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盆里装着两种草,一种是白薇让我和杨左生清晨时上山采来的还粘着露水的青草,另一种是傍晚时让五爷从村里一户人家的驴棚槽子里取来的干草,两种草在盆里摆了各自一半后,白薇又让五爷找了些鸡血来,就把那些草的草根部分都给泡了上,一直泡到了现在。
我用水把瓷盆注满后,就见满满的一盆水瞬间被血浸得血红血红的,白薇则将一张提前写好咒文的黄纸整个覆盖在了盆口上,然后往黄纸中间插了三炷香后,开始挥舞着桃木棍掐诀念咒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白薇的念咒声戛然而止,她右手剑指在三炷香的顶端一掰,就将燃着的火炭掰了掉,随后卷起袖子双手往黄纸里插,在满盆的血水中一阵乱搅之后,左手抓起了一把干草,右手抓起了一把青草,开始在手里编,没多久功夫就将两种草编成了个稻草人。
我看着好奇,就问她这是要干嘛?
白薇笑了笑说:“不懂了吧,青为生,为阳,干为死,为阴,阴阳二草结为奇经八脉,对应人身,这是咒人的邪术。”
白薇说完我惊讶地说:“想不到你连这种邪术都会用啊……”
“这有什么?我乃阴阳道术士,阴为鬼术,阳为道术,这类邪术皆为我辈阴术必修之术,以后你也得血,不过你放心,若是心邪,正术也是歪门邪道;若是心正,邪术照样济世救民。”
说着话,白薇将李秀秀带来的饭盒打开,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熏得我直捂鼻子,可白薇却似乎并不在乎,先拿起小刀在自己食指指肚上割了个小口子,等血溢出来后,白薇直接用手指在那饭盒里抹了一下,我们看得更恶心了……
随后就见白薇开始用手指在那稻草人的屁股位置抹,一边抹一边念叨咒文,张小茹在旁边见了,不禁问道:“白薇,你这是要干嘛?按理说,你要对人施展咒术,至少需要对方的生辰八字,至少也需要对方的血,可你怎么用自己的血,和对方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先礼后兵。”
白薇一边用手指仔仔细细在稻草人屁股上抹,一边说道:“我师傅说过,古往今来任何害人的咒法都有反噬一说,也就是说,对方害我的同时,重则被反噬而死,轻则至少也会暴露自己,如果遇到对方也是各中高人的,何必取血取八字,他下咒咒我,我只需用自己的血就能引出施咒者来反噬于他……”
“那如果并不是易大师咒的你呢?”
李秀秀忽然发问,白薇笑道:“如果咒我的不是他,如今我用自己的血混合他排泄之物,自然也就起不了作用,那么我现在这咒法就不能成功……”
“那不是白起坛了?”我又问。
白薇又说:“白起坛不好吗?如果真是我弄错了,对我下咒的不是易大师,我又何必咒他呢?咒法不成立不是更好?”
我心想也是,就点了点头,随后就见白薇用盆里的水涮了涮手后,提笔又在一张黄纸上开始写咒,写咒文用的墨是她提前用朱砂、鸡血调好的黑墨汁,而写完了咒之后,白薇又用毛笔沾了些鸡血,挥笔在黄纸正中写下了四个大字——
如坐针毡。
写成之后,白薇干净利落地将抹好屁股的稻草人用黄纸整个包了起来,连呼三声‘中中中’后,手持匕首猛地往那草人胸口‘啪’地一扎,不偏不倚将草人钉在了法坛正中。
随后白薇又在草人头上方向摆了个香炉,在香炉里插了根能燃很久的粗香点燃后,冷哼了一声说:“这妖人连我都敢害,这次我看他求不求饶!”
说完话,白薇又朝我们说:“一般的香能燃四十分钟,而我这炷香能燃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钟头,你们记着,现在开始轮流在院子里看着这香,快熄灭时就赶紧在香炉里插上新的,保证香火一直不灭,我这咒法就一直起作用。”
白薇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走路时还晃晃悠悠的,毕竟已经一天多都滴水未进了,未免脱水太快,她甚至连东西都不敢吃,饿得脸都发黄了。
我赶紧扶住她,问:“白薇,那你身上中的咒该怎么解?”
