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牵肠挂肚
当夜,武效军回到家中时将近凌晨三点。一阵叩门,顿时引起犬吠声大作,四邻纷纷开灯探个究竟,真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武平顺有半夜咳嗽和坐床抽烟的习惯,隐隐听到外面门响,起身披着棉袄来到院内,“是效军回来了吗?”
武效军轻声道,“爹,是我,效军,开一下门。”
过了一会儿,父亲慢腾腾地把门打开,惊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到效森那儿去了没有?”
“天太晚了,路又不远,就没有去,直接从县里回来了。”[]人生奋斗路44
“你也是太胆大了,外面挺冷,一片漆黑,路上又滑,很不好走,万一摔着伤着怎么办,赶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武效军进到里间屋内,立即放下行李,在微弱昏暗的灯光下,把整个屋子扫视一遍,窗户用塑料布蒙得严严的,虽然没有生火炉子,还是暖暖的。父亲身体虚弱,特别怕冷,一进屋就钻进被窝内,整整盖了三条被子。看着父亲十分苍老,面黄肌瘦,疲惫不堪的身影,心里阵阵作痛,“爹,我娘呢,怎么没在家。”
“一点多的时候,你石头叔说他媳妇要生了,把你娘叫过去接孩子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石头叔也不替别人想想,大冷的天,万一俺娘有个好歹怎么办。”
“人家也是着急,没办法的事儿,能帮就帮一把吗。”
武效军也没说什么,脱掉棉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卧立不安,脑海里不停地想象着秦梅香是如何向父母交代,她父母又是如何发落她,是暴风骤雨,还是柳暗花明。恍惚间,秦梅香父母怒眉立目,凶神恶煞般站在自己面前,手持橡胶棒不停地在眼前晃动,恶狠狠地说,“武效军,你这个兔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癞蛤蟆竟想吃天鹅肉,我家小香是金枝玉叶,貌美才女,是你一个龌龊不堪的乡巴佬能打主意的吗,趁早打消这种念头,要是把我们给惹急了,到时候缺胳膊断腿千万别后悔。”
秦梅香母亲赵舒婷恼羞成地说,“你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欺负我们家小香,害得小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蒙头大哭,今天我非替小香出出这口恶气不可,让你风流快活一阵子,断子绝孙一辈子。”说着抡起橡胶棒朝武效军裤裆处桶来,武效军淬不及防,没能躲开,“妈呀”一声倒在地上,武效军双手紧紧捂住下部,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两人又是棒敲,又是脚踢,全身上下被打得遍体鳞伤。
在武效军奄奄一息无助绝望之时,一个愁容满面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轻轻把他的头扶起,口中不停地呼喊着,“武效军,醒醒,醒醒,不要怕,你和梅香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有我呢。”
好半天,武效军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是邵英英正眼含热泪心疼地看着自己,在她身后秦梅香一副洋洋得意的摸样,立刻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大骗子,处处算计我,想法设法耍我,欺骗我的感情,残害我的**,今天我非掐死你不可。”一跃而起,扑向秦梅香,秦梅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竟是南柯一梦,全身湿漉漉的。
此时天光早已大亮。武效军被噩梦惊醒,朦朦胧之中,听到院内人生噪杂,一阵吵嚷。赶忙起身穿衣,只见院内男女老少站满了人,父亲在旁边蹲着面色发青,一言不发,低头不停地抽烟。石头兄妹三人哭天喊地,不停地怒诉,“苦命的孩子,还没见到妈,命就没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向来无冤无仇,你这个老太婆,怎么能干缺德事,下毒手害的我们家无后。”
母亲倚墙蹲在窗户下面,鼻子一把泪一把高声说,“我接了一辈子生,胎死腹中的事儿见得不少,是你媳妇坐胎时出了问题,怎能怪我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你们说这话就不怕昧良心,遭天打五雷轰吗。真是好人难当啊,唔唔唔……”
