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的树木都是落叶松、樟子松,唯有它是少有的西伯利亚红松。
老马在旁边介绍说,建国初期就有林业队来勘察好几次了,只有一棵神秘的红松,晚上风大时,经常发出怪异的声音。
“老阚,你这个二货,这肯定又是一个宝贝啊,就让你们这么给浪费了,我要是给弄到潘家园去,就算是赝品也能忽悠几百块。”丁凡表面好奇的听着,心里对他们俩的观点很是不屑,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老玩意开始值钱了,何况这么个神秘的大树。
现在,他已经收留了眼前这个绝对不是一般土狗的狗狗,经过十几秒钟的判断,对那个枕头样的石头有了初步的看法:没准是一种罕见玉石呢。
“信不信,再贫嘴,我还揍你,赶紧走。”看他有些发呆,阚亮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双脚,又露出了急眼训人的表情。
可就在他跺了跺脚准备起来时,顿时看到了两面镜子,连自己耷拉的贴在额头的一绺头发都看的清晰无比!
“小子,真是”阚亮虽是暴脾气,可这个场景他从来没见过:一双破旧的地摊货皮鞋,现在变得明晃晃的,一低头都能清晰的看着自己愤怒的脸,比新的都亮!
如要是放在现在,这皮鞋被擦的都能被商家推送到荧屏上做“黑又亮”的广告!
他那里知道,丁凡只是在鞋上打了鞋油,点了几滴白酒,用白布条,反反复复的打了几百下,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亮的像镜子似得!
“想学吗?师傅,看你表现了,这是我的,请别逼问!”丁凡盯着他扬起来的手掌,贱兮兮的笑着说。
这次,阚亮没犯浑,整个人都沉浸在思考中。
但从他擦了擦额头上那绺头发来看,脸上出现了微红,肯定是在惊奇这家伙鬼点子怎么那么多呢!
带着这种小小满足的心理,丁凡的思想转入到了另外一种期盼中:“饿了,真是饿了,从上午小现在,一顿饱饭还没吃过呢。”
快到六点半时,他们终于进了翻身屯,走到了派出所门前。
这片普通的砖混建筑平房,门口挂着金山乡派出所的牌子,警徽上落满了蜘蛛br >
门口除了走廊里几只燕子天真好奇的看着丁凡,连个人影都没有。
推门进了走廊时,丁凡先闻到了一股子木头绊子的松香味。
这股子奇怪的香味带着原生木材的质朴和新鲜,这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子亲切感。
旁边门一响,一个灰白头的小个子警察走了出来。“来了啊?”所长宋密德,也就是阚亮整天抱怨的宋老密不冷不热的说。
阚亮站在丁凡跟前,同样是一脸懒得说话的木然。
“所长好,所长,师傅,叫什么了,噢,所长得dei”丁凡从小长在警察世家,对穿警服的人天生亲切,又是到了单位里,马上热情的叫起了人。
宋密德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牙缝里能看到花生米的残渣碎屑,双眼微红的打量着他,一只手抬起来,又放下了,瞪着阚亮说:“让你带个徒弟,你就这么带的啊,虎玩意!这几天你给我好好教教,先从文明用语开始。”
阚亮似乎根本就不惯着他,头也没抬的转身走了,取代他态度的是狠狠的关门声。
从所长表情上看,丁凡一下子明白了:阚亮教给自己的话,很多都是粗话,那个得和傻了吧唧是同义词。
“小子,你给我消停的,明天开始打扫卫生,值班干活,别”宋密德所长微红的眼珠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变得凶狠起来,拳头也就过来了。
丁凡可不想让他打了,现在后背还生疼呢。
“所长”丁凡猛的拧身,做出求饶状的喊着。
这一点宋密德有些惊奇,所里五个老警,除了指导员外,其他都是常年在这里工作的人,各有特点,谁也说不了,现在来了这么个乖巧的,自然感觉新奇。
他又横了横脸,散发着酒气的脸上严肃道:“别什么人都跟着学,再出个阚大队,我这地方就彻底成发配人的地方了。”
“所长,这是我报到证。”丁凡发现他表情出现了微妙变化,听出他有点指桑骂槐的指向了阚亮,所以赶紧乖巧的说正事。
把报到证送进所长办公室时,丁凡顺便扫了一眼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办公室,门旁是土炉子,估计是给厚厚的火墙子供热的;旁边木桌子上放着两个玻璃酒子,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还好,这老家伙还是珍惜身份的”丁凡快出门时,描到了他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五年前宋密德在地区公安战线大比武获奖的光辉灿烂照,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那小子,打五斤酒,吃饭去。”宋密德破锣般的声音在走廊里喊着,好像有想起了什么,又吵吵了一句:“大阚,刘波说今天案子破的不错,加菜了,别墨迹了”
从进了这个破旧的派出所,丁凡就发现了,派出所就一排简单的房子,几个民警各自有办公室。
靠左边的房头有个车库,这里是办公区简生活区,满鼻子潮乎乎的霉味,这就是他要生活工作的地方。
走在微暗的路上,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土路上,行人不多,没有路灯,只凭着远处昏暗的农家灯光照着。
