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您骗我!您骗我!你们快拦着他!快拦住五爷!”
周围没人动弹,他们都清楚,这事儿五爷下去确实比我更合适,一来比我有经验,二来残忍一点说,五爷已过古稀之年,就算回不来…;…;
“小六子,你他奶奶的给我听着…;…;”
五爷按着我的脑袋,贴在我耳边说:“你爷没的早,以后好好孝顺你奶你爸妈,另外五爷我求你件事,我有个小孙子你见过,刚七八岁,我要是回不来,以后他挨欺负了你可得帮着他,谁敢欺负我孙子,你就替我揍谁…;…;”
“五爷…;…;五爷您别下去…;…;您别下去…;…;”
“哈哈,男子汉别动不动就流猫尿!行了,五爷我该上路了!”
说完话,已经系好了绳子的五爷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洞里,我扑腾着追到洞口时已经看不见他了,就听黑乎乎的洞里传来一阵底气十足地唱戏声——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进退多要听令号,违令项上吃一刀;
就此与爷我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听到戏词,我还是忍不住哭了,白薇、杨左生他们也都开始抹眼泪。
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也爱唱京剧,经常腰里别着菜刀带我出去溜达,一边走一边唱,这段定军山我早已耳熟能详,蜀国大将老黄忠年过七旬披甲上阵,葭萌关外退张郃,定军山前斩夏侯,五爷还是不服老。
他老人家这一下去,一直到天亮都没再回来,也没有一点音讯,因为下去时陈国富没给他配对讲机。
也不能说没给配,是五爷故意没要,怕碍事,再说下去后他又是敲锣又是喊叫的,再加上有点耳背,就算配了对讲机他也听不到声音。
我们就一直在洞口边守着,白薇和杨左生也在坛前各施其法,似乎是在配合五爷在下面招魂,我把头探到洞口里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起初夜里时还能听到从下面传上来的锣声和五爷声嘶力竭的吼声,后来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应该是五爷在洞道里越走越远了…;…;
早上六点来钟,陈国富顶不住了,就问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可我们哪儿还吃得下,都没理他,陈国富就自己回车上睡觉了,可我们都没离开,继续该干嘛干嘛。
我们试图通过绳子把五爷拽回来,可为了方便,下到洞底后五爷自己已经解开了绳子,没办法,我们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中午时陈国富派人送来了点盒饭,可我们根本吃不下去,一门心思都是五爷的安危,可仍不见下面有任何的动静,再然后,又是傍晚,又是深夜,急得我在洞口团团打转,恨不得能让这该死的时间停下来,恨不得马上看见五爷从洞里爬出来,傲气十足地嘿嘿对我傻笑,可是…;…;
深夜后又是凌晨,凌晨后又是清晨,清晨后又是中午,五爷已经下去一天多了,没有任何的音讯,而一直等在洞外的我们也快撑不住了,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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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仙家显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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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点东西吧…;…;”
夜里,白薇递过来个盒饭,我扫了她一眼,就见她两眼红肿的厉害,看样子没少偷偷抹眼泪,再加上这两天我们都没合过眼,身体难免都快支持不住了。
可我吃不下去,摇着头说:“先放着吧,给五爷留着,下面没吃的,他上来了肯定特别…;…;特别饿…;…;”
说着话,我的声音又颤抖了,可一低头的功夫,忽然注意到垂在井边的绳子似乎在动…;…;
绳子动的一瞬间,我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白薇激动地吼道:“回来了!五爷回来了!”
听我惊呼,白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瞬间泪目,因为她也已经发现了洞边的绳子正在一次一次地颤动着…;…;
“快!五爷回来了,快来帮忙!”
白薇一声惊呼,杨左生、陈国富等人赶紧都跑了过来,我也把头又探进了洞口中,朝着满眼地黑暗一声声喊叫着‘五爷’,渐渐地,就见黑洞之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似是个人在费尽力气朝上攀爬,可我根本看不清那爬上来的到底是不是五爷…;…;
而就在这时,黑影口中忽然传出一阵有气无力地唱腔——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是五爷!快拽绳子!”
听到我的话,大家赶紧拖住那颤动的绳子往上拽,我也爬起来帮忙,拽着拽着,就见一条几乎已被鲜血完全染红的手臂从洞中伸出,一把攀住了洞口边的石头,紧接着一张苍老却坚毅依旧的脸孔从洞中露了出来,那张脸上满是血点子,却还在朝我们嘿嘿地发笑…;…;
“我…;…;回来了…;…;”
“五爷!”
一阵激动下我探身想去拉五爷一把,可刚抓住他的手臂,五爷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别,别碰我,疼…;…;”
没办法我只能松开了手,让五爷自己一点一点地往外爬,等他大半个身子从洞里探出来时我才看清,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到处都是血迹,插在后腰的两把菜刀也都被血染红了,其中一把还断去了一半刀刃,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激战。
五爷没有如我预料一样,矫健地一步从洞里迈上来,而是双手攀着岩石休息了一会儿,甚至差点又再度跌进洞里去,好在我和白薇及时拉住他,把他扶了上来,而脚一沾到地面,五爷双腿一软登时倒地,血淋淋的朝我们笑,却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五爷,您怎么样?五爷!”
