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已死!西王已死!
清军们大声呼喝着这些话语,拼尽了全力把太平军赶下城去,太平军一阵骚动,有眼尖的转头看到了江上的大火,面如土色,喃喃地道:“东王死了,咱们败了。”几个人丢下长矛,转身就逃,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叮叮当当,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武器,转身逃跑。军法官还没来得及喝住,就被接二连三转身逃跑的人踩在了泥下,摔得七荤八素的,人事不知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然攻上武昌城墙的太平军慌不择路,有的直接跳下了城楼,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在城墙上和清军搞起了老鹰追小鸡的游戏,太平军阵型大乱,溃败只在须臾之间!
在洪山上的向荣,最近几日都没怎么睡,眼中全是一片血丝,亲兵刚刚送上来了晚饭,向荣看看那些青菜豆腐的素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挥了挥手,叫亲兵退下,手托着头,唉声叹气了起来。
这太平逆贼如铁桶一般围住武昌城,自己冲了几次都被逆贼们打了回来,只能在这洪山上看着干着急,武昌城守得住也就罢了,要是万一守不住,到时候第一个菜市口问斩的就是自个儿!“延误战机,观望不救”这个罪名是板上钉钉,钉死的下场,怎么翻也翻不了身!
向荣看着自己帐内辛辛苦苦得来的顶戴,眼里一阵阵发酸,就在向荣无计可施的郁闷阶段,刚刚被自己赶出去的亲兵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进来,向荣正被打扰了自己的烦恼,脸色一板,刚刚准备骂出声。
“大人,逆贼江上浮桥火起,似乎有了骚乱!”亲兵的话语刚落,就发现自己的大人已经赤着脚跑了出去。
亲兵喘了口气,赶紧转身跟上了向荣,只看见自家的将军望着江上的大火,痴痴地发着呆,脸色一阵剧烈变换,眉毛一锁,猛地一跺脚,转过身,大声地呼喝:“火速集合,咱们冲下去,望着浮桥杀去!杀一杀逆贼前几日的威风!”
“可是大人,这也许是逆贼的诱敌之计?”
“我何尝不知,”向荣返身到了帐内穿好了靴子出来对着好心提醒自己的亲兵,“可是空等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冲上一冲,若是防备咱们的逆贼们阵脚松动,那想必对长毛逆贼们而言,那浮桥上的熊熊大火不会是什么好火!”
向荣整顿好兵马,带头在月色和远处的摇曳火团下策马奔驰冲了下去。
“西王已死!东王已死!”登上浮桥越来越多的清军喊出了这个口号,而越来越多的太平军士卒也口里念叨起了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这几句话就让浮桥上的太平军们军心大乱,面对着如龙似虎的清军节节败退,根本组织不起几次像样的反击,被清军呼喊着一冲阵,全部做了鸟兽散。清军们像是侵入沙丁鱼群的鲨鱼们,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武昌城门已经打开,双福带着几百骑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哇哇大叫的步兵,驱赶着败逃的太平军赶上浮桥,使得浮桥上更加人仰马翻。
向荣刚刚杀到太平军为了防守自己而设的卡位,只见得营地里人影惶惶,灯火通明的,向荣知道果然是浮桥上出了变故,不然远在武昌城外的留守部队不可能如此浮躁起来,向荣灵机一动,大声高喊:“江西十万大军已然到此,逆贼还不快快受死!”
身后的骑兵们也高声呼喊起来:“江西十万大军已然到此,逆贼还不快快受死!”
“快快受死!”
“清妖来劫营了!”
预防着向荣部队的太平军阵营里一阵慌乱,软弱无力的射出几只箭,等到向荣跃马跳进了鹿角挡着的辕门,营地里的太平军呼喊一声,三三两两地抵抗了一下,就被清军的骑兵冲的四分五落了。
向荣哈哈大笑,用沾着血的马刀斜斜指向帅营,高声呼喝:“小的们!放火烧帐!今日灭了此部,再赶上浮桥去杀一阵,就是大功一件!全军不封刀!金银财物自取自足!”
听到不封刀的消息,清军的骑兵门红了眼,嗷嗷直叫,冲了上去,四处杀人放火起来。
杨秀清接到通信兵的回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王被一刀杀了?还剁了头?浮桥上的大火是清妖火船撞上去爆炸引起的?杨秀清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报!”又一个传令兵冲进军师东王的帅帐,单膝跪下,用颤抖的声音禀报,“武昌城已经被清妖们守住了!浮桥上火起,咱们天军军心大乱,又加上清妖大喊西王已死,昌王约束不住不对,已经败回到浮桥前头!”
