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晚上之所以拒绝和陈志和见面,是因为他明天要去省城一趟。一来是去见程教授,汇报下自己的动态,他不能继续逃避。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见一见左雅。
他和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需要修正或者重新设计自己的方向。是左是右,是独行,还是共同前进,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有些东西自己可以选择,比如职业,有些则不能,比如父母。
有选择就有舍弃。经济学上称之为:机会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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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郭小洲搭车来到省城武江。
七月的武江,满目都是各种遮阳伞和粉红嫩白的大腿,当然,还有武江特有的热辣笑声。
七零二电车穿过大桥,驶向邯阳区。
程力帆教授的家就坐落在明湖之畔的一栋老式别墅里。今天恰好是周六,程教授难得在家休息。
郭小洲提着一袋子广汉特产核桃,摁响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郭小洲两年前曾经见过,知道她是邱姨,在程教授家工作了快十五年,据说是程教授夫人老家的人。
“邱姨!”郭小洲裂嘴,露出灿烂的笑脸。
“你是……”很显然邱姨认不出他,来程教授家的客人太多,而且郭小洲仅仅来过三次。
“我是教授的学生,我叫郭小洲,以前来过,您不记得我了吗?”
“郭……小洲……哦哦!程教授交代过,他在书房……”
郭小洲走进客厅,没看到师母,便把一袋核桃放在桌子上,径直来到二楼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郭小洲推开门,看到一个外表清瘦的老人正在长条书桌后挥毫写字。
郭小洲轻轻走到老人身后,默默看着老人把一幅字写完。
清瘦老者正是程力帆教授,w大金融学院院长,华夏经济学界最杰出的几个学者之一,因屡次炮轰金融界黑幕,被业界称为“华夏的良心”。
当年郭小洲在w大求学之时,便被程力帆教授相中,声明不再带学生的他,破例收下郭小洲当自己的研究生,谁知,大四毕业时,郭小洲选择了一条另所有人跌破眼镜的道路。
据说当时令程老特别生气,一度拒绝见他,不想听他的解释。
这两年中,除了节假日的电话问候,郭小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金融界的泰斗级老人。
程力帆写的字是司各特的名言——“在懦夫和犹豫不决者眼里,任何事情看上去都不会成功。”
书法是郭小洲的绝对弱项,但是他依然能判别出好坏。
昨天他看过谢富丽的字,虽然看上去圆润华丽,但气度太小,程老的字笔势雄健活泼,生动而有气势、风格洒脱。
“你终于肯见我这个老头子了?”程老一边放下毛笔,一边抬头看向他。
“一直都想来看您,只是,学生愧对老师……”郭小洲说着,殷勤地给程教授递上一条白毛巾。
程力帆微微摇头,叹息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能跟我埋头做学问的人,可惜啊!可惜……”
郭小洲笑着道:“实干也不妨碍学生跟老师学习,今天,学生便是来请教老师的……”
程力帆不无遗憾打断郭小洲的话,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份报刊,“你先看看这份报纸。”
郭小洲嗯了有声,伸手拿起来报纸。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在省城】(一)
郭小洲嗯了一声,伸手拿起报纸。
这是份“华夏纺织报”。他是首次接触这种专业性报刊,他知道老人要他看这份报纸,肯定有其含义,他认真翻看着……
“华夏纺织业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
“华夏家纺市场前景堪忧。”
“华夏纺织业在国际贸易的地位……”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第三版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版块上——国际化纤价格直线攀升。
程力帆的眼睛露出一丝赞许。当年他之所以看中郭小洲,是因为郭小洲表现出非常敏锐的时代触感,并且平时非常留意身边的大小事物。这种人往往能从细微的变动中看出大问题,是做大学问的好苗子。
“看出了什么?”
郭小洲沉默半晌,开口问道:“请问老师,现在化纤原料和纯棉原料的各自价格是多少,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程力帆回答道:“化纤纤维级锦纶6切片市场价涨到18000元,并且还在持续上涨;纯棉纱价格大概在23000一吨左右。”
郭小洲心中一转,眼睛忽然一亮,喜道:“我明白了老师给我看这份报纸的意思。”
程力帆哼哼道:“说说看?”
“如果化纤原料的价格涨得和纯棉原料相差无几时,人们肯定会优先选择购买纯棉纺织品。这也预示着,棉纺行业的春天即将到来。”
程力帆感概地笑了笑,“你的触感还是那么敏锐。小洲,你把精力放在俗物上,太浪费了,还是回来跟我做学问吧。”
郭小洲的眼睛转向那幅字上,轻轻念道:“在懦夫和犹豫不决者眼里,任何事情看上去都不会成功。老师,我感谢您的赏识,但我两年前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程力帆摇头,慢慢走到窗前,半晌才开口说道:“昨天你给我打过电话后,我也找人了解了些太和棉纺厂的情况,管理混乱,责权不明,银行负债率接近或者已经超过百分之百,这证明这个工厂已经没有净资产或资不抵债!情况很不乐观,非人力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