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苏柔儿真当给人做妾,也是岳父岳母才能定的事。您这私下卖了,日后岳父写状子去告,我们一家官司是吃定了,还有我们家这捕快的空缺,县老爷也能一并罢免了。”
李氏听的心惊胆战,她别的不怕,就怕儿子这好好的捕快当不成,以后这还要传给孙子的。这么多年,因为自己家是吃官粮的,得了多少好处。如果真因为这件事丢了这空缺,那她怎么见地下的老头子。
李忠成见母亲被吓住了,语气也软了些,“我给萍姐儿请了大夫看过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雪儿送妹子回娘家了,等她回来您不许甩脸子。”
李氏听苏柔儿被送走了,心里也没有多少开心,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把的,“我早早说送走,就你护着。如果不是她白吃白喝,我能想着卖了她,萍姐儿能被那些黑心肝的人抓了去。”
“您只记住这一件。一报还一报,再做造孽的事,那报应不光应在萍姐儿身上,家里还有两个哥儿呢!”
李忠成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李氏却真真被这句话惊到了,吓的在榻上哭了好一会才记得去看萍姐儿。
李忠成知道母亲一醒,自己也不用分心去照料萍姐儿了,黑子那厮还在柴房摆着呢。
黑子就被上了些金疮药,扔在柴房里。李忠成去看时,脸色都缓过来了,比萍姐儿的情况要好多了。
黑子家就在后巷,几步的距离,李忠成也不想这样的人留着难堪,也不管他伤势如何,抗在肩上就扔出去了。
萍姐儿醒来时候,李氏在一旁守着,伺候着萍姐儿喝水。萍姐儿这时候整个人木木的,一句话都不说。李氏在一旁心疼的直掉眼泪。
萍姐儿是真知道怕了。她先是被关起来,又被打的只剩一口气扔出来,这么一连串变故,吓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萍姐儿一想起来苏柔儿,脑海里都是她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被拖到胡家后院,那个苏柔儿陌生的要命,眼睛像毒蛇一样萦绕在萍姐儿心里,吓的她直发抖。
整件事看起来苏柔儿是受害者,却是萍姐儿吃了大亏。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苏柔儿,对她起一星半点的疑心。就算是李氏一直谩骂苏柔儿,但心里知道是她和萍姐儿动歪心思在先。
一个平日里柔柔弱弱,只知道抹眼泪的弱女子。却不动声色的任由李氏与萍姐儿摆布,又将黑子牵扯到其中吃了大亏,又未让一人将这起着事想到她身上。
这一连串的应对与算计,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真是让人又惊又恐。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苏家姐妹已经走了一半的路,驴车颠簸着,苏柔儿靠在自己姐姐身侧,一脸的愁容。
苏柔儿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事只会哭鼻子的柔弱女子。虽然见到萍姐儿那个模样,她内心有一丝的怜悯,但那种复仇以后的畅快让她觉得自己没错。
如果不是萍姐儿,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找一桩可心的婚事,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也算是圆满了。
可如今,她一个未婚嫁就有孩子的破落户,被世人所不容。还有轩儿,轩儿顶着这种丑事出身,然他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世。
家里嫂子朱氏肯定不会容得下自己,她不怕嫂子欺辱,就是怕嫂子借着轩儿说事,将她与轩儿赶出去。此刻,她真没有别的落脚处了。
苏柔儿面露凄凉,那她除了走上原来的老路,还能做什么。
不过,这次她不会任人摆布,落得上一世被人迫害的下场。
这一世不管如何,她都要争上一争!
第9章 被嫌弃了
苏家在安远县,院子是祖宗留下的,还是能撑起门面的。苏家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就是后辈不济,也就这样败落了。
苏柔儿再次回到家,见到熟悉的一草一木,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落叶归根,哪怕她不止一次怪父母没有护着自己,现如今到了家门口,什么怨念都散了。
先出来相迎的是母亲王氏,头发早早就花白了,脸上带着岁月留下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苏柔儿的性子像了母亲,一样的柔弱。
王氏已经许久没有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了,自从柔儿出了事,她不止一次想去见见,可柔儿他爹不许,她就没敢出门。这次终于见着了,见柔儿怀里抱着个小的,想是那个不知名的孩子,心下更酸楚了,“这是造孽啊……”
苏柔儿见母亲一上来就哭,知道是劝不住的,心里酸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秀才背着手出来,脸色不太好,见到女儿怀里抱个小的,压着怒气开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进来再说!”