石头二妹骂骂咧咧,不依不饶,“别人家什么事都没有,却俺家侄子没出生就断气,不是更蹊跷吗,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就是长了歪心眼,担心俺家有后眼红,谁知道你做了啥手脚,故意要俺侄子的命,害我们。”
武效军听出了是怎么回事。在人们观念落后,医疗意识不强,新法接生尚未普及的时代,接生婆是农村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相当受到人们的尊重。武效军奶奶当了一辈子接生婆,经她手哇哇落地的婴儿超过三百多人。效军娘在闲暇之时,也经常不断地跟着她帮忙,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也学了不少东西。后来,武效军奶奶奶年纪大,腿脚不便,就把接生这个棒传到效军娘手中了。
武效军娘不但会接生,而且还有一门剪纸的好手艺,也是个热心肠,为人随和,很容易亲近,村里村里谁家有喜红白事,需要之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直接找她。石头来请她便毫不犹豫地去了,谁知这一去,经惹下大麻烦。
武效军思讨片刻,轻轻拉起冻得全身发抖,满腹委屈的母亲,“娘,你不要哭,先回到屋内暖和暖和,我来和他们说。”效军把娘扶到屋内,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又把父亲扶到屋内,两人耳语一番,拿定主意,回到院内,“石头叔,有事坐下来一起说事,大呼小叫的能解决问题么?你到屋里来,咱们在一块好好说说,合计合计这事该怎么办。”
“你是高材生,明白事理,可以,一块说说。”石头跟着武效军来到屋内,效军给他搬个凳子让他坐了下来。从兜内掏出回来时特意买的平西菊花牌香烟,双手递上,点着,然后心平气和地说,“石头叔,我娘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在县城以西十里八村没得说。再说,目前在家生孩子的不在少数,我娘虽不懂医术,接生大概也有四十多年,经她的手接过数百个孩子,这种事也遇到过。”
石头仰脸注视着效军问道,“为什么偏偏我家碰上?”
武效军不紧不慢地说,“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城里人自怀孕开始就注意孕期检查和保健,为的是能够及时发现情况及时处理。有问题没有提前发现和处理,不出事是偶然,出事是必然。”
石头说,“你婶子平时啥事没有,我是信任你娘,要不然也不会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来找她。”[]人生奋斗路44
武效军道,“这就是你的大意之处,婶子年龄偏大,平时接触农药较多,要生孩子可不是小事,你为什不直接带她去县城医院?”
“一来到医院既花钱又费事,大家都是在家生二胎。二来情况比较急,天冷路滑,黑灯瞎火的,万一生在路上,也不知如何收拾。三来呢……”石头满脸露出难言之隐,不愿再说下去。
武效军趁机正色说道,“我替你说吧,关键的是计划生育抓的特紧,没有哪家医院敢接无《准生证》的产妇,一旦接收,必须把孩子做掉,你不忍不敢去医院,对吧。”石头一直低头抽烟,无言以对。
武效军接着说道,“出现这样的意外,是谁也不愿看到的,我们也同样心痛。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在家毕竟没有任何医疗条件,遇到大的问题,是神仙也处理不了,很正常。话又说回来,即使到医院谁又能保证孩子百分百的没问题,出现母子双双都保不住的情况十里八村也不新鲜。何况我娘这么大年纪,全是出于热心和尽义务,不存在任何的商业盈利行为,更不是谋生的手段。遇事不要冲动,要反复想一想其中的事理,像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孩子就能保住吗。即使把事情闹大,两家伤了和气不说,充其量是好心办个不该办的事,也够不上蹲监坐牢的罪,又能把我娘怎样。你说是不是。”
石头低头静静地听着,沉吟片刻,“效军,你的话很在理,以前也曾听说过类似的情况。我也想开了,只要大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来日方长,要孩子有的是机会。只是好不容易盼到一个男孩,转眼间没了,一时心里难受,想不通,情绪失控,犯了混。对不起平顺哥和嫂子,对不起。”
武效军看石头转回弯来,情绪好多了,随即阴沉着脸说,“经过你们这一折腾,也向我们敲响了警钟,不出事皆大欢喜,出了事都是我娘的错,感到好人未必好当,好心未必能办好事。从此以后,再急的情况也不会再让我娘给任何人接生孩子。”
石头一脸难堪,“效军,你这样说不好,咱农村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图个方便。都怪我们盼男孩心切,一时冲动造成的,千万不要生气,千万别介意。”说着朝武平顺和效军娘深深鞠了一躬,“平顺哥和嫂子,请原谅兄弟,请多多原谅兄弟。”说完走到院内,叫着两个妹妹,轰着看热闹的人走了。
