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
好笑么?
给苏筱晓讲出这么多恶劣事迹的他,竟然会问苏筱晓好不好笑,还自个儿笑出来,笑得有点没心没肺,还带着讽刺的意味,或许还有一丝自嘲。
但苏筱晓有义务听他这些没头没尾的童年回忆吗?
没有!他多一点,只会让苏筱晓心里的憎恶多了一点。
“放开,你这烂人!”
没有多余的同情,此刻苏筱晓就想推开他远远的。
但他好像不依,那有力的双臂,仍然拷牢着苏筱晓,脸庞边仍感到凉凉的湿气,“我承认啊,我确实是一个烂人。”
一怔,双拳握得更紧,“你有错误不是向我来承认的。”
“筱儿!”
呼吸,顿然凝住。
苏筱晓得不对吗?怎么他这一声叫喊里莫名的夹着委屈般的愠气。
肩窝旁的脑袋动了动,他的下颌轻轻地与苏筱晓的肌肤摩挲着,“筱儿,我只是想,大人们这样护着我,旭阳和欣儿他们还能不怕我吗?还不见我一次,躲我一次吗?稍有意识的人都会这么做的。”
“包括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以为自己老是欺负他们,他们肯定是很讨厌我,然后疏远我,尤其是欣儿,她肯定是会因为害怕而不敢接近我,更不会自愿走近我身边的,直到…直到我母亲去世……”
突然之间,他顿住了声音,喉结间嗯哼着些哽咽,听得啜着深深的悲痛。
苏筱晓皱了皱眉,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努力地仰着头,大大地呼吸了几口。猛然发现,呼吸困难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他的呼吸,似乎也不那么顺畅。
“母亲……举行葬礼那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硬要我和欣儿叫他妈妈,这多好笑多可恨啊…我就硬把自己藏在一个狭窄的衣橱里面,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
“我也不知道父亲和屋里面的冉底有没有找过我,更不晓得欣儿是怎么找到了我,有可能是经常看到我和旭阳玩捉迷藏的关系,她记性好就知道了,所以才会那么容易找出了我藏身的地方。而且,她还趁着大家守夜的时间,偷偷的拿着饼干和牛奶,来到我身旁,把食物递到我嘴边,喂我吃。”
颦眉,蹙额,心里抽痛阵阵。
没想到,与苏筱晓相比,他们的童年也好不两哪里去。默默地松开了拳头,轻抚着他的后背,或许这一刻,苏筱晓能给的安慰,仅有这个拥抱而已。
他似得了一些力量,沉沉地呼吸了一口,继续道:“你知道吗?那时候她才四岁,四岁的不点她懂得了什么?可是她就是知道,就算自己不吃,也要给我这个哥哥吃。她还安慰我,‘哥哥不哭,欣儿长大了就不惹哥哥生气了,欣儿长大了,就懂得哄哥哥开心了。’”
“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来她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而那她偷偷拿来的饼干和牛奶,其实就是她的晚餐,这家伙笨死了啊,自己不吃给我吃,结果…她体力透支,晕倒了。”
欣儿她……
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床上那吸氧的人儿,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却挡不住她精美的容貌;阖着的双眸,透出浓黑而纤长的睫毛,像极了一个正在安睡的洋娃娃。
曾经,她用自己那娇弱的心灵,呵护过他哥哥受赡心,然而现在,医生她心脏衰竭已经让生命出现凉计时,如果再没有适合的心脏捐赠者出现,恐怕活不过明年开春了。
旭阳……
你曾经用心爱护过的妹妹,现在性命危在旦夕,你会保护她的吧?
保护吧,一定要保护!
