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经过细加工,最后经过火焰的处理消除内应力,这块齿轮就能作为一块标准件运往帝国前方了。
卡西亚灵巧穿梭在数台机器之间,最后来到厂房底部,这里没有巨大的机械矗立,震动也几乎没有,有的只是成片的指示灯光。
来到自己的岗位前,卡西亚戴上白色薄手套,取出脖颈上挂着的钥匙打开紧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精细工具,还有一张镶嵌着成百上千的精密齿轮的密码卡片。
揭开桌子上盖着的柔软白布,下面是一只尚未完成组装的万年历机械手表,还差十三个小零件,这只表便算完成。
接触制表是在卡西亚还有父亲记忆的时候。父亲作为二级准尉,有一只最基本的军用制造万年历手表,用来随时查看日期、月份、年数、中心海流动向以及星象。星象可以大致推断近几天的天气动向,对于用飞空艇航行的商人和军队都是非常重要的情报。因为与自然力量作对的飞空艇最后都变成了残骸。
那个时候父亲回来,卡西亚便会兴趣十足地用放大镜观察表盘里一堆密密麻麻奇妙运作的齿轮。后来数本钟表精密学书籍,更是堆积了卡西亚对钟表组装的全部知识。
能得到这份算是轻松,且报酬可观的工作,儿时的兴趣的确起了绝对的助力。
十三个齿轮的安装耗费了卡西亚近乎一天的时间,直到小城的黄昏就要坠落下来,卡西亚才完成最终装盘。
终于顾得上擦一下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卡西亚来不及休息,紧接着从抽屉里拿出密码卡片,拔出桌旁胶管连接起来的蒸汽输出口,将红铜制成的接口插进密码卡的接口里。
密码卡里凝泄的齿轮在接入蒸汽输出口的一刻飞速转动起来,仿佛具有了无尽的活力。然后卡西亚将它插进身前一道卡槽里,那是零型差分机,帝国最后一种型号的差分机,计算能力处在差分机的顶峰,然后垫在任意一种分析机的脚下。但是对于这种小工厂,零型差分机的性能便完全够用了。
零型差分机的一个计算分支被启动,密码卡里装载的是万年历手表调节准确时间、月份、年数和星象海流的程序。人为调节时间会照成很大的误差,而这误差会被自然无限放大。所以对于这类精细钟表的调整,历来都是由可靠的程序来代替。
桌前机械开始运作,六根金色内六角铜柱呈六芒星尖角方位,卡西亚拿起手表,六根传动柱毫无间隙地嵌合进钟表里,然后开始缓慢转动。钟表上的显示开始改变。
一只表的精密调整需要大约一晚的时间,眼下无堆积的工作,卡西亚准备回去陪陪妹妹莉莉娅。
几天就这样悄然重复过去。
数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工厂里的气氛永远不变,卡西亚手里拿着镊子,借助放大镜正在安装某个齿轮。
桌面上堆叠起的金属仪器突然开始震动起来,继而发出悉悉索索的相互摩擦的声音。随后震动并没有消失,幅度开始渐渐增大。最后,整个厂房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气阀高压气体喷涌的声音在独响。
富有某种奇特规律的震动通过地脉游走蔓延到了小城每一个角落,真实的通过大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于是,在这片刻突然安静下来后,宛若变成了一张静物画的小城的静谧气氛,终于在一道无比高昂澄澈,仿若能击穿空气,撕裂无数建筑的汽笛声里重新找回活力。这汽笛声就如同黑色暴风雨夜晚里的闪电,一瞬间将整个小城照亮。
厂房里的人们开始欢呼着骂娘,小城里的住户们开始欢呼着地庆祝。
一年唯一一趟的帝国重列终于来临。在这圣历1096年1月2日的静谧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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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列车
『 qu 】
卡西亚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内心也是无比平静,。
这样的日子还剩一天。
第二天天色刚亮,小城清晨的静谧就被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打破。
卡西亚从床上拖起行李,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来到床边,从床底取出一个简陋的木盒子,里面是一把崭新的有着黑色剑柄、雪白锋刃的高强度合金钢短剑。这是几天前厂房小头头维克西用零件边角料给卡西亚特别制作的。
