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子微转,语气略带蛊惑,“其实以燕兄的昨日的表现来看,现在书院恐怕没有人不认得你,相信如果是燕兄挑头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投奔,这样一来,燕兄在书院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大,余牧人也会更加顾忌。”
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燕离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你认不认识唐桑花?”
赵启平惊愕一瞬,道:“她可是书院排名第四的风云人物,据说她长得十分美貌,是很多学生倾慕的对象,不过她的实力很强,等闲都不敢与她亲近,燕兄认识她?”
燕离道:“见过而已。”
走不多时,即将到顶,就见一个牌楼座立在尽头处,上面铁画银钩,从右到左,题着“书院”两个字。
那两个字,扑面而来的杀伐气息,使得燕离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心里忽然一动,目光随之一转,就见牌楼左右还有字:
右边写着:屠尽关山三千万。
左边写着:延得山河五百年。
气势之磅礴,宛如万千条飞龙齐齐腾跃,又仿佛看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伟岸身影,高举宝剑,呼喝儿郎冲锋。
这就是号称千古一帝武帝姬凤来的生平夙愿。
这座牌楼,正是武帝创立书院时所设。
关山位于元州的容城,帝国大军在容城设下关隘,阻挡荒人大军的侵掠。
赵启平出身元州一个小村落,深悉异族之害,此刻禁不住的热血,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屠尽关山三千万,延得山河五百年我辈应追随武帝的脚步,完成她老人家的夙愿”
燕离神色淡漠,径自穿过牌楼。
父亲一生为帝国鞠躬尽瘁,换来了什么下场?
直至今日,帝国都不曾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当年的白府灭门案,到如今又有多少人记得?
跟随人流,走到了一个空阔的广场外,中央处摆一个石像,赫然又是武帝。
数百学生稀稀拉拉地站立,三五成群,正在热烈交谈。
也有些人,想过来与燕离攀谈,但见他脸色不好看,识趣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燕兄,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这时赵启平追上来,埋怨地说。
燕离冷道:“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
“当,当然不用”
赵启平心里一惊,不知哪里恶了他,连忙道:“只是突然不见了燕兄,担心你迷路”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里是教舍,外院的教习就在这里集中制定课业,等会他们会来给我们划分堂座,人太多,不好授课。”
“通通给我按列站好了!”就在这时,一个如雷般的吼声从教舍里传出来。
就见教舍里鱼贯出来十多个人,为首是个怒目金刚似的白胡子老头,他身着宽大、绣着金线的白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
他一出来,全场立时噤若寒蝉。
又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数十个黑色劲装的将士,将众学生一阵推搡,很快排出了个整齐的方阵。
那老头这才满意点头,道:“我是张大山,今后好好修行,不要丢了老子的脸。”
说完,径自走了。
众人全部傻眼。
老头身后一个四十出头,华服裹体的冷峻男子走出来,冷冷道:“我是监院曲尤锋,从今往后,只要你还是书院的学生,就必须服从我的管教,违逆者杀无赦!”
说完,也径自走了。
赵启平在燕离耳边小声说:“张大山便是书院的山主,修罗榜排名第四,他的脾气不好,一旦发怒,连圣上也敢顶撞,燕兄可千万别惹到他曲尤锋是山主的亲传弟子,修罗榜排名第十,据说他不但精擅剑术,还自创了剑掌之术”
这时又出来一人,身量中等,面目冷淡,赫然就是昨天在演武台下负责录籍的教习。
“我叫常山。”他扫了一眼人群,“从今天开始,直到内院考核为止,由我负责为你们安排课业,我让你们学什么就学什么,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胆敢质疑,立刻逐出书院!”
赵启平在燕离耳边小声提醒:“燕兄,此人也不是个善茬,你昨天扫了他的颜面,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要小心提防”
燕离微微点头,算是承了这份情。
常山见无人开口质疑,还算满意,立刻喝道:“现在开始分配堂座,燕离出列!”
唰唰唰!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燕离身上,余牧人排在最前列,此刻脸上正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看着燕离,像看一个死人。
燕离恍如未见,施施然地走到了头前。
常山淡淡道:“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昨日校验真名,燕离被圣上钦定为三等大天众,所以列为甲字院一号,没人反对吧?”
甲字院一号,说的是甲字堂座的第一位学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但第一位在人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特殊,所以历来都由实力最高的那个人坐上这个位置。
常山的话,立刻将燕离推到了风口浪尖。
真名不等同实力,一个七等或人的四品武者,可以杀几百个三等大天众的武人,书院前十,最弱的都是四品武者。
“我反对,我反对”
“我要向你挑战,赢了是不是我来当甲字一号?”
