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念咒时,我只感觉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但显然也只能管这一时之需,长久抵抗下来必还是会受不了晕厥过去,而一见我竟还能挺住,易大师又是一声冷笑,腾出一只手来从法坛上捏起一根银针,旋即朝着第四只布娃娃的头顶上扎了过去……
一瞬间,我只感觉头痛欲裂,眼前更是几度发黑,差点连站都站不住了,几欲跌倒,可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声嘹亮地呐喊却从我背后的洞道方向传来,我根本无力回头去看,而抬眼一扫易大师的表情,却已经吓得慌张失措……
眨眼间的功夫,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已从我身旁跌跌撞撞一窜而过,我看清那是个遍体鳞伤的老人,赤手空拳迈着箭步就朝易大师身上扑去,是五爷……
五爷跑得飞快,从黑乎乎的洞道中一冲过来,根本不等易大师作何反应,就如同扑食的猎豹般将易大师扑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骑在易大师身上就是一连三拳狠狠砸向他的脸……
直到被打得嘴里都流血了,易大师才缓过神来惊慌叫道:“这怎么可能,我给你下了九根银针,你怎么可能还能动……”
“谁敢打我孙子,我就他妈弄死谁!”
五爷狠一瞪眼,说话间又一个大嘴巴就呼在了易大师的脸上,随后扭头朝着我厉声喝道:“孩子,掐清净决静心打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卤门,静心感应,如有神助!自有神助!”
五爷的话依旧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初听这话,我却不由地一愣,因为那语气虽然同样刚劲,但总觉得与以往的五爷多少有些不同指出,竟说不出来的陌生、而又无法言喻的熟悉……m.。
101-七日断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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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喊完,忽然就见骑在易大师身上的五爷浑身上下忽然一阵抽搐,抽搐过后只见五爷抬头朝天一声长叹,叹息过后身子一歪,‘噗通’一声就从易大师身上翻倒了下来,晕死了过去。
“五爷!”
我忍不住一声惊叫,刚想跑过去,却见易大师已经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又跌跌撞撞到法坛前去抓法器,冥冥之中我想起刚才五爷所说的话来,赶紧又往地上盘腿一坐,紧闭双眼不闻四外,手掐清净决,口念静心咒,片刻之间只觉周身轻松不已,如在冥冥之中穿梭于仙境九霄,腾云驾雾一般……
我的眼睛始终没有张开,但却能清晰感觉到身体四周围所有事物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易大师一手持着八卦镜,另一手端着血碗上前两步,将碗里的血水泼到八卦镜上之后就又开始掐诀念咒;我‘看见’倒在地上的张小茹和杨左生两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但身旁却又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晃动着的黑影死死地按住他俩,使他俩根本无法起身;我看见满身是血憔悴不已地五爷趴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动两下,而另一个腰插两把菜刀、赤着上身的白发老人正背对着我盘腿坐在五爷的身旁,伸手在五爷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说了声‘老兄弟,辛苦你了’,随后赫然化作一团光泽,竟钻进了五爷的衣服里,而山洞的四面八方岩壁之下,竟又见一只只黑影晃动,虽然看似模糊,但五官却多少能够看清,有得青面獠牙、有得蓬发杂乱,有得身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妖艳怪毛,正徐徐朝我逼近而来……
那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真切,宛如真实,可我全程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竟仿佛根本无需睁眼,就能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一切一般……
“毛头小子,你凭什么跟我斗法?我乃阴阳道八十六代弟子之中的当家人‘砗磲王’,神魔仙鬼皆需避我三分,你也配当我的对手?”
易大师这话一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传来——
“刀山火海亦有路,神佛还需潜人间。世上哪有配不配,只问苍生敢不敢?”
我用心感受,背后的黑暗中忽然显出光亮来,就见一对白发老人正在我背后不远处并排打坐,男方白须白发面带微笑,双手紧握着一根搭在腿上的拐杖,女方鹤发童颜一脸慈祥,双手抱于胸前手掐诀法。
我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老人了,但头一次觉得是如此的熟悉,不禁回想起祖父出殡当天,那场大雨之中的邂逅来……
就在这时,面露惊色的易大师忽然左手掐起道诀,一番计算之后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朝我一指,慌张说道:“你跟阁皂马家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灵物护身?”
