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离了石岩村,一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这天走到了黄河岸边。望着滔滔河水,知道过了黄河便离河北刘家村不远了,方国涣心中自是高兴,路途上时常听人谈起京城棋试,出了个国手状元曲良仪,思量道:“此人已成当今天下棋家的领袖,本朝棋风因此愈盛,日后应去京城会他一会,领略其国手棋风。”
方国涣沿岸边行来,以寻渡口候船过河,这时见对岸划过一条小船来,船上两人,东张西望,神情似非常紧张。方国涣见二人举止鬼鬼祟祟,行踪甚是可疑,知非善辈,忙于岸边的草丛内把身形藏了,观其动静。
不多时,船至岸边,其中一人从船内扛起一条布袋,另一人稳了船,两人随即上了岸。一人接着把船只在岸边的水草里藏了,然后回身与另一人交头耳语。因与方国涣藏身处甚近,但听得一人道:“目标太大,先在岸边藏了,回去禀告师父,再转来取走不迟。”另一人道:“也好,反正被点封了穴道,绳子又捆得结实,死活逃不掉的。”方国涣闻之,心下异道:“难道布袋内装着个人不成?这二人面相凶恶,必是绑票诈财的匪人。”此时又听一人道:“你我兄弟这次意外得手,不知师父敢不敢做?事情重大,弄不好会丢了性命。”另一人狠狠地道:“我们做的是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既已做了,就要干到底,是福是祸且不要管它,有这个人在我们手里,谁又敢把我们怎么样?”随后那二人把布袋藏入草丛中,又另折了一些草在上面掩盖了,接着转身从方国涣前面走过,方国涣忙把头低了。那二人走了不远,又回头望了望,这才放心地去了。
方国涣待那二人走得远了,不见了踪影,忙从草里出来,寻到那两人藏布袋的地方,拨去了乱草,觉得布袋里果是装了个人,心中道:“不知那两个歹人绑了谁人家的儿女?既被我遇上,救了他便是。”随手解开布袋扎口,先自露出几缕青丝来,待把布袋退去,里面竟是一位被捆绑的年轻女子,睁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望着方国涣。方国涣见了,先自一怔,忙解去了绳索,那女子却瘫软地上不动,眼中转呈惑疑之色。方国涣见那女子虽去了绳索,但身子不能动,忽恍悟道:“是了,适才听那个贼人说过点封了她的穴位。”忙对那女子道:“这位大姐,你被那两个贼人制住了穴位,可惜我不会解,这如何是好?”
那女子此时已明白被人所救,脸上现出惊喜和感激之色,忙对着方涣眨了眨眼睛,似表达什么意思。方国涣见了,摇头道:“姐姐不开口说话,我不明白的。”那女子忙转目旁视,示意自己的左手。方国涣见了,道:“这位姐姐可是让我抬起你的左手吗?”那女子眼中忽呈喜悦之色,用力眨了数下眼睛。方国涣笑道:“看来我猜对了。”便抬起了那女子的左手臂,却不知起什么作用,见那女子目光又转向右侧,斜视肩部。方国涣道:“姐姐莫非是让我把你的左手搭在你的右肩上吗?”那女子眼中自是一喜,连眨了数下。
方国涣见了,笑道:“姐姐的这种‘眼语’倒不难领会。”遂将那女子的左手搭在了其右肩之上。那女子眼中忽又呈出焦急之色来,眼睛不断眨动。方国涣见了,大急道:“这怎生是好?一会那两个贼人回来,可就麻烦了,姐姐还要我怎么办?”那女子双眼又连眨数下,还是示意右侧肩部。方国涣异道:“难道是位置不对?”便持了那女子左手手指在其右肩部慢慢寻按。待那女子左手中指指尖按到其右肩肩井穴时,那女子左手微微一动,指尖似吸在了肩上,随见双目急眨数下,方国涣知道找准地方了,便收了手,那女子便闭上双眼,似在运气冲穴。
方国涣这时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年轻女子,见其二十四五的年纪,生得清秀端庄,别具一种美姿,尤在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内含威严,不似寻常女子。方国涣这时忽然发觉这位年轻女子有几分面熟,似曾在那里见过一般,猛然忆起当年随卜元去枫林草堂寻智善和尚斗棋的路上,经过一座小镇,自己当时站在路边,有一伙人骑马路过,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子误把自己当成沿街行乞的小乞丐,施了两张面饼,事后还有被卜元笑过一回,此事记得很深刻。方国涣此时不由惊喜道:“原来这位姐姐就是当年送我面饼的那位姐姐,真是有缘得很,竟在这里又遇上了。”那女子正在闭目运气冲穴,听了方国涣的话,不由睁开双眼,疑惑地望了望方国涣,目光茫然,自有不识之意。