“外面的世界远比着帝国大后方的边疆乱得多了,战争从来没有停止的迹象,这把短剑你拿着用来防身最好不过。”维克西早些时候在外面闯荡了许久,时值中年时,这才心灰意冷地来到了利拉克山脚小城生活。
收拾完毕,母亲与妹妹已经在外面等自己。
一同漫步在宽阔的街道,周围是整齐的平房,路上还有其他家庭送着孩子去往帝国重列的方向,但他们大都是去往帝国各处做工的人,如同卡西亚这样的同龄人,整个小城有接近三十个,但是其中平民出身的,加上卡西亚只有三个。帝国的大多数资源都被少数的贵族控制着。
况且卡西亚还不算正统的平民,他的父亲曾是二级准尉,有最低的男爵爵位,但是随着父亲的死去,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黑色的长龙已经苏醒,数道蒸汽柱与黑色浓烟如同孪生的双龙直入天际。
火车边上满是这几天搬运货物留下的、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垃圾。月台边上积满了人,都是等待着要上火车的人。
“卡西亚,这里,这里。”
卡西亚走进站台,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那是三个平民出身中的一人,叫做罗维。罗维前面还站着一名清秀的女生,此时她轻轻朝卡西亚点点头示意,她是三个平民出身的最后一个,叫做艾琳。
三人虽然学校不同,但是要去往帝国各地,重列都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前方身穿工作服装的指挥员开始让拿着繁重行李的人们陆续登上列车。
虽然平民出身的人众多,但是上火车时却被挤在月台狭窄的一侧。另一侧是专为贵族开设的通道,其余的二十几个学生也在其中之列。他们穿着华丽的衣服,无论精致的做工,还是布料,都是上好的货色。靴子被打磨得铮亮,就连行李箱也仿佛散发出属于高级货的光芒。
反观卡西亚这边,虽然有准备一套好的衣服,但却是舍不得穿的。鞋肯定是廉价的胶底帆布鞋,行李箱也是用硬皮革轧制成的,用粗绳子封口。
最为重要的是,开设的贵族通道是上正经的客座车厢,而卡西亚他们却是上的货箱。
没错,真正的客座车厢票他们买不起,他们只能就着简陋的货箱与一些货物为伍。并且这票价还是按照货物的价格来算的,二十二圣币一斤的价格,便是平民人类的价格。
虽然心里多少不舒服,但也只能接受。不久后,这些处在货箱里的人都会知道,这个价格不仅仅在搭乘帝国重列时受用,在帝国任何一个地域,在各行各业里,这都是一个标准的价格,属于人类的价格。
“哥哥、、、你要、、、一定要回来。”莉莉娅眼神坚定,噙满泪水。
卡西亚一面被这悲壮的话逗得笑了,一面摸摸莉莉娅的头,与她们道别。
走上货箱里,直到厚重的钢制骨架铁门被拉上,母亲与妹妹的面孔被黑色金属遮蔽,卡西亚心里顿时涌出难以吞吐的心情。
使劲摇摇头甩掉这种不舒服的心情,卡西亚就近找了一块地方坐下。
巨大的货箱分为三层。他们处在最上面一层,这里空间颇大,放着许多已经装箱封好的货物。卡西亚他们就三三两两地坐在这些木箱子上。
货箱上方开着几口很大的通风口,冬季的寒风呼呼地往里面吹着,纸张飞扬。
罗维手脚并用一下子捡了很多废纸来,坐在光木板上的确不舒服,用这些废纸垫一下确实也不错。
众人跟着效仿,当卡西亚也做完这些,最后一声长久不息的汽笛声传来,整个货箱开始缓缓震动。
帝国重列驶出了车站。
火车厢平稳地晃动着,下面两层的金属器械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罗维与艾琳坐在卡西亚一侧,车厢顶通风口附近光线虽然不错,但三人并没有看书的心情,随着帝国重列晃动了一阵,却是一个接一个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旅程就是这般,每天有时间便看看行李箱里带着的书籍,饿了便到去往食品存储的货箱买一点廉价的食品。
罗维是在第十二天后下的车,他要转车去往其他地域。之后两天,艾琳也下了车,去往了附近的城市,那里是她的学校所在。
车上的人一个个下去,又一个个上来。乘坐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卡西亚一人静静看着自己的行李,始终坐在原来那个位置上。
真是寂寞,还是孤独,或者沉闷。周围没有车窗,只有车顶通风口那里一尘不变的景色。车厢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哪些地方。唯有走走停停知道自己又到了一个车站,然后外面传出喧哗的声音,偶尔自己在的这节车厢会被打开,可以见识各式各样的车站结构。有时通风口处的光线一暗,于是又知道自己又进了一个漆黑的隧道里,如果无聊,还可以数着数看看这隧道有多长。
当帝国重列全速前进,可以听见风刮着外面铁皮的刺耳声音。当遇到暴雨天气,还可以在雨点敲击铁皮的声音里,等待一声声炸响的惊雷。