石头走后,武效军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算落下来,忧心忡忡地说,“娘,虽然你做了一辈子的善事,到头来被人骂得头破血流事小,你没有行医资格,不是医生,接生就是非法行医,就是违法行为。一旦石头叫起真来,你是有口难辩,怎么也说不清,咱还真的要吃官司,以后无论是谁找你千万不能去了,更不能再冒险干这种出力不讨好反落埋怨的事。石头是个二愣子,今天只是发泄一下罢了,论公论私,他也有理亏的地方,就他那胆量,不会折腾出啥事。这次全当坏事变成一件好事,吸取教训,永不再搀和,也好落个清闲。”
武平顺唉声叹气地说,“我一直说,不要别人一叫就去,生孩子的事儿,可不是小事,随时都会有危险,出了事,咱家谁也承担不起。这样也好,以后谁再找你也有个托词,不会失别人的面子。算了,不想这事了。快整点饭吧,一大早吵吵的到现在还没吃上饭。”
农村人讲究的是那种约定俗成的乡规民约,石头虽然内心痛苦,也找不出最为合适的理由和效军娘理论,只好自认倒霉,一连几天风平浪静,没见石头一家再来闹腾,这事自然就慢慢平息了。
武效军一连几天待在家里没敢出门,除提心吊胆担心石头一家再来找事,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秦梅香外,沉淀休息,帮母亲扫厨祭灶,蒸馒头和给父亲熬汤药,也没做别的事。
腊月二十七一大早,邻村在象州农业大学就读的陈冰过来找武效军耍,两人聊起大学的生活以及象州同乡聚会的事,非常兴奋。陈冰说,“在象州元真的同乡真不少,五所高校的一年级新生全去了,足有七八十人,非常热闹。以前表现一般,不引人瞩目的同学,简直就向换个人一样。尤其是罗筱,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朗读几首青春校园之歌,令人刮目相看。还有原来咱们班的秦梅香,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举止自然,不卑不亢,多才多艺,唱歌跳舞样样都会。”
武效军一听这两个人,立即来了精神,问道,“听你一说,这两个人变化确实不小,秦梅香倒还说得过去,并不令人意外。但罗筱还真没看出来,总觉得她忧容寡言,不食人间烟火,难以捉摸和结交。看来从高中到大学,人的心理和气度真的发生了质的飞跃和变化。”
陈冰接着说,“效军,秦梅香这人真的具有领导潜质,学管理正符合他的性格,说话办事一套一套的,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不但被大家公认为元真乡花,而且被推举为同乡会副会长兼组织联络员,咱们与之相比,简直就是榆木疙瘩,笨手笨脚,差距就是大,三五年也达不到人家的水平。现在确实感到压力很大,要学习和锻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要不然,真的很难适应将来的工作和社会。”
武效军若有所思,含蓄隐喻地说,“据说秦梅香是干部家庭出身,条件优厚,咱们农村的孩子先天不足,怎能和人家相比。但只要有知耻而后勇的心劲,百折不挠不怕困难的韧劲,朝着自己既定的人生奋斗目标,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走下去。形势未必糟糕,也许更为乐观。你们同在一个城市,学校之间距离也比较近,平常要加强沟通,多虚心向她们学习就是了,要多观察她们平常接触什么人,做些什么事,如何把握分寸,掌握火候,如何成功与落败。”
其实,武效军是想把陈兵作为自己掌握秦梅香平时举动的一根眼线。
第四十五章 凄怆新春
除夕之夜,是家家户户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辞旧迎新的日子。武效军一家却没有往年的欢喜热闹气氛,显得格外冷清和凄凉。晚饭时,武平春和武效亮过来陪武平顺说了会儿话,就回家去了。
武平顺斜躺在床上,愁容满面地说,“效军啊,你也看到了,兄妹虽然不少,可一个个贼精死扣。我整天病怏怏的,身体也拖垮了,不知到啥时候才能恢复好,我真担心力不从心,有一天实在扛不住,谁会照顾于你,你该怎么办。”
武效军闻言,心如刀割,无奈地说低头说,“情况未必想你想的悲观,很快就会好的。现在毕竟我也长大了,即使你无力供我,我相信我也会把这个家撑起来,日子照样过得去。”
效军娘说,“他爹,大过年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些年咱们啥事没经历过,不都熬过来了吗。只要平平安安的,没有过不去的坎。”
武平顺有气无力地说,“话虽这么说,看现在的形势,人人都在算计你,没有哪一个人会可怜你,我真担心你被他们给套住,吃亏啊。”说着,偷偷地流了几滴眼泪,静静地躺在床上。[]人生奋斗路45
这时,武效福和他的儿子端着一碗饺子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世界问道,“爷、奶、小叔,你们吃过饭没有?”
