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他既自己作死,拦也拦不住。
跟着孔伷来到旁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文士安坐于厅内,见了孔伷和陶商前来,随即起身行礼。
孔伷笑着为陶商介绍,道:“这位便是汝南许靖许公,先前跟你提过的,此番前往说服袁术,全仗许公之能。”
陶商忙向许靖见礼:“小子陶商,见过许公。”
许靖虽然名义上是在孔伷帐下做事,但毕竟曾是洛阳的尚书郎,后又迁为御史中丞,属于辅助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的副手级存在有点现代的最高纪检委和检察厅二把手级别的存在!所以孔伷跟他,名为主从,实则亦师亦友。
许靖资历甚高,但当着陶商的面,还真就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他笑呵呵地回了一礼,问孔伷道:“公绪,这位莫非就是替你献上分化袁术、孙坚之策的陶家公子?”
孔伷点头言道:“正是此子,许公观之如何?”
许靖不住的点头,若是在有微信,他必然会给陶商点一个大大的赞。
“能想出这等计策的,绝非一般儒生书子,陶恭祖那老家伙,自己本事不大,生出来的儿子却当真了得。”
陶商好奇地问许靖道:“许公认识家父?”
许靖哈哈大笑,道:“自然认得,当年令尊在洛阳任议郎之时,我二人政务多有往来一过经年,我们都上了岁数,公子年及弱冠,却已任一军监军之职,真乃少年英雄也。”
“不敢承许公谬赞”陶商苦笑道:“小子不过是一白身草芥,监军之职不过是承祖上荫德,替父分忧而已。”
许靖笑了笑:“别的不说,单看陶公子此番替孔公绪解围,环环相扣,尽显老辣弥坚以公子之能,数年后必可展翅翱翔,又何必自贱呢?”
旁边的孔伷插言道:“你二人啰嗦了半天,老夫都听的累了,来来来,都随我到前厅去,孔某略备薄酒为二位功臣庆功,聊助雅兴!”
三人又转回到了前厅,酒食已备,三人各自斟酒,开怀畅饮。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盏,陶商暗自叹息,这酒每回喝都是,感觉太淡了一些
许靖见陶商盯着酒盏若有所思,有意考教考教他,问道:“依公子之见,众诸侯这次讨伐董卓,有多大的胜算?”
陶商干笑两声,拎起酒壶给自己斟酒,道:“小子年轻识浅,胡言乱语,只恐贻笑大方,再让许公取笑。”
许靖摇了摇头,道:“陶公子乃名门仁子,皆为吾辈中人,何得过谦?且酒席之言,有甚可笑之处?就当助助酒兴吧。”
孔伷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贤侄,咱们都这么熟了!不需要谦虚,许公乃是当世有名的善察之士,黑白通吃”
“咳咳!”陶商听了这话,一口酒没咽完直接呛了,许靖的脸色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僵硬。
陶商心下暗叹,黑白通吃这明明就是我说过的话,孔伷老儿前番还不让我说,这个老傻子可倒好,今日当着人家的面自己说秃噜嘴了。
孔伷也是反应过味儿来,急忙改口:“是朝野皆通晓,哈哈,通晓、通晓贤侄若有所想,只管跟他说,绝无坏处。”
陶商扬了扬眉毛。
看来今天多少又得开点外挂,显摆一下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了。
“那小子就稍加妄言了,依在下之见,伐董之事,不至于败,但要成功,只怕也是很难。”
许靖好奇:“陶公子此言何意?还请稍加详解。”
陶商一边斟酌词语一边道:“董卓占据洛阳,手握朝中禁军、羽林军、南军北军、西凉军以及随吕布向他投诚的并州狼骑,放眼天下军力确实最为强悍,但为人太过恣意放纵,杀戮过甚,为天下人所忌,因此关东众诸侯在人意上占据主动,各路诸侯虽然兵力不及董卓,但联合起来却足可相抗,董卓以一己之力与天下斗,仅凭这一点就落了下风。因此我说,诸侯讨董,不至于败。”
许靖抚摸着长须点了点头,道:“那为何又不胜?”
陶商叹息道:“这点,许公不已经是亲眼看到了吗?仗还没等打呢,咱们这边,袁术和孙坚就已经开始谋算盟友了,先是荆州刺史,又是南阳太守,到如今孔刺史又险些遭了他们的算计说是诸侯众志成城,齐心诛杀贼,实际上哪个又没点歪心眼子?是人就会有私心,袁术和孙坚有,北面的袁绍、公孙瓒、曹操那些人一样有私心,大家都各怀鬼胎敢问许公,这仗怎么赢?”
许靖长叹口气,想起自己去鲁阳替孔伷做说客,袁术虽然看似爽朗,但其行为根本就没为朝廷考虑这孩子年纪小,但看的却很明白透彻。
“那依公子这么说,这次讨董的结果,很可能是个不了了之,有头无尾的结局?”
