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害怕李辉在岛上还隐藏了什么趁手的武器,一会儿要是折回来跟自己拼命可是大大的不妙,顾不上伤口剧痛彻骨,咬着牙想要拉断手铐中间的细铁链,不过警用的制式手铐确实用料结实,根本拉不断不说,用力之下,凌阳掌心和指肚上的伤口扭曲得翻卷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的碎茬扎进肉里,差点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韩笑看到凌阳为自己拼命,而且受了如此严重的创伤,一时忘记了自己脸上还流着血,心酸地大哭起来。死里逃生的韩笑此刻有许多话想对凌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害怕啜泣出声会影响到凌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眼泪流过脸颊,望向凌阳的目光里充满了喜悦、心疼,还有那么一点点甜蜜的幸福。
凌阳无暇他顾,只是拼命跟纯钢的手铐较劲,最后终于放弃了硬撼,安抚了韩笑两句在地上寻摸起来,想要找块大一点的硬石头把镣铐砸断,只是夜色太浓,只能借助旋转木马周围的彩灯发出的微弱光线趴在地面上摸索,一面还要注意着李辉逃去方向的动静,正没办法间,一阵刺耳的巨大响声传进凌阳的耳朵,凌阳大惊之下回身一看,只见原本岿然不动的巨大摩天轮先是亮起了无数的璀璨明灯,随即像一头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哥斯拉一般缓缓动了起来。
“这下可糟了!”
凌阳来不及做出反应,转动的摩天轮已经将韩笑带离地面,好在摩天轮多年未动,内部的齿轮咬合处多有锈涩,一顿一顿地运转得并不流畅,不过让凌阳感到绝望的是,韩笑的身后居然贴住脊柱被绑上了一根木棍,原本是为了控制人质的行动能力,不过现在露出头顶的一端已经蹩进了观光舱一侧的铁扣里,一旦摩天轮转动了半圈,韩笑就会在到达顶点的同时被卷进圆轴的空隙里绞成碎肉,凌阳顾不上多想,一个鱼跃跳起,双手扒住韩笑旁边的观光舱,想要在韩笑被钢铁巨兽嚼碎之前,将她从手铐里弄出来。
“小逼崽子,你给我下来吧!”
一声充满了怨愤的大喊响起,凌阳随即感觉到腰部受到重击,尾椎骨处疼痛欲裂,顿时无力地从观光舱上松手跌落下来。
凌阳重重地摔在松软的泥土上,没等爬起来,后背上又被重重地抽击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将凌阳打得几近晕厥,原来是李辉跑回机控室启动了摩天轮,趁着凌阳跃上半空,随手捡起一根拇指粗细的螺纹钢筋,跑回来把凌阳击落下来。
钢筋约莫两米多长,李辉手执一端,虎虎生风地轮圆了,朝倒在地上的凌阳抽击了十几下,估摸着凌阳已经被自己砸的骨断筋折,李辉狞笑着再次高高举起钢筋,调整好角度狠狠砸向凌阳的后脑,想要把凌阳砸得脑浆四溅,凌阳整张脸已经深深陷入混杂着碎草沫的泥土中,根本动弹不得,耳畔嗡嗡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任其施为,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反抗。
“不要!”