说完话,易大师又双手抓着那八卦镜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了起来,而在我背后打坐的那对老人却都爽朗笑了起来,只听那老婆婆说:“既知事有不对,何必执迷不反?我青眼胡家护三山一脉三世平安,岂能容你个妖道在此放肆,害我主家性命……”
老婆婆话一说完,就见两个老人身形忽然往前一晃,两道道虚影擦着我肩膀飞过后,人已消失,紧接着就听一阵鬼哭狼嚎声从对面传来,我闭眼‘望’去,竟见两只灰黄色的大狐狸,正在那群逐渐围过来的黑影之中扑来撕去,杀得不亦乐乎,但刚刚咬碎几只黑影,却就见更多的黑影从周围扑了上来……
眼看易大师双手持镜呲牙咧嘴地接近,我也徐徐站起身来,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于是起身时渐渐张开眼睛再一看,五爷和张小茹、杨左生三人依旧倒在地上,小茹依旧坐在缸里由两个女弟子挟持着,但哪里有什么重重鬼影,哪里有什么狐狸乱舞,抬眼向前一望,唯一看见的就是满脸狰狞地易大师正双手托着那八卦镜,朝我额头上狠狠砸来……
“我要你灰飞烟灭!”
我本能地想要往后闪避,可冥冥之中,却忽然感觉到左边裤子口袋里有股强烈地灼热感,我往后退时我赶忙往口袋里一掏,掏出来的竟是白薇那块枭玉……
为什么枭玉会在我的身上?记得白薇被抓走之前,这玉一直戴在她脖子上啊,难道是她趁我不备,早就把这玉藏在了我的口袋里,为我护身?
想到这里,我心头猛一惊愕,但已经来不及细想了,眼看着易大师手中的八卦镜迎头砸下来,我索性戛然止步,同时将手里的攥着的枭玉往空中一抛,抛到八卦镜与我额头之间的位置时,我猛一个箭步向前,怒吼了一声‘邪不胜正’,用额头顶着枭玉就往八卦镜正中间的镜面上撞……
‘啪——’
霎时间只听一声脆响,镜面被顶裂得一瞬间,若有似无地就见一团团黑烟滚滚地从裂开的镜面之中喷了出来,势如山崩海啸,紧接着易大师的惨叫声传来,竟被我撞得往后踉跄倒退出好几步,手中的八卦镜也摔在地上,镜面摔得粉碎……
一瞬间,我额头上的血也滑了下来,沾着血的枭玉从空中一落下,我立刻一把攥住,攥实的拳头没等再松开,箭步冲到易大师面前时一拳就朝他下巴上勾去……
易大师又哼一声,身子一倾终于‘噗通’倒地,瞪圆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模样,再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见易大师倒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顾撞破八卦镜时也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一转身晃晃悠悠就朝那水缸走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就见白薇晕在缸里,生死不明……
见我逼近,吓得两个女弟子赶忙刀锋相向,可我一步未停继续逼近,张小茹、杨左生以及五爷三人,也都颤巍巍从地上起来,配合我从三个方向,朝那水缸围了过去……
忽然就听‘啪嗒’一声,一名女弟子慌张过度,手里的匕首竟脱手而出,连退两步惊慌地道:“你们放了我吧,我也是被师傅逼迫才做这种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一求饶,另一个女弟子也吓得失声痛哭了起来,抬手指着倒地不起的易大师一通臭骂,只求我们能放两人一条生路。
我可没空搭理她们,就一点头让她们快滚,随后快步冲到水缸前,把昏厥不醒的白薇从那装满臭烘烘血水的水缸里给抱了出来……
“白薇!白薇!”
我将她放在地上连叫了两声,可白薇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仔细观察,就见白薇脸色发白、眼皮发青,我本想为她做人工呼吸,哪知道刚把小茹的嘴掰开,就见她口腔里竟被塞着一张卷在一起的黄符纸,我把那黄符纸取出来一看,纸上赫然用血写着四个大字——七日断魂。
“这是什么玩意?”
我将黄纸递给张小茹看,只看一眼,张小茹立刻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冲到易大师身前先甩了他两个耳光,随后恶狠狠地问:“她是你的师妹,你还有没有人性,竟然给她下七日断魂咒!”