方国涣见了,忙道:“这位姐姐可曾记得三年前在一座小镇上,你骑在马上送过我两张面饼吗?”那女子眉头皱了皱,回想片刻,仍是一脸的茫然之色,索性闭了双目,全力运气冲穴了。方国涣轻叹一声道:“是了,这位姐姐当年以为我是一名小乞丐,不经意间送了两张饼,事隔三年,自不会记在心上了。”心中忽又一喜道:“因缘相报,这位姐姐当年的施饼之恩,我今日也算是回报了吧。”
过了片刻,那女子左手臂忽然颤抖了几下,接着双肩一动,随即长吁了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方国涣见了,惊喜道:“姐姐好本事,竟然自家把穴解了。”那女子穴位解了,精神立时一振,自呈出几分侠气来,拱手一礼道:“多谢小兄弟相救之恩,此地不便久留,应速速离去。”方国涣道:“刚才那两个人把船藏在岸边了,我们乘船过河吧,这样会安全些。”那女子道:“甚好。”遂与方国涣寻着了小船,上了船只,那女子自是十分熟练地摆动双桨,驾船如飞而去。
不多时,船只便已到了对岸,上得岸来,方国涣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可脱险了,不怕他们追来了。”那女子此时心情也自一松,忙向方国涣深施一礼道:“连奇瑛谢过小兄弟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方国涣闻之喜道:“原来是连姐姐,我叫方国涣,以前见过姐姐的。”连奇瑛摇头一笑道:“小兄弟说以前见过我,还曾送过你什么面饼,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见小兄弟面善得很,我们或许有过一面之缘吧。”方国涣道:“对了,连姐姐怎么会落到那两个坏人手里?”连奇瑛愤然道:“午前,我在离此不远的一座镇子上,独自一人等候几位朋友,不慎遭了小人的道,被药迷倒了,若无小兄弟相救,必要出大麻烦的。”说完,自对方国涣感激一笑。
就在这时,忽从一侧岸边飞驰而来三十几骑人马,方国涣见状,大吃一惊。连奇瑛先是一怔,举目细看时,忽然喜道:“小兄弟勿怕,是自己人。”说话间,那队人马已风卷而至,为首的是三位老者,其余人众尽是些威风凛凛的大汉,各携兵器。这些人见了连奇瑛,皆呈喜色,纷纷下马,跪倒一片,一老者道:“属下来迟,让总堂主受惊了。”
连奇瑛一挥手道:“你们先都起来吧。”方国涣此时心中惊疑道:“这位连姐姐是什么人?竟有如此高的身份!”那些人接着起身垂手立于一旁,表情皆肃然,显是对连奇瑛十分敬畏。连奇瑛这时道:“你们来得倒也是时候,适才我险些被老龙会的贼人害了。”众人闻之大惊,皆成骇然之色。一老者急切道:“怪不得属下久寻总堂主不着,原来是被老龙会的人劫了,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另一老者愤怒道:“先前念老龙会二十年前与我六合堂有些渊源,故不曾动他,没想到他们倒先动起手来,竟敢冒犯连总堂主,请总堂主速速发令,让弟兄们把老龙会灭了。”连奇瑛此时神色一肃,断然道:“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不我,刘、齐二位堂主听令。”两位老者齐上前道:“属下在。”连奇瑛道:“你二人带人马从此岸速去五里,然后寻船渡河,回抄老龙会严子秋老贼师徒的后路,他们稍后必来对岸的草丛中寻我,记住,不要走脱一个,死活勿论。”刘、齐两位堂主道声:“遵命。”回身带了大半人马沿岸下去了。
连奇瑛随即又对另一位老者道:“马堂主,你速去通知对岸的六合堂兄弟们,就近调两处分堂的人马,火速增援刘、齐二位堂主,调三处分堂的人马乘机去灭老龙会的老巢。事情做得周密些,免得日后官家找麻烦。”那马堂主恭敬地应道:“遵总堂主令。”接着对余下的十余名大汉道:“尔等须严加保护总堂主,不得再生差错。”说完,带着几个人飞马去了。