被吊离了地面的韩笑见此情景目眦欲裂,疯狂挣扎着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喊,身体被激发出无尽的潜力,力量之大甚至于生生将手铐挣断,背缚在身后的两条胳膊齐齐脱臼,发出嘎嘎的响声,背后的木棍折断的尖茬插入背部肌肉里,浑身浴血地掉落下来。
韩笑此刻却出奇地冷静,身体上的痛感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里,居然使韩笑能够更加敏感流畅地指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仿佛自己能控制住时间暂时静止一般,韩笑在身体刚刚离开摩天轮朝下坠落的瞬间,猛地将双脚蹬在一条缓缓朝上移动的铸铁横杠上,调整好角度,整个身子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居高临下朝李辉射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辉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高举的钢筋刚要用尽全力砸下去,眼前突然一黑,一大团黑黝黝的影子迎面扑来,李辉脖颈根部一痛,一个软绵绵的物体轰然撞进自己怀里,至上而下破碎掉了自己的锁骨,沿着胸口处一直撞断了身体一侧的所有肋骨,巨大的冲击力把李辉撞得踉跄倒退出出六七米的距离,后脚跟拌在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上向后倒去,身体仰挂在一匹起伏转动的木马背上,整个人倒弯成诡异的弓型,口鼻不断冒出血沫,眼见不活了。
等到木马转动到对面的时候,李辉终于露出人生中最后一丝笑意,似乎是解脱,还掺杂了无奈的淡然,根本没有对于生的留恋和对死后未知世界的恐惧。李辉急速收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两具年轻的躯体:凌阳趴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韩笑则阴差阳错间被钢筋穿透了左侧大腿根部,死死钉在地上。三个人如同三具被破坏掉的玩偶,以各自的姿态点缀着充满了荒芜美感的失乐园,只有旋转木马和通亮的摩天轮,在钢铁齿轮的带动下缓缓转动,用缺失润滑的晦涩嗓音吟唱出属于静谧夜色的歌谣。
是夜,灯火通明的长胜村,紧挨着村子南端养鱼池旁边的一间小瓦房里,新婚不久的程大伟和高翠蝶夫妇刚刚,在电脑上看完了一部抢先版的好莱坞电影,正依偎在一起说着绵绵的情话。
程大伟:“咋突然就不高兴了呢,到底怎么了亲爱的?”
高翠蝶:“看来你真的不懂我。”
程大伟:“什么事你说啊!”
高翠蝶:“我以为你会懂的。”
程大伟:“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啊。”
高翠蝶:“不懂的人说了也不会懂,懂的人根本不需要说。”
程大伟:“你要说出来才知道我懂不懂啊!”
高翠蝶:“有些东西不需要说。”
程大伟:“媳妇儿,我发现自打你从东莞打工回来以后,说话就变得深邃了……”
高翠蝶一声长叹:“你果然还是不懂。”
程大伟忍不住怒了:“有话就说,不能说滚!”
高翠蝶终于一脸羞涩地吐露心声:“我想要跟电影里女主角一样的皮大衣……”
小两口打闹纠缠成一团,高翠蝶得到了丈夫明天就进县城买大衣的承诺,心花怒放之下高兴地钻进被窝里,准备用自己从东莞学回来的精湛技巧把程大伟伺候的舒舒服服,院子里却传来一阵狗叫,自家的大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被打搅了好事的程大伟披上衣服,一脸怒气地提着裤子出来开门,一边拉开门栓一边埋怨:“谁呀谁呀,五更半夜的啥事儿这么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大门一开,一大群警察呼啦一声涌进院子,程大伟吓得一哆嗦,动作麻利地双手抱头蹲了下来,根本没看见随后跟进来的村长和民兵队长。这时高翠蝶也套上衣服推门而出,看到整个院子里站满了满面肃穆的警察,高翠蝶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捂住脸哭嚎起来:“俺都不干了,俺都不干了,俺在东莞的天上人间都被抓进去教育一回了,罚款也交了,现在都回乡不干怎么还撵家来了,你们这帮子天杀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这时村长从两名干警身后走了出来,满面不解道:“我说大伟媳妇啊,这些警察同志上你们家来借船来了,你家鱼池里不是有两条铁皮船吗,不借就不借,你都说些啥乱七八糟的,天上人间是啥呀,咋,你还上过天?”
