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贵人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漆器,把它拧开,挑了些玉色的膏状物抹在手背上,左右柔荑互相抹了一会,才闲闲地开了口,轻轻的说道:“贞嫔是心里藏的住话的人,所以我刚才挑了几句,没见她说什么旁的话,倒也正常,兰嫔吗?如今可真是如日中天了,要是他日生下了皇子,”丽贵人脸上一抹狠色闪过,“那我可真是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春儿扶着丽贵人上了床。
“为今之计,只有早日怀上龙子,这才有可能升到更高的位份上去,春儿,上次太医给的坐胎药以后每日都记得提点着我,叫我按时喝,听到了没?”
“是,娘娘。”
“今个皇上是歇在养心殿了?”
“据咱们宫里去养心殿看过的小太监回来说,皇上是已经歇下了,您也安寝吧。”
☆、十六、协理六宫(二)
钟粹宫。
贞嫔放下了手里的书,眼神一阵迷茫,最终也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个在外头这些事上实在是不甚了了,终究是难比得上储秀宫的那位,哎,自己个在家里学的是管家的本事儿,就在管管仆人,料理下内务,可是,这六宫协理之权,还是给叶赫那拉氏拿了去,嘴里的肉,岂能吐了出来?也就是想想罢了。
贞嫔吩咐了一声贴身的宫女梅心,梅心把一碗黝黑的汤药递了上来,贞嫔咬牙仰着头一口气吞了下去,也不用蜜饯解解苦味,嘴里泛着酸苦的味道,整个身子陷入了云锦的被子之中,贞嫔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贞嫔无言睡去,帘外的海棠花式样烛台上点着红烛,泪痕斑斑。
第二日,储秀宫。
今天的天气分外的好,下了许久的雪在前几日就停了,宫里面管事的太监,早就洒扫好了宫室,青石板的宫巷上头不见半点积雪,远处迤逦着来了几行人,站在储秀宫门前头迎着各宫嫔妃的唐五福笑的脸都笑开了花。虽然这气温是极冷的,但是唐五福心里那是火热一片,自打自个儿进了储秀宫来,这宫里头就没这么热闹过!这英嫔、贞嫔、云贵人、丽贵人、婉常在容常在几位宫里的主位娘娘可都应着自个儿小主的命令,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嫔妃们看到自个儿守在宫门口接着客人,几位主仆上下无不笑脸相待,几个小丫头还上赶着喊“唐公公,唐公公”的,这面子真是赚大发了!
一群嫔妃站在正殿前头候着这协理六宫的兰嫔,英嫔和婉常在打量着正殿前的两只铜鹿,刚过了片刻,安茜从殿内走了出来,向着各位嫔妃福了一福,笑着开口道:“各位娘娘,兰嫔娘娘正在写点东西,听各位娘娘都到了,赶紧让我来请着小主们先进殿用茶,娘娘立马就出来。”
众人都拿眼看着贞嫔,披着大红色呢绒的披风的贞嫔闻言一笑,“那姐妹们就先进殿吧,外头风大,也不宜久站。”
云贵人是潜邸的老人儿了,资格更在贞嫔之上,她是一贯的心直口快,嘴里嘀咕了几句“下马威”之类的话,恰恰被站在边上的丽贵人听到了,丽贵人也没多说话,用手帕掩嘴上,悄没声地笑了一笑。
众女进了储秀宫的正殿,按照着各自的位份款款坐下、小朱子和小夏子拿了茶上来奉给各位嫔妃,各位嫔妃倒是各自相谈甚欢,这时候的咸丰朝**还没什么规模,只有在座的寥寥数人而已。
过了一会,众人只听得小太监们拍了拍手,嘴里还叫着:“兰嫔娘娘来了。”嫔妃们一一站起,垂着手沉默不语,候了片刻,杏贞从后殿转了出来,穿着一袭月牙色的毛边旗袍,外头罩了件墨绿色的褂子,头上顶着银如意宝石新果金蟋蟀大拉翅,鬓边点缀着几朵粉色的绢花,耳朵上挂着浑圆的东珠耳环,整个人的妆容清淡秀雅,不多着粉,端庄中点着一点点的俏皮,大方中带着一点点的优雅,杏贞看着众人都到了,不由开口笑道:“诸位姐姐都到了,我却是迟了,真是失礼,要向姐姐们赔不是了!”
