?怎么会放气流的?”罗坤见弓英儿有了笑意,也自欣然道:“我叫罗坤,刚来这里不久,适才是用内力给你运功行气的。”弓英儿道:“原来是罗坤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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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长久、谷司晨等人闻讯赶来,见此情形,惊喜万分,那弓氏父女抱头大哭。十余日后,在罗坤每天运功行气的治疗下,弓英儿便基本康复了,全寨欢喜,大摆宴席相贺。那五十六寨的寨主,都各自带了厚礼来祝贺,山寨内一时间热闹起来。弓长久率众寨主把谷司晨、罗坤二人推至首位坐了,齐施拜谢之礼,二人推辞不过,只好受了。
酒席间,众寨主都对罗坤称赞不已,皆有礼物来赠,忙得罗坤不亦乐乎。弓长久这时私下对谷司晨道:“谷先生与罗坤救了小女性命,弓某无以为报,想这罗坤也是少年英雄,弓某愿把小女许配给他,招之为婿,以报大恩,还望药王先生中间为媒,成全此事。”谷司晨道:“罗坤有那误食宝参的奇遇,进而救治了令嫒,这是他二人的缘分,谷某也有意成全他们。不过,二人尚小,皆未成人,暂缓几年吧,将来有机会,谷某一定促成这桩好事。”弓长久闻之大喜,忙自谢过了。寨中上下便已知道罗坤是那将来的总寨主、少主人了,皆自欢喜。唯罗坤、弓英儿二人不知就里,弓英儿知道是罗坤救了自己,喜欢与他在一起玩耍,以至形影不离。
过了几日,五十六寨寨主相继别去了。罗坤寻个空隙,自家出来散心,寻一崖顶立了,任风拂吹。忽然心生寂寞,良久,轻叹一声道:“应该去找方大哥了,耽搁得太久了。”忽听身后有人道:“罗坤哥哥,你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罗坤回头看时,见是弓英儿,暗里摇头道:“这小妹妹真是缠人,走到哪里都跟了来。”弓英儿见罗坤呈出一种伤感之态,不由关切道:“罗坤哥哥,为何不高兴?明日叫爹爹带我们去长白山打猎,好吗?”罗坤摇头道:“不好,我还要去找方大哥的。”弓英儿问道:“他是谁呀?你为何去找他?”罗坤道:“你不懂的,方大哥对我如亲兄弟一般,并且走得一手好棋,可惜不知他去了哪里。”说完,摇头一叹,转身回走,弓英儿随后闷闷地跟了来。
晚间,罗坤来到了谷司晨的房间内,道:“谷先生,我们明天走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谷司晨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接着,谷司晨一笑道:“你留在这里不好吗?”罗坤摇头道:“我还要去找方大哥的,留在这里做什么。”谷司晨先前听罗坤讲起过寻找方国涣的事,不觉慨叹一声道:“你那方大哥不知是位何等人物,竟令你这般魂牵梦绕。也罢,谷某一生飘游四海,也无个止处,姑且带你去寻找那位方大哥吧。”罗坤闻之大喜,忽呆怔了片刻,随后真诚地道:“自识得先生以来,罗坤受恩匪浅,我也是个无去处的人,恳请先生收我为弟子吧,日后也好跟随左右。”说完,跪地便是三拜。谷司晨见状大喜,自受了罗坤拜师之礼,随后高兴地扶起罗坤道:“今日收你为徒,实为人生乐事。”罗坤欣然道:“先前叫了多日的先生,却受着徒弟的好处,早该唤师父才是。”谷司晨笑道:“其实初见你那一刻起,为师便有此私心了。”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弓长久闻谷司晨与罗坤已成师徒,自是大喜,拱手相贺,接着笑道:“如今弓某与药王先生也算半个亲家了,日后更不必见外了。”谷司晨闻之一笑,随后道:“扰了山寨两月有余,今日特向弓寨主辞行,带罗坤下山。”弓长久闻之,急忙挽留道:“贵师徒对弓某有大恩,还请多住些时日,以尽弓某感激之情。”谷司晨道:“弓寨主盛情,谷某心领,不过谷某散漫惯了,乐于游走,日后有机会再相见吧。”弓长久知道对谷司晨这等世间高人勉强不得,只好应道:“既然如此,随先生意便是,不过高徒罗坤……”谷司晨道:“谷某新收弟子,自想带他到天下间见识一番。况且罗坤前途无限,将来作为必过你我,暂时不可为了儿女私情拖误了他。待他长大成人之后,谷某再把他带回来,了却弓寨主心愿如何?”弓长久闻之,欣然而应。