连奇瑛这时对一旁看得**的方国涣笑道:“没有什么事了,他们自会处理得利索,方兄弟,我们走吧。”方国涣见连奇瑛调兵遣将,有王者之风,且十分威厉,心中万分惊奇,敬佩不已。这时有人牵过两匹马来,连奇瑛与方国涣分乘了,在十几名大汉的护卫下,向北行来。
方国涣此时感叹道:“连姐姐好威风!竟有这许多人听从号令,适才以为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坏人绑架了去勒索钱财呢。”连奇瑛笑道:“不瞒小兄弟,姐姐是当今江湖上第一大帮会‘六合堂’的总堂主。”“六合堂?”方国涣讶道,“六合可是指东西南北天地六方?”连奇瑛诧异地看了看方国涣,道:“不错,六合便是指六方极远之地,六合堂取其广大之势。”接着又道:“要不是那两个亡命之徒识出我来,见我单身一人,暗里用药迷倒我,便想日后以此威胁六合堂,冒险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来,江湖上还无人敢与六合堂作对,今日是他们自寻死路,勿怪六合堂发难。”方国涣闻之,暗自惊奇不已。
这时,又从对面飞驰而来二十几骑,马上之人远远见了连奇瑛,立刻都欢呼起来。连奇瑛笑道:“原来是洪大哥洪堂主他们到了。”
第十八回 六合堂
那队人马到了近前,为首一名彪形大汉,高兴道:“总堂主无事就好,刚才接到消息,说总堂主突然失踪了,令弟兄们好是心急,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连奇瑛道:“让弟兄们担心了,怪我一时大意,着了老龙会贼人的道,还好,总算有惊无险,这会刘、齐、马三位老堂主已去对付他们了。”那大汉闻之,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见连奇瑛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两队人马会合后又继续前行。
那大汉此时望了一眼方国涣,觉得眼生,便问道:“总堂主,这位小兄弟是谁?可是新招的兄弟?”连奇瑛笑道:“是这位方国涣兄弟救了我,若无他,我今日便被老龙会的贼人害了。”接着便把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那大汉闻之,万分感激地朝方国涣拜谢道:“原来是方公子救了总堂主,当是我六合堂的大恩人,在下洪金山,在此多谢了。”连奇瑛介绍道:“这是洪金山堂主。”方国涣也自拱手回了一礼,见六合堂内的人都是些英武的豪杰,暗暗称奇。
行了不远,又有几十骑人马迎来,洪金山便对连奇瑛笑道:“总堂主才失踪了一个多时辰,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便已惊动,要是失踪个把月,天下一百零八处分堂岂不要开了锅?”连奇瑛闻之,摇头一笑。又会合了几路来迎的人马,百余名六合堂众护拥着方国涣、连奇瑛二人一路行至一座山庄前,远远望见庄门大开,几百人列队两旁相迎,方国涣见六合堂有这等气势,惊叹不已。
到了近前,见庄门上有“鹤鸣山庄”四字,门高庄大,气派不凡。接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上前长揖拜迎道:“六合堂第二十六分堂堂主柳云鹤,恭迎连总堂主。”连奇瑛点了一下头道:“柳堂主不必多礼。”随后,众人都下了马匹,进入山庄内。
柳云鹤引了连奇瑛、洪金山、方国涣等十余人,入了大厅落座,连奇瑛坐于首位,自拉了方国涣在身边坐了,其余人等分坐两旁。有庄丁送上茶来,众人用了。洪金山这时把连奇瑛险些出意外之事向柳云鹤简单说了一遍,柳云鹤闻之大惊,起身长拜道:“总堂主巡视此地分堂,属下保护不周,险些出乱,请总堂主恕罪。”说话间,神情自有些紧张。
