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烟阁真正的老板是千草将军,老鸨子只是管事的人,因此廖针儿身份高贵,除非她自愿,无人可以强迫。
可是这次铁三郎大闹留烟阁,若非唐楼三人出手,恐怕廖针儿早已被侮辱。
“妈妈,那三个少年会怎样?”廖针儿不无担忧问道。
老鸨拍拍肥厚胸脯,“小姐,他们肯定死定了,得罪了铁曜将军,上司又不保他,怕是第二天就要上刑场、登砍头台了。”
“要是义父在就好了,是我害了他们。”廖针儿闭上双眼,表情满是痛苦。
第二十八章 发配
此刻已经是深夜,节度使府邸陷入沉寂,只留几点灯火闪现。
铁曜将军好大面子,一个通报进去,节度使府邸快速苏醒,纷乱脚步声交错中,府邸大门缓缓打开。
守护在节度使府的卫兵,都是特别遴选的精锐,带头的更是牙兵。
唐楼和郑元三人,一路被严密押运而来,铁曜将军本身是高手,随从的供奉人数不少,加上烈火等五位都指挥在旁,三人就算想跑也无路可寻。
节度使府运转效率极高,很快就升起大堂,平海节度使坐镇中央,接见来人。
“铁曜,你们过来,是为了留烟阁的事情?”
平海节度使,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自然对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见主公早已知晓,铁曜将军也不客气,径直说道,“这三人是烈火都牙兵,今夜在留烟阁闹事,并冒犯于我,还请主公惩治。”
平海节度使看着唐楼三人,显然还记得他们,“你们刚加入我的牙兵,这么快就闹事了?”
节度使语气轻松,当今天下秩序败坏,地方上的藩镇独揽大权,有兵马便有地盘,因此所有节度使都极力笼络麾下兵将,平时犯下杀人抢劫,民女等罪过,却是能包庇就包庇,根本不会深究。
但是,军中纪律森严,以下犯上是重罪,直接就能杀头。
唐楼只是普通队长,而铁曜将军却是节度使左膀右臂,比他顶头上司烈火都指挥地位更高,属于非常严重的忤逆罪。
“还请主公明鉴,我等无愧于心。”
出乎众人预料,唐楼并未多做分辨,反而表明对平海节度使的信任。
唐楼可以肯定,今夜在留烟阁发生的事情,每个细节都详细被平海节度使掌握,所以他根本就知道,事情的过错在谁。
如果这次,节度使偏袒铁曜将军,唐楼二话不说,肯定会带着两位同伴,反出平海城。
可要是节度使行事公正,唐楼今后,必将忠心为其效力。
与其说,现在唐楼三人的命运,都维系在节度使的一念之间,倒不如说,唐楼等人的去留,全看节度使的态度。
平海节度使沉吟片刻,显然很难做决定。
铁曜将军急了,今天的事情,处罚唐楼三人事小,从本质上,却是探明节度使是偏向铁曜将军,还是生死未卜的千草将军。
留烟阁这件事情,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从背后,还是铁曜、千草两大派系争斗。
千草将军远征海外,下落不明,铁曜将军的派系占据上风,这次铁三郎大闹留烟阁,便是试探主公的意见。
唐楼三人仗义出手,保住的是留烟阁这份产业,还有廖针儿,千草将军的义女。
如果节度使不处罚唐楼,便是要保住千草一系。
反过来,节度使重重惩处唐楼三人,态度就非常明显,默认铁曜将军对千草一系的打压。
大堂内,从平海节度使以下,铁曜将军、烈火等五位都指挥都是人精,目光盯紧节度使,等待他的裁决。
“唐楼三人,忤逆上级,本该处斩,但是念在用人之际,本镇决定,特赦其戴罪立功,派出去镇守地方。”平海节度使朝铁曜将军询问,“铁曜,你说说看,将他们发配到何处?”
