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罐小菜卖一块五是不是太贵了?”三毛钱的本钱,却卖一块五,炳堂叔不觉得黑心,但担心没有人帮衬?
他可不想又背回来。
“如果火车站卖不出,你可以到一些小饭店推销啊。”现在已经84年了,市里肯定有了不少的私人小饭店。
如果他们有本钱,这个时候是资本积累的最佳时候。
哎。
可惜了。
炳堂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样会不会被人赶出来?”
“炳堂叔,你的一表人才也是能卖钱的。”不管什么时代,人对长得好的人都会多两分宽容。
炳堂叔有些得意,“小五,我要不要剪个发?剪个‘中山庄’?”
‘中山庄’是这个年代这段时间比较流行的一个发型,从孙中山的发型中改变而来,是时代发展的标志,也是时尚的标杆。
镇上九成的男青年都剪了这个发型,剩下的要么是没有头发,要么是没有钱。
陈白羽看了炳堂叔一眼,“你就不怕再剪成‘锅铲季’?”
‘锅铲季’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老土的发型,因为形像锅铲,所以被称为‘锅铲季’。时代进步的男青年,怎么能有那么老土那么丑的发型?
前两个月,理发佬挑着工具上村,说已经在镇上学会了‘中山庄’,所以一路走一路大喊‘中山庄嘞’。
不少人纷纷跟风要求剪一个比孙中山还要帅的‘中山庄’。
炳堂叔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剪到一半,炳堂叔发现不对,越看越像‘锅铲季’,于是大闹“我要‘中山庄’你给我‘锅铲季’?陪我头发,我到镇上去剪。”
理发佬骂炳堂叔不识货,说他没见识,最后气愤太过还骂炳堂叔头长得丑,即使剪了‘中山庄’也像‘锅铲季’。
两人差点打了起来,还差点摔坏了手动理发剪。
最后在村长的干预调解下,理发佬表示不收钱,并且还保证绝对会用心帮炳堂叔修剪另一半头发。
于是‘锅铲季’变成了小平头。
要知道,小平头还没有几十年后的火爆,在八十年代还是‘监犯佬’的标准发型。
随着理发佬的‘咔嚓,咔嚓’,炳堂叔差点哭了。
如果不是村长拉着,炳堂叔差点把理发佬给打了。即使这样,理发佬也在炳堂叔威胁要偷他的理发剪后答应赔偿五角。
感觉自己一夜间成了丑八怪的炳堂叔天天在阿祖面前讨好卖乖,一边吃着阿祖的芝麻糖,一边哭他的头发怎么还不长?
两个月过去,头发终于长到能修剪的长度了。
“我到镇上去剪。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会剪‘中山庄’的理发佬。”
“小五,等你长头发了,你就明白头发的重要性。”
“”
能说什么?
可恨她没有头发?
“炳堂叔,你还是先赚钱再想头发的事吧。”
“是哦。我没有钱了。”炳堂叔有些泄气,然后又斗志昂扬,“我很快就有钱了。”
陈白羽紧握小拳头,“炳堂叔,加油哦。”
第二天,炳堂叔天未亮就背着两个蛇皮袋出发了,除了干果和小菜红薯干还有三个蜂窝。
炳堂叔出发了,陈白羽开始查看自己腌制的青梅。
可惜,全都坏了。
不是长霉了,就是腐烂了,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明明所有的步骤都不错,即使味道不好也不应该坏掉啊。
哪里出了差错?
陈白羽觉得很可能是出在密封上,或者是她不小心沾了油,所以才会坏掉,烂掉。
好几斤青梅就这样浪费了,还不如卖掉了呢。
浪费了。
哎。
伤心了,赶紧找阿祖要一块花生糖来甜一甜。
22,小闺蜜
不知不觉迎来了夏收。
陈白羽和炳堂叔偷偷摸摸的赚了钱,分了两百多块,终于成为了有钱一族。
不过,为了夏收,买卖只能暂停。这个时候,任何工作都没有夏收重要。
学校也放了农忙假,哥哥姐姐都回来帮忙收割。
因为阿祖要帮忙做饭,晒谷,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她,陈白羽被妈妈带到田里,用稻草搭个简陋的小屋给她。
别看她小小年纪,也是有工作的,就是看田里觅食的大鸡小鸡,不要被猫头鹰或者别的大鸟给叼走了。
看到有猫头鹰或者大鸟过来,就使劲儿的喊‘有鸟’。
陈白羽脖子上挂着妈妈给缝的巴掌大的小布袋,跌跌撞撞的走在不是很干的稻田里,捡掉落在田里的稻穗,至于谷粒?这个不用捡,有鸡呢。
陈白羽一边捡一边往附近的田走去,隔壁的小小稻草屋里正躺着她的好闺蜜陈乐乐呢。从四岁到四十岁,她们一直相亲相爱,互相鼓励,互相扶持。
陈乐乐正挺着肚子躺在稻草上,肚子上搭着一件旧衣服。像这个年代所有的农村孩子一样,瘦瘦黑黑的,头发稀疏,小手上的指甲长而脏。
陈白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一个例外。小小的陈白羽白白净净的,不管怎么晒皮肤都白嫩白嫩的,让不少人妒忌。
陈白羽在陈乐乐的脸上戳了戳,带肉的小闺蜜还真是活久见啊。要知道陈乐乐自从参加了新丝路模特大赛,并且取得冠军后,就大步走上了国际名模的路,同时也开始了减肥之路。
各种不吃,各种戒口,一米七多的人只有八十斤左右,瘦成了纸片人还拼命的要减肥,努力把自己挤进0码或者2码的衣服。