连奇瑛道:“这次意外,与你等无关,也是我一时大意,才着了贼人的道,多亏一位故人搭救,有幸得以脱险。”说完,与方国涣相视一笑。柳云鹤惊异地望了望方国涣,连忙道:“失敬!失敬!原来这位公子是总堂主的故友,今日更是我六合堂的大恩人,且受柳某一拜。”说完,深施一礼,方国涣忙起身回了一礼,道:“柳堂主不必客气,在下方国涣,偶见连姐姐有难,故出手相救,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恩的。”六合堂人众见方国涣称他们的总堂主连奇瑛为连姐姐,而连奇瑛态度上对方国涣又自十分亲热,果似相知的故人一般,各自惊讶不已。
这时,一名庄丁进来报道:“禀总堂主,齐堂主派飞马信使来报,两路人马均已得手,老龙会当家人严子秋师徒三人已被生擒,刘、马二位堂主正在回来的路上。”厅上众人闻之大喜,洪金山道:“老龙会不知天高地厚,敢打我六合堂的主意,也是他们的气数尽了,活该倒霉。”柳云鹤道:“严子秋老儿,平日倒还驯服,却暗里包藏着祸心,险些被他生出了大乱,也是我平日对他们疏忽了,以至养虎为患。”
洪金山这时点头赞叹道:“总堂主真是英明神武,一经脱身,便分兵两路,出其不意,一举而灭了老龙会,除去了这个祸害。那严子秋师徒,做梦也想不到,自家闯了祸,会有这么快这么大的报应。”柳云鹤道:“所谓兵贵神速,总堂主的用兵之道,不亚于孙奇先生的,当年仙逝的前任鲁总堂主临终时,把六合堂的重任传给了连总堂主,真是有远见卓识,实为我六合堂之福。”
洪金山道:“不错,当年连总堂主十七岁接管了六合堂,弟兄们多有不服,可短短的八年,连总堂主把当初仅有的三十六处分堂,发展到了今天的一百零八处分堂,每一堂又下设六处香堂,是当初家底的几倍。如今我六合堂堂众已达到了二十几万人,遍布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天下各大帮派,莫不闻风而趋。现在堂中的弟兄们哪个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总堂主,宁可抛家舍命,在所不惜。”柳云鹤又道:“我六合堂人才济济,英杰辈出,江湖上不是有句‘今生不入六合堂,做了英雄也无光’吗!”说完,柳云鹤、洪金山等人自是得意地各自一笑。
连奇瑛这时望了一眼旁边听得入神的方国涣,摇摇头,对柳云鹤、洪金山二人笑道:“二位堂主莫再炫耀了,说得多了,我这位国涣弟弟会把我们当作江湖上的匪人来看的。”
洪金山连忙道:“方公子切莫误会我等,我六合堂可是江湖上的正义帮会,做的都是替天行道的侠义事,从不恃强凌弱。”接着又有些得意道:“就说当今的万历皇帝吧,鲁总堂主在世时,他还以太子的身份拜过香堂,说起来这位皇帝还是我们六合堂的老兄弟哩!”方国涣闻之,尤感惊讶。
柳云鹤一旁道:“自万历帝登基后,便断了与六合堂的来往,不过,也曾传来一道圣旨的,六合堂的后代总堂主,只要持有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六合金牌令,参见他时可免去朝君面圣的跪拜之礼,皆按六合堂的规法,有求必应。”洪金山又道:“那万历帝倒还念及六合堂的旧情,想他登基坐殿,面南而圣,六合堂也是出过不少力的,不过现今有了君民之分,不宜再来往的。到了连总堂主这里,便绝了与皇室的联系,当是有远见的英明之举。”
柳云鹤道:“但是在两年前,山西大闹饥荒,饿死人无数,连总堂主迫不得已,夜间潜入皇宫,向皇上示以六合金牌令,讲明原委,请皇上降旨开仓放银,赈济百姓。第二天,皇上便照办了,救活了不知多少饥民,百姓颂扬皇恩浩荡之时,自不会想到是六合堂暗中帮助了他们。”连奇瑛这时摇头笑道:“过去的事,二位堂主莫要再提了,否则便让我这位国涣弟弟笑话了。”方国涣一旁忙道:“没想到连姐姐还有许多功绩,实在令人佩服。”对连奇瑛尤生敬慕之情。
这时,大厅外一阵人声走动,接着刘、齐、马三位老堂主率了十余人进了来。洪金山见了,笑道:“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的堂主今天都到齐了。”众堂主进来礼见了连奇瑛,随后刘堂主上前禀道:“属下奉命去拿老龙会严子秋师徒逆贼,不出总堂主所料,在半路上果与他们一伙人相遇,被属下擒了个正着。审后才知,此事倒不干严子秋老贼的事,是他的两个败家徒弟罗荣、罗雄二人擅自做的歹事。那严子秋老贼听两个徒弟回来告知这天大的事后,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挟持连总堂主号令六合堂,但祸事已经闯了,便想杀害总堂主灭口,摆脱干系。”