我们围在一边不住地叫,小心翼翼灌了些水给他喝,五爷总算缓了过来,从怀里先取出孙二虎那件同样沾满血的衣服递给白薇后,笑呵呵问:“白薇,你说下面那些行尸,碎了还能动吗?”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激动地摇着头说:“五爷大显神威,它们再敢动就拿它们包饺子!”
“哈哈,不包不包,那肉…;…;不好吃啊…;…;”
谈笑间,五爷又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白薇,是她那块玉佩,也已经被污血弄脏,递给白薇时五爷特抱歉地说:“小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把你的宝玉弄脏了…;…;”
这话说完,五爷双眼一闭还是昏了过去,好在呼吸匀称,让我们多少放了些心,当时大家满心激动振奋,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五爷这一闭眼,竟然…;…;
后话后说,而五爷成功招回孙二狗的六个阳魂,无疑帮了我们天大的忙,可我们还是没工夫休息,白薇赶紧带着龙虎山小道士杨左生再度起坛作法,法事完毕后将那血淋淋的外套扔在火盆里烧成了灰烬,又把烧完的灰勾兑鸡血给孙二虎灌下去之后,孙二虎那疯疯癫癫的劲儿总算是减轻了不少,可我们不敢松懈,就仍把他绑在木桩上让他睡了一夜,我也累得趴再坟地里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这一觉一直睡到当天下午,起来时就见白薇、杨左生和陈国富他们正在旁边围坐着聊天,每个人都神情严肃,而醒过来的孙二虎也已经被解开了绳索,坐在边上。
“白薇,五爷呢?”
我爬起来赶紧先打听五爷的情况,白薇朝我笑了一下说:“你放心吧,五爷性命无忧,身体里残留的阴气我也已经帮他除了,早上时我把他送回了黄家沟子,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点了下头,又问洞里的东西有眉目了没?
听到这话,白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一指孙二虎说:“你问他吧…;…;”
于是乎,孙二虎把那天跟几个哥们儿下洞的情形跟我又说了一遍,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和白薇第一次过来探查这怪洞时,他竟然也在现场。
当晚我和白薇从黄家沟子赶过来探洞,我隐隐约约就见远处有个晃动的人影,把我吓了一跳,本以为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哪知道那人影竟就是孙二虎,原来自打这怪洞浮出水面后,周边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都说那洞中有宝,孙二虎一行人这才打起了发横财的主意…;…;
这团队一共六个人,原本各有分工,然而一到了下面,看见一条条横七竖八的古怪洞道,就全都吓懵了,只能壮着胆子随便找条路往前走,由于洞道错综复杂,结果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后来,找不到同伴的孙二虎就拿着手电筒,摸索着洞道往前探索,走着走着…;…;
讲到这里时,孙二虎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打哆嗦,脸色发青。
我赶忙问他道:“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远远的就看到条很长的尾巴,正往个洞里钻,那尾巴上满是黑乎乎的鳞片,我一个同伴的尸体扔在那洞边上,身上血糊糊的…;…;我吓得调头就跑,跌跌撞撞又不知道跑了多久才遇到其他同伴,后来我们总算找到洞口,就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谁知没等爬上去,有个同伴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攻击我们,最后我和另外两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没想到刚一钻出洞口,他们就…;…;”
我心里一颤,听孙二虎说完不由地惊呼道:“你说你看到的那东西浑身裹着黑鳞,难道是…;…;蛇?”
“应该是柳家的人。”
白薇沉沉答道:“孙二虎没有看到全部,只看到了一条正要钻进洞的尾巴,但从他描述的大小来看,那柳仙少说也得个二十几米,柳家又分长蟒四蛇三家,具体它是那一家的仙家还不能确定,但应该出不了这个圈子了…;…;”
经过这段时间跟白薇朝夕相处,我对所谓萨满教‘仙家’也了解了一些。
白薇口中的柳家即为‘柳仙’,据说萨满教的动物仙以十二家为主,说白了就是十二种不同动物修成道行后的家族,其中又有五大家最为人熟知,分别为‘狐黄白柳灰’,胡家是狐狸,黄家是黄狼子,白家是刺猬,灰家是老鼠,而柳家是长蟒四蛇的合称,长为长虫,蟒为蟒蛇,四蛇就是四脚蛇,在我们那边乡下俗称‘长虫小舅子’,说它是蛇的亲戚。
这时杨左生问道:“小白师傅,柳仙要怎么对付?”
白薇摇摇头说:“十二家中以柳家最为凶猛,它又一直躲在地下,恐怕不好对付,除非把它引出来,再以弱点击破。”
我不由惊问:“可该怎么将它引出来呢?”