听到这里,铁曜将军心中百味杂陈,节度使这手高明的很,看似有了处置,其实什么态度都没有表达。
处置唐楼三人,却是不杀不伤,仅仅发配了事,说明现在还不是铁曜将军打压千草派系的时刻。
但是将唐楼三人的处置权,交到铁曜将军手上,却又安抚了铁曜将军。
这一手太高明了,几位属下心服口服。
铁曜将军虽然心中不快,却还是打起精神,“启禀主公,千草将军鏖战海域,回下伤亡无数,急切需要人手补充,不如让将这三人发往水军,让他们戴罪立功。”
听到这句话,几位都指挥纷纷腹诽,太毒辣了,现在水军惨败,连主帅千草将军都生死不知,唐楼三人去水军,就是送死的命。
平海节度使思量片刻,露出要答应的神情。
就在这时,张百忍出现在平海节度使背后,开始发言。
“主公,眼下水军颓势已成,已经无力回天,多这三人也无济于事。且听属下一言,西面边界,昨天又传来消息,十五个村子被清洗,人口牲畜无一幸免,眼下已经被鬼瘴包围,普通士卒无人能靠近。唐楼三人身怀异术,超乎常人,不如派他们前去,镇守西北边界,进一步组织鬼瘴的扩张。”
听到鬼瘴二字,从平海节度使以下,众人都面露惧色。
平海节度使的地盘,西北方向的邻居博野节度使,是一位疯狂的藩镇,竟然供养修炼邪门法术的修行者,为了进攻平海藩镇,散播鬼瘴之气,将大片村庄田园化成鬼域。
鬼瘴无形无体,刀剑斩不断,水火灭不绝,所过之处生灵绝迹,而且死亡的人畜,又会转化成鬼瘴,进一步扩张地盘。
平海节度使,先后派遣几名大将,甚至动用禁弓符箭,也无法灭绝鬼瘴,反而损兵折将,留下的尸体被鬼瘴吞没,进一步助长被占据的面积。
好在鬼瘴虽然可怕,却需要生灵传染,因此平海节度使将边界村名都迁徙一空,创造无人地带,彻底隔绝鬼瘴蔓延。
本以为已经断绝鬼瘴,却没想要前些天,竟然越过无人区,又有鬼瘴之气出现,出现时凶猛万分,十五个村庄人畜灭绝。
人员伤亡还是其次,被占据的土地,彻底变成死地,种不出粮食,无法放牧牛羊,无法征收任何物资,已经被废掉了。
一天就是十五个村庄,若是任由鬼瘴蔓延,恐怕不要一个月,整个平海藩镇就要沦陷。
眼下,张百忍提议将唐楼三人派过去,让人一时间不明所以。
铁曜将军脑海急速思考,为什么张百忍要干涉他的提议。
参加水军和海族交战是死,前往西北边界阻挡鬼瘴也是死,区别不大。
既然如此,为什么张百忍要插手。
铁曜将军突然想到,张百忍地位崇高,是节度使麾下的唯一修行者,但他所学的是道家法术,与佛门之人格格不入。
从刚才交手可见,唐楼三人修炼的,分明是佛门神通。
第二十九章 出发
最后,平海节度使一锤定音,“好,就按照张先生所说。”
张百忍是节度使的心腹谋士,更有修行者的身份,深受节度使信任,因此他提出的建议,几乎全被采纳。
铁曜将军也没有反对,唐楼三人是葬身海底,还是葬身鬼瘴,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就这样,唐楼三人的去向确定。
三个人,在一天时间内,加入平海节度使的牙兵后,被发配到西北边界,防守鬼瘴的逼近。
这个任务九死一生,所有人都以为,唐楼三人死定了。
“主公,我们三人势单力孤,恐怕抵挡不了鬼瘴。”唐楼突然说道。
包括铁曜将军在内的几位大将,内心嘲笑不已,就算给你们千军万马,遇到鬼瘴也是死路一条。
博野节度使手下的邪门修行者,创造出的鬼瘴何其可怕,就连张百忍也自认无法解决,唐楼三人微不足道,被派过去就是送死的。
平海节度使点点头,“我允许你们就地招兵,走之前,从武库另些兵器钱粮。”
唐楼就要答应,却见到郑元的眼神,当即说道,“还请主公调拨三副禁弓符箭。”