洪金山听罢,大怒道:“这老贼不知悔改,还想做两个徒弟的帮凶,着实可恶,应该千刀万剐。”马堂主一旁又道:“弟兄们灭了老龙会的老巢,现由第十二分堂的王然良香主在那里把持。”连奇瑛此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严子秋师徒三人何在?”齐堂主上前道:“禀总堂主,在回来的路上,老夫见他师徒长得不像人,一时生气,一刀一个都给宰了,扔进黄河里喂了鱼,免得带回来让总堂主瞧见不顺眼。”厅上众人一阵哄笑。洪金山笑道:“齐堂主不愧有‘快刀’之名,连性情也是急的。”连奇瑛也自摇了摇头,随后道:“各位堂主与弟兄们辛苦了,齐堂主,你日后自行论功行赏吧。”齐堂主道声“遵命”,与众人两旁分坐了。
洪金山这时感叹道:“我六合堂今日险遭天大的祸事,幸得贵人相助,才化险为夷,否则真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后来的诸位堂主不知实情,忙问原委。洪金山道:“是总堂主的朋友方国涣方公子,从天而降,救下了总堂主,更改变了六合堂的命运。”马堂主闻之惊道:“怪不得在黄河岸边,老夫见总堂主与这位面生的小公子在一起,敢情是我六合堂的大恩人,当受我等众人一拜。”说完,起身率了众堂主施礼大拜,慌得方国涣忙起身推谢。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这个大礼你应该受的。”方国涣也只好回敬了一礼。
方国涣在连奇瑛、洪金山等人的挽留下,在鹤鸣山庄住了数日,柳云鹤等众堂主自是盛情款待,生怕有所怠慢。方国涣心中因挂念卜元、刘义山、智善和尚,急着早日见到他们,执意辞行。
这一日,连奇瑛与洪金山苦留不住,连奇瑛便道:“国涣弟弟既然有事,姐姐也不便强留,且再住一日,我准备一下,好为你送行。”方国涣见连奇瑛松了口,欣然而应。洪金山一旁道:“方公子对我六合堂有大恩,自不能简单地走了。”连奇瑛笑道:“借此机会,我倒要检验一回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堂主的做人之道。”洪金山笑道:“总堂主英明,想得果比我等周全。”随后又笑着对方国涣道:“总堂主今番巡视此地的堂务,除了看看每位堂主的做事能力和为人之道,还要做成方公子一个财主出来。”方国涣听得摸不着头脑,茫然不解洪金山话中的意思。洪金山见了,笑道:“到时候方公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随后,洪金山私下寻了柳云鹤,对他道:“总堂主此番北上巡视堂务,险些在你们的地头上出了事,多亏子方国涣公子相救,令总堂主脱离了险境,化解了我六合堂一场天大的灾难,可谓恩重如山。如今方公子要辞行离去,我们不能让人家这么空手去了,你等可要表示些诚意才行,这也是总堂主的意思。”柳云鹤闻之,笑道:“既然这位方公子是总堂主的故友,又是六合堂的恩人,当以厚礼欢送,这些柳某晓得,必让总堂主满意的。”说完,便自行安排去了。洪金山望着柳云鹤的背影,微微一笑。
方国涣不知连奇瑛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事,也不甚理会,一路踱步到鹤鸣山庄的后花园。此时,刘堂主正站在一石桌旁,观看齐、马二位堂主临枰对弈,方国涣见了,心中一动,便悄然走了过去。此时棋局似已走到了紧要关头,那马堂主神注棋枰,正苦思不得其法,齐堂主脸上则微呈笑意。
这时,旁边观棋的刘堂主忍不住示意马堂主道:“马老兄,你在这里横一子,把这条黑龙断了,全局不就活了吗?”马堂主见了,立时喜道:“妙极!妙极!”随手便应了一子。齐堂主细看时,发现刘堂主指示的这一招倒是妙手棋,自家棋势反优为劣,立处险境,似无法解了,不由大怒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刘堂主,谁让你乱来?坏了老夫的棋兴。”刘堂主笑应道:“见死不救是小人,我岂能看着马堂主有路走不得?”齐堂主愤然道:“要么他来,要么你上,这棋盘上的事,岂能容外人随便插言?”