武效军看他们过来,强压心里的怒火和怨气,起身到别屋去了。效军娘搬来两个小凳子,给他们坐下,“刚吃过,你爹心里不舒服,喝了半碗饺子汤睡了。”
武效福唉声叹气地说,“俺爹这场病把人折腾的可不轻,差点让人连年都过不成。我今年别的啥东西都没买,就割了三四斤肉,买了几斤大白菜。”
效军娘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啥都没买,俺有钱,和往年一样,或多或少啥都买了,再没钱也不能让亲戚来了吃不上饭。买不买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反正你爹看病没让你们出一分钱,给我说这些也没有用。”
武效福刚要张口,武效起端着一盘熟肉过来了,“娘,刚做好,给你们端盘肉。”
效军娘低着头,看也没看说道,“你爹得病,折腾你们不少,我和你爹也吃不起你们的菜,都拿回去吧。”
武效起看娘脸色不对,话里有话,脸色难看地说道,“谁又说啥啦,又想找啥事,你们知道我傻,软柿子好捏,好欺负,就有本事对付我,大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武效福起身说道,“老二,你说话不能一扫一大片,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谁欺负你了。咱爹得病住院我天天在医院守着,一声都没吭,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不去,谁也没说你啥。好端端的,咱娘就这么一说,你到来劲了,你是啥意思。”
武效起站到院内,气呼呼地地说,“我能有啥意思,一家十几口人就你孝顺。我得到啥了,宅基地宅基地给我弄得七零八落,耕地耕地给我的赖地,成心捏死我。谁敢吭一声,放个屁。”
武效福也上劲了,“老二,你可不能昧良心说话,你地不地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那都是咱爹在当家,是他死死地霸着不放,谁有啥办法,有本事你找他要不就是了。”
武效起嗓门越来越大,“我要那么多地干啥,种不完,吃不完,还担心累爬下住了院,连累孩子跟着受罪。”
武平顺在床上眯缝着眼躺着,本不愿搭理这两个人,没想到两人竟然唱起双簧,故意在说落自己,一气之下,下了床,“兔崽子,有一点良心没有,白养活你们这么大,没看我啥成色了,还都过来给我找事,一会都不让人安静,怕我死的慢不是,通通都给我滚出去。”
武效起愤愤不平地说,“你是俺爹,打不能和你还手,骂不能和你还口。一说到你的不是,你就会耍横,不是骂人就是打人,蛮不讲理。”
武平顺怒气冲冲的甩掉披在身上棉衣,抄起一根木棍朝武效起身上抽了过来,“咋了,我生你养你还犯了罪,欠你的了。没谁不让你还口和还手,你把我打死我也清净了。”
世界看武平顺气急了,赶忙过来,一把抱住武平顺的腰,“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外面凉,赶快进屋,赶快进屋。”武效起侧身一闪,躲过木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武平顺回到屋内,一眼看到桌子上的饺子和肉菜,端起来扔到院内,“是给我送饭吃的还是恶心我的,只要有一口气,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们这帮兔崽子施舍的饭菜。”看武效福还在坐着低头抽烟,恶狠狠地说,“效福,虽说你是老大,但你狗屁不懂,净干些不着调的事,整天打着小算盘算计我,现在我还没断气,就时刻惦记着我那二亩地,你就死心吧,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别想得逞。不要在这烦我,赶快滚,滚,滚。”
武效福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不走,真把老子气出个好歹,真无法收拾,起身从耸耸肩膀,瞟了一眼怒气未消的武平顺,和儿子世界灰不溜秋地撤退了。
武效军为避免把事情闹大,气伤父亲尚未痊愈的身体,紧咬牙关,强忍怒火,没发一声。待他们走后,回到父亲床前,尚未开口,武平顺喝道,“效军,把大门闩上,不到明天中午,谁叫也不能开门。过个屁年,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思过年,再过,就该准备发丧了。”
武效军战战兢兢地说,“爹,别想了,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是知道的,万一把你的病气复发了,罪还得你自己受。”[]人生奋斗路45