看样这地方现在没通长电,一到晚上就昏暗无比。
听宋所的口气,这是要去乡政府食堂吃饭。
丁凡明知自己刚来就惹了那么麻烦,就想起了临来前班主任刘大猛教训自己的话,“马上要到基层公安机关工作了,要学着有城府”
他当时挠着脑门问刘老师,城府是什么玩意,怎么能做到时,得到的回答基本和阚亮一样的粗野和直白:“就是有话憋着不说,让人感觉你很稳当,有内涵,懂事。”
“五间房刘老六明天去局里投案,明天你把立案、侦破,关键是案卷弄一下,省得年底开会刘德又发飙。”黑咕隆咚的路上,宋所随口说着,不停的打着酒嗝。
“师傅,师傅,明天咱”丁凡快走两步,殷勤的说着,轻轻的拉住阚亮,示意他停一下。
当时各级没有不让喝酒的禁酒令。
这么偏远的所,干好工作离不了喝酒,和领导、当地官员处好交情同样离不开酒酣耳热的烘托。
丁凡早就听说过很多基层单位,经常是靠喝酒促进工作的。
可宋密德说的案子,他有些感兴趣。
他神色诡异的指着前面晃晃悠悠的宋密德,阚亮不耐烦的敷衍说:“他老山前线回来的,老公安特派员,干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别学那玩意,上次刘老五那个qj案,他带着民兵连长,去边防站借了几条狼狗,
一子酒几口灌进去,破子摔在地上,像土匪似得喊了几声,子弹咔咔的上膛了,说一会狼狗找出人来,就直接下令咬死了,老五立马尿了”
说完,他掏出一根花卉香烟,一看丁凡还沉浸在思考中,连火都没给自己点上,气的把烟塞进烟盒里,没好气的说:“小崽子,有点出息行不?”
丁凡看着他又晃拳头了,赶忙收回思绪,满脸微笑,懂事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两个奇葩老警,一个被发配到这里,一年到头连个通报表扬都没有的所长,另一个是不尊重领导多年得不到提拔的师傅,丁凡感觉嘴里嚼了蜡一样的别扭。
除了几声稀疏的狗叫,还有些人和宋所打着招呼,丁凡抬头一看,夜空里繁星点点,那些珍珠般的星星,让他感觉有种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嘎嘎,嘎嘎”前面胡同口,一个胖乎乎的小个子站在黑暗处,估计是看到了宋所腰上的枪套,吓得膝盖弯曲着往回退去。
宋密德瞅了他两眼,嗓子眼里哼了两声,懒得搭理的摆摆手。
阚亮发现丁凡在看着仿佛就在头顶的星星,满嘴吓唬人的说:“丁子,把这小子带回去,鸡留下,给我好好归拢归拢他。”
阚亮竟然第一次管丁凡叫了个感觉贴切的昵称。
丁凡自然心里感觉幸福满满。
他知道去乡政府吃饭这种事在乡下也不是什么正规宴席,早点晚点没啥事,就过去拽着那个叫二胖的就走了。
第0007章 让小混子糊弄了
“小子,这东西值好几十块吧?哪来的?一会你给我老实的交代。”往回走的速度很快,丁凡抓着二胖胖乎乎的肩膀,到了所里门口了,察觉他一点没有逃走的意思,才放心的问了起来。
二胖今天才九岁,个子已经一米五还要多,胖乎乎的脸上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那双擦了半天鼻涕的手掌上满是血红的印记。
“几十块?这只鸡送给别人家,连五分钱的冰棍钱都不会给我,我x,民警叔叔大城市的有钱人啊?”二胖一听他说几十块钱,心情简直比过年得了压岁钱还兴奋,假装天真的说:“这可是松树鸡,怎么也得一百块钱吧。”
一百块钱是没上过学的二胖从大人耳朵里听到的最大钱数。
他家里十几响地除了交公粮、农业税、提留款,一年也就剩十块八块的。
进了房门,进了阚亮的办公室里,丁凡指了指一个铁椅子,毫不客气的说:
“我姓丁,外勤民警,说吧,这东西哪来的?直接告诉你吧,我是阚亮的得意徒弟,专门收拾你这种人的。”
阚亮连县局的领导都不惯着,和宋所说话都不客气,丁凡顺手拿着他装威风,开始吓唬这个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小坏蛋。
“叔叔,不!民警大爷,你是活阎王的徒弟啊,我,我,害怕,他往小偷眼里滴蜡烛水,经常给坏人上刑,对了,你有”二胖乖乖的说着阚亮的那些吓人的手段,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知不觉的踢了扔在地上的那只鸡。
丁凡不由的往那个可能是赃物的鸡看去。
那家伙有三四斤沉的样子,敲着尾巴,小声嘎嘎的叫着,眼圈通红通红的,羽毛黑褐色,脚趾嘴巴都是亮黑色,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的家鸡。
可二胖的目光盯着丁凡放在墙边椅子上的旅行背包上,打开的口那里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包装袋。
“小毛贼这是眼馋啊,第一次破案出点情报费,啧啧,行。”丁凡想着,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糖纸包装的东西,举在手里,神气的说:“燕京城的老糖果!五毛钱一包呢,说!说对了,给你五颗,要是撒谎我让你吃了再屙出来。”
这是以前跟着京城一个派出所老警实习时学的审讯技巧,先在气势上把嫌犯吓唬住。
“这鸡是黑嘴松鸡,林子里的,可能,可能是屯子里的于超偷的,有人看着了,他来不及拿走,我捡的。
这家伙总干这种事,上个月偷了四五家,下药偷了孙老六的生铁,趁着麻子脸勾引刘寡妇在炕上瞎扯,逼着他给了一挂猪下水还有,他还去兴隆矿专门敲诈南方来的老客,我算算啊,一、二四十多起吧,够了吧?”
