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的太少了。”罗美兰看着花半枝说道,一碗粥,馒头掰开了还没有婴儿的拳头大,“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咱们这饭菜本来油水就少。”
“多吃点儿。”卓尔雅抬眼看着她劝说道,“你看看你,还没有光明吃得多。”
“我……这些就够了。”花半枝由于长期处于饥饿的状态,她的胃口小的很!可是这些医学知识她一个乡下妹子要怎么说?
花半枝知道她们是好心,也没法辩驳,干脆充耳不闻,低着头认真的吃饭。
孟繁春端着饭盆走进食堂,正好听见她们俩在劝花半枝多吃点儿,于是出声道,“她现在吃这么多就够了。”目光落在罗美兰和卓尔雅身上继续道,“你们还是护士呢?看不出来她症状吗?一下子吃得太多,对胃不好。”
第35章 齐二妹
罗美兰和卓尔雅被‘训’的尴尬地抬起头看着孟繁春讪讪一笑道,“孟医生,打饭啊!”
“孟医生(孟叔叔)”花半枝与周光明两人站了起来。
“坐坐!”孟繁春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两人赶紧说道,紧接着又说道,“你们继续,我去打饭了。”话落抬脚朝食堂打饭口走去,打好饭菜,回来时途径她们点头示意,眨眼间消失在了饭堂。
吃完饭天此时彻底的黑了下来,卓尔雅拿上书和手电筒看向花半枝他们两个道,“收拾好了吧!走,咱们上课去。”
“哦!”花半枝拿上铅笔和写字本带上周光明跟在卓尔雅身后出了医院。
沿着黄土路,走了大约十多分钟,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外表很不起眼的小学。
在花半枝眼里灰扑扑的,但是在其他眼里已经很气派了。
来扫盲班的人不少,大家都向里面走,男人都规规矩矩的拿着笔记簿和钢笔。
而来扫盲班的妇女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大都拿着家伙什,例如:针线笸箩,缝鞋垫、织毛衣、纳鞋底的……反正手里闲不住。
至于识字,记不记得住那只有天知道了。
一心二用那是一点儿也不耽误事!
卓尔雅拿着手电筒,四下晃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学校。
花半枝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学校大致的样子。
进入大门就是一个巨大的操场,红砖瓦房的教室围着操场建了三面。
其中一排教室里亮如白昼,卓尔雅将花半枝和周光明送到一间教室,看着里面的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哎!咱还是来晚了。”
“我坐后面好了。”花半枝不以为意地说道拉着向后面走去,靠着墙坐在了角落里。
教室宽敞明亮,花半枝目测了一下,一间教室大约坐三十来人。
桌椅板凳都是新,桌子像是加宽版的长条凳,没有油漆,也没有刷桐油,原始状态,但打磨的非常的光滑,没有毛刺。
屋子里虽然生着炉子,可也挡不住冷。
“这里还不错,没有靠着后门,不然风钻进来,冷的手无法写字。”卓尔雅跟着走过来看着他们母子俩点点头道,紧接着又道,“你们在这里吧!我在隔壁屋,放学后咱们一起走。”
“啊?”周光明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惊讶地问道,“卓阿姨你不教我们吗?”
“我去隔壁教他们认字,这个班有老师的。”卓尔雅看着他们两个小声地说道,“乖乖上课。”
“嗯!”花半枝点点头道。
“我走了。”话落卓尔雅转身离开。
花半枝和周光明目送她离开,才收回视线。
花半枝从兜里掏出田字格本和铅笔,放在了周光明眼前。
花半枝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教室里的各色人等。
教室里高声喧哗跟菜市场一样吵杂,边唠嗑、边忙着手里的活计。
从她们的聊天内容来看,多是鸡毛蒜皮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这里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有。
这些可真看不出来是军人,有些是后勤上的,更多的是家属。
“大妹子,你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在花半枝前面的女人忽然扭头看着她问道,手里纳鞋底的麻绳,发出铮铮声响。
“嗯!我刚来没几天。”花半枝看着明显带着乡音的她回答道。
“听口音从关内过来的吧!俺也是,俺叫齐二妹。你男人是干什么的?”齐二妹放下手中的鞋底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花半枝话还没说完,只见齐二妹小嘴叭叭的又道,“我男人是学校保卫处的处长,分的房子可气派了,比家里的茅草屋可强多了。”语气特别的骄傲,“那死鬼还算有良心,这不解放了,立马回老家把俺给接来了。”看向周光明问道,“这是你儿子吧!长的可真机灵,多大了。”
“阿姨,我六岁了。”周光明甜甜的一笑道。
花半枝看着眼前热情的齐二妹典型的农家妇女,眉清目秀的,脸上遮不住风吹日晒的粗糙。指节由于常年下地劳作变的粗大,手上也磨了厚厚的茧子。
身材和自己比,那堪称壮硕,像个女汉纸。
“哟!瞧着小嘴真会说话。”齐二妹看着周光明笑着说道,“和我家小女儿一般大,比俺家的强,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到现在都不叫爹,真是气死俺了。”
爽利的齐二妹这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家底给掏干了,都不带花半枝套话的。
她男人保卫处长陈大力还兼着副z委,校领导,权利可不小。她还有两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闺女。
“俺可真羡慕你有儿子,俺的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姑娘。”齐二妹看着周光明双眸放光稀罕的不得了。
“呃……”花半枝别过脸看向周光明,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问题让花半枝怎么说,劝她男女都一样,她肯定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她对生儿子的执念,花半枝怎么说都不对,还不如不说。
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不知道自己似的,真是让花半枝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的大名应该‘名扬校区’了。
“说了半天,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齐二妹等不来回应,看着她问道。
“花半枝。”
“呵呵……人家都是一枝花,你这半枝花听逗的。”齐二妹哈哈大笑道,捂着肚子,“哎哟!笑死我了。”
花半枝古井无波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齐二妹,她笑着笑着,再也笑不出来了了。
她姐姐叫花银莲,银莲花,她则是半枝莲,都是野花,且具有药用价值。
银莲花,这名字还真起的玄,银莲花是一种凄凉而寂寞的花。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那么的美好的。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甜蜜的,也许,你的爱情是那么的凄凉,也许,你所爱的人爱的不是你而是爱着别人。
唉……
这明明眼睛清澈如水,为啥感觉背脊凉飕飕的,真是奇怪,齐二妹摸摸鼻子,看着她讪讪一笑道,“知道这里为什么快坐满了吗?”