一家子聚在前厅,就连哥哥嫂子都出来了,静悄悄的,谁也不多说一句话。苏柔儿低着头抱着轩儿,脸上羞愧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苏雪儿担忧的看着妹妹,不由出声:“父亲……”
苏秀才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苏雪儿即将说出来的话,“你们姐两回屋歇着去,这种丢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苏柔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来,抱着轩儿跪在地上,“父亲,女儿给您丢脸了。但是轩儿还小,我求您……”
嫂子朱氏一见苏柔儿这可怜样,担心老头子心软,把这种破落户留在家里,赶忙把苏柔儿的话打断,“这可怜见的,哭起来模样也动人,怪不得会出这档子事!”
朱氏珠圆玉润的,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早已经走样了。那一脸的横肉,不说话都带着怒气,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此时说话更尖酸刻薄了。
苏秀才脸上有些不好看,自己怎么责骂女儿可以,可这儿媳妇乱嚼舌根就过分了。
苏秀才轻咳了声,眼神瞥向朱氏,一脸的不悦,“外面人嚼舌根罢了,还有自家人看自己的笑话,亏朱家还是沾些书香气息的人家。”
朱氏平时在家作威作福惯了的,仗着自己娘家与青云私塾沾亲带故的,苏秀才在青云私塾教课,也是朱氏娘家求来的名额。
苏秀才平日因为这个缘由,也由着儿媳妇胡闹。但今天不同,自己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他该责骂,但心里还是疼爱的,哪能由着儿媳这样折辱女儿。所以心里不满,言语也就重了些。
朱氏自从嫁过来,里里外外由着她做主,哪受过这样的气,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她虽然泼辣,但世上礼数规矩常人都要遵循的,又不敢真的顶撞公爹。
可朱氏忍不下这口气,见相公站一旁木愣愣的,也不为自己说话,心里的怒气一股脑的发作在他身上了。
“你个挨千刀的,你妹子回家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朱氏摆明了是让这家子难堪,言语一点都不遮拦,“你若能养活这个家,让我们一家子过上舒心日子也就算了。你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功名没有,赚钱的门口没有,就指着爹娘养活。这下你妹子带回来个小的,你来养,让我出一分钱都是不能够的!”
苏大郎从小到大只会读书,偏偏连个童子都没考上,资质愚笨的不行。本来科考无望,就该安安分分的找个赚钱行当。
但是苏秀才好面子,一定要苏大郎读书。苏大郎被父亲管的言听计从,又娶了个厉害媳妇,人更唯唯诺诺了。
苏大郎平时被骂习惯了,双手锁在袖子里,一句话都不说,脸上也不恼怒。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关自己的模样,朱氏见自己男人这样,心里更气了,动手就拧苏大郎的耳朵。
“你看你这幅狗样子,当年那个黑心的媒婆硬生生的把我推进火坑,怎么就将我说给了你苏家。你看看我跟着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苏柔儿跪在地上,面露苦楚,她一回来嫂子就这般胡闹,一点情面都不留。她早知道会这般难堪,但终究是心里泛苦。
苏秀才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气的手都发抖,使劲拍了拍桌子,“我还没死呢!都给我滚回屋,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朱氏终究是知道苏秀才是长辈,也停下作妖了。她瞪着苏柔儿,心里气愤难平,这小娼妇敢留在家,有她好果子吃。