众位嫔妃在英嫔、贞嫔的带领下,整齐地行了个大礼,口里齐声道:“给兰嫔娘娘请安。”
“何须如此,快快起来。”杏贞连忙上前,扶住了英嫔、贞嫔两位,将她们拉了起来,口里还连连埋怨,“两位姐姐这不是在戏弄我吗?同在嫔位,行如此大的礼,难道叫妹妹我也跪着磕个头回礼不成!”杏贞一句话逗笑了英嫔和贞嫔,英嫔伊尔根觉罗氏是国子监祭酒彦昌之女,家世渊源,整个人温润如玉,极富有书卷气,英嫔笑着说:“本来是无妨,如今娘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咱们自然要守着规矩。”
“嗨,这算什么事儿,”杏贞挥着帕子叫众女一一坐下,自己转身坐到了正殿的宝座之上,居高俯视着众女,“我说句实在话,咱们在皇上、皇太贵妃那里头守礼那是自然的,咱们自家姐妹日常相处,何须行如此大的礼,那岂不是拘束了自个?不值当!日后啊,还是随意着点好。”
“是。”众位嫔妃欠了欠身,口里一同称是。
杏贞坐在宝座上,和各位寒暄了片刻,丫头们送上了茶水和糕点,见众人用了会茶,杏贞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众位嫔妃齐齐停下说话,抬头看着兰嫔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杏贞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淡淡开口,说的如此不经意,风轻云淡的,却是说了件让众位嫔妃差点坐不住的事儿。
寿康宫。
康慈皇太贵妃穿着鹤鹿同春的褂子,眯着眼盘腿坐在炕上,手里还摸着一串佛珠,嘴无声开合,默念着佛经,边上的茶几子上还留着一杯泡着大红袍的万寿菊纹茶盏,只是茶盏里已经是微冷半空,是一杯残茶了。
过了片刻,门帘子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瘦小的老太监,低着头站在皇太贵妃的身后叉着手,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皇太贵妃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念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问道:“老六出宫了?”
“回皇太贵妃的话,六爷已经出了宫门了,老奴送到宫门,看着六爷出了紫禁城才回来的。”那瘦小的老太监赫然是寿康宫大总管德龄。
“你也不用这么小心,我毕竟抚养了皇帝十多年,我怎么能不知道皇帝的性子。”皇太贵妃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殿内的饕餮兽首鎏金香炉里散出的袅袅檀香烟出了神,“先帝一旨双封,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到底还是依了先帝的话,皇帝的性子绵软了些,也不是杀伐的性子,要是换了雍正爷,我这老婆子也早就可以陪着老六一起去西天咯。”皇太贵妃抬手挡住了德龄想说的话,“无妨,我礼佛这么些年,神佛庇佑,这些话说了就说了,也无妨,”皇太贵妃起了身子,想从炕上下来,德龄赶紧上前扶住了皇太贵妃,皇太贵妃缓步向着外间走去,“如今依然是咸丰二年年底了,我老婆子什么也不想了,就想着老六在外头能过得舒坦点,这不,皇帝委了他差事,叫他奉旨管理正蓝旗觉罗学事务,这些小事做做就得了,皇帝也不会猜忌他干涉军国大事,或者存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心思。”
“皇太贵妃顾虑深远。”
☆、十六、协理六宫(三)
“皇太贵妃顾虑深远。”
“爱子之心,必然为儿子思虑远些。”皇太贵妃呵呵笑了几声,又想起了一件事,“今个好像是储秀宫召集嫔妃前去议事?”
“是,兰嫔招了宫里的嫔妃今个晌午刚议事,老奴要不要去瞧瞧?”德龄回答道。
“也好,你找人去瞧瞧,我看着这兰嫔倒是个新鲜事极多的人,上次在御花园踢着毽子,闹得鸡飞狗跳的,皇帝倒是不生气,大笑着拍着手叫好,你去看看,她们几个能议出什么事来。”
“是,最后横竖不是要禀告到皇太贵妃这里来,让您拿主意儿。”
“呵呵,我可不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这些事我不好多插嘴,要是多说话、多指手画脚,估摸着皇帝就会不高兴,要觉得我干涉内宫之事,由着她们去自己决定就好,我乐得做弥勒佛爷,不说话,点头笑笑就过去了。”
杏贞喝了口茶,看着坐在底下的各宫嫔妃,略一思索,缓缓开了口:“皇上既然许了我协理六宫之权,我也要担起这个担子,不辜负皇上的隆恩,前几日皇上旨意刚下,皇太贵妃并内务府就即刻把历年来的出入帐单子拿给我看了,这积年的账单啊,我这看的实在眼花,也委实是从头看也看的不清爽,更加上我这筹算之道在家里也没怎么认真学,如今倒是要求着各位姐妹们来帮衬着我了!”
