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贤紧紧抿着唇,突然转身就走,“还不走?”
崔永贞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卫笙一眼,她眼中的意思有些让卫笙琢磨不透,所以她也只是淡淡地报以微笑。
事后她跟王校长请了假打算回家,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时间来理清,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可以好好的思考。
……
此刻,母亲杨立春拎着卫笙的书包,带着她朝停车场走去,说是停车场,其实就是自行车棚,专门给老师停车的地方,学生的自行车则是不行停的,只能锁在校外。
因为正值下课,不少学生都朝着卫笙方向指指点点,她也没有理会,只低头想着自己的事。
母亲是接到父亲的通知过来的接自己的。此刻的母亲还在一家理发店打工当大工,替人烫头剪头什么的,工资不高但起早贪黑,一会把她送回家就得回店里忙活。
当见到年轻时的母亲,卫笙的心底算是彻底接受了重生这一现实。
当杨立春骑着车出来,就见到卫笙正站在校门口,神色呆呆地望着什么。
“卫笙,看什么哪?”杨立春将车停在了卫笙身旁,示意卫笙上车,然后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就见是一辆黑色漂亮的轿车撞在学校围墙旁的杨树上,不少人都围着看热闹呢。
卫笙跳上母亲的车子,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的车钥匙,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什么车呀?真漂亮啊。”杨立春也骑着自行车凑了过去。
颀长乌黑的法拉利F50静静地躺在原地,犹如一头静坐的猛兽,冷傲、孤独且彷徨。
“走吧,妈。”卫笙在身后轻轻推了母亲一下。
杨立春这才回过神来,驮着卫笙朝家骑去,“你说现在这有钱人真了不得,那么好的车就往树上撞,也不知道心疼。”
卫笙轻轻一笑,“您怎么知道她不心疼呢。”
“心疼还不见人,你没听人说嘛,两个多小时都没见着车主。”杨立春倒显得替车主心疼起来。
她继续说,“车漂亮倒是漂亮,就是才俩门俩座也不够坐人的呀。”
卫笙微笑着伸手拦住母亲腰身,感受着清风拂过面颊,心底生出莫名的柔软来。
杨立春将卫笙送到家里,见女儿身体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卫笙的心颤动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就坐在这进门入目的餐桌上与父母一同吃着饭。
☆、5.第5章 天赐大挂
但她知道此刻这不是梦,熟悉的老房子味道扑面而来,钻进鼻孔,一切的摆设都不似梦中模糊,餐桌上的剩饭剩菜正用罩子罩住,一只苍蝇正闪动着翅膀寻找可以钻进去的缝隙。
走进熟悉的房间,入眼的,便是随风拂动的粉色窗帘,窗帘上的黄绿相间的小虫图案随风‘跳动’。
这一幕如此熟悉。
这是自己小时候房间里挂着的窗帘,印象已经模糊,但总是会在梦中模糊忆起。
直到现在,她仍旧感觉是在做梦一般,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卫笙拿起书桌上的镜子。
镜子中精瘦精瘦的小脸无比稚嫩,稀松的眉毛,水汪汪的小眼睛,扯动嘴角,将两颗铮亮的小虎牙暴露空气当中。
十四岁的卫笙并没有如何标致,个子小小也比同龄人标准身高矮了差不多半个头,但这并不妨碍她今后将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标致人儿。
放下镜子,卫笙伸手摸了摸眼前的书桌,深红色的桌面已经有些掉漆,看上去异常老旧。
桌子上,摆放着初中二年级的数理化教科书,还有有一本数学复习题。
打开复习题,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有些潦草,涂改液的痕迹清晰可见。
她转身扑倒在自己的小床上,闭着眼睛狠狠嗅着床上的味道。
现在是一九九八年九月末,刚刚开学一个月,而今天就是国庆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
她记得自己马上就要从虎台县转学到朝南市第一中学。因为父亲要辞去工作到朝南办厂。
转学后,她就不可救药的暗恋上了当时学校里炙手可热的邵秉然。
当时邵秉然父亲的万城集团刚刚起步没几年,却建立了朝南市最大的万城商场。
卫笙暗恋邵秉然整整十几年,从初中到大学,即便不在一座城市她也密切关注着他的消息。
从稚嫩到成熟,从屁也不是到功成名就,那种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是欣赏,也是遥不可及的梦。
就连赛车,都是因为邵秉然的喜好才恋上。
心有些闷闷的痛,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明媚了。
收拾好心情,卫笙换了套衣服,找到家钥匙便出了门。
她必须先将车子转移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大摇大摆地停在那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好在撞得并不严重,只是擦破了前车漆。
多亏那树看上去是新植的,碰歪了而已,否则真出车祸警察恐怕早就来了。
因为虎台县真的很小,卫笙只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再次回到学校门前来,此刻依旧有人路过驻足,不过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多的人围观。
卫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打开车门钻进车子,现在的她不得不调整座椅靠背,并在屁股下面垫个垫子才能将车开走。
就在启动车子的瞬间,卫笙忽然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心头轻跳,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在通讯录中仅有的号码选择一人拨了过去。
竟然通了!
