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西西推醒我,悄悄地问我:“那个男孩是不是我们班级的?”我摇头,她又问:“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只好解释:“天色暗,我看不清那人的脸。”
此后连续几个星期,宿舍周末的中心话题都是关于送蛋糕给西西的那个神秘人,虽然谈不出什么结果,却为我们驱散了不少寂寞的时光。
渐渐地,我们似乎淡忘了这件事。只是偶尔有人向西西问上一句:“那个神秘男孩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而西西总是无可奈何地摇头,还故意加上一声夸张的叹息,眼睛闪着温柔的光彩,带着一份“此情可待”的自信。
毕业前夕,我们抓紧时间倾谈。西西独自靠着窗口坐着,两手轻轻地抚弄着一条粉紫色的绸带。也许除了西西之外,只有我还记得这绸带正是缠住生日蛋糕盒的那一条,她正含蓄地笑着,小巧的嘴唇弯成美丽的弧。目睹她那副样子,我很想把真相告诉她,好让她死了那份心,可我总也开不了口。
后来,西西要跟随家人到美国定居了。我下定决心要把真相告诉她。可是,当我看见她系在发上上那条粉紫色的绸带时,我的心立即软下来。她所表露的那份怀春少女特有的梦幻般的期待,让我深深地感动,我终于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将错就错,任她带着这场甜蜜的梦想搭上飞机,飞向不可预知的未来……6年后的今日,大洋彼岸的西西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是一位美籍华人。当然,她后来终于知道了那所谓送蛋糕的男孩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但她并没有责怪我,相反,她感谢我给了她一段美丽的回忆。她还说,当她女儿满16岁,她会把这段往事当做一则温馨的笑话讲给女儿听……原来,并非所有的错误都会留下遗憾,有时候将错就错,也能错出一段美丽。
错过
郭丽华
阳台上那盆昙花已冒出了小小的花苞,于是我留心期待着一个花开的夜晚,每花的时候都叮咛自己可别错过了。
但是一忙起来竟然真的错过了!待到第二天清晨倏地想起,急急推门出户,那已经绽放过的花朵,一如垂头敛翼的凤凰,倦然冷冷的不见一丝神采。想昨夜留它独自在漆黑的露台上,凄清寂寞地灿灿烂烂,我心中涌现满满的痛惜与歉疚──我岂止错过,分明是辜负了!
然而这还是无心,有时候错过简直是有意的。在黄山度蜜月的时候,我们住在山上的一个院落里,直潭在右,弯潭在左、中间一大片谷地,开门俯视,清溪如带,蜿蜿蜒蜒地流下碧潭。四周峰峦起伏,天晴时层层数去,可见青山九重。有回清早,他在阳台喊:“快起来看云,那些云排着队出谷了!”
我充耳不闻,仍旧赖在被窝里,心想,今天不看,明天可看;明天要是看不到,还有后天。反正那云就在门外,还怕看不到吗?
禁不起他救火般的吆喝,我只好懒洋洋地爬起来。啊!真真好一幅白云出岫!
他却摇头叹息:“你已错过了它最美的时候了!”
美好的事物总是无常,包括成功的机遇和命运的垂青。我们平凡的一生里,能堪几次错过?我们为自己错过了而叹惋,可是,还有多少回是错过了犹自懵然无觉的呢?