“报,防备着洪山上向荣狗贼的阵营看到火气和喊杀声,第三指挥叫我来汇报军师,那边.....那边已经抵挡不住了!”
杨秀清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地承受不住,心口一痛,一口热血呕了出来,洒在自己身上穿的朱红色龙袍上。
边上的亲随赶紧扶住军师东王杨秀清,杨秀清定了定神,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咧开嘴笑了起来,牙缝里的鲜血分外骇人,“嘿嘿,没想到清军里面还有高手,我施了铁锁链环之计让浮桥如履平地,车马皆可安稳度过,没想到他就施了火攻之计,武昌城、通天浮桥上、洪山处三处齐发,一下子就给了我这么狠的一下!好好好,日后走着瞧,传令!后军改前军,前军改后军,立刻撤退!中军不变,稳住军心,立刻往南边去!去黄冈!”
“军师,这局势未到撤军的时候啊!”
“你不懂!军心已乱,武昌城下,浮桥上头,那些弟兄们都想着恐怕被断了后路,必然会争先恐后地逃回北边!加上西王已死,有那些清妖在浮桥上放火捣乱,局势恐怕更有不堪,若不赶紧退兵,后军被前面溃败的天兵天将一冲,恐怕咱们和天王都要死在此地了!速去速去!”
“是!”
杨秀清被亲兵扶上了马,望着东边奔去,他的退兵之策已是壮士断腕,最好的解救方法了,在战略眼光上,杨秀清不愧为太平天国第一人。
杨秀清咳嗽着骑着马往前奔去,转过头看着武汉三镇之间江面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和剧烈的爆炸声,眼里全是阴狠和不甘心:“还没完!清妖,咱们等着下一次再交手!”
咸丰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八百里加急从德胜门驶入北京城,武昌大捷!杀敌三万!伪西王萧朝贵授首!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原来的历史上,洪杨估计进取富庶的江南,粮草金银都不欠缺,所缺唯有兵员,于是在破开武昌城大肆征兵。太平天国先在武昌阅马敞集合居民“讲道理”,“讲道理”是太平天国自创立拜上帝教就创立的制度,其形式比较复杂,内容则大致等同于今日所说的政治动员,思想教育。太平天国先在思想上动员武昌群众,讲述天父差天王下凡救世,天下人民都要听从天王圣旨,齐心合力剿灭妖魔之类的道理,痛斥满清对汉人的民族压迫和官员的无良*。最后宣布,大家都应该从军卫道灭魔,不服从的都是妖魔,至少是妖魔的帮凶。就这样,太平天国软硬兼施、连劝带唬,半是动员半是威胁地把武昌的居民基本都编入了军队。从武昌下安徽的时候,裹挟了超过五十万人,而现在,太平军只有不到十万人的队伍顺江而下,其余地三四万的主力军都葬身在了武汉三镇的水上大火里。
☆、十五、大战余波(一)
储秀宫,正殿。
咸丰皇帝已经和杏贞连着下了好几天围棋了。自从长毛逆贼水陆两军围困了武汉三镇,片纸也没有飞出武昌城,左近府县的奏报遮遮掩掩不清不楚的,云山雾罩谨慎无比的用词,让看奏章的咸丰皇帝气恼的掀棋盘的心思都有了。
杏贞喝了一口槐花蜜红枣茶,小心的撇了一眼正在无神的眼睛盯着棋盘上厮杀正烈的咸丰皇帝,一手拈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肯落下,神情恍惚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这个死局该要怎么走。
杏贞叹了一口气,前头在御花园遛弯看花,偶遇了丽贵人和婉常在,两个人虽然对着自己行礼如仪,但是脸上话里藏不住是就是一股子酸味,对着自己这么多日独占**雨露恩泽有了些许不满了,虽然自己不怕这些女人们的明枪暗箭,但是自己的精力要放在外头的大事儿上,怎么有那个闲空和**里一群无聊地发慌的女人们搞什么宫斗,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穿越过来的主线,宫斗小闹闹调节下国家大事的紧张之余是可以的,要是一天到晚想着争宠称霸六宫的事儿,这也着实无聊了些,还好自己已经叫了丽贵人过来,免得被宫里的嫔妃们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在杏贞想着这事的时候,唐五福踮着脚走了进来,悄声的禀告:“丽贵人来了,在外头求见。”
咸丰皇帝丢下了那手里举棋不定的白子,趁势从中盘绞杀中抽身而退,杏贞暗暗嘘了一口气:等下免得皇帝又耍赖皮抹了棋盘,咸丰皇帝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朕没宣召她来,她来做什么?”