“我单方面还解不了,就只能硬撑着跟那妖人耗,看谁先服软……”
随后我将白薇搀进了屋里,一进屋,白薇就开始往自己嘴里灌醋,一边灌一边疯狂的咳,看起来痛苦异常。
等白薇灌完一瓶醋后,又让我把李秀秀叫进了屋里,说道:“李秀秀,明白你再去易大师家,看他有什么表现,如果他神情痛苦而且一直站着不愿坐下,就说明我的咒法成了,也就说明确实是这妖人害我,到时候,你就顺便带点他的血回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可我该怎么弄到他的血?”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白薇说完,李秀秀点了点头,随后白薇就让我们都出去,一个人躺在炕上就睡了,随后没过多久,李秀秀也走了,我们其他人也就早早的去休息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刚吃过午饭,李秀秀就开着车急匆匆赶了过来,进了屋不等我们问话,先听她一声惊呼——
“小师傅你太神了!”
白薇坐在炕上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把易大师舒服坏了?”
“何止是舒服坏了,简直是欲死欲仙……”
李秀秀款款道来,她说,自己一大清早就开车奔了县城,结果到了易大师堂口时刚一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哎呀哎呀的惨叫声,两个女弟子还换着班的从易大师的屋里往外端水盆,李秀秀好奇往水盆里看了一眼,就见那水血红血红的,而且里面还扔着一块块沾着血的纱布……
李秀秀好奇,就问其中一个女弟子,里面怎么了,结果那女弟子说,易大师从昨晚开始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犯了痔疮,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而且下边一直流血不止,后来折腾了一整晚,现在易大师还在炕上趴着呢,连炕都下不了。
说完话,李秀秀从包里掏出了个小塑料袋来,里面装着块血红血红的纱布,递给白薇,说道:“小师傅,这是你要的易大师的血,可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白薇接过塑料袋,随后虚弱地下了地,朝我喊道——
“小六子,起坛!”m.。
090-五鬼搬运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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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白薇下咒的法坛我们不敢动,于是又在院子角落里支起了个新法坛来。
法坛上,白薇让我们准备五碗白米、五碗清水和五碗白酒,一盏香炉三炷清香以及‘五牲’祭品,也就是鸡鸭鱼肉蛋,我们准备的分别是一只熏鸡、一只烤鸭、一条清蒸鱼、一对猪脚和一盘煮鸡蛋,并且按照白薇的要求,削了五个竹子片各插在了装满白米的大碗里。
而我们准备东西时,就见白薇一个人坐在中堂里开始往黄纸上写字。
白薇这一写就写了一下午,傍晚时才算完事,写了厚厚的一沓子,傍晚时她又叫我帮她用面粉熬一锅浆糊,然后开始用写好符咒的黄纸叠东西,就跟在玩折纸似的。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白薇是在干什么,见她专心致志的又不敢多问,后来就见白薇将那些黄纸叠成了四四方方的一个箱子,并且用浆糊结结实实粘好后,让我搬到了神坛上放好。
我把箱子放好后,白薇掏出小罗盘来开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随后用脚画圈,在院子里选出了五个角落来让我们各摆一个火盆,并在火盆旁边提前预备好各种冥纸、五鬼钱,让张小茹、杨左生、五爷、李秀秀我们五个人各自跪在一个火盆前就开始烧纸,这一烧就从傍晚一直烧到了天色全黑,幸亏我们预备的纸钱多,赶到白薇让我们停下时,我们每人几乎都烧掉了一大麻袋冥币纸钱了。
紧接着就见白薇往摆在法坛上的火盆里连扔了十道符咒,十张符一烧起来,白薇立刻以一张黄纸将火盆结结实实整个盖住,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呼啦’一下熄灭。
白薇赶紧抄起桌上的桃木棍来,右手持棍,左手掐五阴指,脚踏五阴罡步,就开始做法念咒——
“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拜请东方生财鬼,拜请西方生财鬼,拜请南方生财鬼,拜请北方生财鬼,拜请中方生财鬼,鬼是鬼,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专管人间运财事,运来东西南北中方财,日日财,月月财,年年才,五路五方财,有财来,无财去,急急如律令……”
咒一念完,白薇又抓起桌上的匕首来,先削下一块手指甲,又削下一块脚趾甲,随后扯下自己的一撮头发,用一张黄纸包住后借着法坛上的烛火点了着,随后丢在了口上铺着黄纸的火盆里。
一丢下去,盖在火盆上的黄纸立刻燃烧了起来,紧接着火盆里熄灭的火也再度死灰复燃,‘呼啦’一声火舌冲天而起,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飞灰和火焰,白薇撸起袖管往火里一抓,手在伸出来时,手指缝里竟多出了五个没烧化的小纸人来。
白薇拿着五个小纸人,分别摆在插入米碗内的竹片上,双手掐诀就又开始魔念起咒文来……
看她专心致志的,我不敢打扰,就跑到张小茹守着的火盆前问道:“小茹,白薇这是在干什么呢?”