错误
诗歌日记
郑愁予常青
迷路很像是学谦恭:开始虽感到大为吃惊,但很快就觉得真令人开心。几年前我在伦敦曾有过此种经历。我来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街灯照耀着的小广场上,人们都坐在小售货亭里卖各种东西,从香水到烤饼,无所不有。有位妇女想卖给我一双花边手套。“给您年轻太太买一双吧?”她问道。我回答说没有年轻太太。她很尴尬地笑笑。但我还是买了这双手套。
买了手套,给了我一种爱与被爱的义务,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但我真正尝到迷路的乐趣,是待我到地铁去询问回旅馆的路时才开始的。
我看到的那些东西——要不是迷路,我决不会见到——真是棒极了。我看到靠地铁道壁的长凳上坐着位颇有些年纪的卖花女。她身旁的花篮里,若非一枝黄玫瑰,早已空空如也。她脱了鞋子,搓着脚丫,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为度过白昼的受欺凌的生活而高兴。我买了她最后一枝黄玫瑰。我又看到月台上的一位老报贩。他须髯浓黑,而颏下却雪白闪亮,宛如一轮冬日挤出浓云撒下金线。我买了他一份晚报。在地铁上,我还看到座位对面的一位老学者在打盹。他膝盖上摊放着一本书;眉宇间密布的纹痕,向人们昭示了他一生研究的学问。正当我要下车时,他小盹醒来,低头对书一笑,似乎为他这大年纪打盹而向书致歉。然后他也对我笑笑,喃喃低语道:“灿烂的光辉正在暗淡下来,消失而去。”
最后从地铁道上来,朝旅馆处走去时,我看到广阔的天空只剩了一颗星星。仁慈的上帝并没有把他屋宇内的灯全部关掉,而是继续留下一盏,为那些回家的人指路,不使他们迷失。
这一夜,我得到的财富并不算多:一双手套、一枝玫瑰、一张报纸、一次微笑和一颗星光。然而,构成生活的除了这些东西外,还能有什么呢?
~15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错误的恋爱
邓颖超
1981.1
两性的恋爱,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并不是污浊神秘的。但他的来源,须得要基础于纯洁的友爱,美的感情的渐慢浓厚,个性的接近,相互的了解,思想的融洽,人生观的一致……等成分上面。此外,更须两性间觅得共同的“学”与“业”来维系着有移动性的爱情,以期永久。这种真纯善美的恋爱,是人生之花,是精神的高尚产品,对于社会、对于人类将来,是有良好的影响的。
倘两性恋爱,如不基于上述的几点,只是因为金钱的诱惑,情势的逼迫,色相的喜好,感情的冲动……而来的,就很危险。一旦目的物变迁或丧失的时候,则对他们的爱恐也不能保持没有变更、或破裂的现象。我们欲使两性生活愉快,社会上充满温和活泼的情景,则必须力求避免这种不良的现象才好。对于男女青年,当予以恋爱的指导和培养,使他们了解恋爱的真谛,走向恋爱的光明道上。
但在几千年婚姻专制的中国,两性的结合,几乎完全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买卖包办或强迫罢了。因之许多男女青年,恋爱的思想,非常简单,只要感情可以勉强相处,也就将就过去,一切不好的生活状况,概归诸天命。惟自民国8年学潮后,至今三四年间,时代的思潮,像洪水般地流入中国,素来陈腐固陋的思想界,受了这种新的激荡和灌溉,也奔向新生的道上,较前进步了许多,而尤以青年所受的影响最大。对于昔日一切不良的旧制和压迫,都思有以铲除与反抗。
于是两性的结合,也有从买卖包办的束缚里解放出来,建筑于恋爱的要求了。但在从来不许男女交际的中国社会里,青年男女没有受过恋爱生活的培养与训练,对于”“恋爱,自难明确的了解认识。往往双方甫经相识,交友不久,便因性的作用,生了浓厚的感情,而急谋结合。一任感情的盲目冲动,或是因性欲的临时要求,遂不待理智的熏陶,详细的观察,严格的批评,便走到恋爱的圈里。更有许多男女青年,仅因着金钱色相……等关系,便贸然结合;对于其他应有的成分,全不顾及,故结婚后,相处日久,不融洽的地方,渐渐发露出来,就成了痛苦的源泉了。因此社会上,也要增添许多失宠痛苦的青年,呈现一种沉闷凄惶的状态。
两三年来,两性的结合,很多是基于恋爱的。但走入迷途的,却也不少。据我所见所闻的,多是属于一时情的、性的、物质的冲动,两性很急促的便跳入恋爱的圈里;结果感受痛苦,竟至破裂的,很多很多。这种迷误的恋爱,在起初,虽然多能感到快乐,但后来,不但不能令人们得到幸福,且沮丧人们的志气,或竟驱使着人们去自杀。真是痛苦之魔啊!