随后,弓长久率了山寨中大小头目亲自送谷司晨、罗坤师徒二人下山。弓英儿见罗坤走了,急得大哭,躲在屋中不肯出来相送,着实伤心了一回。弓长久送出了三十余里,才与药王师徒拱手依惜而别。
谷司晨、罗坤二人到了关内的古平镇,寻到那家马店时,王怀因久候不着,已率商队回广东了,把弓长久赠送的那车礼物寄存在了马店宋掌柜处。宋掌柜见了罗坤,大为惊喜,不想一个流浪儿竟在关东有此奇遇,直称幸事。出了货物,并不短缺。谷司晨随后将那车东西尽数变卖了,赏了那宋掌柜五十两银子,接着,师徒二人乘了两匹好马,一路扬尘去了。
第七回 美食家
且说方国涣与罗坤那日在陀螺观中走散之后,独自悲伤而去,一路寻那连云山天元寺而来。这一日,走得晚了,见前方有一片村落,便走至村头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一开,出来一位老者。方国涣拱手一礼道:“老人家请了,过路之人,恳求借宿一晚。”那老者见是一位单身独游的少年,风尘仆仆,似走了很远的路,不觉微微惊讶,侧身相让道:“小官人若不嫌贫舍简陋,请进吧。”
这是一户简朴的农家,屋中仅一床、一柜、一桌而已。那老者端来一盆清水道:“小官人路上劳累,先洗把面吧。”方国涣谢了声,放下包裹,自去洗了手脸,顿觉精神了许多。那老者接着从厨下端来一碗黄米饭,一碟豆腐,又于桌上摆了茶水,然后让请方国涣道:“农家贫寒,别无好酒菜,小官人若不介意,但吃了充腹吧。”方国涣自是感激,谢过那老者用了。食毕,老者拾去了碗筷,随手取了只杯子坐在对面陪方国涣饮茶。方国涣见屋中仅老者一人,便问道:“老人家,家里人都出去了吗?”那老者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家人,惟老汉一人过活而已。”“哦!”方国涣饮了杯茶,又闲聊了两句,随后那老者便引了方国涣到另一间房中歇了。
此房间倒还洁净,一张木床支在墙边,上面摆了套简单的被褥,门后堆放了几件农具,房梁上还悬了只竹筐。方国涣随手推开后窗,见屋后是一块菜地,旁边是另一户农家的院落。时已夜暮,那农家的屋中已燃亮了灯烛,偶听得有人在高声讲话,方国涣无心理会,便回床上躺了。
这时,但听得由那农家传来的声音道:“外面天高月明,你我兄弟何不到院中赏月饮酒,也学学古人的那般风雅。”另一人应道:“王兄所言甚是,想你我都是读过诗书做过文章的人,有酒饮时自不能落了俗套。”接着,便听一阵搬动桌椅的声音,人在院中,说话声音又自清楚了些。便闻一人道:“你我兄弟二人,虽不是一父所生,却像一个娘养的,是十分地知己,看那书上的古人,有几个如你我这般的义气。”另一人应声道:“那是!就拿我二人的文章说吧,实是古今难寻的,那些天下的所谓才子,谁能比得上我们来。”方国涣这边听得那二人头几句话,心中道:“村野之中,倒也有这般古风豪情之人。”待听到后来几句,不由皱了皱眉头,便起身到窗前观看。此时,那户农家的院中放了张桌子,桌上摆了一坛酒,旁边胡乱堆了些花生、果子等食物。一名粗大的汉子左脚踩在凳子上,腆胸露怀,端着碗在大口地饮酒。另一名身着长袍,系着方巾的小个子猥琐地坐在旁边,低着头挑拣桌上的东西吃。那粗大汉子饮完了一碗酒,似来了兴致,感慨一声道:“古人酒中的第一家要算李太白的,只可惜我二人不能与之同世,否则也会有那斗酒诗百篇的文章。”那小个子似乎被东西噎了一下,打了个嗝,忙端碗饮了一口酒,随后一咧嘴道:“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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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为了一番,便闻那粗大汉子道:“今日如此痛快酣畅,也不枉了人生一回。”小个子应道:“英雄遇美酒,天下无敌,如今大骂天下人一句,谁敢应声?”那小个子接着又道:“陆兄,你我今日可谓是少得的痛快,可惜月亮光淡,院中暗些,不如把贵宅这两间草房烧了,以火助酒兴如何?”那粗大汉子道:“你我自家兄弟,何须商量,待我去取火种来。”随闻一妇人跑出来嚷道:“使不得,烧了房子,叫我娘俩哪里住去?”方国涣听到这里,也自一怔,忙起身到窗前观看。此时见那粗大汉子朝一妇人打了一拳,怒道:“你这婆娘,哪晓得饮酒人的兴致,勿要扰了我等的酒兴。”说罢,又是几拳,打得那妇人哭叫不迭,急忙抱了孩子跑出,去邻家避了。
