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铺床的一个碧色儒裙的丫鬟,缓步走到华贵女子身侧,恭敬回答:回夫人,奴婢今儿个下午去瞧过了,十九姨娘很虚弱,身体很烫,无法保持清醒,奴婢找杨大夫了解过情况,十九姨娘确定感染很重的风寒,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夫人淡淡回答一声,放下鎏金蝴蝶簪子,对着铜镜,仔细观看自己的容颜,镜中面容保养的很好,肌肤细腻,水润,只是眼角的细纹,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的年龄。
这人正是相府掌管府内一切事物的夫人,闺名孟青伊,她本是孟家嫡长女,与孔家世交,孔孟之道便是指的孔子孟子学说,也便是他们两家人的先祖。
夫人与相爷自幼定亲,两人同年不同月,可算是娃娃亲,相爷年少时意气风发,远游河山,直到而立之年,方才娶夫人才过门,以至于蹉跎岁月,今年四十有三,年老色衰,难再有子嗣,可是,十九姨娘凭什么,通房丫头而已,竟有幸得相爷宠幸,一朝有喜,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痛,虽然生了个女儿却古灵精怪还处处枪风头,在老爷心里的地位,怕是比自己都重要,真真恨死了。
明里暗里折磨十九姨娘这么多年,十九姨娘不愧是丫环出身,身体倒是健壮,若不是顾着孔家门风,她早就弄死十九姨娘了,病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让她自生自灭吧,真死了,就当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碧云,吩咐杨大夫,十九姨娘的病,叫他不要管说罢,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坐在清冷的床榻上,一脸思怨与哀伤
虽每日与相爷相见,然相爷已好久没有来她房中了。
七月的阳光,炙热耀眼,剥开云雾,洒向苍茫大地,带着另类的忧伤。
柳儿一手遮着刺目的光线,一手提着裙摆,慌忙跑进院子,边跑便叫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大夫不见了,杨大夫开的药已经吃完了,刚我去寻杨大夫,管家却说杨大夫也感染风寒,已经三日未曾来府上了。人未到,声先至。
什么静荷一惊,看来,是有人想她姨娘死呢。
十九姨娘装病的事,翠儿柳儿并不知情,静荷担心她俩年纪小,藏不住事,只有刘婆婆和孙婆婆知晓此事,并且这几日都是静荷亲自侍奉在侧,未让柳儿翠儿靠近。
没事,你下去吧说罢摆摆手,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半斜着身子刺绣的姨娘,道:娘,咱们府里,除了夫人和几个稍有权势的姨娘之外,想来也无人能驱走杨大夫,娘,您说,会是谁非要置您于死地呢。静荷沉思。
十九姨娘绣着牡丹肚兜的手一顿,低头沉思起来,想了片刻,摇摇头道:娘平日里未曾有过大错,纵是冲撞了哪个姨娘,也不该有杀身之祸啊,娘实在想不出。
第八章 烧了吧
娘,不要想了,无非就是经常折磨您的那几个人,我心里有数,娘您也多小心,这几天咱装病,他们驱走大夫,想来不会有进一步动作了,不过,装病咱们得装的像一些。 说罢,微微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大夫不来就不要吧,本来之前开的药方也没用,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看了眼一脸激愤气喘吁吁的柳儿。
柳儿,大夫此时不在,你记得问管家孔封,大夫的归期,姨娘病的严重,一刻也离不开大夫。
是,小姐,我这就去。说罢,柳儿想了想转身跑出去。
这时,翠儿端着两盘青菜,几个馒头来到门前,道:小姐,午饭准备好了。静荷身手接过,仔细瞧了瞧托盘里的菜,可惜,咱们府里规矩森严,根本无法出相府大门,如果可以的话,也能从外面请个大夫,过来给十九姨娘亲自把脉。翠儿松开手中的托盘之后,接着说道。