第36章 郎情妾意
当晚留驻在长胜村里的干警们,隔江看到岛上亮起了摩天轮的灯火,登时疑心大起。跟凌阳一个搜索小队的干警更是当时就明白过来,知道凌阳不顾自己的劝阻,已经渡江登岛,如果单凭凌阳一个人怕是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岛上真的出事了。
干警们也不是傻子,早先根据村里人介绍,近几年岛上才传出闹鬼的传说,加上从嫌疑人李辉家里搜出的那些有关物理和电子维修方面的书籍,如今又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干警们哪能推断不出事有蹊跷,立刻往县局打电话汇报了情况,接到指令后组织起村里的全部人手,征用村里一切能用的船只迅速渡过松花江,目标灯火斑斓的摩天轮一路狂奔而去。
集结了十几名干警和几十个青壮村民,一行人全副武装地潜行到摩天轮下,所有人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推论中几乎可以断定被绑架的女警韩笑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浴血,衣衫不整,大腿上插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钢筋,凌阳则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均生死不明。嫌疑人李辉倒挂在一匹外形斑驳的木马背上,从锁骨至胸腹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睁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特征。
大惊失色的干警们不敢随便移动韩笑和凌阳的身体,打电话汇报岛上情况的同时,要求县局领导立刻征调县医院有经验的各科医生和护士带着医疗器械火速赶到,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干警则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分别轻轻测探两人脖颈处的脉搏和呼吸,直到确定二人依然保留有生命体征,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经过医生们现场的初步检查,确定韩笑的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左侧脸颊一处伤口怕是要留下疤痕。天幸大腿上的贯通伤并没有伤及筋络骨头和大动脉,只是由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回到县医院里做了全身的磁共振,确定韩笑内脏没有收到伤害,有轻微的脑震荡引起了暂时昏迷,很快就能醒来,左腿靠近膝盖处似乎受到了硬物的重击,形成了骨裂,只能静养,因为头部震荡不宜奔波,暂时被留在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由各科医生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没有大碍。
凌阳的伤势比较严重。这个倒霉的家伙已经第三次被打得脑震荡,伴随着轻微的颅内出血,陷入了深度昏迷。虽然李辉最后的一击并没有打在凌阳的后脑上,不过凌阳上一次的脑震荡还没好利索,这次又从高高的摩天轮上掉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加重了病情,令骨科医生感到棘手的是,凌阳全身各个部位居然有多达二十一处的骨折,比较严重的左手手腕和右侧肩胛骨折呈粉碎性,浑身上下到处是青紫的淤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右手手掌血肉模糊,几处伤口深可见骨,食指和中指指骨被利器划出深深的印痕,肌腱全部断裂,外科医生根本不敢贸然缝合,只能先敷上止血药物,等到市人民医院的外科教授来拿出一套全面的医疗方案以后再行治疗。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朝气,恢复力惊人,经过五天的初步治疗,韩笑已经可以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勉强下地走动,第一时间就吵嚷着要去另一间病房探望凌阳。韩笑的暴力老爹韩柏滔这些日子一改往日的急脾气,跟老伴一起没日没夜地守在韩笑病床前,直到韩笑被确定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拗不过倔强的女儿,只能陪同一齐去探望依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的凌阳。
一家三口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一齐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往里看去,只见凌阳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埋进胳膊里的吊瓶针头正源源不断地为虚弱的身体输送进营养液,形容枯槁的许冰身着无菌服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凌阳,眼里满是担忧和悲戚。
韩笑一下子扑在监护室的玻璃上痛哭失声,在母亲的苦劝下才渐渐平复情绪,啜泣着不肯离去,这时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从身后轻轻拍了拍韩笑的肩膀,侧过头朝韩柏滔恭敬道:“伯父,市里医院的特护病房已经联系好了,他们的医疗车就等在外面,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年轻男子正是韩笑生日那晚在晚餐时搅局的“晨哥哥”,“晨哥哥”名叫康晨,也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父亲是当年跟着韩柏滔司令员的政委,两家住在一个大院,关系相处的十分融洽,康晨和韩笑从小青梅竹马,拖着鼻涕一直玩耍到上学,感情一直很好。
康晨个子高大长相英俊,一直对韩笑温柔有加,所以韩笑从小就把晨哥哥当成自己的偶像,看到康晨报考了首都警校,自己也偷偷地把志愿填报成了跟康晨同一所大学,只是步入大学后的康晨依仗着英朗的外形和显赫的家世游戏花丛,动辄三五天更换女友,不断跟校内的女生传出绯闻,同时更是跟几个有钱有势的豪门少爷混在一起酗酒打架,出入座驾豪车,流连高级娱乐场所,眠花宿柳无所不为。慢慢地,韩笑的心也就淡了下来。
