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想的是,如果到了适当的时候,我就跟爹提……然而我却没有料到,我当时没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而且,我对大哥的那份情意也随着时间的飞逝,湮没在了我内心的深处。当多少年过去后,我回想起那些懵懂的岁月,多少会为我当时的青涩感到好笑,当然,只要想到那灰色的眼眸,心里还是会暖暖的,像被吹风烘过一样。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我夏园的院子里荡秋千,雪碧、可乐和静心正在一旁绣花,那是她们四个为了给我贺十六岁生辰,特意赶工的,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据说她们要为我绣个百鸟朝凤。
我荡着荡着,心里还在想:喜乐这个家伙跑哪偷懒去了,怎么也不见踪影了!想着想着,喜乐竟然出现在我面前,她一脸坏笑,跑到我身边大喊:“小姐小姐,奴婢刚听了一个笑话,您要不要也一起听啊。”
“又有什么乐子啊?”我好笑地看着她,一旁的三个美女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可乐跑过来也跟着凑热闹,“喜乐,又有什么好笑的事啊,快说来听听嘛。”
喜乐装作神秘的说:“有人,特意为小姐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可是至于这份礼物嘛……呵呵……”
“哎呀,你快说啊,什么礼物?准是二公子又想了什么奇招来哄咱们小姐开心!”静心也过来凑热闹了。
“你们看!”喜乐从手里拿出一个香囊,“这便是咱们二公子的礼物!”
我拿过来一看,哈哈,这个二哥,搞什么啊,居然绣了个香囊给我!粉红色的香囊,做工粗糙,边角还开着线,上面绣了两只小鸡,不过香囊的背面还绣着一个萱字,好歹算是有点特色了。
正说着,这香囊的正牌作者冒冒失失的跑进了我的夏园。
“喜乐,你倒是还给我啊!”高奕然冲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好啊,二公子,几日没见你,原来是躲在屋里做起女工了!”
二哥脸色有些羞红,他见我们一众女子围着他,便说:“我原本以为女儿家的东西很简单呢,谁知道这么难,我的手都被针扎的不像样了。”
这时静心突然冒了句话:“原来前天你找雪碧要纱布,是为了包扎手指啊?难为雪碧还以为你练功受伤,担心了好几天呢!”
“静心!”雪碧突然打断静心的话。
“我来看看。”该是我出马的时候了,“二哥,让我看看你的手。”
高奕然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但由于常年练习掌法,手掌有些粗糙,手指红肿一片,我想,那应该是被针扎的吧。
于是我轻轻捧起他的手,吹了吹,然后问道:“还疼吗,二哥?以后不要为凝萱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了,凝萱会心疼的。”
二哥憨憨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阳光下闪亮的绽放开来,果然是英俊的面庞啊,那么朝气的笑容都让我不好意思骗他了。
“凝萱,二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不必自责,只要凝萱开心,二哥的手被捅成马蜂窝也愿意。”
我顿时也向他绽放出我更加灿烂的笑容对他说:“既然如此,拿凝萱便收下二哥的礼物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高奕然赶紧追问我。
“不过有囊无香啊,没有凝萱最喜欢的芝兰香气,这香囊便只是个空摆设。”
“芝兰香?没问题,二哥这就帮你去采。”
“恩,记得采过要到落霞山的温泉去浸泡一下,保持花瓣的鲜嫩哦!”我依然一副灿烂的模样,二哥高兴的转身奔向落霞山,我突然感觉背后有道炽热的眼神在灼烧着我,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回过头去,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也许是我多心可吧,呵呵,反正有二哥替我采花,我又能省下一样心事。
晚上在房里,雪碧为我送来二哥今天采的芝兰香,我瞥了一眼,然后对静心说:“静心,给我挑出四五支特别饱满的,把花瓣晒干,装进香囊里,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静心边分边嘟囔着:“小姐啊,这是二公子辛辛苦苦为您采的啊,他手都肿了,您怎么舍得送给我们啊?”
一旁的可乐听了,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那是他愿意替小姐采,又没拿刀逼他!”
只听“哐当”一声,门外的院子里,雪碧手中的布匹全都掉落到地上,她的身影还不住的颤抖着。
“你们还不快去帮帮她!”喜乐指使着可乐和静心去帮忙,她俩放下手中的差事去帮雪碧,喜乐走过来悄悄的跟我说:“小姐又要做‘不留名’了?”