“不知道?”花半枝眨眨眼看着她不解地问道。
第36章 狠人
“都是为了教咱们认字的林老师来的。”齐二妹嘿嘿一笑道,“林老师长的那个叫秀气啊!就跟戏文话本里的才子似的,斯文俊秀,是真的俊。长的白的比咱的白面馒头都白。”随即又笑道,“不过你可别小看他了,看着文文弱弱的,是个狠人。听俺当家的说,去年为了找白狗子留下来的飞机,遇上土匪打起来了。在救战友的时候手臂不慎骨折了,找当地医院给接骨了,谁知道是个庸医,骨头给接歪了,就再也不能上天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听的入迷的周光明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齐阿姨。”
“人家林老师,随手扔了披在身上的棉袄,去了吊胳膊的绷带。”齐二妹干脆放下手中拿的鞋底,手比划着,“然后走到办公桌前,眼睛眨也不眨的……”拍拍桌边的棱角,咬着牙,“手臂就这么撞了过去,咔嚓一声……”
“啊!”周光明惊叫一声,随即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地大大,“齐阿姨,他……他……”
“手臂折了,重新再接。”齐二妹看着他们俩点点头,随即由衷的佩服道,“是个狠人啊!”
“那得多疼啊!”花半枝双眸怕怕地说道,还应景的打了个寒颤。
“谁说不是呢!”齐二妹啧啧着嘴道,“我们当家的就特别佩服林老师,古有关老爷刮骨疗毒,今有林老师折臂重接。”
“他好勇敢。”周光明双眼冒光地说道。
“那是!”齐二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
花半枝在心里微微摇头,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骄傲什么?
“大妹子知道吗?这些人都是为了林老师来的。”齐二妹撇撇嘴,斜着眼睛扫了前面的人一圈,冷哼一声道,“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先不说人家是副校长,单单说人家可是大知识分子,能看得上她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的人吗?那么多医生、护士、学校里教员,不选,来选她们,啧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嘴够刻薄的,花半枝神色如常地看着她‘表演’。
不过花半枝好奇,只是一个扫盲班而已,居然请得动副校长来讲课,有些奇怪!眼底充满了兴味,对未来的课程倒是有些期待了。
“嘘……来了,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吵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眼前的齐二妹迅速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鞋底子,转着身麻溜的将麻绳绕在鞋底子上,针别在鞋底子上,放在桌子一角放好了。
又利落的从兜里拿出写字本和铅笔,摆放好,规规矩矩的坐好。
花半枝一脸错愕地看着齐二妹的背影,谁刚才一脸的嫌弃,这算什么?有这么打自己脸的吗?
花半枝微微抬眸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同样的路数,手速那个叫快。
窸窸窣窣一阵她们将手里的活全部收走了放在桌子的一角,拿出自己上课所用的写字本和笔。
家里条件好的用钢笔,条件一般的铅笔,或者用孩子剩下的铅笔头。
教室里安静极了,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的见。
静的只听见教室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哒哒……”如踩着鼓点儿一般,节奏感非常的强。
花半枝微微眯起眼睛,不亏是军人出身步调节奏都仿佛丈量过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吱呀……”一声门开了。
映入花半枝眼帘的是个高大的男人,目测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花半枝就看着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却丝毫不嫌臃肿。
头戴着棉军帽,烟灰色的围巾,包裹着面部,只露着一双眼睛。
戴着棉手套的手随手将门关上,转身迈着修长的长腿,走到了讲台上。
花半枝看着一身土黄色的军装,熨烫的笔直一丝不苟的穿在他的身上。
没错就是熨烫过的军装,与卓尔雅所介绍的熨烫不大相同。
卓尔雅那原始的大茶缸熨烫方法,在花半枝看来就是意思意思。
而看他身上的军装熨烫的,衣服的边边角角都没有一丝褶皱,笔挺、笔挺的。这年月衣不蔽体,有的穿就不错。居然还有人活的这么精致,在花半枝的眼里很是奇怪。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身形倾然而立,风姿秀逸,依然让花半枝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慢条斯理的摘下灰蓝色的厚厚的并指手套。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了讲桌上,然后将帽子摘了下来,放在了报纸上。
随后又将围巾从头上饶了两圈摘了下来,折叠好放在了帽子的旁边。
‘哇哦!’花半枝看着讲台上的男人,即使见惯各色的俊男靓女,也当得上美人两字。
花半枝不得不承认齐二妹说的对,确实像戏文话本的俊秀的才子,白面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