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一步,是个人都知道自己被耍了。
叶伊生气地坐起来,对故意碰瓷的练功服老爷子说:“老先生,不带这样耍人的!”
鹤发童颜的老爷子摸了摸胡子,说:“这事不能怪我!是江老弟先对我显摆,说他遇到了百年难得的好苗子,李老汉我念在和他足足半辈子的交情,这才施展苦肉计替他把关,试你的品性!”
“老爷子,你这一试,可是把我的心脏都给吓坏了。”
叶伊抱怨地看着地上的老爷子,却在下一秒被老爷子脑门上的闪亮红字真吓得差点心脏暂停!
“李一剑,字书臣,1880年生,h省人,八岁练武,习八极拳、大枪、混元功……”
妈呀,这老头竟是传说中的武林高高手!
这时江泰德推着轮椅到李一剑面前,盘着玉葫芦:“怎么样,我这徒弟不错吧!根骨好,品行好!”
“人小姑娘还没正式拜师,怎么就算是你的徒弟!要我说,得是我的徒弟才对!”
“你个老不休!我徒弟什么时候变成你徒弟了!”
江泰德气得要撸袖子。
李一剑却抢先一步对叶伊说:“丫头,想不想做我的徒弟!做我徒弟的话,别的不敢说,包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到哪里都辈分高人一等!”
“是啊,人家小姑娘才几岁,你就希望她被一群老头子追着喊姑奶奶、祖师奶奶……连小姑娘最恨被人喊老都不懂!活该打一辈子的光棍!”
江泰德嘲讽李一剑。
李一剑顿时恼羞成怒。
“谁没女人缘!谁打光棍!想当年我李一剑可比那个……那个叫许文强的!还风光!连市花陆曼曼都跟我说,只要我点头,她立刻跟我双宿双飞!哪像某个人……呵呵……”
“当年再风光也是当年,如今还不是一样和我在这里打光棍!”
江泰德转动轮椅,对叶伊说:“丫头,我前前天看过你的面相根骨,前日又推算了你的八字命理,发现你的命相非常适合做我玄门子弟!”
“玄门……”
“对,玄门,学风水相术!学成以后,你将驰骋朝堂江湖,名扬天下,人人敬畏!”
老人抓着叶伊的肩膀,一脸期盼。
然而,江泰德没有说实话。
当日天机骤变,他在罗盘推算出的方位发现叶伊的时候,就存下了将丫头收留身边暗中观察的念头。
于是前前天,得到叶伊的八字后,江泰德迫不及待地进行了推算。
然而,连天命国运也可偷窥一缕的他竟无法从她的八字中推出任何未来轨迹,强行窥探导致天机反噬,当场连吐三口血,直到今天早上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
中医行里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叫做医不自治,看相占卜也是一样。自古以来,善卜者只能给自己断吉凶,却不能深究细查,妄图看破必遭天谴。
江泰德意识到自己竟完全不能窥看叶伊的命相,便知此女注定和自己有无法斩断的牵连!
她,注定要成为他的衣钵传人!
可惜没等江泰德得瑟完,李一剑也跑了过来,一把抓起叶伊。
“不行,丫头要给我做徒弟,做英姿飒爽的女侠,才不继承你的事业,做什么鬼神棍!整天神神叨叨的不说人话!”
“我那是天机不可泄露,你懂个屁!”
江泰德气得口水喷到李一剑脸上。
李一剑决定做叶伊的思想工作。
他拉起叶伊,说:“丫头,你老实跟我说,想做女侠,还是想做神棍?我跟你说,做女侠可比做神棍强多了……”
“撑死不过是一介武夫!给人当打手!”
“你给我闭嘴!”
两个老头又吵了起来。
叶伊看不下去,说:“要不这样,我同时拜两位为师,早上学武术,晚上学……”
“不行!”
江泰德打断叶伊的话:“早上有天地灵气,你要跟着我吸收天地精华,尽快领悟天机。”
李一剑不甘示弱:“童子功最重要,早上必须跟着我学习吐纳站梅花桩。”
“就你瞎黑的本事,晚上练就行了,早上还是跟我扎马步练梅花桩吧,公园里不都是早上打太极吗?”
“武夫!知道灵气有多重要吗?我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那一瞬间的灵!”
……
吵了足足半个小时,两个老顽童终于达成一致:
叶伊将同时拜两人为师。
周日全天归江泰德,周六全天归李一剑。
周一到周五,单数日早上跟江泰德学习八卦风水相术,双数日早上跟李一剑学习内外家功夫。
自顾自地将叶伊的学习时间划完,两个老头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赔笑着说:“丫头,这下子你可就一点自个的时间都没了。”
深知实力的重要性的叶伊说:“只要两位师父不嫌我笨。”
“我看中的人必定是天才中的天才!”