武平顺心如死灰,长吁短叹,声音低沉地说,“效军,你也看到了,一群这样的人,谁会管咱们死活。我看病他们就是跑几趟腿,就亏得象勒死的一样,要是让他们出一分钱,简直就是割他们身上的肉。真让我彻底失望,这就是命,我命该如此。你现在翅膀还没长硬,一旦硬了,恐怕也和他们一样。”说着心像碎了一样,失落无助地往床上一趟,蒙头便睡,再也没言语。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除夕夜天空繁星点点,四面八方鞭炮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夜空,过去的阴霾淹没在新年的声声爆竹之下,新的希望慢慢地被充满激情和买好祝愿的人们点燃。
武效军一家三人没有辞岁守夜的心情,没有迎接新年到来吃饺子的融融欢乐,更没有燃放除魔喜庆的爆竹。整整一夜,象家中有刚刚过世的人家一样,在闷闷不乐,黯然神伤,抑郁寡欢中迎来了新年的曙光。
天不亮时,村里一些晚辈向长辈拜年者已经人声不断,看武效军家黑灯瞎火,敲了敲没人应声,就转至别家去了。武效军本应该到各家去走一走,趁机拜访一下长辈,昨晚的闹腾,也没了心劲。
直到十点多,武效森和媳妇带着孩子回来,三人才起床,生火做年饭。
正月初二一大早,和往年一样,弟兄四人去舅舅家拜年。吃饭时,舅母问及父母的身体,武效福面带犹豫,“俺娘的身体还不错,就是俺爹一场大病元气尚未恢复,不太好。”
舅母说,“你爹就是脾气倔,心里容不得一点事,其实他的病都是干活累的和生气气的。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也该杀杀性子了,更不能再出您大的力。”
武效福说,“说实在的,俺爹真不能种那么多地了,看着他吃苦受累我们也十分心疼。”
武效起忿忿地说,“自己拦着那么多自己不累谁累,他见的粮食再多,别人连颗谷粒也见不着。卖粮食的钱别人一分也花不到。”
舅母心情沉重地说,“其实你们爹娘一辈子把你们六个拉扯大确实不容易,现在效军也上大学了,其他人一家一窝也都过得去,也该歇一歇,享享福了。我看,应当提前把地给你们几个分了,属于谁的给谁,也不至于没日没夜的拼命干了。”
武效福、武效起和武效森连连点头称是,“是的,是的,早就应该这样,也不知道俺爹到底是咋想的,为什么死拦着不放。”
武效军在这种场合,一直抱着少说和不说的态度,但看着他们几个洋洋得意的摸样,不由得起了火,没好气地说,“你们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我来咱爹给你们说。你们一个个可都是经咱爹咱娘费了千辛万苦给安了家,把所有的事给办完,才算独立和脱离手脚。然而,我的事八字没有一撇,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一件是没有办。虽然说上了大学,仅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仍然还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学生,而且现在国家补贴少之甚微,花费比以前多。他们两人年事已高,不能做生意,不能外出打工,不就是靠着种几亩地收俩粮食卖钱供我上学吗。除此之外,指望谁,把地都给你们,我怎么办,难道喝西北风吗。你们有心把我从家里剔除掉,可我是爹娘的心头肉,他们不忍。”
武效森半天插言道,“按照外国的传统,人一过十八岁,就要脱离父母,自己独立生活,你现在已经超过十八岁,不应该再依赖父母了。”
武效军一听,气的暴跳如雷,把手中的筷子“啪”的一扔,腾地站起,用手指着武效森的鼻子说,“我看你白长三十多岁,亏你还是在外面混的人,狗屁不通,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告诉你,这是在中国,在元真,不是美国。你十八岁时还在高中上学了,你在平西上学是咱爹卖了一头牛把你供出来的,你结婚是咱爹娘给你请的客,办的桌,即使你上班多年,你儿子办满月也是咱爹娘给你出了一半费用。那个时候,你怎么就不说你超过十八岁,你长大了,不依赖父母了。”
武效军一阵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弄得武效森额头直出冷汗,张口结舌,一语不发。武效军走到院内,冲武效森说道,“他们两人想把家给瓜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就想不名白,你跟着瞎搀和什么。既然你们想分地,也可以,我也不和城里人相比,就按照现在的当地的规矩和形势,先把给我建房子的钱,结婚办事的钱和生孩子半月酒的钱拿出来,然后按照每天十块钱的标准,弟兄四人均摊给咱爹娘兑生活费。如果答应这个条件,现在就回家分地。”
满桌的人一听,全傻眼了。舅母沉吟片刻,说道,“只想着担心你们爹娘受累,真没有考虑这么多。仔细想来,目前你们爹娘才是最难的,你们确实应该多替他们想一想,考虑考虑他们的难处,现在分地真不是时候。”抬头一看,武效军要走,忙说,“效军,不要走,饭还没吃呢,怎么走啊。”