“打赢我,你再觊觎一号的宝座!”
反对声浪如潮,似乎要用唾沫将燕离淹死。
燕离无动于衷,他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着,最终定格在前排的几个人身上,他们身上的气息最为浓烈,而且熟人还真不少,唐桑花、连海长今赫然就在其中。
唐桑花朝着他嫣然一笑,然后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我没意见哦。
连海长今也是朝他一笑,倒是场内为数不多的善意。
燕离的目光又转向余牧人,后者正好整以暇地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轻声一叹,像似喃喃自语般道:“唉,据说不经过对方同意,就进行决斗的人,会被凌迟处死武帝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居然制定了那么伟大的律令,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嘛”
他的声音并不怎么大,偏偏就挤入了声浪中,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一听也是,再怎么叫嚣,燕离只要拒绝,就没人能动他,喧哗逐渐静止。
燕离的嘴角飞扬,道:“诸位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
他只要一开口,就必然会成为焦点。就像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语吸引过来。
他竖起一根指头:“一种是负责指引方向的领头羊。”
他眼神里的锋芒肆意铺张,竖起第二指头:“一种是盲从的蠢货,稍一挑动,就热血找不着北,可一旦冷却,又会像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不用东张西望了,我说的就是在场的诸位!”
23、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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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第一天,燕离得罪了所有人。
唐桑花美眸闪过一丝异彩,抿嘴吃吃地笑,顿有难以言述的迷人风情。
软软糯糯,又绵又柔的笑声,在场间回荡,惊醒了众人。
直到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哗”的炸了营似的爆出冲天的喧嚣。
他们眼睛通红,群情激愤,似要将燕离撕成碎片。
都说实话最为伤人,他们岂非被实话激怒的野兽?人总是无法坦然接受自己丑陋的一面,一再对它视而不见,以为这样它就不会存在,直到被人赤裸裸地揭开,就会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
燕离又开口了。
“我们都知道,”他说,“能通过内院考核的只有那几个人,至于剩下的,也就是在外院厮混,一两年后,顶天混个一官半职。”
场内仍有嘈杂。
燕离突然拔高了声音:“可就是这一官半职,却是你们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资本,是你们的机缘,是亿万平头百姓都在做的美梦,是他们只能仰望的世界的钥匙。”
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激愤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三四百号人的广场,竟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有没有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燕离冷冷道,“你们的父母家人朋友,拿出了多年积蓄送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让你们来做这些无谓的争斗?”
顿时有百来号人羞愧地低下了头,赵启平就是其中之一。
“好啊!决斗!来啊!生死谁怕?”
燕离沉沉地说:“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真的死在演武台上,撕心裂肺的是谁?是你们最亲的人,是你们的爱人,是你们发誓要报答的人,是你们效忠的对象,我们最为敬爱的圣上!”
连海长今险些笑出声来,本来连他都忍不住动容了,可最后一句却生生破坏了“义正言辞”的语境,原来说千道万,就是为了拍马屁啊。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被燕离的话给震住了,甚至还有些红了眼眶的姑娘。
余牧人眼看情况不妙,连忙朝常山使眼色。
燕离眼见时机成熟,冷笑着继续道:“诸位,这甲字院一号,我还就坐定了,要有不服的,欢迎来挑战。”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燕离嘴角轻扬,道:“不过,我昨天就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让我出手也可以,只要你出得起钱。价格嘛,就按实力来定好了。七品以下武人,五百两一次;六品武者,八百两一次;五品武者,一千五百两一次;四品武者,五千两一次。我每天只接一场,来吧,想要挑战的现在可以报名了。”
“慢着。”
这时,站在连海长今身旁一个穿着随意,不修边幅的男子开了口,“你还没说,三品以上武夫什么价。”
燕离循声看过去,不由诧异道:“大叔,您站错地方了吧?”
那人脸色顿时铁青,怒吼道:“老子才二十一!”
他一开口,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鲜明的扮相,很快被人认出来:“马,马关山”
马关山,帝国最年轻的车骑将军,出身普通户之家,从小就立志要将异族赶出元州,七岁就曾单人独力杀了一头熊瞎子。
他十二岁从军,经历过大小战阵数百次,杀敌无数,在边关容城,闯下了偌大声名,甚至有“但使容城马将在,不教蛮荒渡关山”的赞誉。
燕离笑眯眯道:“别生气,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
马关山冷冷道:“少废话,三品武夫,什么价!”
“这位大叔啊不,大哥真是实在人。”
燕离笑容不变,“三品武夫,黄金十万,不二价。”
黄金?十万?
马关山破口大骂:“打一次架要给你十万黄金,你他娘的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