一直到两人一起毕业,感情已经十分淡薄。韩笑坚持要进入某地区的刑警队多加锻炼,无奈自己家的老头子舍不得女儿犯险,一再坚持甚至动用了关系,这才将心不甘情不愿的韩笑调入汤原县城里的一个派出所实习,准备先积攒基层工作的经验后再调入市局机关坐办公室。而此时康晨已经凭借着父亲的关系进入了首都保密局下属的某机关单位,因为祖籍荆阳被派遣回来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被暂时安插进汤原县局做档案管理工作,兼任谈判专家。康晨才再次跟韩笑相遇。
康晨的功利心很重,毕业后本来一直在跟一个京官家的千金谈恋爱,那个女孩儿一身矫情的坏毛病,整天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到处旅行、购买奢侈品,玩心很重,甚至于染上了毒品。康晨曾经在一次任务中将呆在一家知名贵族会所内的女友抓了个正着,当时她跟十几个男男女女躲在一间高档包房里吸食大麻和冰毒,包房里的人全都一丝不挂,混乱随意地抱在一起蠕动,正进行着一场疯狂的无遮拦群淫狂欢。
被发现了糜烂私生活的女孩儿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好意思,反倒当场跟康晨翻脸,雷霆大怒地指责康晨不应该打扰自己的派对,多少还保留有三分血性的康晨这才断绝了借助岳父往上爬的念头,断然跟女友分手。至于女孩的父亲后来因为受贿罪被双规,那都是后话了。
一直到在县城里重新遇到了韩笑,康晨的一颗心才重新活络起来。人类是感情动物,多年的相处使得康晨在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点韩笑的影子,旧情复燃自然水到渠成,不管韩笑对自己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甚至有意识地躲着自己,康晨开始对韩笑发动了新一轮的猛烈追求。
其实康晨不只是喜欢韩笑那样单纯。康晨的父亲退休后受不了从权利的顶峰跌落谷底的失落,半年前在一次战友聚会后回到家里就中风了,至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韩笑的爸爸韩柏滔虽然也退居二线,不过老爷子在位的时候在军队里培养了不少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些人有的留在军队身居要职,有的回到地方上,在政界呼风唤雨。所以韩柏滔依然具有强大的人脉和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所以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康晨怀揣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开始对韩笑死缠烂打起来。
康晨对自己的优势有着近乎自恋般的信心,俊朗的外形,酷酷的气质,绅士的品格,康晨几乎有十足的把握能把韩笑这个心软的小丫头骗到手,一直到凌阳的出现。
第37章 各怀心事
准确来说,这是康晨第三次见到凌阳,不过凌阳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正是韩笑的生日,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当时韩笑和那位美丽的女医生动作整齐划一,双双托着小脸听凌阳白话的嘴角冒白沫,康晨当时就从心里升起了一股醋意,作为一个花丛老手,他深深地了解,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前奏就是对这个男人感兴趣。很不巧,小心眼的康晨认为韩笑对凌阳这个嬉皮笑脸没有正型的家伙“很感兴趣”。
说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只不过是康晨对凌阳的单方面了解。
因为局里交代给自己的特殊任务,康晨不得不屈尊降贵地摒弃了自己副科级干部的身份,暂时屈居在这个不入流的县城公安局里,管理档案兼之心理谈判任务。当时,这次任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那个风情万种的秦璐将一摞厚厚的资料交到自己手中,资料里的人正是这次行动中负责打入目标内部收集情报证据的凌阳。
秦璐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协助凌阳在恒运内部的活动,并且尽可能地保证凌阳的人身安全。
想起秦璐所说的“尽可能”三个字,康晨的脸上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心里顿时形成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因为自己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尽可能”第让凌阳这个“情敌”,在执行任务中不知不觉地丧命。
韩笑已经是自己内定好的未来贤妻,康晨已经在追求韩笑的过程中花费了无数的苦心,眼见就要得偿所愿,没想到却被凌阳这个可恶的家伙在这次营救中摘走了甘甜的果实,这口气康晨怎么能咽得下去。看着韩笑望向监护室内充满了情意的眼神,康晨心中杀心暗起,凌阳却毫无知觉,依然安详地昏迷着,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了危险之中。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他!”韩笑的眼中射出坚决的光芒,不满道:“我的伤势不重,不需要到市里去治疗,倒是凌阳,他为了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把他也一起转到市区?”韩笑再度哽咽起来。
韩笑的母亲长相慈祥和蔼,举止优雅,穿着干净利落,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官太太架势,闻言白了韩柏滔一眼,柔声劝导脾气倔强的女儿道:“你呀,跟你爸爸那个死老头子一个德行,都是死心眼的主儿。你现在的伤势不轻,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到了市区你能恢复得更快一点,再说你一个女孩子脸上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嫁人,你爸和小晨在省城联系了一个出名的美容医生,现在也在市医院等着,人家大夫时间有限,过一阵子就要赶回去,你到底要不要去看看?”