“是臣妾请丽贵人过来的,想着皇上忧心着武昌的事儿,”杏贞看到咸丰皇帝额头的青筋剧烈地抖了一下,就当做不知道,继续说道,“我呀,想着一人技穷,两人技长,叫上了丽贵人给皇上唱个曲儿啊什么的,让皇上解解闷。”
咸丰皇帝这才摆摆手,让唐五福把丽贵人召进来,又和兰嫔道:“唱曲子何须要找丽贵人,这东西六宫,依朕看,没人比得过兰儿你了。”
“臣妾那只是乡野小调,比不上丽贵人的宫廷雅韵,”杏贞起了身子,看到丽贵人进来对着皇帝和自己施了礼,也回了一个礼,等着唐五福给丽贵人搬来一个圆锦墩,丽贵人款款坐下,才坐回到炕上去。
丽贵人穿着一水的玫紫色滚毛边旗袍,上身罩着一件明黄色的猴猩猩呢褂子,头戴珠翠,眼眸如秋水,远山含黛,白腻的皮肤被殿中的暖气一熏,泛出了满脸桃花,丽贵人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兰嫔,看见杏贞一脸带笑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之后,才转向咸丰皇帝那边,含笑说道:“臣妾的曲子自然是比不上兰嫔姐姐的歌声美妙绝伦,不过呢,皇上您没听过臣妾唱曲子,倒是可以听个新鲜。”
咸丰皇帝看到丽贵人打扮的如此娇艳动人,心里一动,接过安茜在边上递上来的大红袍,开口笑道:“那丽贵人你唱一个给朕和兰儿听听。”
丽贵人款款站了起来,亭亭玉立地叉着手,清了下嗓子,昂首唱了一首《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歌声婉转,宛如细丝般的把心肝都绕紧了。
咸丰皇帝歪在大红锦缎的靠垫上,手拍着大腿,打着拍子,赞许地看着丽贵人点着头,杏贞也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丽贵人的表演,心想这**里谁都有一手啊,丽贵人不仅仅是容貌靓丽,歌喉也是堪称天籁,这《赏花时》自个以前只在《红楼梦》看到芳官唱过,之前只见到文字,这次听到真人演唱,不由抚掌暗叹,真乃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
丽贵人堪堪一首《赏花时》唱完,吐着丁香舌头笑吟吟地看着咸丰皇帝,咸丰皇帝被丽贵人的娇俏可爱勾住了,拍着手笑道:“唱的不错,来,到炕上来,靠着朕身边坐着,地上冷,小心着凉。”转头又和杏贞调笑了起来,“兰儿,你看把你比下去了吧?”
杏贞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本来呢,臣妾对着自己的嗓子是觉得还挺自信的,今个听了丽贵人的歌喉,真乃一曲菱歌敌万金也!我呀,这地上要是有个老鼠窝儿,立马就刺溜一声,钻进了去,再不出来了!”
咸丰皇帝哈哈大笑,丽贵人拿着手绢捂住嘴笑着,又趁势跌进了皇帝的怀里,两个滚做了一堆,杏贞虽然满脸含笑,心里却是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在我这里就开始滚床单了,就不能忍着回去滚?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
室内温暖如春,咸丰皇帝看着室内的溶溶春色,怀中搂着娇俏可爱的丽贵人,对面坐着大方爽朗的兰嫔,心中大为畅快,开口笑道:“这日子要是每天都这样过,没有外头的烦心事,那该多好!”
杏贞眉毛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听到殿外脚步声重重响起,从前日起日夜就守在宫门的杨庆喜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跪下来不及行礼,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皇帝,嘴里结结巴巴地开口:“皇、皇上、皇上,武昌八百里加急!”
☆、十五、大战余波(二)
咸丰皇帝一把推开了丽贵人,顾不得丽贵人哎哟一声碰到了窗檐边上,急切地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杨庆喜:“奏报呢?赶紧的,拿上来!”
