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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大梦初醒
清风将蓝布窗帘微微吹起。
吹在了有些陈旧的校医务室病床上。
病床上,昏睡着的卫笙动了动眼皮,入耳,就是对面办公桌上收音机中不断传来的声音:
“为贯彻党的十五大精神,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现就有关问题通知如下。
1998年下半年开始停止住房实物分配,逐步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具体时间、步骤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根据本地实际确定。
今年夏季,我国江南、华南大部分地区及北方局部地区普降大暴雨到特大暴雨。长江干流及鄱阳湖、洞庭湖水系,珠江、闽江和嫩江、松花江等江河相继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特大洪水,抢险工作依旧继续,数百万军民众志成城,奋起抗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
卫笙的嘴角努力地牵出一抹苦笑,缓缓睁开眼。
房改、抗洪、学校、一九九八年、缩小了的身体……
看来自己真的在摔下悬崖后回到了十几年前,变成了年幼时的自己。
可若真是死后穿越,为什么会连带着自己的车也跟着开来了?
卫笙艰难起身,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四肢发虚腿脚无力。
窗外,正回荡着记忆中让人缅怀的声音:“下一节,伸展运动……”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这是学校的医务室,起身来到窗前,入眼就是对面大楼上挂着的横幅,上面写着: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操场上,学生们正在集体做着校园广播体操,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卫笙的视线定格在了其中一名正在做操的学生身上。
“崔贤……”
她确确实实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虎台县,回到了第四中学,回到了1998年。
病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愤怒尖锐的女声,“卫笙就在这房间里?我告诉你们,崔贤不可能早恋!你们什么学生,在操场上就公然对我儿子耍流氓!”
轻轻一叹,卫笙闭上眼回想起昏倒前的一幕幕……
2014年9月2日,瓢泼大雨夹带着滚滚惊雷砸落地面。
在位于玻利维亚永加斯山路中段,耀眼的车大灯映入眼帘,紧接着一辆炫酷至极的黑色法拉利F50呼啸而过,颀长的尾翼高高翘起,仿佛昂首挺立的凤凰。
这辆经过德国法拉利专业改装厂Koenig加工,配以双涡轮增压的F50最高功率可提升至800马力,然而在这堪称死亡公路的永加斯山脉它显然无法发挥全力。
雨刷器拼了命般左右摇摆,车内女子一身黑色皮衣,模样却狼狈至极,她浑身湿透,发丝黏着血迹,一只眼睛早已血肉模糊!
“崔贤,等我……”她的嘴里不断念叨着。
猛打方向盘,转弯回直间她望向后视镜,见到身后那辆银灰色的艾斯德拉正紧随其后,不由得骂了句该死!
她是基诺车队首席执行官东尼娅,而她的中文名字叫做卫笙。
她是个华人,却不到三十岁就在国外打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她曾是世界顶级的赛车手,身价斐然声名赫赫。然而如今竟然成为了新闻中因涉嫌私募款项、谋取非法利益的在逃犯。
背上这黑锅的原因就在于自己是一个全靠双手打拼站上食物链上端,影响了他人利益的同时却又毫无背景!
名誉扫地,漫天骂名,此时又被人一路追杀进入这条被称之为死亡公路的永加斯山脉。
若她双眼完好无损,这条山路自然不在话下,但此时此刻只凭一只眼睛,若不是拼着心中坚定的信念背水一战她恐怕都难以坚持至今。
每个赛车手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疯子,卫笙更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每一次的荣耀她都是拿性命拼来的。
今天她不为荣耀,只为能够救出那个十年如一日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崔贤。
她要救出崔贤,还要回国陪伴病入膏肓卧病在床的母亲,她必须活着。
就在这时,固定在方向盘右侧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看见来电号码,卫笙眯了眯眼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道夹杂着恶意轻笑的女声,“噢,东尼娅,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这男人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就这么死了~你迟到咯?看来这快车手的名头也名不副实嘛,咯咯咯~”
卫笙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大雨铺天盖地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前面的路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崔贤,那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男人,陪伴在她身边十年的良师益友,从初中到大学,陪她从菜鸟走向国际的至亲挚友,终究还是因为她送了性命么?