江泰德转动轮椅,对叶伊说:“伊丫头,跟我进屋。”
“那个……周先生……”
叶伊指了指门口:从她被骗进院子到现在,周常熙都被晾在门外,没人招呼。
江泰德狡猾一笑,打了个响指。
第7章 正式拜师
啪嗒!
周常熙只觉自己似乎做了个长长的梦,猛然醒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发呆……江老先生……李老先生……”
他记得今天带叶伊来见江老爷子,但不知为何,从敲门开始就脑子一片浆糊,好像做梦鬼压床。
一定是中暑了!
不敢在老先生面前失态的周常熙急忙说:“老先生,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叶伊看周常熙样子不对,低声问:“师父,他……”
江泰德摸着胡子,一脸“快点夸我”的表情。
叶伊看向李一剑。
李一剑呲笑,说:“老小子把山林障气打入姓周的体内,让他脑子发昏,神志不清。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江泰德说:“可惜你雕虫小技也不会!伊丫头,跟我来!”
“等一下……”
江泰德停了轮椅,看向叶伊。
叶伊眨了眨眼睛,说:“老爷子,您的玉葫芦什么时候给我?”
“想要玉葫芦啊……”
江泰德举起握在手中的葫芦,说:“这葫芦可不简单,它用和田羊脂子玉雕刻,请高僧诵经祷告七七四十九天,又放在风水宝地温养九九八十一天,表面结满金吉之气,佩戴身边,可驱寒生暖,保你不受阴煞所伤,关键时刻还能抵消一次死劫!在我玄门,从来只有师傅收衣钵弟子的时候才会送出这等法器葫芦。”
“可是你承诺送给我……”
“葫芦自然是要给你,但是给你之前,你得先——”
“师傅!”
叶伊干脆地喊了一声。
江泰德眉开眼笑,说:“果然还是丫头贴心!”
他把葫芦塞入叶伊手中,示威着说:“丫头记住,我是你大师傅,李老头只能做二师父!”
“我就知道姓江的你没安好心!”
……
……
依着叶伊的想象,江泰德的书房里必定正对门的地方挂着个“铁口直断”的牌匾,红木书架上摆满了《易经》、《推背图》、《宅经》、《藏经》、《断易天机》、《六壬阴阳经》、《乙巳占》……
桌上放着铜钱葫芦风水罗盘乌龟壳,笔筒里面插满写了签文的竹片和干蓍草。
书桌上放着黄裱纸,砚台里面装着朱砂,墙上、窗框上都挂满了黄符。
然而,老人的书房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书架上确实摆着《易经》、《推背图》、《宅经》、《藏经》、《断易天机》、《六壬阴阳经》、《乙巳占》,但也有道家的《道德经》、《华南经》、佛家的《金刚经》、《心经》、儒家的《论语》、《孟子》,欧洲的《圣经》、《理想国》、《忏悔录》、《君主论》……
甚至,叶伊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本《相对论》小册子!
她咂舌看向江泰德。
江泰德笑着拿出小册子,说:“这个册子啊,是爱因斯坦和我辩论,输给我以后亲手抄写送给我的。”
叶伊满脑黑线。
爱因斯坦可是世界顶级物理学家,他怎么可能和一个隐居山野的风水术士辩论,还输了一本手写的《相对论》册子。
江泰德看她似乎不信自己,于是说:“老祖宗的智慧,岂是寻常凡夫俗子能够勘破?自伏羲创先天八卦,文王根据《河图》、《洛书》推衍出《易经》,占卜相术就存在了,三千年来一直主导者国人的生活,难得你说它不是文化不是科学吗?”
“汉代东方朔,唐朝李淳风袁天罡,宋朝陈抟,明朝刘伯温……这些人难道是靠着胡说八道才得到皇帝的赏识?那你也未免太小瞧一国之君的智慧了!再说洋人的牛顿、达芬奇……哪一个不是百年一见的天才,为何都青年时目空一切,年老后却信奉神秘学?”
“但是驳倒爱因斯坦也……”
“风水学可不简单,它是将地球物理学、水文地质学、宇宙星体学、气象学、环境景观学、建筑学、生态学以及人体生命信息学等多种学科综合一体的一门自然学科。爱因斯坦虽然伟大,毕竟不是神,辩倒他并非不可能。”
江泰德对叶伊说:“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掌握了这种规律,就可以行常人所不能之事。从这个层面讲,科学和玄学是殊途同归。”
“是。”
“入我门者,须得明白一点,阴阳五行自有定数,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顺应天意者万事通达,横加干预使天地运转紊乱者,必会招来反噬,也就是常言说的天谴。”
说到这里,江泰德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我这两条腿是五十多年前遭天道反噬断掉的。”
叶伊低下头,她不敢问江泰德在五十多年前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