知女莫若母,母亲的一番话果然打动了韩笑。韩笑的手指轻触到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眼望着病床上的凌阳,再想起母亲那句“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心里突然小鹿般乱撞起来:“是啊,我的脸上有这么丑的一道伤疤,这个爱美的家伙说不定会嫌弃我呢……不过,哼,他倒是敢。要是真敢嫌弃我的话我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因为一场生死缠斗,情窦初开的小女警一颗心儿不知不觉牵系在凌阳身上,患得患失地思虑片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可是他……”
“他就在这里没关系的。”母亲的手轻轻环在韩笑的腰肢上,柔声细语道:“这个孩子救了你的命,你以为我和你爸爸不感激他吗?不过医生都说了,这孩子的伤情现在还不太稳定,不适合贸然乱动,否则我们哪会在意区区的医疗费用。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在市人民医院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他诊治,一定不会耽误。现在你先顾好你自己,听话啊笑笑。”
韩笑最终接受了母亲的建议,坐在轮椅上由医护人员推走,脚步落在最后的康晨则怨毒地回头朝重症监护室内瞪了一眼,大踏步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韩笑的母亲还是对女儿说了谎。凌阳如此严重的伤势,由市里和省里组成的医疗专家小组也束手无策,不敢确定凌阳是否还能活下来,吞吞吐吐地表示就算凌阳命大挺过去之后,只怕也会留下极端严重的后遗症,搞不好还会成为植物人,终身卧床不起。
昏迷中,秦璐倒是悄悄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潜入重症监护室,趁黑鼓捣个把小时后满头大汗地离开,每次都是脸色灰败脚步疲惫。作为一个混血的“治疗者”,秦璐已经透支了太多的精神力用于凌阳身体恢复的梳理。好在凌阳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足够强,加之身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生机始终在凌阳的全身游弋,不断地接受并融合来自于“治疗者”的好意,凌阳体内的重伤正以惊人的速度修补恢复着。
三天后,凌阳在全体医护人员惊叹的目光中醒了过来。
几日来,许冰在凌阳的病床前始终寸步不离,困了就趴在床边小憩一会儿,熬得两颊消瘦面容憔悴,第一时间看到凌阳睁开眼睛,许冰喜极而泣,精神骤然放松之下竟然昏了过去,被闻声而来的同事们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挂上维生素和高糖补充营养后方才放下心来。
楚婉仪闻讯带着小东,居然难得地跟死对头虎爷联袂赶来。这些天楚婉仪每日必到,因为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入内探望,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探视。
楚婉仪本已死气沉沉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整日嘻嘻哈哈的凌阳注入了一丝生气,一颗心随着凌阳的重伤入院而揪紧,完全失去了平时波澜不惊的处事风格,在工作中已经无意识地犯了不少错误,不是算错财务表表的数据,就是付货款时少付了一个零,虎爷已经借机会训斥了楚婉仪好几次,出了不少恶气,心里暗暗得意。
楚婉仪风华少妇,什么情情爱爱你侬我侬的大场面没见过,反思自己这几天来的表现,暗暗心惊不已,心知自己一缕情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系在了凌阳这个毛头小子身上,想起跟自己无比恩爱的前夫,再想想活泼烂漫的小东,楚婉仪在心里默默恨骂自己的不争气:“楚婉仪,你这个不懂羞耻的女人,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还要连累人家风华正茂的男孩子,你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想起自己的处境,楚婉仪一张我见犹怜的俏脸上眼泪簌簌滑落:“你难道已经忘了你的丈夫,忘记了跟他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现在就急着改嫁了,楚婉仪,你真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蛋!你这样做小东怎么办,自己怎么办,你还没有完成恩人交待的任务,就急着想跟那个虎爷派来的小奸细勾勾搭搭,你这样做要把自己的恩人置于何地!而且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他才跟你相处了几天的时间,他只是为你了从你这里得到有用的东西虚与委蛇而已,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小子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楚婉仪,你为什么要如此的下贱,为什么……”