旅程是绝对无聊的,车厢里的人大都不认识,大家一个个如同没有得到春雨滋润的竹笋,全部闷在土里,不愿多吐露一个字来。
从下面再次出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帝国重列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几道汽笛声有规律的响起,然后隐隐的欢呼声夹杂着淹没不掉的嘈杂从很远就传进了车厢,人声鼎沸,人数众多。
然后是突兀响起的如同野兽般咆哮的怒吼、斥责、辱骂,最后是数道蜂巢式转轮手枪喷涌的威慑性爆裂声。于是除了列车的声音,车站一下安静了下来。继而片刻,更多的怒吼、辱骂、尖叫、哀嚎还有枪击的炸裂声、、、、、、全部在一瞬间爆发上演。
卡西亚把行李放紧在自己脚下,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紧握身后的高合金短剑,和车厢里的其他人一样,静等列车停靠车站。
如维克西所说,卡西亚即使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了它确实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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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暴乱与相遇
『 qu 】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手指终于坚持不住卡在扳机里,还有左右人流挤压摩擦的疼痛,几只手指一抖,转轮手枪顺势掉了下去。
下面是一层破鞋,手枪的坠落没有激起任何声音。手枪刚躺好在一只破棉鞋上,一只脚就踢了过来,手枪于是也成了浪潮的副产物,在联通着的货箱里开始了它的奇幻之旅来。
这群可恶的难民,这群该死了蠢货!瓦伦道心里咒骂,他好不容易拉着货箱门框爬上货箱车顶,绑得结结实实的胶鞋居然也能被踩掉一只,身上厚棉袄的纽扣已经崩掉了七七八八。他努力朝着贵族区域那边跑去,挥舞着双手,口中含着一枚钢哨使劲吹着。
月台前方指挥室这边,所有穿着军用棉袄的人都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被人流浪潮拍打的帝国重列。涌进了那么人进入货箱,但是身后的人流却好像越来越多起来。
这是包围在车站矮墙外的那些连买货箱票都买不起的人,此刻他们也疯狂翻过了矮墙,一波一波爬上长长的月台,想要在这混乱的情况里摸进列车上。
平时他们连靠近车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里有着军队驻扎放哨。但是这几个月以前,车站的兵力就因为维瑟亚要塞蔓延起来的战火,被征调过去了。此时车站的防卫部队只是一个空壳。
“报告总长,商人与贵族已经全部上完列车!”这句话仿佛一道催命符,突然在指挥室里回响。
“关闭货箱门,重列启动,让这群肮脏的狗、屎见鬼去吧。”总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的。不是因为车站失控带给他的烦恼,而是因为那些被踩死在地面上的难民们,想要不被上面追问,这些人都是要按重量给予上面一笔丰厚的死亡费用的。
货箱的门扉在总控制台的驱动下开始缓慢闭合,气流阀喷出蒸汽,连接月台与货箱的铁架子也缓缓收起。
一道长长的汽笛首先奏响属于悲剧的背景音乐。
前面的人想要停下,但是人流的力量不可抵挡,他们从月台上掉落下去。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听到蒸汽喷出的声音与汽笛声,列车好像要开走,这让他们更加疯狂。
这是用人的身体填起的通道。月台距离列车钢轨四米,到货箱门有三米的距离。但是只用了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月台与列车间巨大的空腔便被一具具人类的身体填满。
更多的人踩在柔软的人身体上,他们只以为是一层堆积起来的胶鞋。重列已经缓缓开动,他们想要爬到货箱上去,然后从开着的通风口里进去。
还通红的熔炉又被启动,重列巨大的身体发出吱嘎的声音,属于金属般铮亮的钢轨缓缓向前滚动,挡在他前面的人类的柔软身体如同空气般软弱无力。
重列终于逃离了车站。没有上车的人在后面追赶,他们哭喊、怒骂、恳求。上车的人心里庆幸、欣喜、放松。只有铁道上一层鲜红的碎肉无言无息。
“该死。”总长心情很不好,铁道上堆积满了尸体,清理起来可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卡西亚的运气很好,他所在的这节货箱没有被打开,通风口被事先察觉的人关上了,数量众多的人从货箱左右两边连接的通道里进来,本来显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异常拥挤。