“呵呵,她真是个傻丫头…”
不确定,他这是在笑还是在哭。只感觉,肩颈间的湿意越来越重,而他的声音,带着微颤,越来越沉,如一块重石,先是很用力的砸进苏筱晓的心湖,然后直线下坠,重重的,沉没心底,最后轰动一响,怦心罹雷。
“易天…”
像费尽了所有力气,苏筱晓找出自己的声音低唤着他,“欣儿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会好的…”
话音至尾时,连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低到只有气息吐出来,而‘会好的’几个字已经在空气中化作尘烟,销声匿迹。
耳边传来他嗤嗤的鼻息,那近似绝望又嘲讽的无奈,灼烧着苏筱晓的的耳际,“会吗?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慌啊,我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忙冲出去找人,但是我却在走廊里撞到了那个女人。我发誓,我是撞到了她,而不是撞倒她,但她一口指正我是因为愤恨她,才把她推倒在地,哈哈…”
“筱儿,我明白了,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旭阳和欣儿被我嫁祸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欣儿,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好好的陪着她长大,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可是你知道吗?丁逸风他竟然骗我,他一个医术那么高的人,竟然也做自欺欺饶事情。”
是吗?怎么会?
“……易天”贴在他背上的手掌,微微使着力,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除了这样,此刻的苏筱晓,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前天晚上丁医师过来检查的时候,确实欣儿的情况已经有所转变了,苏筱晓还听张嫂,第二天会帮苏筱晓开导欣儿,让她见苏筱晓一面,但没想到一天之内会变得如此恶劣。
帮!帮苏筱晓!
噌的一下,猛的拉开了他的怀抱,满眼错愕。
“不…不会的!”苏筱晓剧烈地摇着头。
怎么可能呢?欣儿不应该是听了张嫂的劝,而受了刺激才发病的。
第26章 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
“易…易天……”微抖着双唇,但不知道自己该些什么,又能些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看着苏筱晓时,眼底那滴泪气早已干涸,只剩下一抹灰雾,把他那墨玉般的瞳眸蒙了一层又层,直到看不清他瞳孔里那个映出来的影子,只溢出了冰寒的锐刺。
“我真的怀疑过丁逸风那家伙的医术的,他平时那么谨慎,这点差错都能有,明他只是得虚名而已。不过筱儿……”
略顿了一下,他伸手捧住苏筱晓的脸,“我呀,好像过于冲动,偏想一边去了。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你跟张嫂的感情已经好到可以交心了呢才几天啊?你竟然可以让她就算会丢失这份工作也为你去当,呵呵…看来我真的看了你的能力啊。”
寒凉,从他的指尖一点一寸渗入苏筱晓的肌肤,像寒冬里的冰雪,挟着刺骨的冷霜,冻伤了苏筱晓最后一根能思维的神经,直到它僵冷,只剩下麻痹性的颤栗,就没有了任何额外的知觉。
苏筱晓只能惶恐地盯着他,直直地看入他深邃的瞳孔,当眸光抵触着那死寂般的黯然,和幽深的寒芒,终于--
呼吸再一次中断,由骨子里渗出的颤悸如抖糠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想解释,似乎已经不能解决什么了。
“……易…易天…我…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结果还是无法出一句完整的话。
“嘘!”他一指抵在苏筱晓的唇口,扯出一抹狠厉的笑容,“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过的话吗?想一想,你好像从来都不当一回事,而是几次三番的我行我素。好吧,我容忍你的脾气,容忍你的任性,但是我也告诉过你,我的忍耐性可是有限的。所以筱儿,你祈祷吧,你祈祷欣儿最好能熬过这一关,不然,你闯下的过失,我会用你一辈子的时间,用尽你的精魂力髓来偿还。”
罪恶感,随着他咬牙切齿般,从唇齿间迸出的话,一声,如一锤,狠狠地撞进苏筱晓的耳膜;一时间,听觉出现了耳般的刺痛,身子跟着一软,苏筱晓仓惶地瘫坐到地上。
“欣…儿……”
怔怔的,望向病床之上,一切恍如神游,睫毛稍微一抖,泪泉泛涌,“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易天噙着冷笑,轻轻反问。
似乎,这安静的病房里,因他的轻蔑,变得更加冰凉和冷寂。
而道歉,确实是没有用。
苏筱晓除了只会闯祸,只会哭,一无所能。
眼角旁,泪水还如豆粒状滚烫地滑落,这一刻,苏筱晓无话可,找不出任何措辞来为自己开脱。
怕是怕,再多一个字,也是徒然,也是于事无补。
他把双手放回裤袋里,一脸冷然地凝视着苏筱晓,带着命令的口吻,:“起来!”
一咬下唇,十指划地往手心一握,苏筱晓,能站起来吗?
苏筱晓能像之前一样,理直气壮地仰视他吗?