活泼的男女青年们,你们愿意得到恋爱的生活和人生的幸福么?我很希望你们,不要被感情的驱使,将理智掩没起来。你们选择恋人的时候,总要详细的考察,总要经过理智的判断,万勿冒失的,就跳入恋爱的圈里,而陷入迷途!爱子女的父母们,你们果真爱你们的子女么?你们果真愿你们子女享幸福么?那么,你们不但要予子女以婚姻自由权,你们还有一种迫切的责任,对于你们的子女,要予以恋爱的培养和指导,使他们不致得不好的结果。
教导栽培青年们的各校先生们!你们负着教育的责任,负着为将来社会,训练出许多优秀分子的责任,我恳切地盼望你们在学校里做一个好先生。要为将来延续人类生命的男女青年计,要为你们学生的前途计,做人的训练,恋爱的指导,性的教育,这几种重要的责任,是教育者应负的。断不可漠视,致使青年堕入恋爱的迷途,丧失人生的幸福。
热心研究社会问题的诸君,我希望你们对于男女青年间的恋爱问题,要特加注意研究,要有良好的贡献,引导着男女青年们走向恋爱的光明道上!
我本是个很幼稚而又缺乏文字工具的人。对于这种问题又素乏研究,上面的一番话,纯是凭着我的直觉写出来的。拉杂谬误不周的地方,是在所不免,我惟有请读者指教和原谅!
大海日出
德富芦花
陈德文
撼枕的涛声将我从梦中惊醒,随起身打开房门。此时正是明治29年11月4日清晨,我正在铫子的水明楼之上,楼下就是太平洋。
凌晨4时过后,海上仍然一片昏黑。只有澎湃的涛声。遥望东方,沿水平线露出一带鱼肚白。再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光洁清雅,仿佛在镇守东瀛。左首伸出黑黝黝的犬吠岬。岬角尖端灯塔上的旋转灯,在陆海之间不停地划出一轮轮白色的光环。
一会儿,晓风凛冽,掠过青黑色的大海。夜幕从东方次第揭开。微明的晨光,踏着青白的波涛由远而近。海浪拍击着黑色的矶岸,越来越清晰可辨。举目仰望,那晓月不知何时由一弯金弓化为一弯银弓。东方天际也次第染上了清澄的黄色。银白的浪花和黝黑的波谷在浩渺的大海上明灭。夜梦犹在海上徘徊,而东边的天空已睁开眼睛。太平洋的黑夜就要消逝了。
这时,曙光如鲜花绽放,如水波四散。天空,海面,一派光明,海水渐渐泛白,东方天际越发呈现出黄色。晓月、灯塔自然地黠淡下来,最后再也寻不着了。此时,一队候鸟宛如太阳的使者掠过大海。万顷波涛尽皆企望着东方,发出一种期待的喧闹——无形之声充满四方。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眼看着东方迸射出金光。忽然。海边浮出了一点猩红,多么迅速,使人无暇想到这是日出。屏息注视,霎时,海神高擎手臂,只见红点出水,渐次化作金线,金梳,金蹄。随后,旋即一摇,摆脱了水面。红日出海,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熔金。大洋之上,长蛇飞动,直奔眼底。面前的矶岸顿时卷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浪。
大河的苦闷
现代人报
刘再复
都怪他的血液是混浊的,都怪他过于狂妄,都怪他日夜不停地呼啸,都怪他染污两岸的土地,缺乏山泉般的纯粹。
他苦闷极了。他梦想化为洁净的水,梦想着仙境似的肃穆与静止,梦想着不再疲倦地奔走,梦想着像明镜一样清澈,可照着许多游人快意的微笑。
然而,他又厌恶这些很美的梦。
他总是固执地爱着自己不息的沸腾,总是爱着自己追求大海的狂妄,总是爱着自己和高山峡谷搏斗的呼啸,甚至总是固执地爱着自己的混浊,奔流着的混浊,跳动着生命大脉搏的混浊。
他知道他的混浊打湿过河岸,然而,这混浊也灌溉过田野,养育过黄黄绿绿的新鲜与繁荣。
他知道有奔流就有呼啸,死亡总是静悄悄的。