“这,皇上还是回养心殿看吧?”杨庆喜犹豫地提了一下意见。
“糊涂东西混账行子!倒要你来提点朕了!快点拿上来,不然朕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是”杨庆喜一叠声地应下,弓着身子迅速地退了出去,片刻之间就捧了一封明黄色的奏章呈给了咸丰皇帝。
杏贞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盯着咸丰皇帝手里的折子,皇帝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湖北送上来的折子,安茜帆儿等一干储秀宫的如临大敌,屏气凝神,丽贵人也被这紧张严肃的气氛惊到了,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不敢作声了,殿里只听到红罗炭在香炉里燃烧的时候微微作响,以及窗外大雪纷飞,储秀宫屋顶上积雪不堪重负,噗呲噗呲接二连三掉下来的闷声。
皇帝的眉毛猛烈的抖动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杏贞开始有点担心咸丰皇帝年纪轻轻地是不是得了癫痫了,皇帝将奏章合上,重重地拍在几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一个铁索连江!好一个火攻!好一个武昌大战!”笑了一会,把奏章递给了杏贞,“兰儿你赶紧瞧瞧,朕看了这折子,觉得和那三江口周瑜放火看的是感同身受,如同就站在了武昌城下,看着那贼军灰飞烟灭!”说完就又搂着丽贵人调笑了起来,“丽贵人,摔伤了哪里?要不要叫太医瞧瞧?”
丽贵人看到咸丰皇帝把奏章坦然自若地递给兰嫔看,眼神微微一凝,见到皇帝转过来关切地问着自己有没有撞伤,连忙笑了起来,“那里就如此娇弱了,不碍事,皇上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让皇上这么高兴呀?也说给臣妾听听,让臣妾跟着皇上高兴高兴,好不好?”
咸丰皇帝微微皱眉,不过也未有责怪之意,“丽贵人你这都不知晓?湖北巡抚常大淳并江南湖北两个提督坚守武昌城四日,湖北总兵王锦绣等到了时机,一举烧了逆贼攻城的浮桥,还斩了逆贼的西王萧朝贵!对了,广西提督向荣也瞅准时机,立了大功!”咸丰皇帝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兰嫔,面带赞许之色,其中又多了某些感激,“多亏了兰儿你这女中诸葛,想出《三国》里的绝妙好计!片纸烧去了三四万逆贼!”
杏贞也雀跃地看完了常大淳的奏折,“敌围武昌之后,先遣童子兵攻城,幸将士用命,全城协力守住几日......第四日,城墙被逆贼用火炮轰开一角,危在旦夕之时,总兵王锦绣使火船撞入浮桥,浮桥火起,总兵王锦绣、提督双福、常禄等皆使人大叫逆贼东王、西王已死,乱敌军心,敌军中计,攻势大乱,臣命俩提督反攻城外,将逆贼赶杀至浮桥之上......广西提督向荣杀入窥探洪山之敌,杀乱逆贼之阵脚......江面大火熊熊燃烧,淹死、投降、杀死之敌三万有余......”
杏贞拿着奏章,当做了羽扇,左手模仿者戏台上的须生,抚了抚胡子,粗着嗓子念了句白:“此火可助我军大获全胜~”咸丰皇帝看到杏贞的俏皮模样,越发开怀大笑起来。
杏贞脸色一正,起身下了地,安茜一个眼疾手快,扶着杏真利落地行了个大礼,杏贞面带恭敬,又正式地开口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真乃咸丰朝第一大胜也,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运昌隆!”
满地的宫人都是人精儿,赶忙一同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运昌隆!”连丽贵人也从咸丰皇帝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咸丰皇帝也下了炕,双手扶起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兰嫔,拍了拍兰嫔的手,叹道:“兰儿快起,你们也起来吧,全亏了兰儿你这好计策,不然靠着一起子湖北绿营和广西的向荣哪里能获如此大捷!不过也浪费你这等好计策,若是朕有那么些个精兵强将,堵住浮桥,让洪逆杨逆直接在火海里遭了祝融,或是喂了长江龙王,那也是在举手之间!嘿嘿,通天浮桥?朕看是死路一条!”
杏贞就着皇帝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睁着凤眼笑嘻嘻地对着皇帝说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人不过是尽量去做罢了,这逆贼第一要紧的不是财物,或是城池,而是人!只要人不被裹挟走,我们杀他一个,他就要少一个,他就会弱一些,咱们就会更强一些!”皇帝连连点头,“兰儿你说的在理,”皇帝突然盯住了兰嫔,“那你说前方的将士,朕该如何赏赐?”
杏贞本欲开口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看到咸丰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中一凛,转了口气:“外头的人臣妾我怎么认得,另外臣妾也分不清什么提督、总兵、游击这些官位,皇上怎么来问臣妾这个宫中妇人了。”军政人事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乱插手!