下一刻,只见炫黑色的法拉利F50直挺挺地冲出了山道,朝着悬崖坠落下去。
“噢对了~他死前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这也是我听过最有趣的笑话,他说……他爱你?啊?哈哈哈~”电话里依旧传出女人令人厌恶到骨子里的声音。
崔贤,他竟然真的……
卫笙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缓缓地,她闭上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渗透四肢百骸。
她恨,她怨,她想复仇,可随着剧烈的失重感她清楚地明白这已经再无可能。
眼前,仿佛划过了许多年前熟悉的城区街道。
巍峨耸立的大山缓缓褪去变成了一座座漆白色的居民楼,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紧接着,周围的城区街道缓缓变得清晰起来,幼时时常可以路过的食杂店、理发店、以及学校的围墙都逐一映入眼帘。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可就在卫笙缓缓闭上眼帘的一刹那,车子咣当一声轻震仿佛是落在了地面般,接下来就再无动静。
等了一会,卫笙缓缓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乌压压行驶在街道上的二八自行车,这东西已经绝迹不少年了吧。
自己的车子还在缓速前进,撞上了人行道,撞在了一只新植的杨树上。
卫笙皱着眉头打量周遭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的景物,一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视线却在此刻瞬间凝固定格!
☆、2.第2章 露点了!
缓缓地,她将抚在脸上的手收了回来,摆在眼前。
纤细的小手,精瘦的胳膊,哪里还是自己的手?
猛地,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变短了的双腿,自己的手脚竟然都变小了!?
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卫笙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竟是恢复了正常。
她猛地翻下头顶的镜子,映入眼帘的,不是少年时的自己还会是谁?
右眼没有受伤,脸上没有血污,白白净净的模样。
跳下车子,当双脚踏在地面,卫笙轻轻跺了跺脚,皱眉低语,“还挺真实?”
她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要么也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否则无法解释一分钟前她还在夜黑如墨的永加斯死亡山脉,而一分钟后她竟然出现在了自己故乡的烈日艳阳之下。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冷着脸,舒展着僵硬的的身躯举目四望。
左手旁的人行道内是一堵长长的灰色围墙,新刷的漆,甚至还能闻到有些刺鼻的油漆味。
围墙上是银灰色的铁栅栏,可以清楚地望见里面操场上活动的学生,这是她的初中母校,位于Z国北方朝南市虎台县的第四中学。
已经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深吸口气,空气中都仿佛带着熟悉的味道。
脚步不断朝前方迈去,直到学校大门口,卫笙见到了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守门大爷。
他依旧是干净的衬衫西裤,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无,见到卫笙后他习惯性地用手捋了捋苍白的发丝,扬着下巴问,“做什么的?”
“作死的。”卫笙沉着脸,想也不想就回答,目光紧着朝学校里打量。
没有理会老头儿惊怒交加的目光,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依旧是生前穿的黑色皮衣,只是因为身体缩小长长的堆在一起,此时她的模样应该是不伦不类的吧。
想到自己的境遇,卫笙心里有些发堵,她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头儿,“您这……去世不少年了吧?”
也没准备等待答复,卫笙摇着头朝球场方向走去。
因为远远的就可以见篮球场上两方正在打着比赛,热火朝天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哪!!”身后,传来老头儿愤怒的咆哮。
卫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比赛,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快步冲入人群。
上学时她就十分羡慕可以霸占篮球场肆意挥洒汗水的男生们,只因为那时的她胆子比较小,性格有点闷骚,所以才羡慕,也只能去羡慕。
此时球场上非常热闹,学生们人山人海地围着篮球场,为两队加油呐喊呼声声震天响。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道刺耳的咆哮声,所有学生回头望去。
就见一名身材娇小穿着怪异的女生甩着马尾,迈着疯狂的八字步,一边脱去身上大大的外套高举头顶甩了出去!
而她里面还穿着一件长得过膝的黑色无袖背心……
紧接着,她一把从球场上的曹凡手中夺过篮球,在全场的寂静声中兀自闪过几个假动作佯装帅气地回身投篮……
咣当!卫笙被自己过长的裤腿给绊倒了,结结实实地上演了一幕狗吃屎的戏码。
就见她骂骂咧咧地起身捡起篮球,完全无视众人,再次佯装帅气地跳跃、投篮。
因为背心过大,抬手跳跃的那一刻……
露点了!
篮球入框,也进了。
然而球场上,被她假动作过人的少年们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举动……
没有一丝一毫的掌声和尖叫,这让卫笙有些悻悻地,自己的幻象都不知道配合自己一下?
她穿着松垮垮的超大号背心,耀武扬威地拍着巴掌环顾四周,又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喝道,“阎王老子在哪呢?别跟老娘玩这套回忆往昔!老娘死也要死的潇洒些!给个痛快!”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卫笙环顾四周,目光猛地定格在一名白白净净、轮廓分明的男生身上。
崔、崔贤?卫笙的心里突然一紧。
男生个头中等偏高,目测比此时的自己高出一个头,模样依旧如记忆中的淡漠清冷。
那是崔贤,记忆中崔贤年少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