易大师被抽得嘴角冒血,却还一脸冷笑地说:“怎么,你想弄死我不成?就算你宰了我你们也救不了白薇!死在七日断魂咒下之人怨气至重,死后亡魂不散必化厉鬼!我本想将那厉鬼炼成鬼仙为己所用,看来现在是不可能了,嘿嘿,不过她拆我堂口,眼下这一切都是报应!哈哈,有这么漂亮的小师妹为我陪葬,化为失控的厉鬼为恶人间,岂不快哉!快哉!”m.。
102-坐收渔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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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疯子!”
小茹气得又狠狠抽了对方两个耳光,对方全无反抗,只是嘿嘿地发笑,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之了度外一般。
而听着易大师的狂笑声,白薇又迟迟不醒,我气得肺都快炸了,抽出菜刀来就往前冲,骂道:“姓易的,我现在就宰了你为民除害!”
“别!别闹出人命来!”
张小茹吓得赶紧拦住了我,又劝道:“他用妖术害人,寻常人根本找不出证据,可你要是一刀宰了他,非得背上人命官司不可!小六子,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他都把白薇害成什么样了,你还叫我冷静!”
我说话时那妖人竟然还在狂笑,气得我又朝张小茹和杨左生师姐弟说道:“既然你们不想我犯法,那你们为什么不动手?你们不是道士吗?他会害人的妖术,难道你们就不会?快害死他!害死他!”
“小六子你清醒一点,我们是正道!”
张小茹字字掷地有声,说完一把推开我,又吼道:“你以为只有你关心白薇的安危?可现在不是犯糊涂的时候,我们得先想办法救白薇才行!”
“哈哈,你们救不了的!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了我,反正你们也抓不到我害人的证据,然后赶快回村里去给她准备后事,七天后,我定会再来收她的魂儿,继续炼妖,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想阻止我!另一个选择,嘿嘿,现在就杀了我,有个美女师妹为我垫背,又有个血气方刚的愣小子因我下大狱,我不亏!不亏!哈哈!”
“你个王八蛋!”
我气得又想冲过去砍他,可张小茹、杨左生两人却死死抓着我不让我靠近,其实我心里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可听着那妖人的放肆狂笑,我早就迷失了心智,一心只想着为白薇报仇。
而正当我们纠缠之时,五爷却从一旁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忽然一把从我手中夺过菜刀,箭步就朝那妖人走了过去,妖人一见瞬间变色,只听五爷语气平和地道:“要杀他也是我杀,我老五七十多岁了,还能活几年?小师傅的仇我替她报!”
“五爷!您不能啊!”
五爷这一举动,吓得我们都惊了住,就见五爷言语平静出手利落,显然是动手前就做好了对那妖人下死手的准备,没等我们冲过去阻拦,五爷一把就攥住了妖人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揪起来后,攥着刀就想往他脖子上抹。
可就在这时,一阵呼喊声忽然从洞道里传来——
“五爷!您刀下留人呐!”
听到那焦急地呼喊声,大家都愣了住,循着声音往前一看,就见黑乎乎的洞道里射过来几道手电筒光柱,紧接着一群人已急匆匆靠近了过来,我仔细一看,带头的是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胖子,竟是陈国富,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507的研究院,陈国生也在一旁跟随。
“幸亏我来得及时!幸亏我来得及时!五爷,您千万别动刀子!”
陈国富一边往前赶路一边焦急地劝阻,紧接着就听易大师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死不了!我死不了!”
五爷气得狠狠一瞪眼,可507的人都到了,却也不敢肆意而为了,就警戒地问陈国富道:“我们去求你你不愿帮忙,现在我们打败了这妖人,你又来干嘛?难道你们跟这妖人是一伙儿的?”
“五爷,您误会了,我是来帮你们的!”
说着话,陈国富已经走到了我们身旁,又劝五爷说:“五爷,没法帮你们我确有苦衷,何况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些搞研究工作的,无凭无据拿什么帮你们啊!干预太多当地政警事务,我们会担责任的!”
陈国富话说到这儿,就见陈国生也上前一步,焦虑地道:“小六子,五爷,我哥没骗你们,之前我给你们的那份资料是我们研究所的高度机密,就是我哥托我偷偷以个人名义转交给你们的!我哥不是不想管你们的事,是爱莫能助,只能出此下策,可他不放心你们,怕你们搞出人命来,这才又带着我们连夜赶过来帮忙啊……”
“帮忙?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们还能帮什么忙?”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听陈国富又笑道:“事情真都解决了吗?我刚才都听见了,白薇中了咒生死未卜是不是?你们又不知该怎么处置易大师这妖人是不是?都交给我,我能帮忙!”