马堂主见自己在刘堂主指示下转败为胜,便向着刘堂主说话,道:“刘堂主是好意帮我,你自家棋力不济,关旁人何事?”那齐堂主见马堂主得了便宜卖了乖,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恼道:“你有刘堂主来帮,我找谁去?”方国涣在旁边见这三个老头因棋斗气,不由摇头苦笑,见齐堂主极是恼怒,怕他三人因此斗将起来,忙上前道:“齐堂主勿急,我来帮你。”说着持了枚齐堂主一方的黑子,轻轻点落枰中,这三位老头先是一怔,低头细观之下,齐声称:“妙!”原来方国涣这手棋竟把黑方棋势走活了,并且一子定了乾坤。
刘、齐、马三位堂主抬头见是方国涣,各自惊异,齐堂主讶道:“方公子竟走出如此妙手!哪里学了这神仙般的手段来?”马堂主奇道:“方公子的这手棋太高了,大概只有我六合堂四川分堂的刘诃堂主才能走得出。”“刘诃?”方国涣闻之一怔,忙问道,“这位刘诃堂主,可是又名刘敏章的?”此时忽听身后有人道:“国涣弟弟也知我六合堂内的棋上第一高手吗?”
方国涣回头看时,见连奇瑛已不知什么时候笑吟吟地站在了身后,忙礼见道:“原来是连姐姐。”刘、马、齐三位老堂主忙起身与连奇瑛见了礼,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一招妙手棋消去了三位老堂主的怒气,看来是棋上的国手了。我六合堂蜀中分堂的刘诃堂主,是当今天下仅有的几位极负盛名的棋道高手之一,国涣弟弟可识得刘堂主?”
方国涣道:“曾听家师提起过刘诃先生的大名,仰慕已久,并未谋面。”连奇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国涣弟弟与刘堂主一般,都是真正的棋道中人了。”方国涣道:“小弟幼习此道,经几位师父的指点,倒能走出个模样。”
刘堂主一旁道:“听说当今皇上从天下众棋家高手中点出了一位国手状元曲良仪,这一段时间风传得很盛,而方公子这一妙招显示的手段,我等自是不及,看来也应有曲良仪那般国手的本事了,没想到方公子竟是棋上的高人,失敬!失敬!”连奇瑛道这时喜道:“刘堂主曾怪我没有给他找到一位棋盘上的对手,如今好了,有了国涣弟弟,刘堂主自会满意了,日后有机会给你二人引见引见。”方国涣高兴道:“能结识刘诃先生这位高人,实为幸甚,如此多谢连姐姐了。”连奇瑛笑道:“没想到国涣弟弟竟怀有高超的棋艺。”
这时,一名庄丁过来躬身一礼道:“总堂主,柳堂主有请方公子去厅上验收各位堂主送来的礼物。”“礼物?”方国涣闻之讶道,“什么礼物?”连奇瑛笑道:“听说你明日要走,各位堂主商量着送些程仪,与你作盘缠。”方国涣这才恍悟道:“原来连姐姐先前说的是这个意思,小弟如何敢受这般盛情?”连奇瑛道:“此事我另有主意,且去看看吧。”
到了大厅上,各分堂的堂主都已到了,地上此时堆放着一封封的银子,都是百两一封的,摆满了一地。见连奇瑛、方国涣进来,众堂忙上前礼见了,柳云鹤这时笑道:“听说方公子明日要走,大家便准备了些意思,希望公子收下。”方国涣见了这许多银子,大出意外,连忙推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多银子要折煞我的。”