那粗大汉子果真到厨下取了火种来,一拍胸脯,递于小个子道:“王兄,索性把这几间房子都燃了吧,这样才是痛快,人生能有几回尽兴之事。”小个子立时喜道:“陆兄真乃豪爽慷慨之人!有气魄!”说着,随手将那火种往房上一扔,燃着了房上草,那火势立时就起了来。方国涣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二人酒至兴头上,毫无顾忌,说烧房便点火,竟然不计后果。时值天气干燥,那火势越发大起来,顷刻间,几间草房连带烧着,火光一片。那粗大汉子与小个子对着大火狂呼乱叫,兴奋到了极点,接着又是一阵暴饮。由于火势太猛,热浪逼人,二人索性抱了酒坛退到菜园中,坐在地上,望着通红的烈火,喊叫不已。
火光冲天,惊动了村民,互相吆喝着,端盆提桶地来救火。那粗大汉子见了,起身上前拦了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个年轻人道:“你家房子失了火,难道没看见吗?”粗大汉子怒道:“我家失火,关你屁事,快些走开,勿要扰了我等兴致。”众村民听罢,皆呈不快之色,见这几间草屋单处一地,并无别家房子相连,而且那粗大汉子拦阻众人,并无救助的意思,便都袖手旁观。时间不大,几间房屋俱已化成灰烬。那二人似已倦极,竟抱着酒坛卧在菜地里睡着了,村民们随后也各自说笑着散了,无人来看顾他们。方国涣摇了摇头,关了窗扇,回身于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国涣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起身开窗看时,但见昨晚的那对酒友拉扯在一起。粗大汉子怒道:“你这混蛋,简直没了心肝,为何趁我酒醉,放火烧光了我家房子?”小个子恼道:“是你取火让我来烧,却反怨起我来,真是岂有此理!”二人争执不休,已有了拼斗的样子,一些村民站在远处幸灾乐祸地看着。这时,一位村中的长者上前劝道:“二位勿要相争,若出了人命,村人都要受累,不如见了县里老爷,判个公断。”那二人于是拉扯着,村民拥了,自去县里了。方国涣见事情闹得很有些出奇,便在村中候了,想知道个结果怎样。
午后,房东老者回了来,见方国涣还没有离开,倒也不以为然。方国涣问起了那两人的事,老者笑道:“县里老爷听他二人在堂上争论了半天,才明白是酒鬼生事,大怒之下,各打了四十板子,轰出了公堂,如今县里正传着呢。”方国涣闻之,摇头苦笑不已,随后留了几钱银子,别了老者自去了。
方国涣一路行来,一心想早日走到连云山天元寺,寻访棋上高人,使自家棋艺再有所精进。想起枫林草堂的智善和尚所说的那般,时常寻思道:“莫非天下间的棋上好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若如此,能得以拜师学棋,当别无它求了。师父说过,大凡世间的高人隐士,不居深山,就住闹市,能遇到比自己本事高的人,自能受益匪浅。”方国涣对天元寺心驰神往,一路上更是不辞劳苦。
这一日,天气酷热,方国涣走得口渴,一路寻来不见村落。正着急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路旁有一棵粗大的槐树,枝叶茂盛,伸出的侧枝像伞盖一般,竟把道路的上方空间遮掩了几尽一半。方国涣心中一喜,快步走到了那棵槐树之下。此树阴处十分的凉爽,自无一丝的阳光射进来,地面都已被人踩实,十余块扁平的石头沿树根部围了一圈,显是过往之人经常在此歇脚。不远处,有一溪水,涓涓细流,清亮诱人。方国涣跑过去,痛快淋漓地喝了个饱,又洗了脸面,自感爽快了许多。随后到树阴下坐了,长吁了一口气,从包裹里取了个馒头来,暂作歇息。