他知道有奔流就有泥沙,死亡总是苍白而干净的。
他苦闷极了。然而他已不再苦闷,他知道唯有不息地奔流,才有超越高山峡谷的壮观,才有明天无边无际的壮阔……
大山不曾给我许诺
吴守江
哦,大山。我心中的男子汉,沉积了多少年的传说,叠出一个力的形象。你不我许诺,生活就是沉默。然而,那枚金果的诱惑,使我爬上山坡。
那是一束湖绿的追光,滑过雨后的半天,像一条宣泄的小溪,舞着将要凋残的绮丽,为大山把胭脂涂抹……你说,男性的美是力,不愿用女色遮挡苍白。你的呼喊是风,你的汗水是雨,你是一个永不驯服的魔王,心中积郁了几千年的澎湃。你的生命就是一首悲壮的歌。
那遥远的记不清的岁月,你的摇篮是海,还是苍茫荒野?你可曾孤独,你可曾寂寞?那黑黑的长夜,可曾有女魔的神笛给你欢乐?啊!我想问的太多,太多,你仍是沉默,生命绿了,那是三春恩赐;杜鹃笑了,那是夏情甚殷。哦,你总是这样,这样原始地保存自我。
长长的梦幻,该是人生的思索。
不绝的赞叹,涌起力的潮波。
那枚金果腾升了,大山腾升了。
啊,大山,我心中的男子汉,你不曾给我许诺,却给了我许多,许多。
大四这一年
柳无心
“南来北往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每当忆起这样的诗句,我总是想念大美丽时光。
因为急于推销自己,在大四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便整理、撰写了一份厚厚的《自我介绍》,大家都将自己的作品细细滤过,挑选得意的集成一册,再加上风格独具的小传以及实习鉴定,使之尽善尽美。每当看见这本自编自写、自绘自钉的厚书,使自命不凡,洋洋得意。
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应珍惜。半夜烛光里室友分享一页日记,冰天雪地爬上房顶拍雪景,关起门来挑游戏棒,用多种外语笑说“我爱你”,以及敲桌击碗伴着悠扬的歌声……这一切,犹如昨天。
有首顺口溜对大学四年的生活作过有趣的诠释:喜跃龙门大一骄挑肥拣瘦大二狂青黄不接大三慌瞻前顾后大四茫在“瞻前顾后”的茫然中,发现我辈昔日夹尾巴做人、合群同流的谨慎已被独来独往、展现自我所替代。可以带上一杯喷香的咖啡去自修,也可将粉色的丝巾艺”“术地缠于脖颈,更可妆扮得鲜鲜亮亮在舞场尽情地跳一曲Disco。学累了,在自修教室外漆黑的小路上哼着歌拜访玉兰或腊梅;洗衣时则在盥洗室吊噪子唱英语京剧《苏三起解》;月夜在草地上脱下鞋悠然起舞,至于逃课去看艺术电影,熄灯前在宿舍后门口一气吃十块臭豆腐,还有夕阳太极或星夜慢跑……感觉是多么美好!大家都懂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总觉得这一天还那么遥远。直到一位老友郑重宣布:唉,这一别有些人也许就一世难逢了!我听后一惊,诚然,经过毕业分配的洗礼,我们对几个同学的竞争方式不敢苟同,或充满不屑,和他们一世不逢是件好事,可对于那么多的好同学、好老师,这是残忍的安排。这种时候,我对任何小事都会特别留恋。我有一本《赏到就写》,里面充满了我们的笑语和温馨。诸如:海云今晨穿错鞋一黑一红,让我们看。
宁馨学上海话,把“十二点”说成“是你爹”。我们笑痛了肚子,一致推举此言为入室口令。
今晚蕾儿立下“毒誓”,倘使本班有男生谓伊曰:老同学在一起多好啊!她就嫁他。
今天的政治课气氛过于热烈,老师训我们:高年级了,应为别的孩子做榜样。