内务府其主要人员分别由满洲八旗中的上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旗)所属包衣组成。最高长官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初为三品衙门,雍正十三年升为正二品,由皇帝从满洲王公、内大臣、尚书、侍郎中特简,或从满洲侍卫、本府郎中、三院卿中升补。凡皇帝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务,都由内务府承办。内务府直属机构有7司3院。内部主要机构有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司,分别主管皇室财务、库贮、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礼仪、皇庄租税、工程、刑罚、畜牧等事。另有上驷院管理御用马匹,武备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奉宸苑掌各处苑囿的管理、修缮等事,统称七司三院。内务府还有三织造处等30多个附属机构。此外负责管理太监、宫女及宫内一切事务的敬事房也隶属总管内务府大臣管辖。总的来说,内务府就是一个单位的后勤处,负责着这紫禁城里的行政琐事,总管内务府大臣就是皇宫的后勤总管,内务府受着皇帝皇后和总管内务府大臣的双重领导,或者可以说,宫内的事总管内务府大臣要听皇后的,如今兰嫔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内务府自然要拿出账本听候兰嫔指挥。
贞嫔闻言不由得微微发怔,抬起了头望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杏贞,英嫔听了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骤然明亮起来,丽贵人正欲说话,偏头看了看众人,又闭紧了嘴不言语。
兰嫔看到众人的反应,心里暗暗一笑,也不多废话,挥了挥手,一行宫女把厚厚的账本捧了出来,站在了众位嫔妃的后头,“前个我已然和总管内务府大臣存佑说过了,约法三章,之前的账目我是一概不看,一概不查,从今日起,日后的账目我是自然要好好严查,想必大家也听说过先帝爷问大臣吃鸡蛋的笑话儿,在这朝,我是不许出现这样的事儿!”
道光皇帝某日宣一大学士上朝,公事完了后,两人就扯卵谈,道光帝嘘寒问暖,无意间问及大学士早餐吃什么,大学士答道:“吃三个涴果。”道光帝大吃一惊:“你好阔气!”涴果者,寻常物,北京人所谓荷包蛋也。一个大学士,不大不小算得上一个省部级官员,早餐吃三个荷包蛋怎么就把道光皇帝吓得不轻呢?原来在道光帝这个首长办公室之内务府里,账目上每个鸡蛋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涴果是加了工的鸡蛋,加工费及服务费也肯定所费不菲吧。一个早餐就要吃掉百多两银子,那中晚餐吃多少啊,这当然就让“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帝也不免惊叹,怪怨大学士生活之奢侈了。
" 京城中广为流传的笑话,自然大家都是听过,往日自己听听也就过去了,今天看到兰嫔这样的架势,莫不成,如今协理六宫的兰嫔娘娘,仗着皇帝的恩宠,倒是要向着内务府这个庞然大物磨刀霍霍了?
“如今国库空虚,国用艰难,咱们**也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上宫女太监,满打满算也花不了如此多的钱粮!”杏贞示意帆儿将账本拿给贞嫔和英嫔传看,“皇上日日为了外头平乱的事发愁,恨不得去那里赚点银子进来,填补国库,我私下想着,咱们姐妹原来就这些个人,本来日常银子也是少的,若是再节俭,委实不像话,总不能叫天家穿的像个叫花子一样吧?”最爱新款式衣服和首饰的丽贵人忙不迭地猛点头,以表示对这句话的衷心赞同。
“但是这外头啊,内务府也实在是也有苦衷,内务府上上下下的几千号人,都指着,唉,我就直说了吧,都指着这采购置换买办中间的油水过日子!存佑也和我说了此事,说要是一下子削减掉不少,恐怕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就要起来造反了,我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不过再这么铺张浪费也不算什么事了,毕竟如今可不是乾隆爷年间那么宽裕了,十全武功,几下江南,那银子是如流水般的出去,今日不同往日,咱们呀,也要替着咱们皇上着想。”
地下的各位嫔妃齐齐起身,“谨遵娘娘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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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协理六宫(四)
“不必如此多礼,大家快快坐下,所以啊闲话少说,还是转到今天召集姐妹们来议事的主题上来,我呢在家也没什么学管家的事儿,就想着叫姐妹们一同帮衬着妹妹我,看看账本,每个人分摊些事儿,不重要的事儿呢自己打发回去了就好,要是重要的事儿呢,和我一起去寿康宫请教皇太贵妃怎么办,再不行,皇上还在咱们后头呢!横竖这储秀宫空荡荡的,要是姐妹们时常来逛逛,倒是件热闹的事儿呢!”