楚婉仪收回了触碰到隔离玻璃上的指尖,身上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一样,无力地倚靠在医院冰冷的白墙上,脸色苍白,小东浑然没有注意到妈妈的失态,隔着玻璃嬉笑着朝凌阳做鬼脸,凌阳也不着调地伸出完好的左手,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用力朝小东竖起了中指。
虎爷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老对手有什么异常,趴在玻璃上用口型安慰凌阳好好养伤,随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医务室询问凌阳的伤情,虎爷其实也很郁闷,本来以为凌阳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来的小混混罢了,单指望着他能仗着机灵,从楚婉仪那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这小子班没上几天,事情倒是搞出了一大堆:刚上班就协助武警抓住逃犯,没过几天,又从那个阴魂不散的逃犯手里救出了一群被当做人质的小孩子,那次事件以后虎爷有些高兴,因为人质里有一个是楚婉仪的宝贝儿子,那个美艳的小寡妇感激之下一定不会再防备凌阳,凌阳为自己做起事来也就更加顺手,不过这才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又卷进了这样一场风波里,居然连省里军区的人都惊动了,早知道不如当初就依旧把他扔在大街上,卖盗版光盘还能省点心。
虎爷发现自己没有从凌阳身上得到一点好处,医药费倒是搭了不少,只能期望着凌阳这次出院后不要再弄出那么多幺蛾子,乖乖的给自己做事才是正经,愁眉苦脸地拿着一沓医药费往医务室去了。
病房外的走廊里一片寂静,没心没肺的小东在玻璃上呵气画画自娱自乐,楚婉仪沿着墙根蹲了下来,手上的包包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走廊的拐角处,许冰面色复杂地凝望着痛苦不堪的楚婉仪,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捏住冰凉的听诊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8章 恼人的秋雨
天有不测风云,县城通往市区的一辆大巴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被一辆超载的大货车撞出了护栏,司机和坐在副驾上的乘客当场殒命,其余的乘客有七八个受了重伤,部分轻伤,伤患一下子将县医院塞得满满当当,医院的走廊里到处加满了临时病床。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凌阳自然而然地被挤出了重症监护室,连一间单独的病房都没捞着,还是因为许冰的一再抗议,院长才为难地将凌阳安排进一间病患相对较少、环境还算安静的集体病房。
凌阳并没有接受韩柏滔的邀请转移到市医院,一方面凌阳恢复得不错,自觉没有那个必要,在这里受到许冰无微不至的照顾,比去市里接受那些没有丝毫人情味的高护护理要强上许多,另外凌阳也不想在韩笑家人整日的感激中养伤,凌阳觉得那样会比较尴尬,反倒不利于身心健康。
不过因为伤患激增,身为县医院脑科的绝对权威,许冰甚至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整天守在凌阳身边,凌阳恢复了自由,开始不安分地满病房乱窜,到处找乐子。
凌阳现在住的病房里一共有四个床位,因为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都是不分老少混住,有事情拉起帘子就行。四张病床凌阳占了一个,旁边是一个患有心脏病的老大娘,另外两张床上住着一个小学生和一名姿容不俗的年轻少妇。
凌阳手掌上最难处理的伤口,已经由市里来的老教授进行了一场完美的手术,老教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开车拿鼠标甚至偷东西都不会有问题,只是凌阳全身上下的骨头少有完整的地方,接骨后浑身缠满了绷带,加上关节处嵌入了好几根钢钉,凌阳就像一只从埃及金字塔里刚刚偷跑出来的木乃伊一样,行动僵硬迟缓,很是受了一段时间的罪。