一张皮包裹着一把骨头,是那个时代流行的骨感美。也不知道是谁定义的,没有胸没有屁股,好像一张移动的纸片就是性感。
‘啪。’陈乐乐一巴掌拍打在陈白羽的手背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看着自己,陈乐乐张开嘴就要哭。
陈白羽很熟练的拉过陈乐乐的手,塞进她的嘴巴。陈乐乐有一个能被她笑一辈子的爱好,吮手指。
在陈乐乐十岁之前,这都是她戒不掉的瘾,她好像也不想戒掉,即使这是一个让全村人笑话还不卫生的小爱好。
当然,这时候的她们还不知道‘卫生’这个词。
陈乐乐吮着自己的手指,吸吸鼻子,眼睫毛上还挂着泪,一边吮一边看着陈白羽,然后伸出手戳戳陈白羽白嫩嫩的小脸,想要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包子,能不能咬一口。
陈白羽拍掉陈乐乐的小手。上辈子,因为她和陈乐乐关系好,妈妈常常会提起她们的第一次相处。
两家人的田靠在一起,所以两个妈妈就把她们放在同一个稻草屋里玩。因为陈白羽长得白净,陈乐乐以为是包子,抱着陈白羽啃咬,把陈白羽的脸咬出一片牙齿印,很多地方都破皮了。
妈妈为此还和陈乐乐的妈妈大吵了一架,逼着陈乐乐的妈妈送了十多个鸡蛋过来。还一再的提醒陈白羽,以后都不许和陈乐乐玩。
但谁都没有想到,陈白羽和陈乐乐竟然成了最好的闺蜜,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她们的友情历经了n次‘绝交,和好’藕断丝连了四十年,成为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23,好名字
“吃。”陈乐乐又在陈白羽的脸上戳了戳,“我吃。肉包子。”
陈乐乐把自己的手指递过来,“你吃。”
陈白羽摇摇头,“我不吃。你以后也不许吃,脏。肚子疼。”一个四十岁的灵魂和一个四岁的灵魂肯定不能平等对话。但一个四十岁的灵魂肯定能成为四岁小屁孩的好朋友,因为她愿意。
“吃。甜。”陈乐乐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塞进陈白羽的嘴。
“不许吃。”陈白羽拉着陈乐乐的手,决心要改掉闺蜜这个坏习惯。上辈子,直到十多岁,陈乐乐还总是情不自禁的吮手指。
甚至在插秧的时候,会突然的洗干净手跑上岸吮一会。这件事被农场的人笑话了十多年,成为大人教育孩子的一个范例版本。
很多大人在孩子哭着要吮手指的时候就会说:别吮。以后像陈亚妹那样吮一辈子,羞死人。
是的。
此时她的好闺蜜名叫陈亚妹,和她的陈小五一样接地气。
陈乐乐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个小乌龙。陈乐乐本来是想叫陈莉莉的,因为听初中学了英语的哥哥姐姐回来炫耀的时候,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lili。
对于第一次接触英语的人来说,一句‘what’s your na?y na lili’能从村头炫耀到村尾,不仅能从三婆这里得了夸赞,还能在五婆那里还能拿到一角钱的奖励。
已经在小学混了好几年,自认有点文化的陈亚妹决定要改一个洋气的名字,莉莉。但是,等她哭闹了大半个月终于让她妈同意到村委会去改名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乐乐。
等名字定下来的时候,陈乐乐才想起她妈是文盲。
村委会的人还特意到陈家问她要不要再改?改一个字十块钱。
陈乐乐的妈妈直接送对方一个字‘呸’。
其实,那个时候村委会正在想尽办法的增收,常常到村里问一些名叫‘亚一’‘大妹’‘二妹’‘狗蛋’的人要不要改名,改一个字五块钱,两个字十块,三个字也是十块。
一家人改名,五十块全包,还有好名字选择权。例如:李梅,李雷,李四光陈毅,陈赓等等。其中致富,富裕,有财,有钱等名字最很受欢迎。
四五十年代的建国,卫国,再到五六十年代的红卫,跃进,然后是七八十年代的致富,有财,妥妥的主角名字,不分男女。
家里没有两三两肉送礼,即使私自叫了这种霸气的红名字,居委会也会很好心的以‘已经有人同名’为理由改掉。
千方百计增收的居委会就是这么任性。当然,不愿意改也可以,不强逼,只建议。至于同名的不方便,呵呵,管他们屁事。
有时候,村委开会,喊一声‘有财’,能有好几个人应。
看着还叫陈亚妹的好闺蜜,陈白羽笑得幸福。
能回来,真好。
陈乐乐拉住陈白羽的手,晃了晃,傻笑,“拉拉手,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陈白羽想到四十年后的陈乐乐,眉眼一片温暖。
“走。玩去。”
陈白羽牵着陈乐乐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在已经收割完毕的田里,看到漂亮的小花摘一朵。
放眼望去,看到的是蓝的天,金黄的稻穗,绿的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