陶商点了点头,道:“小子不敢肯定说是,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许靖点了点头,道:“受教。”
陶商连忙摆手:“许公这话令晚辈汗颜,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
许靖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突然话锋一转道:“陶公子,你可曾应了岁科?”
“啊?”陶商闻言不由懵逼啥意思?
许靖误会了陶商的表情,笑道:“原来陶公子尚未举孝廉入仕,你那老父也真是糊涂,他如今虽然坐了徐州刺史,可日后若要任你为官,凡事还需走个章程不是?怎么当爹的,一点也不为儿子的仕途考虑。”
陶商闻言不由汗颜这事实在赖不得陶谦实在是身体的前任主人不争气,不想当官啊!
陶商转头望向孔伷,却见这小老头一脸欣然之色,乐道:“陶公子,恭喜恭喜,许公愿亲尊举你为孝廉,这份殊荣可不多见啊,别看许公虽然是我的门客,但在他逃难出洛阳的时候可是带着御史中丞的官职和印绶出来的!能被御史中丞亲举的孝廉茂才,放眼我大汉十三州,每年也没有几个。”
陶商虽然楞了一时,但马上便回过味来。
到了东汉末期,察举制已经基本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互相吹捧,弄虚作假成了举孝廉的基本准则,察举大多不实。
不过陶商并不介意这种松弛的考核顺水推舟先应了,用许靖的人事资源给自己博个名声,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再说这也是许靖上杆子,自己可没求他。
“既然如此,小子就在此多谢许公厚意了。”
许公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你救了孔公绪一命,许某身为他的好友,岂能不厚报于你?汝南许邵许子将乃吾之堂弟也,且待我择日叮嘱他一声,少不得也让你的名字到那“月旦评”走上一遭。”
许靖这回也是下了血本回报陶商,不但答应以御史中丞的身份亲自举陶商的孝廉,还承诺让他上月旦评。
真要有这两事垫底,徐州陶公子的贤名也算是响彻天下了。
陶商的表情明显没有许靖和孔伷想象中的那么欣喜若狂
只见这小子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我这样,算不算作弊啊?”
许靖和孔伷闻言顿时一窒。
看这孩子把嗑唠的稀碎。
“孩子。”孔伷语重心长道:“这怎么能算作弊呢?你乃当世英才,许公为月旦评举贤推能,乃真才实用也!”
陶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知许公,打算在月旦评上如何评价我?”
许靖想了一想,道:“清平之俊杰,乱世之英才,贤侄看可否?”
陶商摇了摇头,道:“许公夸赞过甚,小子觉得名不副实。”
许靖奇道:“那依照贤侄之见,该当如何评价?”
陶商思虑良久,缓缓言道:“我看就清平之君子,乱世之忠良吧低调一点,比较符合小侄的作风。”
第二十八章 酸枣会盟
听了陶商的话,无论是孔伷或是许靖,都有些不太理解。
这个自我评价,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妥,问题是是不是太迂腐了点?
月旦评若果真是如此评价陶商,陶商的名字倒是流传开了,但是不是缺了一些尿性
君子忠良?时值乱世,将自己评价的如此过于勤恳中庸,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贤侄啊,我觉得这个评价,你还是再三思一下的好。”
孔伷不好出言说的过甚,毕竟君子忠良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说还是一种值得推崇的评价,但有些事是他们这些士族上层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这么好的机会能够上月旦评,可陶商如此评价自己,实在是令孔伷感到有些太浪费了。
陶商却固执己见,摇了摇头,坚定地道:“小侄年轻识浅,又没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还是不要将自己评价的太高了,以免为众矢之的二位鲜卑,这天下的虎狼之辈实在太多,身处在这漩涡中心之内,小侄能不浪就不浪,还望你们能够体谅晚辈的苦心。”
孔伷没反应过来,许靖多少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
好啊!扮猪吃虎之法,这小子真是不简单呢,真正的君子忠良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陶老头的儿子今日一看还真不是善茬。
“这样也好。”许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陶商的观点,言道:“既然这是陶公子主动提出的要求,那许某自然无有不从,答应你便是了。”
陶商暗自松了一口,拱手称谢。
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多少还是低调一些要好,月旦评是个好东西,上了它的榜单便可天下知名,其效果就跟后世的包装大公司炒作一样。
但月旦评里评价的人,终归还是掺杂着水分的,很多人都是名不符实的,只是因为士族彼此之间的利益上榜,就有如今日许靖卖陶商个人情一样,说让他上了就让他上,关键时刻一点都不拉梭子说你是人才你就是人才,说你是废物你就是废物,想不当可不行,相当之霸气!