电话再一次的接通印证了一个实事,那就是她虽然成了小时候的自己,却可以拨通电话给‘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喂?卫疯子?嘿?”
卫笙没有说话,那感觉就像是一道惊雷砸在了她脑中,震得她眼眶通红,因为如果那个世界依旧存在,那么自己在那个世界卧病在床的母亲该怎么办?
想到这,卫笙几乎没有时间过多犹豫,挂掉电话发动车子,朝着来时的街道冲了出去。
如果那条路令自己来到了这里,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令她回去?
因为街道上只有零散几辆自行车,还都是靠着路边骑,来往轿车零星几辆丝毫不能阻挡卫笙前行,法拉利就如离弦之箭般疯狂冲了出去,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虽然身体变小了,驾驶位的角度也并不令她舒适,但这仍然不妨碍卫笙如火纯清的车技,直到在街角一个漂亮的甩尾急刹,炫黑色的法拉利才堪堪停住,静静地伫立在马路旁的槐树下,仿佛一头孤独且彷徨的猛兽。
最终,卫笙将车子停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死胡同里。
她绝望地想,那个世界,母亲已经病入膏肓,靠着昂贵的医疗费吊着命,同时还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犹如老年痴呆记忆时好时坏,如果自己不能陪在身侧……她可怎么办?
而且为什么之前的电话还能够拨通?
如果自己真的无法回去,或许可以请那个世界的朋友帮忙照料母亲?
再次回到家中,卫笙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
若一切还按照原先的轨迹发展,那么一部能够拨通的手机是不是可以当作一本预知未来的百科全书。
更重要的是,这时的自己还没有走上那条艰辛的道路,父亲也还没有因为生意失败跳楼自杀,母亲更没有改嫁给酗酒家暴的男人导致身体每况愈下。
崔贤--也没有死。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宰割,她会让致维党付出代价,会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将卫笙的脑袋塞得满满的,思来想去,最后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
卫笙睡眼朦胧地爬坐起身,就见杨立春走进屋说,“怎么还没换衣服?都几点了还不抓点紧?”
卫笙愣了愣,看着母亲问,“抓紧干什么?”
睡饱后卫笙的脑子也照比先前清醒了许多,所以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就好像名不正言不顺盗取了他人的东西,“妈,我今天一天都没去上课?晚上也没有回来?”说完这话卫笙只想反抽自己两个耳光,这也叫脑子清醒?
果然,杨立春狐疑地转头看她,“这傻丫头,说什么呢?你下午回来不是一直在家睡觉了?”
“换衣服呀!”杨立春说罢,就踏进屋子翻腾起卫笙的衣柜来,“天热了,那条新裙子能穿了,就它吧。”说着将一条蓝白格子的过膝长裙扔在卫笙床上。
☆、6.第6章 家庭聚会,各家眼色(1)
她又转过身问,“妈身上这套行不行?给你爸丢人不?”
卫笙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换完衣服赶紧出来,别让你爸等着急了。”杨立春叮嘱道。
卫笙也机械地换好了裙子走出房间,跟着父母就下了楼,因为十几年前的记忆早已模糊,她也不敢多话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心里虚的就像是偷了人家东西似的。
卫解放和杨立春各骑了一辆自行车,卫笙就坐在杨立春的后座,搂着母亲的腰,感受着微风吹拂发丝,她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了母亲的后背上。
纤瘦的后背,却温暖得令她心里发颤。
这感觉,真让人怀念哪!
……
父母将车停在虎台大饭店的门口锁好,就带着卫笙一路进了门。
这一幕忽然令卫笙感到熟悉起来,尤其是大厅靠窗圆桌的几位长辈打着招呼时,卫笙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就是这一天,父亲宴请母亲娘家人,在饭桌上宣布了辞职下海经商,与人合伙开办厂子!
也正是在这一天后,厄运笼罩在了他们这个小小家庭的上空,久久不散……
父亲卫解放是朝南市人,家境殷实相当不错,只是他的母亲去世较早,随后他的父亲另娶他人生下一个儿子后便很少再理会他。
但卫解放也争气,大学毕业后自己找到了一份教师工作,但却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虎台县,认识了母亲并在这里安家。
卫笙知道,父亲虽然一直在虎台县工作,但却一直心系朝南,又不肯送礼贿赂领导,所以好几次申请调动都落了空。
这一次卫解放是跟朝南幼时的哥们一起研究了一个塑料回收加工厂的项目,这个项目十分暴利,父亲此前已经请假跑了约有半个月做市场调查,眼下已经下定决心。
对于这个决定母亲是支持的,她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想回家看看,何况这个男人有自己的抱负,不愿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县城里做一名教师。
此前卫笙的家庭状况并不算好,倒也不算太差,父亲从来不肯收礼所以凭着薪水过活,母亲则是靠着手艺在理发店给人干活,二人收入虽然微薄却也能够自给自足。
只是眼下卫笙居住的房子是姥姥去世后留下的。
姥姥去世前,卫笙与父母一直跟老人家住在一起,因姥姥去世前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生活无法自理,除了母亲外,其他儿女都避之不及,眼下姥姥去世将房子留给了母亲,其他人却不满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