听到这话我来了兴趣,急忙问他怎么帮忙,只听陈国富又拍着胸脯说:“你们忘了吗?我跟白薇的大哥白龙有过合作,我知道该怎么联系到他!现在既然你们无法救白薇,不如就让我试试去联系白龙,说不定他有办法救自己的妹妹呢!至于易大师……”
话说到这儿,陈国富朝易大师扫了一眼,眯着眼一阵沉思后,又皱起眉头来说:“易大师你们也交给我,就算卖我个人情,或者说就当我替你们联系白龙的报酬,我会把他关在研究所里继续进行实验,也有能力让他从此在外面消声灭迹,再也不敢再出来害人,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见陈国富说得情真意切,又保证会全心全力救白薇,张小茹我们商量了一番之后,也只能点头应下了他的要求,但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一次,陈国富无疑又坐收了渔翁之利,既还了我们上次的人情,又能顺利救走易大师以免耽误了研究所的研究项目,而易大师这次堂口被拆又被我们击败,无疑是彻底身败名裂难以东山再起了。
507所趁这时候带走易大师关押起来,一方面卖了易大师个人情,另一方面又借我们挫了易大师的锐气,谅他以后也只能乖乖合作,不敢再造次了。
我心想,陈国富虽然个人能力一般,但头脑确实好用,总能以最小的代价,为部门博取最大的利益,也难怪能在507所混得风生水起了。
见我们答应了下来,陈国富赶紧让手下抬来担架,将仍昏死不醒的白薇以及受伤的五爷我们几人送去了医院,更将易大师用手铐铐住后就押出了洞,连带之前在洞口处堵住我们、后被五爷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打手一起押上了一辆故意遮住了拍照的警车,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去。
在医院打了一天氧后,白薇才终于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把我们高兴坏了,就争抢着问她身体感觉如何,白薇却微笑着说没事。
嘴上虽然在笑,可白薇显然最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我们更没有掖着藏着,就将在洞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她身中‘七日断魂’咒术的事全盘托出,并问白薇自己有没有办法解这咒术,白薇却摇了摇头,让我们不由地又心灰意冷了下来。
见白薇的身体还很虚弱,因此我们就没过多打扰她休息,留下张小茹在病房里陪她之后,我转身又去了五爷的病房,五爷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经过包扎已无大碍。
见我一个人埋着头走进去,也不说话,正躺在病床上的五爷就先坐起来笑问道:“小师傅没事了吧?我的伤不碍事,你多陪陪她,不用管我。”
我仍没说话,盯着五爷看了一阵子之后,才沉沉发问:“五爷,你冲进洞里暴打易大师时的事,应该还有印象吧?”
被我一问,五爷竟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并将视线挪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那对菜刀上……
“小六子,你爷爷……好像回来过……”m.。
103-情义大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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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五爷一说这话,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虽然,我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随后五爷将昨晚自己在洞里发生的事,又跟我详细的说了一遍。
他说,当时他正在洞口处和一群打手缠斗,哪知道突然就觉得后背上奇疼难忍,就跟正被无数根针死命的扎一样,整个脊梁骨都被扎得快要断开了似的,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易大师对他下了咒。
剧痛袭来,五爷站都站不住了,可正要倒下时,忽然就感觉浑身开始发热发烫,烫得他竟快要觉不出疼来了,随后就跟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似的,变得异常兴奋,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吼叫着往洞里冲,将那易大师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听五爷说完,我问他道:“五爷,这么说来,您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爷摇着头答道:“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却让我觉得很熟悉,而且在我跌倒晕厥之时,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你爷爷的声音,他对我说……”
“老兄弟,辛苦你了……”
没等五爷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而我这话一出口,就见五爷瞬间愣了住,许久后才缓过神来,惊愕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视线竟又望向了柜子上的那对菜刀,转过头来又对我说:“小六子,你说会不会是这对菜刀的缘故?”
“菜刀?这对菜刀怎么了?”我惊问道。
五爷叹了口气,说:“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这对菜刀,是你爷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