张小茹仔细盯着白薇的一举一动,皱着眉说:“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按她所念的咒文,以及所做的法事,应该是在请五鬼……”
“请五鬼?”
我一惊,张小茹点点头道:“五鬼又称五瘟,分别为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五鬼术本是我们道家的法术,经常被歪门邪道或心术不正之人用来为自己谋利害人,所以在我们道家正统体系里属于秘传之术,想不到白薇竟然也会,真不愧是出自道家的阴阳家后裔……”
“那她请五鬼是要干什么?”
“我猜得不错的话,她所使用的应该是五鬼运财术,又称五鬼搬运术,传说请来五鬼可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取人之财物……”
我和张小茹说话时,白薇已将李秀秀带回来的那块血纱布,放在了一个空碗里,随后放入自己用黄纸叠成的纸箱内,回头朝着我们吼道:“继续烧纸!”
白薇话一出口,我们几个赶紧又各自守着火盆烧起了纸来,而这时却无故刮起了一阵阴风,卷带着几个火盆里的灰烬就往天上撒,被吹得左右摇摆到处都是……
而我低头望向自己的火盆时,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眼花,猛然间就见火盆里的灰烬之中,藏着一个人脸,正瞪着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四周,把我吓了一跳,可转瞬之间揉揉眼睛再看,却不见了……
就在这时,白薇已用手中桃木棍,拍打着那纸箱喝令道——
“五鬼听令,取这血主住处的鬼堂堂单送来……”
白薇话一出口,狂风骤停,再看白薇,抄起一支蜡烛来就将那纸箱点了着,火在法坛上越少越大,很快就将黄纸糊成的纸箱整个包裹了住,白薇伸手就往火里抓,这回手缩回来时,竟把之前放在纸箱里的碗又给掏了出来,不过碗里的血纱布已经不见了,却多了一个小本子……
白薇微微一笑,拿着小本子转身就往屋里走,我们赶忙都跟了进去,打开本子对着灯光一看,就见本子里一连写着十几行字,每一行都是一个‘姓名’开头,随后分别写着‘生日’、‘死日’、‘死因’、以及埋葬地点……
我仔细一数,一共十二个,上四下八用个空格隔了开,显然这就是易大师鬼堂口中真正的四梁八柱,这份无疑就是真正的堂单。
白薇笑了笑,随后将手里的本子递给张小茹,说:“小茹,这回就得麻烦下你和小杨师姐弟了,这堂单上记载着的四梁八柱皆为死后怨气不散的厉鬼,要拆那妖人的堂口,就必须将这十二将尸身找到,并且及时超度,散出怨气。现在十二人所葬之地已经有了,可我现在行动不便,唯一懂超度之法的只剩下你们两个了,就请你们现在动身,先后赶到这十二个地方辛苦一趟吧……”
“小师傅,您请好吧!”