贞嫔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却如同扁舟在东海上遇见了惊涛骇浪,这协理六宫的滔天权柄兰嫔到底知不知道?难道她是个傻子,真的还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分给大家?
看着地下的暗流汹涌,杏贞了然于胸,大方一笑,“虽然这宫里的人就咱们几个,不过呢,这事也不算多,只是每日看看账本,核对下流水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姐妹们意下如何啊?”
众人默不作声,杏贞看着众女还在假装矜持,又拿出来了一个大杀器,“唉,眼看着内务府这些奴才真是不中用的很,所以我想着过段日子,好好的找一些根底儿浅的,众人都看了发厌的,拎了出来打发出去,唉,我家里头是没什么亲眷,姐妹们要是不耐烦管事儿,那空缺的位置看来只能是便宜了外头的咯。”
英嫔贞嫔互相看了看,起身福了一福,“谨遵兰嫔娘娘之命。”后头的丽贵人和云贵人婉常在也依次站了起来行礼如仪。
“姐姐们答应了就好,现如今,咱们要是不和皇上同心,谁还能皇上一起儿!那我就分派事务了?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个司,广储、掌仪两个地方的事儿就交给了贞嫔姐姐和婉常在妹妹了,都虞、会计两个司的事儿也交给了英嫔娘娘和云贵人一起看着办,营造司的事儿,”杏贞着意顿了顿话头,就看到丽贵人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就交给丽贵人妹妹了,”丽贵人大喜,赶紧蹲膝行礼表示接受了,“剩下的我自个来掌着,咱们现在先暂且这样,日后我要是看着那个妹妹得了闲暇,我再指派给姐妹们也是一样儿的。另外的三院,我瞧着这上驷院管理御用马匹,武备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奉宸苑掌各处苑囿的管理、修缮等事,上驷院武备院咱们也插不上手,大家都随意地看着也就罢了,不过这奉宸苑么,管着咱们外头的园子,倒也是人多手杂,离不开管事的人儿,在座的几位妹妹一同看着点吧,若有什么事儿,大家一致定了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意见,再拿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横竖还有皇太贵妃和皇上呢,差不到哪里去,姐妹们只管发落那些蛀虫,到时候换得意贴心的人上去,我不能不许的。”
“这西边的缓福阁眼下也是白白空着,咱们呀每逢三六九的上午就在此地议事儿,议事完了咱们各自散了就好,若有什么急事儿,我叫着宫里的人来请各位姐妹们来就好了。”
丽贵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兰嫔娘娘这法子再妥当不过了,臣妾们没有异议。”
杏贞摆了摆手,“什么妥当,只不过是我人怕懒,图着松快罢了,不过呢,有一件事儿要说在前头。”杏贞正了正神色,“这咱们都是好姐妹,所以呢丑话要说在前头,要是用几个贴心人也无妨,中饱私囊的事儿咱们还是别做了,一旦要是给皇上发现了,大家脸上,恐怕就不会好看了。”
众女心内凛然,一起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口里连声应道:“是,兰嫔娘娘。”
“那今儿就先散了吧,等十三日,咱们一同在缓福阁商议这事!”