“什么‘不留名’?你这丫头又开始乱说话了。”
喜乐莞尔一笑,爬在我耳朵上说:“小姐莫要装了,落霞山温泉的功效小姐最熟悉,每次刺绣扎伤了手,小姐都要去温泉泡上一会,伤口痊愈的也快。小姐心里其实很心疼二公子呢!”
第二十一章 携游夜颐巷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被喜乐说中了心事?”喜乐大声叫了出来。
“鬼灵精!”我虎了她一下,然后不再理她,只是把那香囊栓到了腰带上。
“小姐,不是奴婢说您,有些话您不说出口,会令很多人误解的。”喜乐无不担忧的说。
“你说二哥吗?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不会有微词的。”
“喜乐说的是雪碧啊!”可乐从门外进来,“小姐,难道你还看不出雪碧的心思吗?”
二哥,不知怎的,我的心却一痛,雪碧对二哥的心思,在大理的时候我便已经有些预感,只
是……只是有些事情我也说不出来,心里很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我还在想着我的事,就听到可乐和喜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我说一定是大公子啦!”“我说是二公子!”“才不,小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始终是大公子!”“胡说,小姐心里明明就有二公子,二公子对小姐也是情深一片!”……
我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底却突然涌上那一抹邪魅的笑容,久久挥之不去。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深,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我仍在院子里望着那些芝兰香发呆,一阵檀香味扑鼻而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三哥。
“三哥,今天怎么有兴趣来我这夏园啊?”
三哥目光如梭,眼中的紫色已经消去无几,而我眼中的紫色也淡了很多,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出。
“三哥今日来给你送寿礼,跟我来,今天跟三哥过个不一样的寿辰。”
我跟着三哥来到离山庄最近的城池——颐城,颐城现在属于宗旗军和英明军共同管辖的范围,今天正巧有市集,三哥便顺带我来逛逛,夜晚的颐城热闹不已,来来往往的人各型各色,最多的还是纯情烂漫的小姑娘。
我东张西望,四处的东西对我而言都很新鲜,虽然高府离颐城不远,但是爹为了保护我们,基本不让我们出门,顶多是让我们去落霞山玩耍。
颐城的大街人来人往,各色小摊摆在街上,就像以前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有各种小吃,也有卖各种小玩意的,还有耍杂技的,唱大戏的,真是让我眼花缭乱。
我看着眼前的各种小玩意,不禁逐一拿起来耍弄,各色的珠钗很讨我喜欢,还有糖稀做的糖人,还有各种面具脸谱。三哥虽一身灰色,但非凡的气质却掩藏不住,我每样都拿起来给三哥摆弄着看,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周围的人声开始涌动起来,只听见一片啧啧称赞,我的耳朵旁全是哈啦子声。
“这位公子是哪家的?长的如此英俊!”“是啊,是啊,不知道定亲了没有。”……
我听到这些,心里开始偷笑,抬头去看三哥,他的眼中依然是一片冷漠,我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悄声的说:“看来,三哥今天又要在这虏获芳心了,呵呵!”
三哥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又见有猜灯谜的,我拉着三哥挤上前去,拉着他说:“三哥你看,是灯谜啊,咦?那个珠钗很漂亮啊,三哥,快帮我赢来啊!”
三哥轻轻一笑:“十二个时辰,答案为旧。”
“三哥好聪明啊!”我开心的接过老板送上来的珠钗。
“你还想要什么?”他低头问我。
我开心的看了看,指着一个布娃娃说:“我要那个花姑子,不过这个题面有点怪哦,只有一个字——雨。”
三哥又是淡淡的一笑:“雨者,水也,凝萱猜得到吗?”
我高兴的跳了起来:“是‘池’字!”
老板把花姑子拿了过来,不住的称赞道:“公子真是厉害,如此聪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拥挤不已,人们称赞着三哥的伶俐,纷纷想上前看看看看三哥的真面目,看来这桀骜公子又要展露手脚了。
“三哥,你的红颜知己都围上来了哦!”我调戏着三哥。
他淡淡的一笑,伸手握住我的手说:“走吧,此处人多,我们去个清净地儿。”
三哥拉着我走出拥挤的人群,他的手凉凉的,但是却握的很紧,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汲取我手中的温暖。他把我拉到城郊的地方,然后指着天上说:“不要眨眼哦!”
我抬起头,夜空一片幽暗,什么也没有啊!正当我想问他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我抬头望去,天空中已映出一片灿烂,是烟火!