武效军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舅母,他们这是一心想要我和爹娘的命,我没有心情和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吃不下,就不吃了。”说着便推自行车,出了门,一路狂骑,回家去了。
第四十六章 兄妹情仇
正月初三,是大姐、二姐全家来串亲戚的日子,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同时出现在院内,更有四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回在院内跑来跑去,嬉戏打闹,沉闷多日的小院不再有往日的沉寂,顿时热闹许多,增添不少节日的味道。
武平顺坐在院内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同闺女女婿闲唠嗑,一个一个地给孩子们发红包。看着孩子们稚嫩的笑脸,听着孩子清脆响亮地说“给老爷拜年,谢谢姥爷给压岁钱”,然后蹦蹦跳跳地到村里小卖部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抑郁烦躁憋闷的心情舒展了不少,心里难得少有的透亮。
效云沉默多时,突然问道,“爹,你们今年没有放鞭炮,怎么没有疑点炮纸,看着你无精打采的,俺娘和效军也面色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武平顺用力抽了几口烟,咳嗽几声,一脸愁容,无奈地说,“啥年不年的,没啥意思。心里不干净,干啥都没有心思。”
效梅插话道,“不就是石头一家闹腾一阵那事吗,我们都知道,也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吧。”[]人生奋斗路46
武平顺唉声叹气地说,“家门不幸,出了两个孬种,三十晚上向我来抱屈来了,我得病住院折腾他们,要分地,吵闹半夜,被我给打跑了。气都气爆了,还管他什么年不年的,我两天都没下床,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我也没有力气起来。一直在思讨效军的事,心里烦,睡不够。”
大姐夫慢条斯理地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务事,不必太过于计较。越气对你的身体伤害越大,恢复越慢,还是静下心来,该吃吃该喝喝,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比啥都重要。一旦气坏了身子,对你自己,对我们和效军都不好。”
效梅哭丧着脸说,“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就这样你一出他一阵的,才有度量的人也承受不了。大除夕夜,不是故意找事惹人气的吗,唯恐俺爹走得慢。你在家里生闷气,说不定他们一个个心里多高兴呢。一群改造天打雷劈的混蛋。”
二姐夫看效云说着说着上了劲,忙制止道,“效梅,你没看咱爹心里正难受着吗,胡说些啥,别再火上浇油了。大过年的,都是说些开心愉快高兴的事,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效梅眼睛一眯,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整个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几个人若有所思,低头不语。好半天,效云说,“咱们到小叔、晓亮哥家去一趟吧,回来也差不多该吃饭了。”说完,四个人一同出去了。
这本是兄弟姐妹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互相交流,增进感情的最好时机。自从住院看病以来,武平顺耳闻目睹发生的一系列事,彻底伤透了心。中午吃饭,没有叫武效福和武效起任何人,两家客人整整围坐一大桌,虽不尽圆满,有孩子你争我抢吃菜的点缀,饭桌上倒也十分融洽。武平顺特地把效森提前给他准备的赵河粮夜拿出来,招待两位女婿。
武平顺端起水杯,面带笑色说,“我是不能喝酒,你们几个能多喝就多喝一些。虽然遭了点灾,有效军牵挂着,罪还没受够,阎王爷不收,大难不死又熬过来了。既然有口气,这年咱还得过,该吃的还是要吃,和往年一样,该买的我都买了。你们尽管放心吃。”
“没事的,现在条件好了,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你就放宽心吧。”儿女们异口同声地说。
大家边吃边聊,暖意融融,倒也十分温馨,武平顺心里高兴,也喝了两杯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