但陶商并不介意,暗箱操作这种事,哪个时代都有。大家一个个都是表现的大义凌然,为国为民,可谁又不拿着自己手中的资源找点猫腻,这很正常!是一种人类社会的最根本发展现象而已。
此事已经谈妥,孔伷话锋一转,又开口跟陶商说另一件事。
“贤侄,今日老夫这边得了袁术的书信,说是让咱们择日便率领轻骑,前往酸枣会盟,他与孙坚亦是择日便至,各诸侯的大部兵马则是暂且驻扎原地待命。”
说到这里,厅内的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诸侯各怀异志,心术不正,目前正呈现分兵把守之势,表面上看似实力强大,步步紧逼,但实则都是裹足观望不前。如今众诸侯聚于酸枣,想必应该是见至今无人进兵,故而进行会盟仪式,并定下伐董战略,已图后效。
陶商在心中一边斟酌一边道:“这会盟是必须要去的,不带重兵便不带重兵,轻骑前往倒也迅速,诸侯全体会盟酸枣,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世叔,袁术的话都说到这了,那你我也不必迟疑了,明日便动身吧咱们本来实力就较弱,若是再去晚了,容易落人口实。”
孔伷转头看向许靖,许靖点头道:“陶公子之言甚善,公绪你但去无妨,阳翟这边,自有许某帮你料理诸事。”
次日,陶商回到军营后,就安排糜芳率领大部分人马留在颍川驻军,自己则是领着许褚,率领着徐州军本队的骑兵一千人,许褚宗族骑兵外带归降的黄巾骑兵五百,伙同孔伷的一众轻骑,星夜赶往酸枣会盟。
酸枣位处延津之北,换成现代,也是在河南省的境内,自从众诸侯相约起兵讨伐董卓之日起至今,酸枣一路已是有了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桥瑁,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等人驻守在此,现如今其他的各路诸侯则是星夜纷纷赶来。
陶商和孔伷日夜兼程,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他们两路抵达的时候,众诸侯大概也抵达了七八路,陶商和孔伷抵达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虽然此时已是来了不少人,不过最重要的诸侯袁绍和袁术等人未至,所以大家也只是陈兵于酸枣县城四周,划地而守,静静等待。
酸枣县乃是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留太守张邈共同的管辖范围,所以各路诸侯即使到了此地,在顾念同盟之谊的情况下,也都没有纵兵为祸,只是规规矩矩的安置兵营,颇为本分。
抵达之后,陶商随着孔伷见过了刘岱等几位诸侯,大家也只是口头上客气客气,随意的寒暄几句了事,并无多少交际。
特别是对于陶商来说,虽然他代表其父徐州刺史陶谦前来会盟,但毕竟不过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半大小子,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刘岱、桥瑁等几个诸侯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随意跟他问了几句陶谦的情况便敷衍了事,陶商倒也是乐的清闲。
刘岱做东,要安排已经抵达的各路诸侯晚上饮宴,陶商不想跟他们有太多交集,谎称身体不舒服推辞了,刘岱等人也不甚在意他。
回了自己在酸枣县西面临时驻扎的军营,安排布置了一番后,陶商闲来无事,便伙同许褚扮做客商模样,往酸枣县中的街区逛逛,也是看看这中原小县的风土人情。
酸枣县地方不大,不似徐州的治所商户林立,热闹繁华。相反的,倒是显得极为凋零,县内主要的干道没有青石,都是土道,道路两旁破落的房子十之五六都是紧闭着,街上的商贩稀稀零零的显得格外冷清,来往的行人都是面色匆匆,四下慌张顾盼,虽然说不上是死气沉沉,但却并无多少生气。
当年这周边曾是黄巾起义中的一处重要战场,而现在诸侯们又都陈兵在此,很显然,这些对生活在此处的百姓们影响很大。
不过再喧闹的城市也有破落之所,再好吃的饭菜也有荤素口忌,就好似这座酸枣县城,即使因为黄巾之乱的后遗症而显得破败凋零,但他终究还是个县城,一个被称作县城的地方,就有它的闹市中心。
走到了酸枣县的东市,陶商和许褚终于发现一个较为热闹的人员集中之地。这东市人来人往,呼喝叫卖,贩夫走卒,来往之人也算颇多,终归是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县城铺上了一层勃勃生机。
“锵锵锵锵”
一阵响亮的锣声震动了陶商的耳膜。
陶商好奇地转过头去,只见声音发散处,却是四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使劲地敲锣呐喊吸引往来人流。
陶商见状感到新奇是卖艺的!
“各位父老邻里,且留步在此,听某一言,我等为躲家乡旱难,逃避至此,今日路经宝地,身无尺寸之物,唯有卖艺使技,博君一笑,各位父老邻里看在我等兄弟几日都没吃过饱饭的份上,驻步一瞧,图个乐呵!为我四兄弟几人捧个场子!某在此拜谢拜谢!”
如此一番敲打呐喊,倒还是真惹了一群人驻步而观乱世之中闲人也多呀。
陶商和许褚也在围观众人之列,只见那四个汉子敲锣吸引完人群,放下手中锣锤,便在旁边拿起杂耍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