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是吧?听好了,你虽是客,我却是主!客随主便,所以,打你,挨着!骂你,听着!”
江长安睥睨俯视,伸手拎起个琉璃花瓶,“啪!”的一声摔在他的耳旁!
“哎呀,手滑了……”
惊!
所有下人惊了,这是多么不经意的“手滑”,皆是不懂这位小公子的意思。
碎瓷片贱得王公公满身都是,有一片还划破了他的脸颊。
可现在的他早就不复刚才的神气,提心吊胆的一动不敢动,唯恐这个小孩一个手滑会开了瓢!
四个琉璃瓶小丫鬟碰碎了一个,砸在王公公脸上一个,江长安又“不小心”摔碎一个,眼下箱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江长安拿起看了看,这才高兴地放了回去,说道:“物以稀为贵,既然四件玉瓶被称为绝世瑰宝,那现在剩的最后一件,就是绝世瑰宝中的绝世瑰宝!国宝中的国宝!”
众人无力反驳,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小公子说的……没什么不对……
“前几日听娘亲说她房中刚碎了一个花瓶,这个就拿去找束花插上送去,就说是小儿子的一片心意……”
江长安笑着把瓶子随手扔到一个下人手里,后者慌慌张张接着,一路小跑出了院门去按吩咐办了。
国宝……用来……插花!王公公都快吐血了。
丫鬟们都清楚小公子最爱做这种荒唐事,也不觉得奇怪。
相比起来,王公公倒有些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看到小公子一系列的作为都是因自己而起,惊慌失措下,小丫鬟本能地握住江长安的手,眼眶里眼泪又夺眶而出。
那只手很奇怪,上面竟然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根本不像是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人的手,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江长安感到手心温热,回头看了看,笑道:“乖,不怕……”
“嗯。”小丫鬟重重点了点头,那一刻,泪如泉涌。
直到这时,所有的人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任意调侃也只是嘿嘿傻笑的愚钝公子,他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蜕变……
不远处的摘星楼顶层上。
花甲之年的江家家主江释空站在第七层顶楼,俯瞰而下,刚好能够清晰看到江长安牵着小丫鬟进屋的背影。
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王公公,满意笑道:“有的人天生都是贱骨头,而有的人,天生就是专治各种贱骨头,就像猎物与猎人,前者有时候甚至能激起后者骨子里始终沉寂不住的桀骜血性!”
章云芝与其年龄相仿,不同的是没有那种睥睨万物的气势,而是浑身上下充斥一股书生意气,轻轻抚着长髯:“这就是你命这太监亲自去送瓶子的目的?”
以王公公的官职,哪里有必要亲身送到江长安的住处。
江释空笑而不语,过一会儿问道:“云芝,这都已经是第七天了,长安从城东回来之后每天得空都会来摘星楼?”
“准确来说是每晚躲在第四层……”
“第四层?”江释空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份宠溺,笑道:“他还真的想要当一个炼药师,不过现在的神州资源匮乏,炼药师的地位早已大不如从前,这第四层中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堆废纸喽……”
摘星楼第四层囊括了神州各处收集来的丹方,足有种类上千,数量更有数万张之多。
尽管炼丹师地位每况愈下,但章云芝清楚,变成废纸只是玩笑话,哪怕是现在,随便扔出一卷,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见到平日只懂玩乐的孙儿有了上进之心,江释空心中也欢畅了很多:“不过要记住这上万张丹方,可不容易……”
章云芝道:“对于别人不容易,但对于过目不忘的他来说,很快……”
江释空话锋一转:“手下人至今也没有查出他当天究竟是如何杀死的王邱明,第一次杀人,免不了留下了许多尾巴,下面的人就算再努力解决,想必也会有凌霄宫的人来……”
江释空眼中蕴含杀机,整个江州谁人不知他江释空出了名的护短,尤其是这个宝贝孙子,但凡凌霄宫动江长安一根汗毛,他不介意拆了凌霄宫的祠堂祖坟!
“凌霄宫?伤他?”章云芝弹指拨去一只辛辛苦苦爬上九层楼栏的蝼蚁,目色幽远,“谁敢!”
字字如金戈枪鸣,铿锵有力。
他目涩苍茫地望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小身影,拖着筛糠似的刺耳嗓音,自问自答——
“江州纨绔?江家之耻?”
“天下大谬!!!”
第八章 豪言
“你叫什么名字?”回了屋子,江长安问道。
“回公子,奴婢名叫伊柔……”小伊柔忐忑的望着这个以后要贴身服侍的公子。
听其他姐妹说小公子性格古怪,喜怒无常,她小心瞧着,嗫嚅道:“夫人说,以后让柔儿服侍公子……”
通房丫头应做的是什么,来之前引路的嬷嬷已经告诉了她,一想起来脸上就羞起一股燥热。
这在其他丫鬟中看起来天赐的良机她开始有些抗拒,但因为夫人恩情不能不报,她也就听从了安排。
只盼着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小公子能比姐妹们说的好一点,待她能像对其他下人一样,就心满意足了。
伊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老实说,江长安长得并不帅,可能是体质原因,也可能是遗传江天道邋里邋遢的性格,容貌上和两个双胞胎哥哥差的很远,谈不上英俊,只能算清秀。
也正因如此,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加的突出。如果兄弟三人站在一起,最显眼的绝不会是两个哥哥,而是弟弟的那双眼睛!
