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即来到陆家庄前。远远便听得兵刃相交,乒乒乓乓的打得
极是猛烈。陆展元一家是本地的官宦世家,那老者却是市井
之徒,虽然同是嘉兴有名的武学之士,却向无往来;又知自
己武功不及赤练仙子,这番赶去只是多赔上一条老命,但想
到此事牵涉一灯大师的弟子在内,大伙儿欠一灯大师的情太
多,决不能袖手,当下足上加劲,抢到庄前。只听得屋顶上
有四个人在激斗,他侧耳静听,从呼喝与兵刃相交声中,听
出一边三个,另一边只有一个,可是众不敌寡,那三个已全
然落在下风。
上晚武三通抱走了两个儿子,陆立鼎夫妇甚是讶异,不
知他是何用意。武三娘却脸有喜色,笑道:“拙夫平日疯疯癫
癫,这回却难得通达事理。”陆二娘问起原因,武三娘笑而不
答,只道:“我也不知所料对不对,待会儿便有分晓。”这时
夜已渐深,陆无双伏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程英也是迷迷糊
糊的睁不开眼来。陆二娘抱了两个孩子要送她们入房安睡。武
三娘道:“且稍待片刻。”忽听得屋顶有人叫道:“抛上来。”正
是武三通的声音。他轻功了得,来到屋顶,陆氏夫妇事先仍
是全没察觉。
武三娘接过程英,走到厅口向上抛去,武三通伸臂抱去。
陆氏夫妇正惊异间,武三娘又抱过陆无双掷了上去。
陆立鼎大惊,叫道:“干甚么?”跃上屋顶,四下里黑沉
沉地,已不见武三通与二女的影踪。他拔足欲追,武三娘叫
道:“陆爷不须追赶,他是好意。”陆立鼎将信将疑,跳回庭
中,颤声问道:“甚么好意?”此时陆二娘却已会意,道:“武
三爷怕那魔头害了孩儿们,定是将他们藏到了稳妥之处。”陆
立鼎当局者迷,被娘子一语点醒,连道:“正是,正是。”但
想到武三通盗去自己兄嫂尸体,却又甚不放心。
武三娘叹道:“拙夫自从阿沅嫁了令兄之后,见到女孩子
就会生气,不知怎的,竟会眷顾府上两位千金,实非我意料
所及。他第一次来带走儒儿、文儿之时,我见他对两位小姐
连望几眼,神色间大是怜爱,颇有关怀之意。他从前对着阿
沅,也总是这般模样的。果然他又来抱去了两位小姐。唉,但
愿他从此转性,不再糊涂!”说着连叹了两口长气,接着道:
“两位且养养神,那魔头甚么时候到来,谁也料想不到,提心
吊胆的等着,没的折磨了自己。”
陆氏夫妇初时顾念女儿与姨侄女的安危,心中栗六,举
止失措,此时去了后顾之忧,恐惧之心渐减,敌忾之意大增,
两人身上带齐暗器兵刃,坐在厅上,闭目养神。两人做了十
几年夫妻,平日为家务之事不时小有龃龉,此刻想到强敌转
瞬即至,想起陆展元与武三娘所说那魔头武功高强、行事毒
辣,多半大数难逃,夫妇相偕之时无多,不自禁互相依偎,四
手相握。
过了良久,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远处飘来一阵轻柔的
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吐字清亮,清清楚楚听得是:“问世
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每唱一字,便近了许多,那
人来得好快,第三句歌声未歇,已来到门外。
三人愕然相顾,突然间砰嘭喀喇数声响过,大门内门闩
木撑齐断,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美貌道姑微笑着缓步进来,
身穿杏黄色道袍,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到了。
阿根正在打扫天井,上前喝问:“是谁?”陆立鼎急叫:
“阿根退开!”却哪里还来得及?李莫愁拂尘挥动,阿根登时
头颅碎裂,不声不响的死了。陆立鼎提刀抢上,李莫愁身子
微侧,从他身边掠过,挥拂尘将两名婢女同时扫死,笑问:
“两个女孩儿呢?
陆氏夫妇见她一眨眼间便连杀三人,明知无幸,一咬牙,
提起刀剑分从左右攻上。李莫愁举拂尘正要击落,见武三娘
持剑在侧,微微一笑,说道:“既有外人插手,就不便在屋中
杀人了!”她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
白腻,实是个出色的美人,也不见她如何提足抬腿,已轻飘
飘的上了屋顶。陆氏夫妇与武三娘跟着跃上。
李莫愁拂尘轻挥,将三般兵刃一齐扫了开去,娇滴滴的
道:“陆二爷,你哥哥若是尚在,只要他出口求我,再休了何
沅君这个小贱人,我未始不可饶了你家一门良贱。如今,唉,
你们运气不好,只怪你哥哥太短命,可怪不得我。”陆立鼎叫
道:“谁要你饶?”挥刀砍去,武三娘与陆二娘跟着上前夹攻。
李莫愁眼见陆立鼎武功平平,但出刀踢腿、转身劈掌的架子,
宛然便是当年意中人陆展元的模样,心中酸楚,却盼多看得
一刻是一刻,若是举手间杀了他,在这世上便再也看不到
“江南陆家刀法”了。当下随手挥架,让这三名敌手在身边团
团而转,心中情意缠绵,出招也就不如何凌厉。
突然间李莫愁一声轻啸,纵下屋去,扑向小河边一个手
持铁杖的跋足老者,拂尘起处,向他颈口缠了过去。这一招
她足未着地,拂尘却已攻向敌人要害,全未防备自己处处都
是空隙,只是她杀着厉害,实是要教对方非守不可。
那老者于敌人来招听得清清楚楚,铁杖疾横,斗地点出,
径刺她的右腕。铁杖是极笨重的兵刃,自来用以扫打砸撞,这
老者却运起“刺”字诀,竟使铁杖如剑,出招轻灵飘逸。李
莫愁拂尘微挥,银丝倒转,已卷住了铁杖杖头,叫一声:“撒
手!”借力使力,拂尘上的千万缕银丝将铁杖之力尽数借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