话一问完,白薇立刻扭头朝我望了过来,说道:“你家不是还欠它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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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八龙投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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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一说我就明白了,她说的是那面铜鼓,她是想利用铜鼓把洞里的东西引出来。
不过白薇并没纠结于这个话题不放,随口说完后又问我:“你们这儿哪座山最高?你带我上去看看。”
我想了想,我们村附近的山着实不少,几乎可以说是四面都环山,但要说最高的,无疑就是南山了,南山其实没有名字,因为在我们村的正南面,所以一直被称为南山。
趁着天还大亮,我就带着白薇上了山,同行的还有杨左生和陈国富,路上我问白薇上山去做什么,白薇笑答道:“我想看看你们这一带的风水,柳仙盘踞在此绝非偶然,因此我猜测你们这边风水上肯定有古怪。”
白薇也没多说,一路上东张西望四处扫量,手里还一直捏着随身的小罗盘,神情也是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格外的匪夷所思。
等我们沿着砍柴人踩出的山道到达山顶时,已经是傍晚了,趁着天还没全黑下来,白薇立在山顶最高的峭壁上,指着远方问我们说:“你们看,这延绵不绝的山脉把几个村子团团围在中间,像什么?”
“像一条围着村子睡着的龙。”杨左生最先答道。
没想到听到这话,白薇的第一反应是撇了下嘴,随后笑着说:“以前我师傅说,道门弟子擅长驱邪治鬼除癔症,却疏于五行风水,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仔细的看,这环着村庄的山脉是龙形没错,但不是一条,是八条…;…;”
这话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都开始仔细盯着远处的山脉张望,白薇又说:“这不是一条完整的山脉,每隔一段距离,两山之间就会出现一段错位的缺口,将整个山脉分为了有头有尾的八条龙,八条龙首尾相连,龙首全都朝向内部同一方位,这叫‘八龙投江局’…;…;”
白薇解释时我又仔细一看,好像还真是这样,那起伏的群山乍一看像是一条完整山脉包裹着几个村落,但实际上有几处山体是断开的,要么是因为山与山之间间隔太大,要么是因为人为开采形成了断层,仔细一数,一圈山脉正好被分成了八段,而每一段山脉首尾相连处都是往圈子里偏,像八条龙的龙头,朝向我们村的方向…;…;
“八龙投江,日聚灵光,久居于此,为霸一方。”
白薇随口念了几句话,又对我们说:“八龙投江局与清东陵的百鸟朝凤局有异曲同工之妙,八条龙环视水泊,也就是你们村外曾淹死赵倩和两个孩子的水坝,聚集日月灵气而不泄,按风水来说本事善局宝地,但由于地震时死了太多人,都被埋进死人坑里,导致阴气也无法散出,宝地反倒成了死地…;…;”
杨左生惊问:“难道这就是柳仙盘踞在此的原因?”
白薇点了点头,说:“妖仙喜好阴死之地,灵气又能助其修行,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听到这话,陈国富紧张兮兮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要散掉洞里的阴气逼出妖仙,就得先暂时卸了这风水宝地的灵气,风水局一破,妖仙再洞里铁定待不住,小六子再利用那铜鼓去引,我就不信它不现真身!”
见白薇语气坚定,我也有了信心,就催促她说:“那咱们还等什么,快破了这风水局吧!”
“别急,引出柳仙容易,但要灭它可就难了,”说完话白薇又叫来陈国富,说道:“小胖子,你先下山一趟,我有俩任务交给你。”
“小师傅,你说!”
见陈国富应得这么痛快,白薇也没客气,果断地说:“第一件,下山后你尽快找个打井队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连人带设备必须第一时间上山跟我会合…;…;”
陈国富犹豫了一下,毕竟已经是傍晚了,何况打井需要很多重型设备,比如钻机、马达之类的东西,要弄到这么高的山上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当时那个物资本就匮乏的九十年代,可最终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问白薇第二件事是什么。
白薇又说:“第二件,我需要大量的酒精、汽油、旱烟叶、玉米秸秆和硫磺粉,越多越好,能办到吗?”
“这个好办!”陈国富点头说:“我拿着县里的证件呢,周围十里八项有多少这些东西我都帮你收过来,但是你得多给我点时间…;…;”
白薇应了下来,就打发陈国富赶紧下了山,随后,她手持着罗盘,开始带着我和杨左生在山里来回溜达了起来,我就问白薇:“你在找什么?”
“找龙王的命门。”
白薇一边盯着罗盘看,一边回答道:“龙与人似,也分软硬善恶高低贵贱,各有弱点命门,八龙投江盘踞一体高低有序,山最高者为王,也就是我们脚下这座,它的命门就是破局的关键…;…;”
随后她告诉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气势,山脉卧龙也是这样,龙势共有十一种,分别为生、死、强、弱、顺、逆、进、退、病、福、杀。
白薇说,从山体判断,我们脚下的是一条‘强’龙,强龙星峰回异,体格雄健,有翻江倒海压倒一切之势,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龙压不住蛇,反而成了蛇的保护层,八龙投江局也成了为蛇洞聚集阴气的工具,所以,要泄阴气就得先破风水局,风水局破了,阴气自然也就散了。
随后我又问她:“可咱们怎么找那命门?难道就这么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