“万万不可,主公,库中的禁弓符箭本就不多,不该浪费在他们三人身上。”铁曜将军急忙制止。
平海节度使掌握的禁弓符箭,也才五十多副,其中大部分早有用途,目前在册的只有十副不到,连铁曜将军手下也没有,怎么容忍唐楼一句话就要走三副禁弓符箭。
“主公明鉴,鬼瘴厉害,等闲兵器没用,还请赐下禁弓符箭给我等防身。”唐楼恭敬说道。
平海节度使皱眉,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唐楼三人的派遣,就是送死的,可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该有的意思还是要的。
可是,三副禁弓符箭也太多了,大大超出平海节度使的心理预期。
“就这么定了,本镇调拨一副禁弓、十根符箭给你们,望你们好好保管。”
唐楼带着郑元和百虚下拜,“多谢主公。”
禁弓符箭不在武库,而是节度使府邸内,由几位精锐将校护送而来。
郑元抓住禁弓,抚摸上面凹凸花纹,目光露出赞赏之色,再看放在锦盒内的十根符箭,锋刃吹毛立断,箭杆笔直如刀削,堪称缩小版的长矛,就算是单手握持也是一件凶器。
“郑元,禁弓符箭就交由你保管。”
唐楼知道郑元眼馋禁弓符箭,趁这个机会,讨要一副禁弓符箭。
“我一定好好保管,弓箭在人在,弓箭失人亡。”郑元兴匆匆说道。
此去西北边界,要招兵买马,必须有粮食兵器,粮食兵器却要去武库粮库领取。
唐楼分别派郑元和百虚前去领粮食兵器,结果二人怒气冲冲返回。
郑元带回来三车粮食,没等打开查看,都闻到冲天霉味,几只老鼠在霉烂的袋口钻进钻出,根本就是腐败发臭的陈粮。
百虚领到的三十根长矛,三十面盾牌,还有二十把精钢长刀,都是锈迹斑斑,脆弱的风一吹就断。
“唐楼,那些人肯定是铁曜将军指示,故意为难我们,这些发臭的粮食,连猪都不吃,还有这些破烂兵器,连老鼠都捅不死。”
郑元和百虚二人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唐楼特别嘱托他们克制,早就和武库粮库的人打起来了。
“你们做的很对,没有和那些小人发生冲突,铁曜将军巴不得看我们闹事,他就有理由动手。”唐楼点点头,再看腐臭的粮食,还有锈坏的兵器,“这些破烂先收下,日后或许有用。”
郑元和百虚二人,对唐楼信服无比,虽然仍有恼火,却终究忍耐住。
这样一来,许多人预料的事情并未发生。
事情结果传到铁曜将军耳中,他的表情前所未有严肃,“此人性情坚韧,如果不死,日后必成大患。”
铁三郎站在一旁,便撺掇道,“叔叔,不如派人在半路截杀,解决他们三个。”
“蠢材,唐楼三人,身怀异术,想要杀他们,除非将我身边的供奉全都派出去。如果能干净利落杀了,一切都好,要是让他们逃了,被主公知道我暗中出手,那麻烦就大了。”
铁曜将军思量再三,“算了,他们去挡鬼瘴,本就是死路一条,我也无需费心。”
“铁三郎,千草将军的死讯一日不传过来,你就不得去找留烟阁和廖针儿的麻烦。”
铁三郎满脸不情愿,最后还是答应了。
忙活一晚上,此刻已经是清晨,迎着朝阳,唐楼带着郑元百虚,带着寥寥几辆的车队,离开平海城,往西北疆域赶去。
路上,郑元和百虚,共同找到唐楼。
“唐楼,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唐楼摇摇头,“我们不走,暂且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