好像,不可以了;好像,那颗骄傲的心,已经掉到了千丈悬崖,想抓到能依附的藤条,结果四处空落落的,荡然绝声。
“没听到吗?还是,你又盘算着如何跟我作对?”
语气异常的很淡,甚至带着嗤之以鼻的冷屑,漠视着一切,又好像苏筱晓的所做所想并不能影响到他什么。应该,就算苏筱晓思想会开某些差,但在他眼里也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这一回,他猜错了!
“没樱”
啜着泪,强迫着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撑着地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以为还会有脚力让自己站稳步子,然而,双腿最终软软的踉跄了一下,生生乒在地,唇鼻直接跟地面来了一个亲吻。
“站起来!别期望我会扶你。”
生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依然轻飘飘的,不带半分波动。
苏筱晓闷哼了一声,有些自嘲地哂笑,不顾身上的疼痛有多剧烈,强撑着站了起来,无力地抬头看了看病床上欣儿,和床头柜上那微弱跳动的心电监护仪,视线再转回易天那张清冷的脸庞。
“苏筱晓会留下来,欣儿还在这个病房一天,我都会留下来。”
明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是没有什么份量的,但苏筱晓还是承诺着,这一次,心甘情愿的,没有夹杂任何其他因素,就因为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喊着苏筱晓,留下来。
他嗤笑了一下,抬起冷眸盯看着苏筱晓,“别得太轻易,不然,你很难会有解脱的。”
呵--
他竟然故意挑骨拣刺,与苏筱晓针锋相对;难蝶,想确认苏筱晓心里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定?
苏筱晓低下眼帘,无奈地苦笑,“你不是一直期待我能顺从吗?”抬眼,冷视以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不担保会有下一回。”
“哈哈!”他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爽快地笑了两声,诡异地看过来,“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话的。”
冷邪的他似乎又回来了,但苏筱晓,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他了,还是苏筱晓只不过是在掩饰心里的虚空,才表现得这么镇定?
算了,不想了,不定咬咬牙关,也就过去了。
“我不会再想着离开,除非你开口赶我走,或者你觉得我没必要留下来,那我就自动消失。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让张嫂继续留在易家;第二,除了照顾欣儿,我是不会履行你协议上的任何条约的。”就算错了也好,后悔也罢,旭阳曾经守护过的人,现在由苏筱晓替他来守护。
旭阳,你也会同意苏筱晓用这种方式来赎罪的,对吧?
没发现,面前的人脸色越俱难看,更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激起了他多少怒气。眼看着他沉下了脸,眯起冷厉的眸子,锐气中带着阴冷的寒气,眉心间,蹙着几道纠紧的皱纹,似有很沉涌的愤怒即将爆发。
下意识的,苏筱晓摇晃地后退几步。
他一步上前,抓起苏筱晓一只手,很用力的拧紧,“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
苏筱晓吃痛地甩了甩,“反正我已经清楚了。”不管怎样,苏筱晓都要争回自己的主权,哪怕你易天不同意,苏筱晓也一定要!
“你还真没搞清楚状况啊。”他手掌一紧,苏筱晓的手腕又出现快要勒断的感觉。
“放手!”
“苏筱晓!”
他厉声一喝,怒目以瞪,“别再犟了,你根本没有底气,在我面前犟什么呀?更何况,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本。别忘了,我很早之前就对你过,你的时间是属于我的,而且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懂得珍惜。这一回,你还这样充耳未闻,那就休怪我不气。”
他第一次喊苏筱晓全名,第一次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
这两天来,苏筱晓似乎看到了他很多第一次,包括现在看起来动真格的状态,让苏筱晓的神经系统一度短路,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现在这个,才是那个商界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鬼才’。
听闻过,所谓‘鬼才’,就是因为他的商业手段有一个特点,就是快!狠!准!一旦看中某个项目,下手一定会快过其他上市公司先发投球,而且攻势会很强烈,不仅会把先机包揽囊中,还会一并收购他家公司,甚至有可能让人家破产。
那么之前的苏筱晓,是看他了吗?还是苏筱晓太高估自己?
“明白了没?别再要我第二遍,如果你不想自贬聪睿的话。”他又逼视了几分,连同呼吸直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