突然被白薇委以重任,张小茹格外欣喜,接过堂单保证了一番之后,两人赶紧收拾些应用之物就准备出发,未免耽搁时间,白薇特地让李秀秀以及最熟悉周围十里八乡地境的黄家大爷,跟着一起上了路,四人开着李秀秀的车就走了。
他们走后,院里就剩下了白薇、五爷我们三人,我和五爷负责轮班看着院里点着香的法坛,做完法事后几近虚脱的白薇则体力不支地先回了屋。
毕竟晚上还没吃东西,我和五爷就随便弄了点饭吃,吃完饭一边聊天一边守夜,一守就守到后半夜还不敢合眼,可还是都不敢睡觉,生怕耽搁了正事让香灭了。
而大概到了后夜三点来钟,一串敲门声却忽然驱走了我俩浑身的困意,五爷警惕性高,一听到有人敲门,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拽住后腰菜刀柄,扬了下下巴示意我去开门。
我走到门口先问了声‘谁呀,是不是小茹回来了’,可外面根本没人说话,只听到敲门声时不时轻轻传来,而且透过门缝竟徐徐吹进来一股子刺骨地阴风,让人不寒而栗……
我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就悄悄凑着门缝往外看,外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时我又低头往下一扫,就见门槛外面,两扇门正中间的位置上,摆着个黄布包裹着的包袱……
见没有人,我这才小心翼翼开了门,把黄布包袱取回来后先递给了也闻讯走出来的白薇,哪知道白薇打开包袱一看,瞬间吓得脸色煞白……m.。
091-同道自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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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布包袱里裹着的,是一道符纸和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纸,就跟白薇常用的黄纸一样。
白薇先盯着那符纸看了几眼,不禁皱起了眉头来,随后赶紧打开那一大张黄纸又一看,就见上面用毛笔红字工工整整写着几行话——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看完上面的字,白薇惊了住,不禁抬头开始往天上看,直勾勾盯着天空也不说话。
我和五爷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赶紧问白薇是怎么了?
白薇叹了口气,沉沉说道:“那妖人是要置我于死地呀……”
她话刚说完,都没等我和五爷再问细情,就听‘轰’地一声,夜空中竟闪过一道闪电。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虽然还没冷到下雪的时候,但多雨的深秋也算是过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从没说再下过一场雨,而这一整天的白天,更完全是晴空万里,没想到夜间竟忽然要下起雨来……
雷声和闪电也吸引了我和五爷的注意力,五爷盯着天空看了一阵子,叹道:“这场雨看来小不了啊,怎么会好端端的要下雨呢?”
“是易大师……”
白薇沉沉开口,这话一出,我和五爷全然惊了住。
只听白薇又扫了一眼手里那黄纸,接着说道:“这个易大师对道术和阴阳术的运用不容小觑,竟然还懂得道家祈天布雨之法,看来刚刚是专程派手下的鬼仙送这些布雨法咒来挑衅的……”
“祈天布雨之法?这有什么用?”
我一声惊问,然而没等白薇发话,就自己先惊醒了过来。
对啊,白薇被易大师下了水劫,现在一直靠油盐酱醋这些偏招克着咒法,却无法完全解开,水劫水劫,遇水为劫,如果这时候下起大暴雨来,那白薇岂不是很危险……
“白薇,你快进屋!”
想到这里,我赶紧催促着白薇躲回屋子里去,可白薇却根本不理我,转身就往法坛前跑,惊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帮我先把法坛移进中堂,不然真下起雨来的话……”
白薇话才说完,天上已经开始落下来豆大的雨点子,我们可不敢耽搁,赶忙护着法坛上的香炉,就将法坛整个往中堂里搬,好不容易把法坛移动到中堂里时,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哗啦啦地砸在地面上,惊得院内泥沙乱飞……
“看来易大师是要跟我拼命了,他想要我死……”
白薇紧皱眉头沉沉发话,可说话时却没注意到,中堂屋顶一个裂缝竟开始往下渗雨,漏下来的雨滴正好滴在白薇脸上,白薇惊慌中抬头一看,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雨滴立刻被吸进了她的鼻子中,呛得白薇又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
她原本做法时就耗费了太多精力,眼下又被这么一呛,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和五爷吓得赶紧从左右两边扶住她,却听白薇慌张地说道:“快,快帮我取纸笔鸡血墨和桃木棍来……快……”
“白薇,你又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