这时,从另一条路上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两名乘着马匹、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后面跟着十余名仆从,抬着两只方形的盒子。远远见了这棵大槐树,仆人们都高兴地指指点点,加快了步伐。到了槐树下,这伙人便停了下来,一年轻人道:“表哥,如此好地方,歇息一下,避避暑气再走吧。”另一年轻人应道:“正合我意。”二人随即下了马,有仆人接过缰绳,牵到溪边饮马去了。一名仆人在石头上铺了垫子,请了二人坐下,接着有仆人递上刚刚浸过溪水的面巾,二人净了脸面。此时,四名仆人把那两只盒子并放在一起,这两只盒子做得别致,中间都分了层的,一名仆人抽出了一层,竟从里面端出来两碟精美的菜肴,原来是装食物的食盒。接着,六碟菜肴摆好,酒器碗筷备就,仆人们便退下了。方国涣见有人来,在树后向这边望了一眼,心中微微惊讶道:“这二人却也雅致,当是大家公子。”倒也无心理会,自在树后啃自己的馒头。
那两名年轻人对饮了一杯,便说笑起来,一人道:“荒野之中,烈日之下,在这片树阴内把酒临风,倒也有几分的惬意。”另一人道:“只要表哥高兴就好,待到了前面的镇子上,寻家大酒楼,品尝些当地的风味名菜,以饱表哥的口福。”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道:“这二人竟有此兴致,勿要如先前那两个酒鬼闹事才好。”随闻一人感慨一声道:“天下间的美味佳肴,我赵明风几乎都品尝遍了,不知能再有什么可口的。人生不过几十年,死后双腿一蹬,世间的一切你能带去几分几毫?想那王侯将相虽耀极一时,与那荣华富贵也只是转眼的烟云罢了,惟这入口果腹的美味,才是人生最实在的享受。”另一人道:“表哥在江南素有美食家之称,并不是虚传的,小弟赵胜虽赶不上表哥,但跟随表哥多年,同尝天下美味,也算得上半个美食家了。”言罢,二人大笑。方国涣这边心中惊讶道:“天下竟有这等好美食之人!这位自称赵明风的,言谈不俗,当不是一般的人。”
那赵明风此时又道:“天下南北大菜,品尝了多年,虽然偶有可口者,却常常不能尽如人意。天下第一名厨韩玉公的厨艺,至今没有领略到一点儿味道,实为人生憾事。”说完,赵明风摇头感叹不已。赵胜一旁道:“那韩玉公是宫廷御厨,嘉靖帝曾下旨封其为‘天下第一厨’,嘉靖帝升天后,听说韩玉公就退隐民间了。”赵明风叹然一声道:“可惜寻访了多年,没有查到韩玉公的一点儿踪迹,或许早已过世了吧,若品尝不到天下第一厨的厨艺,这美食家也是空做了一回,枉为庖客。”赵胜道:“听说韩玉公的厨技通神,便是普通的菜肴,只要一经他手,做将出来,也可赛过山珍海味。”赵明风道:“虽是传闻,却也足见其人厨艺之高,若能请到这位高人,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倒生出几分敬意来,暗里道:“此人品味奇高,世上难寻。我以棋道为人生乐事,这位赵公子以美食为人生乐事,可见兴趣所致,可令人追求不倦,忘乎一切。”
赵胜这时道:“伯父为江南首富,就是天下首富也当得的,莫说一个韩玉公,便是十个百个也自请了来。”赵明风摇头一叹道:“真人只有一个,莫说请,至今连面都未曾见到,哪里请得来。看来即使富甲天下,也有不能尽如人意之时。”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诧异道:“从他们的话语中看,这位赵明风果是非常之人,不是王侯将相之后,就是富商巨贾之子。”赵胜这时又道:“其实表哥美食家的大名,也多归功于伯父他老人家的,若无伯父的开明,表哥哪里会有这许多银子出来用度。想去年,表哥为了品尝江南名厨刘本财的拿手绝活——九曲乌龙肉,出了高其标价十倍的银子,压倒了十余名来争食的大家公子,独尝自品,令那苏州城风传一时。”赵明风听罢,笑道:“表弟说得有理,父亲大人曾说过,他赚尽天下之财,我尝遍天下美味,其功等同,父亲大人还羡慕我比他老人家活得自在潇洒哩!”说罢大笑,与赵胜举杯对饮起来。方国涣心中惊讶道:“这赵明风倒也豁达,不似那般轻浮浪荡的大家子弟,取了家里银子去胡为之人,只不过迷恋美食罢了,却不知如何生成这种特殊的嗜好?想是与其家境有关吧。”