是啊,是啊,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一定让你出去看看。静荷瞧出翠儿想要出去玩的心思,不由调侃一句,顿时缓和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嘻嘻小姐难道不想出去吗翠儿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轻快的问道。
不想,一点都不想外面坏人很多的。静荷违心道,她怎么会不想,她多想离开相府这个牢笼,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好了,下去吧。翠儿和柳儿是十九姨娘怀孕的时候,管家分派给姨娘的,分过来的时候,翠儿和柳儿才十二岁左右,如今五六年过去了,她们也十七八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了,想想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狗洞外的世界,自己还没出去转过呢,不知道古代的街市,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热闹。
娘,饭做好了,咱们一起吃吧今天的菜是小白菜和红萝卜,闻着可香了,孙婆婆的手艺真不错。边说边享受的嗅了嗅,仿佛眼前的萝卜青菜是满汉全席般,香气四溢,其实,从小厨房端出来之后,气味早就没有了,清炒白菜和萝卜,寡淡的紧。
好姨娘应了一声,一脸幸福美满,这几天她是最舒服的一个了,每天就躺在床上睡觉,醒了做个衣服,简直是享受极了。
眨眼中秋来临,天空中的月亮又明亮几分,显得又大又圆。
十九姨娘这半个多月一来,被静荷调理的很不错,气色红润,不像之前那般干瘦苍白,不过,每天早起,静荷都会给姨娘画上浓浓的烟熏妆,嘿嘿对的,就是现代非主流的烟熏妆,轻微的,脸煞白,略有黑眼圈,猛然看去,就像干尸般骇人。
静荷前世在学校里的时候,没少接触尸体,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各种病例的尸体也都解剖过不少,对各种症状表现出来的状态自然是分了解,给姨娘画的装,足矣以假乱真,给人以快不行了的感受,同时也少了很多麻烦。
大小姐和十九姨娘起床了吗八月十五一大早,静荷正和姨娘吃饭,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洪亮的声音。
碧云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小姐和夫人已经起来了,小姐正服侍十九姨娘用餐呢。翠儿的声音回答。
好的,带我去看看,夫人有话要交待十九姨娘。碧云声音略有些掩饰不住的嫌弃与高傲,环顾四周,这院子,连她住的都不如,这就是得罪夫人的下场。
脚步声靠近,静荷打开了房门,碧云趾高气昂的看也没看静荷,毕竟静荷才5岁,啊不,已经六岁了前几日才过了生日,翠院的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给她过了个小生日,静荷太小,个子也矮,碧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还未进屋,双眼便瞧着床榻的方向,目光锁定十九姨娘。
十九姨娘脸色煞白,气若游丝,眼皮沉重,微弱沙哑的声音响起:碧云姑娘怎么来了。眸中有惊喜闪过,似是在盼望什么。
瞧十九姨娘如此虚弱,碧云距离床榻三步远站住,生怕被传染一般,身手捂住口鼻,皱眉道:我来是传达一下夫人的话,夫人体恤十九姨娘染病期间,身体虚弱,今日中秋家宴,夫人不必去了,至于小姐,也不要过去了,好好在翠院陪伴十九姨娘过中秋,今年皇帝赏赐相爷了许多宫廷御制的月饼,夫人开恩,已经吩咐管家安排人给您送来,希望十九姨娘好好养病,日后还要服侍相爷呢
最后一句话,碧云声音陡然拔高,满是讽刺,鄙夷,讥嘲。
好,谢谢夫人关心。鸣翠一定铭记在心十九姨娘眼神陡然一亮,仿佛充满了希望,众人看上去,却有种回光返照的错觉。
鸣翠是十九姨娘的名字,做通房丫头时,相爷亲自取得名字,翠院也来自于十九姨娘名字中的翠字。
好,那我就不打扰十九姨娘进餐了。碧云嘴角牵起得意的笑,就算替相爷生了孩子又怎样,不还是过的不如她这个丫鬟吗。
翠儿,送送碧云姑娘。静荷淡声吩咐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翠儿。
