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父亲是个对走资路线格外反感之人。
说不好听点,这是被特殊时期,一些偏激思想洗脑严重,思维僵化,脑子转弯速度太缓慢。
上辈子,一大家子人始终生活艰难,跳不出那个穷坑。
很大原因,或许正是源自父亲这一家之主的落伍保守态度。
陆亦轩微有些头大,思想工作不好做,尤其是给自己亲老子,道理讲不通时,总不能打他一顿屁股,用巴掌说话吧
尽管在他的眼中,如今的父亲,差不多能当儿子来养活。
这种很怪异地心理年龄使然,让他在面对父亲这一家之主时,思想总有点转不过弯来感觉。
大妹陆亦雪很聪明,秒懂他的意思,急忙就招呼着两个弟弟去做善后,拎着那条足有二十斤的猪后腿就往厨房走。
二弟三弟也赶紧搬着米面油。
三弟流着口水在跟姐姐卖乖巧:“雪儿姐,猪肉炒大片的,另外再炸点油饼成吗”
“幼饼,幼饼窝要吃幼饼”老妹陆亦萍跟在哥哥姐姐们屁股后面乱跑,今天格外欢生。
内屋炕上。
父亲陆铁柱奋力支撑起上半身,刘玉莲快步上前,给塞了两个枕头靠起,一边喊着让男人慢着点。
陆铁柱是左大腿膑骨粉碎性折断,造成神经压迫,股骨坏死,进而半身麻痹瘫痪。
如今在家将养了一个多星期,用了村里赤脚郎中给开的跌打草药,可惜一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上辈子,
因为家里穷,一直没得什么真正有效果治疗机会,陆铁柱就这么一直苦熬拖着,在炕头上一直躺了近两年时间,后来还是生产队里,有能人给用废旧板车改装了一辆轮椅,靠着轮椅辅助,才得以有了一些独立行动能力
。
“轩娃,你们刚才,在院子里嚷嚷什么呢”
“呃,也没啥,前几天上山摘了些山柿,进城换了点粮油,还有一些。”陆亦轩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炕头上的这个男人,暗想该要怎样才能唤起他的斗志。
“你胡说八道”陆铁柱冷不丁大吼了起来,伸手指着陆亦轩,“混账东西,你现在是,越来越有能耐,长了本事,当面就敢撒谎,骗你老子了吗你老子我还没死,你就敢当面阳奉阴违,
你给我跪下”
卧槽
陆亦轩腹诽一声,暗道这老男人脾气不小啊这是,早就攒着火啦
刘玉莲紧张坏了:“轩,还愣着干嘛,快跪下,给你爸赔不是,听见没有”陆亦轩撇撇嘴:“妈,那啥,我想跟爸聊会儿心里话,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放心,我爸这是对我有误会,我爸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之人,他这是,担心我们兄弟在外面闯
祸,才这么生气”
几句话,先将母亲刘玉莲给打发出去。
陆亦轩顺手关了屋门,摸出烟来,点上一支,上前塞给了父亲陆铁柱:“爸,吸上,咱爷俩谈谈心。”
陆铁柱表情里透着古怪,实在大儿子这般镇定自如的表现,让他倍感意外。
这要是以往,他这里扯开大嗓门一吼,全家人都要噤若寒蝉。
但是现在
尤其大儿子看他时的眼神,那目光之中,居然有种宠溺、怜爱情绪流露,仿佛长辈在看任性晚辈的那种无奈表情。
父母早年间死于战乱逃荒,很小的年纪,他就成了孤儿流浪
荒唐之中,他竟然在大儿子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父爱温暖。
委屈,伤怀,
男人冷硬外表下,那颗貌似坚强地内心,一下子在他心中泛滥开来,他鼻头一阵酸涩,好想任性大哭一场。
他强忍住眼眶内的湿润,下意识接过大儿子递来的香烟,看了一眼:“臭小子,还是带过滤嘴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是很贪婪地狠吸了一口。
然后,将烟闷入肺中,闭上双眼,头向后枕靠着,老半天都没舍得将烟往外吐出。
陆亦轩又点起一根烟来,自己叼嘴里吸了口。
结果被呛了个狠,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咳嗽连声,好不狼狈,赶紧将烟又给掐灭掉。
上辈子,自从南下闯生活那时起,他就再没沾过香烟,没喝过一滴酒。
但是这会儿,他却忽然有种冲动,真想弄上几打啤酒,跟如今正值壮年的亲老子,来个一醉方休。
父子两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呼
许久,陆铁柱睁开眼睛,将吸入肺部的烟一口吐尽。
滋
陆铁柱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好家伙,这一根香烟,被这老男人狠狠两口,便吸得差不多就只剩下了香烟屁股。
“出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子我逼迫你哥俩去的”冷不丁地,陆铁柱闷声道。
“啊”陆亦轩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个屁啊记住了老子的话,外面要是有人问起,你和冬子,为啥进城当小贩,直接就说,是你老子我的主意,是你老子我,日子过不下去,寻死觅活,逼着你们俩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