赵明风饮酒谈笑间,无意中看见了树后的方国涣,才知还有他人同歇在此,便显豪爽之性,唤过一仆人道:“阿炳,去请那位公子来饮酒。”一名仆人走到方国涣面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方国涣见赵明风邀请自己,颇感意外,忙起身过了来,拱手一礼道:“在下方国涣,打扰二位公子酒兴了。”赵明风起身相让道:“原来是方公子,既然同歇于此,过来共饮一杯吧。”那赵胜坐着未动,只是微点了一下头。方国涣本欲推辞,然见赵明风热情相请,不好拒绝,便谢过一旁坐了,自有仆人从食盒中取出一副杯筷摆了。赵明风亲自斟满了酒,敬了方国涣一杯,随后道:“方公子风尘仆仆,一个人赶路,不知欲往何方?”方国涣见赵明风态度友善,全无富贵骄人之气,心中自生好感,应道:“在下从河北而来,欲往湖南寻访一处叫天元寺的所在。”赵明风闻之,惊讶道:“河北至湖南几千里之遥,方公子一人独行孤游,真是叫人佩服。”暗里自对方国涣生出几分敬意来。方国涣笑道:“在下也是为了个人兴趣,如赵公子一般,远道奔波,不辞劳苦。”赵明风闻之,知道刚才所谈之话尽被方国涣听了去,不由快意地笑道:“方公子有此毅力,赵某算是遇一知己了。”高兴地请方国涣又对饮了一杯。方国涣见面前的酒菜精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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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空气中吹来几丝凉风,酷热自减弱了些,赵明风便命仆人收拾东西起程,并热情地邀请方国涣同行。方国涣见赵明风与自己同路,欣然应了。赵明风很是高兴,便请方国涣乘自己的坐骑,方国涣自然不肯,赵明风索性拉了他,一路谈笑而行。那赵胜自家骑在马上,走了一段路,觉得不是滋味,便下了马,交于仆人牵着,自己于后面跟着走了。待上了一段坡路,眼下呈现出一片大集镇来,由于路势高低之隔,互望不见,所歇槐树之处与这集镇甚近,众人不由相顾大笑。
进了镇内,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大酒楼,唤作“四海楼”的,赵明风便拉了方国涣到楼上坐了。方国涣不好推辞,只得随了他去。赵胜转到厨下吩咐道:“凡有什么风味名菜,无论贵贱,统统做来,我家公子若吃得高兴,必有重赏。”厨中的五六位大师傅立时惊动,各自施展本领忙将起来,一时间,叮叮当当,锅勺碰撞,烟火缭绕。酒楼上管事的见众人穿戴不俗,知是贵客到了,连忙通知了掌柜,那掌柜的随即出来接待,陪着说话。时间不大,一道道的汤菜便端了上来,大盘小碟的自把两张并在一起的方桌摆满了。赵明风坐在首位,方国涣与赵胜左右各坐了,仆人们分坐旁侧。那掌柜的这时介绍起每道菜的风味特色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方国涣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菜肴中还有这许多考究。赵明风等人却已习惯了一般,不甚理会。那掌柜的介绍了数道菜后,又指着两道大菜,详细地介绍了一番,言罢,自有些得意。哪知赵明风又很自然地补上了数句,乃是这两道菜的菜系特色,全是那掌柜的所疏漏之处,把那掌柜的惊得目瞪口呆。方国涣一旁暗自叫了声好,心中赞叹道:“没想到赵明风在美食上的学识竟如此渊博,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在里头,不愧为一位美食家!”那酒楼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缓过神来,知道是真正的食客,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