不用了。声音未落,竟是已经跨出屋门,逃也似的疾步离开。听说风寒是会传染的,玩意被传染上了,岂不是跟十九姨娘一样,活受罪。
晚上,宴会厅,相爷端坐主位置,夫人坐相爷身侧,其他十几个姨娘依次排序相对而坐,特意请了环翠楼的舞姬跳舞助兴。气氛和睦,丝竹之声悦耳绕梁,厅内,举杯换盏,片刻便已半酣。
静荷与十九姨娘两人坐在翠院石凳上,看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月光中似乎夹杂着广寒宫倾泻而下的孤独和寂寞,环绕在两人周围。
十九姨娘看向宴会厅的方向,眸中满是羡慕。
翠儿柳儿,刘婆婆和孙婆婆已经被他们打发了出去,两位婆婆是相府里的家生奴婢,她们各有夫君。至于翠儿柳儿是卖入相府的,再相府里面无亲无故,她们两个去宴会厅瞧热闹去了。
看了看时辰,将近子时,静荷缓缓开口道:娘,一切都已准备好,东西都烧了吧
第九章 鲜血淋漓
真的烧了十九姨娘犹豫道。
嗯,烧了干净,为了咱们日后的日子,一定得烧。静荷语气坚定。
娘听你的
嗯拍了拍十九姨娘握着自己的手,静荷起身,提着灯笼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卧房内,放着两罐菜油,一通清水,静荷特意吩咐刘婆婆两人搬过来的,静荷打开盖子,两罐菜油瞬间泼满全屋,灯笼倾斜,瞬间火势凶猛,燃烧起来。
静荷急速扯过薄被,放入水桶中,全部浸湿,披在身上,转而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化起妆来。
十九姨娘在院子里踱步转了几圈,眼看火势冲天而起,借着冬风,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仿若击鼓般,敲击着十九姨娘的心房。
这边燃着大火,除了十九姨娘却无一人发现,团圆之夜,几乎所有人都在宴会厅瞧热闹,粗使丫鬟小斯们,也都放了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在自个儿院子里赏月呢,谁会关注平常都无人问津的翠院呢。
看时间差不多了,十九姨娘这才冲出翠院,边跑边嘶吼着:来人啊,走水了,救命啊
而这时,一个身影慌忙从翠院后面的杂草丛中,落荒而逃。
很快,十九姨娘便跑到了距离翠院最近的小斯们居住的院子,小斯们也有三六九等,这里面居住的小斯们挺多,大部分都是做粗活的,他们本来在屋子里喝酒,听到有人呼救,跑出屋子,便看到冲天火势。
看那边怎么回事,着火了
是啊,那不是翠院的方向吗
是谁在求救,刚我听到有人求救。
我也听到了,像是十九姨娘的声音。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十九姨娘终于跑到了小斯们院子的门口,喘着粗气道:快救命,着火啦静荷静荷在房里,求求你们救救大小姐。十九姨娘呼吸不畅,断断续续说完,小斯们已经围了上来。
什么大小姐还在里面
兄弟们,快,准备水桶,咱们去救小姐
小斯们听到小姐还在里面,人命关天,自然不敢怠慢,再说,他们救了小姐也算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老爷还有赏赐下来呢。
众人手忙脚乱的抄起水桶,脸盆等,凡是能盛水的器件,舀满水,向着翠院跑去。
十九姨娘也跟着小斯们,折回翠院,女儿跟她说好了,只要喊来人救火就可以啦,不必要告诉相爷夫人知道,这样戏才真。
众人冲到翠院,只见火光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堂,五步之外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热浪翻滚而来,炙热的气息,烧烤着众人的肌肤。
十九姨娘绝望的嘶吼着,舍身就要往屋内扑去,若不是被小斯们拦着,她也已经冲入火海,仿若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般,十九姨娘身体瘫软,晕了过去。
闺房内,静荷裹着身体的棉被外面已经被烤干,四周的热浪烤的静荷脸色通红,仿若发烧,不过,现在她脸上也没有多少好肉,竟然是如同被火灼烧之后,满脸溃烂,就连耳朵也如同血肉被捣碎了般,让人不忍直视。