二胖认真的说着,丁凡思忖着这些案子的性质,趁机从他手缝里慢慢的拽出一颗糖块,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吸允着香甜的味道,感觉糖纸发硬,才拽了出来。
“这么多案子,下毒偷鸡手段恶劣,敲诈也不是一般治安案件了,还有这个”丁凡看着躲在凳子下,在黑影中小声嘎嘎的松树鸡,没准也是个值钱的玩意,心里不由的超级嗨:“一下子弄了个这么大的案子,盗窃、敲诈勒索系列案啊,我一个人侦办的,呵呵,兴安女神啊,对我这么好。”
“这个小鸡做好了,肯定比京城烤鸭味道好,还有股子松子香味,啧啧,好好闻闻,竟然有股子异香的味道。”丁凡到现在为止都六七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在警校时这个时间正在门口烧烤店举着长长的肉串,和同学们谈论全世界疑难案例呢,现在看着那个黑嘴松鸡,心里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可他转念一想,就算再饿也不能在这个小线人跟前掉了价,“二胖,好好干,等明天我逮住了于超,我给你用这个弄好吃的,哥我在城里吃过好几次熏火鸡腿呢,这个好吃吗?”
他眼珠子一转,把路过燕京饭店时看到的玻璃窗里面最好的大餐,吹了个牛。
“呃,什么火鸡啊,比那nb了,这东西一只卖老多钱了,我算命的那个大爷郝瘸子去过苏联,说这东西皇宫里总派人当贡品买呢。”二胖擦着鼻涕,激动的鼻涕还是往外淌着。
可能是他担心丁凡不相信自己,贼兮兮的专注他手里剩下的三颗糖,还讲了个nb的段子:俩小母牛对屁股,比较牛笔。
打发走了这个家伙,丁凡简单把案子记在一张纸上。
为了把报到后的第一次成绩写的好点,他刻意的加上了在所长和师父的正确指导下,本民警坚决弘扬金山所快速办案的光荣传统,顺利拿下了这个案子。
目前看至少能起赃不少,在这种交通闭塞的地方,顺利抓获嫌犯于超只是时间的问题。
前往乡政府的路上,丁凡脚步轻盈,蹦蹦跳跳的,嘴里哼着一首时尚的歌曲,连欣赏美丽夜色都忘了,直接推门进了食堂。
政府食堂里。
破旧的两间房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窗台上支着几个蜡烛,照着这些贪吃公家饭的人脸上。
“!”一身干净夹克衫的领导敲着宽大的瓷盆子,目光直视着低头吃馒头的宋密德,怒不可遏的说着话。
那带着油性的筷子头,似乎都要插到对方的鼻子上了,“老密啊,你差点坑死我了,上午地区来人,你老小子用白面兑剩饭弄个花样,结果领导们坐车回去,还没到地方,好几个拉肚子得肠炎的,刘专员说绝对不会再来金山了。”
看着丁凡呆呆的站在门口,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刘波筷子才收回来了。
上午,刘乡长因为地区行署工作组要来,准备按照惯例派饭给所里,好让宋密德好好出出血,管顿像样的饭菜。
宋所弄了个两个菜,告诉政府的伙夫直接做个顿奇葩的米饭掺白面的面食。
在一边扒拉饭的阚亮当然不知道插曲的细节。
他夹起瓷盆里的一块大豆腐,有些解释有些调笑的说:“刘乡,你让所里管饭,别说没东西,就是有东西,你问问他能好好做吗?上次弄了只溜达鸡,我们宋所安排局长吃饭,特意告诉千万别炖熟了,要不我们能吃上吗?
来,吃菜吃菜。”
他们这边嘀咕着,宋密德照吃不误,而且嘴吧嗒的声音特别大。
丁凡心思全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儒雅,留着背头的乡长身上。
虽然他在京城见过很多领导,警院长是司局级干部,可自然知道别拿村长不当干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