卡西亚脸色有些红润,虽然他的身体也很健壮,但此刻还是被挤在货箱边上的一角里,通风口被关了起来,空气一下显得异常干燥沉闷。他默默看紧自己脚下的行李,左右两边挤着的人都是一副苍白的面孔,满是被寒风侵蚀的痕迹。
重列连着响了几声汽笛,极短的时间里,便已经加速到了最快的速度。出了车站就迎来了风雪,通风口也再度被打开,寒冷的空气倒灌进来,但是大家的脸上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货箱里有人在喃喃自语着,他们正在向着圣皇祷告,能上来货箱里,是圣皇的仁慈与光辉。
卡西亚背倚靠着货箱,眼皮一点点重起来,他很想睡一觉休息一下,十几天没有沾地面的脚开始有些肿胀,即使他每天都有起来运动片刻。但他知道至少现在不是睡的时候,新上车的人已经缓解了心中的一口气,他们开始审视观察起四周来,那种眼神就是饿了十几天的恶狼。他怕自己一觉醒来,脚下的行李箱就只剩两块硬皮革了。
至少要等到晚上,而且以后还得找到一个可以基本信任的人相互照看一下,并且必须要等到这一趟人下车才能安下心来。卡西亚毫不顾忌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他们很多人的都只穿着一件勉强能抵御寒冷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很难找到成双的。他们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捡合脚的鞋子,有总比没有的情况好得多。
几乎是强打着精神的卡西亚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近乎大半天滴水未沾,一点食物也没吃。他觉得喉咙渴得要喷出火来,胃里也饿得生疼。煤气灯光芒昏暗,只大半天的时间,众人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疲惫。
有几个人已经去前面装运食品的货箱买吃的了。
卡西亚坐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俯身想搬起行李,也去买点面包来充饥。但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僵硬起来,仿佛石质雕刻。然后他很不自然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有人睡觉,有人望着煤气灯发呆,也有人看着通风口处不时闪过的几颗星辰,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
他的行李旁边不知何时多了某样东西,那是一把粗糙的转轮式手枪,大拇指粗细的枪口与黑色合金锻造的枪身显示出它巨大的威力。
卡西亚脑袋嗡的一声响,突然变得混乱起来,如同出自本能,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一阵寒风让他彻底清新过来时,那只手枪已经放在了他厚实的衣服里面。他抱着行李的身体有些轻飘飘,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每走一步就好像有东西在自己的脑海里敲响。
车厢地板上也坐满了人,卡西亚向着食品货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他们之间,昏黄灯光下的昏黄世界,好像给卡西亚打开了一层新的世界大门,连带着人们苍白脸上的面孔也好像正在一点点变得扭曲。
于是十七岁少年缓慢走过了几节几十米长的货箱,在煤气灯淡色的光芒下,在周围喃喃的圣皇祷告声里,一枚黄铜壳包裹着的子弹,仿佛就是一场命运的邂逅,不小心出现在了少年坚毅纯净的黑色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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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诺儿
『 』,。
这就是一个玩笑,昏暗的灯光下,精致的子弹就好像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一样,做工极为细腻的它为卡西亚反射着极为耀眼的金色光辉。卡西亚的眼角一瞟过它,便被它的光芒吸引,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