咸丰皇帝看了一会杏贞,笑了起来,坐回到了炕上,“你哪里还是宫中无知的妇人,”皇帝说到这里撇了一眼站在地上的丽贵人,“这外头的赏朕自个儿回养心殿和军机们拟了就是,这宫里的么,储秀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还有你,”咸丰皇帝指了指丽贵人,“今个的曲唱的极好,缅甸今年新进的翡翠镯子赏你一对,”丽贵人笑容满面,忙不迭地施礼谢恩。“最重要的兰儿你!朕要重重赏你,封你为妃!”
丽贵人神色大变,杏贞大吃一惊,这时候怎么能把自己架上火上烤,连忙再次跪下,真心实意恳切地说道:“臣妾万死不敢领旨!”
皇帝坐在炕上,探头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晋封你为妃你还不高兴?你起来说话。”
杏贞起了身子,也不上炕,就站在地上低着头回着皇上的话:“臣妾尚未入宫就封了兰贵人,第一次侍寝又马上封了嫔位,如今未有皇嗣,与社稷无功,实在不敢领受妃位!”
“怎能说与社稷无功?如今这就是大功!没有你的计谋,这西王能授首吗?三万逆贼怎么死的了,这武昌军民能保得住吗!”
“皇上虽然说的极是,但此事怎能成为封妃的由头?”咸丰皇帝语塞,杏贞上前按住了咸丰皇帝的双手,口里低低得说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就已心满意足了。”
☆、十五、大战余波(三)
咸丰皇帝拍了拍杏贞的手,“也罢,这个赏赐咱们留着下次给,朕要许你另外一个恩典,杨庆喜,”杨庆喜垂着手应声出现,“传朕的谕旨,晓谕六宫,兰嫔叶赫那拉氏,聪慧端重,淑娴持中,赐兰嫔协理六宫之权,钦此。”咸丰皇帝看着杏贞温柔的说:“兰儿这个你就千万别推辞了,皇太贵妃入冬以来身子一直不适,朕外朝的事儿又多,宫里的琐事烦的要紧,你就帮着朕管着一下也就罢了,什么事儿多问着点皇太贵妃。”
杏贞眉毛一挑,盈盈拜下,“臣妾遵旨。”
“丽贵人,你跪安吧。”
丽贵人被贴身的宫女扶着,前头的太监打着宫灯,从储秀宫里出来,夜色依然深了。
一行几人在长长的宫巷里走着,扶着丽贵人的贴身丫鬟觉得自己主子的手一会凉,一会热,一会又发着汗,贴身的丫鬟唬的不行,连忙开口:“主子,您没事吧?要不要宣太医?”
“无妨,没想到兰嫔如此得皇上欢心,春儿,你是看见了,”丽贵人哆嗦着叫着自己贴身丫鬟的名字,“这皇上眼里我是得宠,但兰嫔更是皇上信任的知心人!这外头的军机大事都是皇上问着兰嫔的意思!如今还给了兰嫔她协理六宫之权,还好我往日对他还算恭敬,没有得罪了她。”
春儿担忧的说道:“那主子,日后咱们离着储秀宫远点?”
“不,不能离着储秀宫远,离着储秀宫远,那就是离着皇上远!如今这兰嫔协理六宫,我更加要上杆子巴结着她,这兰嫔也不太在乎恩宠,今日不是巴巴地把我叫来了?兰嫔虽然是得势,但是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丽贵人摸了摸自个儿平坦的肚子,张着涂着茶色胭脂的嘴唇,无声的笑了。
广盛丰是北京这四九城角儿最多,人气最旺的戏班子,北京城的八旗子弟们平时遛鸟抽大烟之外,最爱的消遣就是看戏捧角儿,午饭过后,坐在戏园子里头,叫上一壶好茶,嗑着瓜子,看着台上的流云水袖,唱念做打,看到兴起的时候叫上几声好,这日子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去了。这广盛丰自然就是京城顽主们的第一聚集地。
十二月十五日。
一个留着老鼠须的旗人架着一鸟笼,大摇大摆地进了广盛丰的大门,眼尖的店小二看到此人就赶紧上前打千,口里不住的说着吉祥话。
“哎哟,我说常四爷,您是有日子没来了,这班里的小菊宝儿可是念叨您许久了,说是您再不来,他去演病逝的杜丽娘,连妆都不用上了!”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该打!”
伙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啊,该打该打,常四爷,今个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老位置儿!”
“得嘞!地字二号,一壶香片儿,一碟南瓜子,一碟香榧!”
常四爷把鸟笼放到了八仙桌上,拂了拂袖子,坐下了,伙计麻利的把茶水坚果送了上来,常四喝了口香片,惬意的摇头晃脑了一番,过了一会才开口。
“今个儿有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