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心情弄饭?”大伯母简直怒其不争,“你忍得,我可忍不得,蜚蜚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如今还要给那毒妇弄饭?不毒死她都是老娘仁慈,要弄你去弄。”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传话郎阿林也有些郁闷,他觉得大伯母说的对,他也不想跟四婶再住一个屋檐。
“帮阿娘写封信。”柏秋深思熟虑后,决定,“娘要做件事,自个儿估计不能成,得让你阿爹尽快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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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饭不是柏秋做的,她不会做饭。三婶陈小月手艺好,通常都是她和大伯母负责厨房。大伯母今日罢工,重任就落在了三婶身上。
江家并不富裕,冬天也没什么好吃的。
主食是一大盆蒸红薯,几个玉米面窝窝头,配菜就是入冬前腌制的萝卜干、咸豆酱、一碟野菜炒鸡蛋、一大碗白菜炖豆腐。
窝窝头还是给劳力们吃的,毕竟做农活耗费体力,得吃饱才行。
一家人坐定,张氏开动,众人便也大快朵颐起来。除了四房的大虎小虎兄弟俩。
“我阿娘还没来。”大虎满脸不爽。
大伙儿都装没听见,除了大伯母冷笑了声,其余没人理他,该吃吃,该喝喝。
他爹就直白多了,大声训他:“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大虎小虎仍没动筷子,大虎更是怨怼地瞪着阿嬷,气得浑身发抖。
张氏权当没看见,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剥了只软糯流沙的蒸红薯,搁到小虎的小碗里。
小虎怯生生地看了看旁边的大哥,见他没表态,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拿,结果让大虎狠狠拍了一下,不得不缩了回去。
却馋虫似的,把沾到红薯渣的手指放嘴里裹了好半天。
“吃吧,别学你哥。”张氏拍拍他的圆脑袋,“他不饿,饿了他自己会吃的。”
大虎瞬间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
“你孝顺,是好事。”张氏说,“但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
往他碗里放了个窝窝头,语重心长,“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天底下多少人吃不上饭?虎子,你要感恩。”
“您说的对。”大虎腾地站了起来,一根筋拧到底,“现在我阿娘就成了吃不上饭的人!”
话一撂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哥。”小虎忙要去追。江敬全却把他按着,不许他动,“阿嬷给你剥的,吃完。”
小虎本身就很饿,亲爹一这样阻拦,他只得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碗大口大口地开吃。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过多地影响众人的食欲。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柏秋放下筷子,用大伙儿都能听得到的音量说:“娘,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商量。”
“成。”张氏拍了拍手上的红薯皮,“到我房里说罢。”
她站起来要走,柏秋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脱口而出:“咱们各房的银子,我想分开用。”
张氏脚步一顿,回头望着她。
众人也没想到她会公开提起这个敏感话题,除了早就料到的大伯怒母,俱都惊诧地看向她。
第5章 他们不配
“分开用,什么意思?”三婶陈小月当即甩脸,“二嫂这话听着,好像我们占了你多大的便宜似的。”
柏秋耳朵不好,没听全,只从她口型瞧出个大概:“都是一家人,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占了就占了呗,三弟妹这样说,伤感情。”
“你!……”陈小月拍桌而起,“好啊,你还真觉得我们累赘了是吗?”
她掰着手指头和二嫂算,“就不说别的,眼下冬种这么忙,二哥回来过吗?庄稼一年到头都是我们伺候,收成你们少吃一口了没?”
“庄稼?”柏秋摆摆手,十分大度,“现在年成是不太好,收成差的时候,粮食都不够全家人半年吃的。但谁让你们二哥心疼你们、心疼孩子,拼死拼活也要挣够你们的口粮,说是他做哥哥的本分。唉,弟妹倒不必如此挂怀。”
陈小月好悬被她气死。
跟她掰扯吧,完全就是鸡同鸭讲,不跟她掰扯吧,那就是承认了他们一直占二房的便宜!
话都说不到一块儿,这架还怎么吵?
“你想出去单过,没人拦着,可眼下并未分家——不管是咱们种的地,还是二哥挣的钱,都是咱娘的!”陈小月怒道,“分开用?你这就是不把娘放在眼里,就是要造反!”
造反?柏秋笑了。
家里的账目一直都是她在管,因她识字,每一笔支出都能说清楚来龙去脉。
而从她嫁过来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收成好的年份寥寥无几,当口粮都不够,更不可能拿去卖钱——家里所有可支配的银钱,全是江敬武挣的。
粮食最多吃半年,余下的日子就全靠这笔钱填补。
这么多年,这么多钱,就算是扔地上,或者是拿去打水漂,都还能听个动静听个响儿——给这些人花?
他们不配!
“所以我是在和娘商量。”柏秋端坐在那儿,眼神悠悠扫过陈小月的脸,“有你什么事?”
陈小月自然不服。钱的事就是她的事,怎么和她没关系?
二伯年年往家里寄多少银钱,她可都是记着的!她家孩子还小,正是需要吃喝、教养的时候,没钱怎么行?
柏秋这一招,是要他们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