那个不大声响的小子大声喊到:我们也曾年轻过!的确,我们曾很年轻,如今我们长大了。有的说这是变老,一个女孩甚至在日记里连用十几个“老”,直嚷着要用防皱霜,真可笑!在我们成长的时候,我们以爱心帮助过别人的忧伤,以正义捍卫过自己的准则,如今我们应大声地告诉世界:在这里我们爱过,奋斗过,生活过。离情很长站台很窄,泪光中我们拾起回忆,举起手臂,再唱一首《光阴的故事》。汽笛声响起,现在,该分别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在万丈红尘中,好好珍重,别忘了笑傲江湖时,再约老友喝杯酒。
大雁的歌
联合报
席慕蓉
“大雁啊!大雁!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的,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尽地循环,让我不得不老去的啊!”
这是蒙古草原上的一首歌,据说是从17世纪末就开始流传的民谣。
老人在草原上看见飞过的大雁,觉得似曾相识,不禁仰首问它:“大雁啊!大雁!那有着碧蓝海洋围绕的南方,是多么温暖和美丽,你为什么不在那里长久停留?非要千里迢迢地飞回来呢?”
大雁听见了,就低飞下来回答:“春天花开了,草原就是幸福的天地,有一种呼唤带领我们回到家乡。”
老人俯首行礼,表示欢迎和祝福。大雁正要展翅飞离,忽然又回头轻声询问:“我记得你原来是个多么年轻的少年啊!怎么变得这么老了呢?”
老人长叹一声说:“大雁啊!大雁!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的,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境地循环,让我不得不老去的啊!”
我是在前年春天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在台北中广的录音室里,从蒙古来的巴”“达拉老先生应邀演唱几首蒙古民谣。每唱一首,他都要先向我解说歌词的大意,好让我能向听众作简短的介绍。帮我们两人翻译的杜布与巴雅尔,在翻译到这首歌最后一段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哽咽不语。
这位朋友处事一向沉稳,我很少看到他这样失态过,不禁有点惊讶。可是,在几秒钟之后,等到他终于把最后一段歌词翻译出来的时候,就轮到我哽咽失声了。
“大雁啊!大雁!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的,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尽地循环,让我不得不老去的啊!”
老先生站在录音室中间,穿着蒙古长袍,仰首高歌,好像就是那个站在草原上的老人,仿佛空中真有大雁飞来与应答,高亢苍凉的歌声,唱出了生命的疼痛与无奈。我的泪水随着歌声纷纷落下,不能遏止。
每一首曾流传下来的歌,应该都是从我们心里最痛的地方唱出来的吧?
巴达拉老先生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在草原上采集与传授蒙古民谣,他说:“我想,人活着总有些天真的理想。这么美丽的歌谣既然是祖先从心里面唱出来给我们听的,那么,就让我们再把它唱进子孙的心里面去吧。”
去年8月,巴达拉老先生因为急病在乌兰巴托逝世。我一直想向他表达的谢意,以及台北的朋友们想为他录制专集的心愿,如今都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当大雁再飞回到北方去的时候,草原上有谁能够再回答它呢?
但求破衣里面是人
农妇随笔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