静荷看着自己脸上的杰作,若不是自己前世从小跟着父亲学习中医,了解草药习性,怕也无法画出这么逼真的烧伤装,还好,这个世界的草药跟前世的草药名字一样,也还好,这种草药相府里面有,若是没有,她就真的要在自己脸上划一刀了,不过她怕疼,估计下不了狠心。
脸上的烧伤虽是画出来的效果逼真恐怖,但实际很简单,静荷根据前世的记忆,制作了一种接触之后,皮肤便会肿胀的药水,皮肉肿胀,本身除了热辣辣的感觉,并不疼,然后静荷在利用之前采集的红色花汁水,配以特殊药剂,是红色汁水有遇水不化的效果。至于凹凸不平的疤痕,自然是用面粉调的。
哎抚摸着原本如花似玉的脸,如今就要跟世人告别,原本有洁癖的自己,也要过上邋遢的生活了,暗叹一声,跟自己告别,听着屋外呼喝之声,泼水舀水声,火焰噼啪声,再看一眼烧的只剩下房梁的摇摇欲坠的屋顶,静荷心中默叹,是时候了。
轰隆隆
众人正热火朝天灭火,房中大梁轰然倒塌,轰隆隆的响声,泼水的,提桶的,舀水的,奔跑的小斯们,身体齐齐顿住,呆呆的看着房梁倒塌,瞬间夷为平地,原本几丈高的火苗,也瞬间矮了很多。
啊
一声凄厉的呼声响起,仿若地狱中的厉鬼,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静荷静荷十九姨娘被声音惊醒,嘶吼着,疯狂爬向坍塌的火堆。
拦住十九姨娘,兄弟们,不要停下,快救火一人高声喊道
那人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火球翻滚着,从屋内滚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凄厉的痛呼声。
众人齐齐退后几步,躲开火球,定睛看去,竟是一个小孩儿的身体,身上无一处完整,破烂的衣服碎片包裹着鲜血淋漓的身体,那人双手捂脸,尖声嘶吼:啊啊救命救我
是大小姐,快,灭火。声落,距离静荷最近的一个略显强壮的小斯,提起水桶,朝静荷身上泼了过来。
众人似是刚反应过来,提起水桶,呼啦啦全部泼了过来。
静荷此时有种通透的感觉,苦肉计,真的不好演。
静荷,静荷,我的女儿十九姨娘挣开小斯,扑到静荷身边,将静荷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静荷,你感觉怎么样大夫,叫大夫。
众人看去,女孩儿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脸上手上,裸露的肌肤上,鲜血淋漓,已经痛晕过去,这一幕,不少人移开眼睛,不敢直视,太惨了,他们这些大男人看了,都不由得心有余悸,胆小的,已经呕吐起来。
就在这时,一群人聚集着超翠院而来,相爷夫人当先,身后一众姨娘丫鬟小斯们跟随,众人脸色凝重,待看到十九姨娘抱着静荷这一幕,相爷双眸圆瞪,胡子根根直立,怒气噌噌噌的窜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赶快叫大夫
第十章 逼真
是,老爷。 管家见老爷脸色铁青,有暴怒的迹象,忙不迭的回应,小跑着转身叫大夫去了。
他知道前些日子府里的杨大夫被夫人遣回了老家,不过前几天他已经叫杨大夫已经回来了,这么大个孔府,府里姨娘丫鬟小斯众多,谁没有个发热不舒服的,特别是老夫人,年老体弱,时不时身体不痛快,还好这些天老夫人身体还算好,不然就出了大乱子了。
管家走后,相爷暴怒道:夫人,这就是你管得家,大好的节日,出现这种事情,好,很好。
老爷,息怒,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是好心,见十九姨娘感染风寒,体恤她,不必参加家宴,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请老爷明鉴。夫人噗通一声跪下,辩解道。
夫人跪下,身后一众丫鬟家丁,也都呼啦啦跪下一片,深深垂下了头,生怕被迁怒。
老爷,救命啊求你救救静荷,静荷十九姨娘此时泪水满面的抱着怀中的血人,悲戚哀求道。
息怒,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都跪着干什么,没看到大小姐已经晕了过去,块吧小姐送进屋里。
没眼力劲儿的,愣着做什么,抬小姐进屋,碧云,金环,还不快帮忙。大夫人边说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