感受到这股奇异的目光,江长安笑道:“我脸上有花?”
“回公子,没……没有。”伊柔目光快速缩了回来。
“不用太拘束,以后和我说话直接说,用不着一口一个‘回’字。”
“可夫人说,礼不能废……”
“在我娘面前自然是礼不可废,现在就你我两人,不碍事。”合着又是一个被娘亲礼仪说教“荼毒极深”的可怜姑娘。
江长安看了看她身上,除了一身平凡无奇的衣饰,并没有其他配饰,就连一对简单的耳环都没有。
“明天我会让丫鬟去采些首饰和首饰,以后就别穿这一身了,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伊柔一愣,没想到小公子会在意一个丫鬟,虽说通房丫鬟地位同其他仆人较高一等,但是多也命苦。
听人说有很多良家女子摊到个玩世不恭的,被玩腻之后就被卖到了青楼里。相比较起来,上天待自己不薄!
伊柔心里感动:“公子,不用……”
“这事听我的,就这样定了。”江长安笑道,“做我江长安的丫鬟,那也得是整个江家,整个江州最漂亮的丫鬟!”
伊柔鼓足勇气抬起头正眼看着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少年,猜想着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想着想着脸蛋又红得发烫。
咕——
小姑娘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刚才已经站了两个时辰,清晨的时候也没吃什么,到现在肚子还空着。
江长安微微一笑,指向桌上放着的几样酥糕,“吃吧……”
“夫人说,不能随便动公子的东西……”
江长安莞尔:“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小气,这屋里除了你这个大活人,其他的一瓶一镜所有物件,外人都可以动,放开了吃……”
伊柔听得心里暖和,感觉除了父母和夫人,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少年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半推半就地拾起一块酥糕,抬眸小心瞟了瞟小公子的神情,轻轻咬了一小口。
低头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口吗?”江长安赶紧问道。
这酥糕是江州九龙斋所做的上等酥糕,就这指头大的一小块,就抵得上一小块黄金,至今还没有听过有人觉得不好吃的。
小姑娘疯狂摇了摇头,眼泪掉的更凶,却是一句话都不再说。
摸不着头脑的江长安只得抱怨一句果真女人都是水做的。
暂时安定了伊柔,吩咐了几句,已是趋近傍晚。
今天是七天约定的最后一天,江长安快速溜出了江府,走向几条街外的庞二水住处。
江长安脚步不由得放快,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前七日庞二水教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知识,多是一些书中都没记载的东西。
尽管江长安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短短几日,比起自己死抱着课本,少走了许多弯路,受益匪浅。
可他最渴望的还是真正的功夫,真正的技巧,而不是一些谁都能说的话。
直到今天,是要真正的开始动手功夫,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远远看到那间小小的门面铺子,江长安慢慢地靠近。
门敞着,打远就能闻到一股丹药的异香……
炼丹的人需要心无旁骛,所以江长安没有莽撞地闯进去,止步门外探头往里面观瞧——
杂乱的房间被清理出一块两米见方的空地,庞二水盘腿坐在一边,面前中间的位置架着一尊炉鼎。
只见他挥手控制着火势,另一只手不时将身旁的药材陆续放入鼎炉之中,每放入一味就会发出‘嗤’的一声,伴随着阵阵白烟,清香扑鼻。
最吸引人眼球的并不是炼化的药材,而是庞二水手中滚动的一团火焰。
很平常的火苗,在庞二水手中却犹如活物,来回翻转跳动,火势随着鼎炉中药材形势而时大时小,变化万千。
炼丹最讲究的就是火候的操控把握,以往江长安都是以燃料多少来控制火势的大小,可这样改变火势也是需要时间过渡。
而庞老头却不用,所有变化仿佛都在一瞬间完成。
这样一来,就完全可以排除火候因素带来的失败可能性,极大可能的增大了成丹率。
这个操作……
江长安瞪大了双眼,从前纵是在江家不是没有见到过这种炼丹的方式,只是没见过能用的这么极端!
站了一柱香的时间,火祛,丹成!
庞二水扬眉得意的看一眼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唯一弟子,笑道:“想学吗?”
“想!”
庞二水指尖一弹,燃起案上的一柱香。
“木槿皮的药性……”
江长安一愣,没想到考核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开始,立即答道:“木槿皮,又称川槿皮,性微寒,味甘、苦。归大肠经、肝经、脾经。功效作用是清热利湿,杀虫止痒,属杀虫止痒药。适量洒浸搽擦或煎水熏洗,主治湿热泻痢,肠风泻血,还有痔疮。”
“垂盆草。”庞老头眯眼道。
江长安表情立马变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