咸丰皇帝在养心殿的西暖阁,正搂着杏贞,听着她说话,杏贞现在已然适应了咸丰皇帝的拥抱,正窝在咸丰皇帝的怀里笑嘻嘻地说着上午她分派众女管事儿的事情,手里还把玩着皇帝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两个人坐的炕后头有一个巨大的“龙”字,是乾隆御笔。
咸丰皇帝被暖炉熏得不想动弹,怀里又抱了一个暖玉,越发懒洋洋地起来,口里含糊地说道:“本来是给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你倒好,一转眼,就送了出去。”
杏贞闻言扑哧一笑,“哎呀,万岁爷,我是实在不爱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看着各位姐姐平时实在也无聊,您要是不在六宫里头,她们几个人和底下的奴才大眼瞪小眼的,有点事儿做,这宫里的时光容易打发,再者说了,我也不太懂宫里头的事儿,就要着贞嫔几位姐姐提点着我呢。”
“罢了,朕只是随口一句,倒是引了你这许多话来,你乐意放权,朕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兰嫔笑着继续和咸丰皇帝腻在一起,其实自己心里对着自己的行为的解释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均沾。
自己吃着独食,还不是皇后呢,连个皇贵妃都不是,要是吃着独食,恐怕这六宫上下都要恨死了自己个,到时候所有人都给你下绊子,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自己既然吃不下这么一大块肥肉,何不分出些给大家也用一点呢?
况且,最后决定权还在自己个手上,要是自己觉得她们几个办的不够妥当,打回去再办或者自己直接改了就好,料想她们几个也不敢多话,在这个时候,杏贞佩服起自己的领导艺术起来,运用地真是炉火纯青呀,分管领导分工制度运用地真是娴熟,啧啧啧。
收藏马上就要满三百了,加油!
☆、十六、协理六宫(五)
杏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咸丰皇帝说着话,话题是天南海北的胡扯,就是不谈放在明黄色布幔铺的几叠奏章,皇帝几次想要谈起南方的事,都被杏贞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杏贞和咸丰皇帝说着杭州的景致,杏贞说起了杭州的风景,兴奋地指手画脚起来,说起去六和塔看潮,到宝石山嗅枫叶,去满觉垅听桂花落下,断桥走走,巧遇白娘子,西冷逛逛,苏小小就在某辆油壁车等着他的郎君,孤山访半池残荷,龙井听陆羽讲经,万松书院看看梁祝。说到得意处,杏贞还念起了柳永的《望海潮》起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t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睛,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咸丰皇帝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词,眼睛盯着炕上的蜀绣山水画插屛,一副神往之色,“真想去江南走一走看一看啊。” 杏贞抬起了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咸丰皇帝,这才意识到,这统治者中国四亿多的天子,其实不过是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一个小伙子而已,在一百多年后,二十一岁还是刚入大学,开始了自己的泡妞、吃喝玩乐、尽情撒欢地人生最美好生活,还不用担心生活开支,自然有父母一力承担去,而眼前这个有些过分苍老的二十一岁年轻人,咸丰帝既没有先祖康熙帝那样雄才大略的英武,也没有乾隆帝坐享先帝之成的福气,自登基之日起,即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双重危机,未得一日之安稳,不得不承担起前朝留下来的烂摊子,拆东墙补西墙,内忧外患,太平军,捻军,甘肃陕西回乱,此起彼伏;外头沙俄虎视眈眈,对着新疆和东北外蒙古未有一日停下渗透侵略之意,英法俩夷对着中国心腹之地垂涎三尺,除了鸦片源源不断涌入中国之外,还预备着用传教、开埠等多种手段来蚕食中国,整个大清朝正处在一个风雨飘零的时候。杏贞想到这些,看着现在耽于声色也勤于朝政的咸丰皇帝,不由得心肠一软,多出了以往没有的几分怜惜,开口给着咸丰皇帝加油打气:“皇上这有什么,等南边安稳些了,咱们学着圣祖爷
颓∫驳侥媳呷パ彩右环魄颇瞎绻狻!
咸丰皇帝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兰儿,你这主意不错,将来朕必然带你去西湖边的。”
杏贞看到咸丰皇帝的兴致不太高,就识趣地施礼退下,“臣妾告退,还想着去皇太贵妃那里去请安呢。”
“你跪安吧。”咸丰皇帝摆了摆手。
杏贞站在寿康宫的正殿里,刚才自己个刚想跪下行礼,就赶紧被皇太贵妃止住,“你如今是协理六宫的人了,按理说,老婆子也归着你管呢,何须行大礼。”杏贞听着皇太贵妃的语气温和,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低头含着笑道:“皇太贵妃取笑臣妾了,臣妾那里敢在皇太贵妃面前放肆,只不过是皇上看着皇太贵妃进了冬身子不太爽利,怕累到皇太贵妃,想着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便叫臣妾帮衬一二,怎么敢说是管着皇太贵妃,”杏贞拿眼瞧着边上拿着拂尘木偶一般站着的寿康宫大总管德龄,“我也和德公公说了,以往寿康宫怎么样,从今往后还是什么样,此外,内务府的许多差事,臣妾以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少不了央求着皇太贵妃,让德公公去我那头指点一二,免得我出了大纰漏呢!”