紧接着,各色各样的烟火蜂拥而至,天空闪耀着五彩的光芒,烟火的亮度照亮的三哥的脸,那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暖意。
“三哥,是你找人放的烟火啊?”
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三哥对凝萱真好,凝萱以前还老是和三哥顶嘴,是凝萱不对。”我不好意思的说。
“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三哥。”
他一定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多么的温暖。
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打破了此时此刻的温馨。
“公子,您果然在这儿,夫人派小人来请公子去府上一叙。”一个奴仆打扮的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三哥看了他一眼,眼神又恢复到了冷漠,他转过头来对我说:“凝萱,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你先去悦来酒楼等我,随便点些吃的,从此处出去往东再向南就能看见了。”
“三哥,你是要去见……?”我上前拉住他。
“见我母亲。”
“福……”
我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三哥便伸手制止了我说出来,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我先走,于是我便转身离开了三哥。
福苑公主,我三哥的挂名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说起来,三哥算是我舅家的堂哥,只是这些年我越发的明白,只有来自西域波斯的、天女的族人才会有紫色眼睛。近些年来,波斯与中原交往比较频繁,所以有波斯人来中原并不奇怪,但是当朝公主就算膝下无子,也不用过继一个波斯后人做儿子啊?我的舅舅到底是什么人?
福苑公主一介女流,居然在战乱中逃走,把三哥送到了爹的山庄里,自己联络宗氏后裔并联合英明军一起抵抗大升,再到三分天下,是何等的了不起啊!
早在大理的时候,就听路边的那些人闲谈她年轻时候的奇闻异事。在我的印象里,她是天下第二美的女子,第一美当然是传说中私奔了又消失掉的袭玉公主,不对不对,袭玉公主应该是第二,福苑公主排第三,我娘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尽管她早早的离开了我们。不对不对,还有雪碧,哦,我的脑子一下子纠结在谁到底排第几的地方,猛地一抬头,这儿是哪啊?
刚才三哥说让我往哪走?东还是西?
可是,就算我能想到三哥是怎么说的,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啊!糟糕,我迷路了!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模糊的巷子,眼前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后门,本来门上有个门匾,不过匾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隐约有音乐声飘来,我踮起脚,仔细看了看牌边上的字有个好像“悦”字,哦,这样误打误撞也能让我找到悦来酒楼,也太狗血了把!
第二十二章 误入烟花弄
我沿着后院走到回廊,又从回廊就转十八弯的走下去,可能是为了增添些浪漫气氛,这个回廊转的幅度有点大,如果一定要我边走边唱的话,我想我会在这嗷嗷的喊出:“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还在这,大堂正用人呢,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个大婶,一直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山路十八弯”的回廊拉到了所谓的大堂。这里的大堂还真是热闹喧哗,大堂的中央有个舞台,舞台上有个人坐在上面弹着琴,那人一身白衣,犹如翩翩仙子,琴声畅快淋漓,如在高山之上,闻流水之声。
那人偶尔抬起头来,我仔细一看,这惊为天人的长相实在难辨男女,不过以这穿着打扮应该是男人,他弹着弹着,偶尔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这笑容似曾相识,却与我熟识的那笑容有些不同。
蘼清风的笑容虽然邪魅,却饱含了一些暖意,而眼前人的笑容却冷的尖酸,不知是不是相似的笑容,我甚至觉得他的长相都很像蘼清风,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和微微有些斜的嘴。
这时,那大婶突然拿了一壶酒放在我手上,然后指着那个弹琴的男子说:“你,快去给那个公子斟酒。”
“我?”我有些质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大婶早就把我推到了舞台上,刚刚好一曲终了,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来,你可以想象到我有多尴尬。
就比方说有个歌手在舞台上唱歌,你明明不喜欢那个歌手,却被当作是粉丝要求代表去献花,然后突然他唱完了,你却突兀的冒在台上,进退不得,丢死人了。
“还愣着干嘛?快给公子斟酒啊!”这时,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然后她以奥运冲刺的速度奔进了那个白衣公子的怀中,然后极尽妩媚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撒娇的喊道:“公子的曲弹得精妙,奴家都听的入迷了。”
那白衣公子轻笑起来,一手拨弄着琴弦,一手搂着那个妖媚的女子,冷冷的说道:“嫣红,你想让本公子渴死吗?”
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也拥了上来,趴在白衣男子的身上,然后笑道:“奴家以为公子只想和姹紫姐姐缠绵,都忘了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