东北的秋季总是细雨绵绵,为这个季节增添了些许冷意,病人们无法出去外面透气,只能腻在病房里百无聊赖地聊天解闷,凌阳因为多次组织病友们打麻将摔扑克,被隔壁病房投诉,院方没收了所有的赌博用具,就连为凌阳提供麻将的虎爷,也被寒着脸的许冰批评了十多分钟,凌阳不敢再惹祸,只能老老实实地潜伏一段时间。
正好下雨天闲来无事,四名病友不知不觉间将话题唠到了自身的病情上,因为大伙儿已经混熟了,交流起来没有什么顾忌,有什么说什么,躺谈会的气氛十分融洽。
心脏病老大娘的思维比较容易分散,兼之年龄大了说话啰嗦,不知不觉就从自己的心脏病说到了别处,老大娘絮絮叨叨地唠念着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不无揶揄道:“你们几个来得晚都不知道,以前东头儿的那间病房里呀,住着一个可怜的小伙子,咱们院里的许医生,啧啧,长得多标志的一个大姑娘呀,就一直照顾那个小伙子,一来二去的两人就产生了感情,后来那个小伙子好像勾三搭四了吧,还是怎么着,我年纪大了记不住,反正最后那个小伙子被人家许医生整治得那叫一个凄惨,听说后来都转院了……”
凌阳哭笑不得:“我说大娘您是不是故意的,提这些事儿干什么,咱们这不是讨论病情呢么,来,咱们换个话题……”
“你还别说,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少妇摆出一副极度三八的面孔,神秘兮兮地接口道:“那段时间我家公公干农活时伤了腿,就住在二号病房,天天晚上都能听到一个小伙子被揍得鬼哭狼嚎的,我公公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大圈,哭着喊着硬是办了出院手续,回家静养,这才恢复过来……”
凌阳:“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是啊是啊,后来我又听说了!”老大娘鄙视地瞥了凌阳一眼,显然早就知道她们话里的男猪脚,就是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凌阳,添油加醋道:“有一天我跟许医生聊天,这才听说了那个小伙子居然背着许医生在外面勾三搭四,啧啧,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人家许医生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落到了这个禽兽手里,有一天我窗户看到那个禽兽被许医生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去,阿弥陀佛,这把我给乐的,当晚就炖了二斤排骨庆祝,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凌阳:“咱们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说完一席话,老太太显然解了不少气,看到刚才那个随声附和的少妇出去上厕所,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炫耀起自己探听到的小道消息,满脸讥讽道:“你们知道吗,这女人叫高翠蝶,说起来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天她娘家人来探病,几个人窃窃私语被我听见了,这个女的相亲时骗男方家里说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男方家住在长胜村,家里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就相信了,咱们在县城里住的人,谁不知道富贵人家特么的是一家高档洗浴中心,整了半天还真是个小姐。”
凌阳目瞪口呆,听老太太继续卖弄道:“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住院吗?说起来真是活该,这个女人结了婚也不安分,跑到东莞去重操旧业,因为扫黄打非被遣送了回来。前几天不知道因为什么说漏了嘴,被他丈夫用劈柴打断了胳膊,这才住进来的,啧啧,真是造孽啊……”
凌阳:“……”
“你看奶奶这张嘴,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我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呢,孩子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啊!”老太太蓦然惊觉自己说的都是儿童不宜的事情,赶紧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转移话题道:“你这个小娃娃,小小的年纪不学好,是不是跟同学打架啦?要不怎么也受伤住院了呢?来,跟奶奶说说,奶奶保证不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