柳云鹤笑道:“方公子不必客气,公子对我六合堂有大恩,这些银子不足为报,但尽大家的一点心意。”方国涣哪里敢接,坚辞不受。连奇瑛这时笑劝道:“既然各位堂主的一番心意,国涣弟弟收下就是,否则明日不会放你空手去的。”方国涣闻之,作难道:“各位堂主厚意,在下心领,可是这许多银子,叫我如何拿得动?”“这个……”柳云鹤等人一时怔住了。洪金山这时笑道:“方公子不必担心,有银子不怕没得拿,明日叫几名兄弟护送方公子和银两到地方便是。”方国涣知道自己若是不受这些银子,明日恐怕走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谢过了。众堂主见了,各俱欢喜。
柳云鹤便上前指着一封封的银子介绍道:“这是王堂主的五百两,这是张堂主的六百两……”最后指着一只箱笼笑道:“这一千两是柳某的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说话间,自呈得意之色。方国涣望着地上的这些足有万余两的银子,暗里直是摇头。这时,从众堂主中走出一个人来,至方国涣面拱手一礼,呈上一张银票道:“六合堂第十四分堂堂主曹竹轩,感谢方公子救我六合堂于危难中,这是八百两银子的银票,为堂中兄弟对公子的敬意,此银票便于携带,日后用着时,寻着个对号的钱庄兑了银子便是,请公子收下吧。”方国涣知推却不得,只好谢过收了。连奇瑛此时在旁,微微一笑。洪金山随后命人道:“把这些银两暂时封存,明日装车派人护送。”立有庄丁上前搬运起来。连奇瑛这时道:“国涣弟弟,且随我来,我也有一样东西赠你的。”说完,引了方国涣转身去了,洪金山也自随来,众堂主拱手相送。
连奇瑛在房间里,对随来的洪金山道:“这些人倒也会用大块的银子在我跟前装饰面子,我看十四堂的曹竹轩是有些心计会做事的,人也稳重,过几日,提升为一方的大堂主,总领黄河两岸十六处分堂。”洪金山点头道:“总堂主英明,我这就做事前安排。”说完,深施一礼去了。
方国涣这时道:“连姐姐,各位堂主送了小弟这许多银两,我实不敢受的,还是还了六合堂做大用处吧,小弟担不得财的。”连奇瑛笑道:“国涣弟弟天生贵人之相,多大的财也担得了,六合堂基业遍天下,万余两银子不足为道,况且你对六合堂有恩,应该受的,富贵多外来,留着自家用度便是。我也有一样东西送你,日后或许有些用途。”说着,连奇瑛从腰间解下一块六边形金牌来,阳面为日形,阴面为月影,递于方国涣,郑重地道:“这是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六合金牌令,国涣弟弟要好生收了。”方国涣大惊道:“连姐姐这礼物太重了,六合堂的信物,我如何敢收?”
连奇瑛道:“姐姐并不是要你拿着它去号令六合堂,而是在你日后行走江湖时,若遇着困难,只要示此六合金牌令,六合堂堂众必全力以赴,有如总堂主亲临,就是外人见了,也会给你面子的。你自家未曾习过武功,又无其他防身之术,江湖险恶,但以此六合令做一道护身符吧。”方国涣闻之,大是感激,拜谢接了,忽又道:“连姐姐把六合堂的信物送与了小弟,日后需要时,凭什么发号施令?”连奇瑛笑道:“你顾虑得倒也周全,放心吧,此令牌一共两块,我自家留着一块呢。”方国涣闻之大喜,高兴地把令牌于怀中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