康慈皇太贵妃听了兰嫔的话,眼神闪烁了几下,倒也没多说些什么,“德龄能懂什么,只不过比你们年轻人多在宫里呆久了点而已,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让德龄在寿康宫里吃干饭了,德龄,”皇太贵妃转头吩咐自己的大总管,“日后,兰嫔要是叫你去,你就即刻去听候兰嫔的差遣。”
“喳。”
“怎么敢差遣德公公,要是有着什么不清楚的事儿,臣妾打发人来请公公,公公来储秀宫指点指点我就完了。”
皇太贵妃挥了挥手,示意杏贞坐下,杏贞斜斜的坐了半个屁股在炕上,双手扶在腿上,一副拘谨地坐着,待到小宫女奉了茶上来,康慈皇太贵妃笑眯眯的不经意间开口问道:“听说着六宫的妃子们今个都去了你储秀宫里头了?”
杏贞赶紧把茶碗放下,回答道:“回皇太贵妃的话,正是呢,我刚想禀报着皇太贵妃,承蒙皇上不弃,委了我协理六宫的事儿,但是我呢,新进宫不久,什么事儿也不知晓,就怕干错了差事,让皇上再忧心就不好了,故此,我邀着几位姐妹们一同帮衬着我,帮着我提点着这宫里的事儿!贞嫔姐姐是老人儿了,英嫔姐姐父亲是国子监的,知书达理,字面上的事也是精通的,臣妾想着几位姐妹们在**没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因此才请了姐妹们来一起干点事,皇太贵妃不会怪罪臣妾吧?”杏贞边说着边偷偷地看着皇太贵妃的脸色。
康慈皇太贵妃摆了摆手,手里拿着的十八颗金丝楠木镶碧玺的佛珠也摆来摆去,“这也罢了,免得到时候她们几个看着你协理六宫心里反而生出许多嫌隙来,这内廷的女人们哪,若不是空闲的太舒服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嚼舌头根子?依我看,你这法子极好,找了点事儿让她们几个做着,免得在宫里头枯坐,再生是非!”皇太贵妃盯着杏贞似笑非笑,“怎的兰嫔你如此大方,这协理六宫的权可是不能小看的,你这说放出去就放出去了?”
☆、十六、协理六宫(六)
杏贞早已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臣妾不是潜邸的老人儿,骤然得了这天大的权柄,本来就难以服众,各位姐姐虽然是极贤良的,但心里总有些疙瘩解不开,况且,臣妾也不想着在这些事上和各位姐姐闹得生分了,”杏贞顿了一顿,“况且臣妾的母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才,臣妾准备着呀,过了年就发落几个趴在咱们皇上身上吸血的奴才,好空出位置,”杏贞窥到皇太贵妃聚精会神地听着,越发放心了起来,“空出位置来安排更得力的人儿,所以呀,到时候就免不得请德公公指点一二了。”
康慈皇太贵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这话说的极是,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已然是无法无天了,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免得让咱们天家做了那冤大头。”
“皇太贵妃所言极是。”杏贞连忙点头赞同,心里无不得意,内务府这些人也应该换换了,换上自己的人,换上皇太贵妃的人,再换上**妃嫔的人,这样子才能大换血,省出银子来给咸丰皇帝平叛,皇太贵妃果然是宫里头的人精儿,一听到自己让德龄去储秀宫搭把手,就知道自己有意把肥肉分一块给她,才会对着自己个整改内务府的事举手同意!
皇太贵妃发了好一阵子的感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慈祥的看着杏贞,开口道:“兰嫔,你也侍寝这么久了,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还没有?”
杏贞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正欲草泥马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叶赫那拉兰嫔,最需要端庄大方不动神色,定了定神,低头害羞地道,“臣妾也是不知。”声音低的像似蚊子哼哼。
“你也别害羞,这可是大事,你也该是宣召太医给自己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现在还一个子嗣都没有,你现在是协理六宫,事关国本,敬事房的事儿你也该上点心,要未雨绸缪。”康慈皇太妃说出了和富察氏差不多的话,杏贞第二次听到相似的话,心里暗暗警惕,唯唯诺诺。陪着皇太贵妃说了会子闲话,就告退出了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