家里闹成这副模样,谁也不愿意再前厅待着置气。苏秀才喝住了儿媳妇朱氏就回书房生闷气了,朱氏闹得没趣,也拉着自己相公回房间了。
这下前厅就剩她们娘三了,王氏眼泪珠子怎么也止不住,背对着两个女儿哭的叫肝肠寸断。她心疼女儿的遭遇,一回来就被百般责难,她心里真真不是滋味。
苏雪儿知道回来嫂嫂会闹,没成想进屋连一口茶水都没喝,就是这样的光景了。她心疼的将跪了好久的妹妹扶起来,想了许多,终究一句宽慰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苏柔儿将怀中的轩儿给姐姐抱着,自个上前轻抚着母亲的肩膀,“母亲,您也别哭了。我……我就是以后日子难点……”
“这哪里还有以后啊!”王氏一辈子规规矩矩,相夫教子,半点都不敢忤逆。自己小女儿未婚生子,怕是她这辈子经历的最大的坎了。
苏柔儿和苏雪儿好不容劝着母亲回了房间,两人才回了客房住着。
两姐妹未出阁以前,都是有自己闺房的。但朱氏一嫁过来,就觉得自己屋子小,先是将苏雪儿的屋子与自己屋子并一块了。后来生了两孩子,又占去苏柔儿的屋子,现下家里也就这一处屋子能住外人了。
苏柔儿只是觉得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苏雪儿在床榻边坐着,看着妹妹睡梦中都蹙着双眉,心里难受的要命。自己是碰到了相公,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可柔儿命苦啊,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10章 她就是个祸害
天微亮了。
朱氏早早就起床,也不去厨房给这一大家子做吃食,反而抿着嘴,恨恨的去苏家姐妹休息的屋子里了。
先是贴着窗户听了听里面的响动,想是两人还没没起床,抡起胳膊就开始敲门,那阵仗吓的正梳发髻的苏雪儿手都抖了,“这回来白吃白喝是有的,却没人起来做吃食,可怜我这做嫂嫂的早起晚睡,倒舒服了你们。”
苏雪儿索性连头发不梳了,开了门瞪着朱氏,“我们这才住了一晚上,嫂嫂就不给人脸。你自己摸着良心,你嫁过来做了几顿饭,平日是不是母亲伺候着你,你还有脸说了。”
“我没脸?”朱氏冷笑着,看向里屋穿衣服的苏柔儿,“我没脸也是你苏家正经抬回来的妇人,也没人敢多说我一个字。不像有些人做了那般丢脸的事,还敢回来白吃白喝。如果是我,早就拿绳子把自己吊在房梁上了。”
苏雪儿本就不会吵架,朱氏一上来就说妹妹的痛处,苏雪儿气的要命,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柔儿一听见响动就醒了,赶紧穿好了衣服,见姐姐在朱氏面前吃瘪,也不上去帮着吵,“嫂嫂说的是,我这就去干活,在家懒待着,是我不好。”
朱氏本想着苏柔儿这贱蹄子多说一个字,她就不依不饶,现在见她服了软,也不好说什么了。心下得意,想着早早起床累的很,还是回去补个觉,再想着办法对付。
苏雪儿知道妹妹是想息事宁人,知道嫂嫂是个厉害的的,自然也不会劝着妹妹来硬的,只能想着在家务上多分担一些。
苏柔儿姐妹两个做好了吃食,一家人上桌吃饭。朱氏带着两个孩子,是最后一个才进来。见没人动筷,心里舒坦多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也吃的安生。就是朱氏那眼睛时不时往苏柔儿身上扫,让苏柔儿把饭吃的战战兢兢。
苏家平时就两个妇人,一大家的爷们孩子要伺候。朱氏是个懒的,全凭母亲王氏照顾大家,但王氏年岁一天天渐长,顾得了这头也顾不了那头,所以日子也就将就过着。
朱氏心里盘算着,平日好多活计都留着,爷们的衣服堆了不少,家里也好久没仔细清洗了,还有一些针线活,倒是够苏柔儿做一阵子了。
朱氏想到了办法刁难苏柔儿,也不等吃完饭后再说,她就想当着全家人面前刁难苏柔儿,剐一剐苏秀才的脸面才好。
“小姑子回家了,我这心里也开心,这不是多一个帮着我照顾家里。”朱氏夹了一块肉在碗,斜着眼看苏秀才的反应,见他没说什么又继续为难苏柔儿。
苏柔儿低着头,怕也是能猜到嫂子要说什么了 。
果然,朱氏正题来了,“我瞧着家里许久没有好好打扫了,还有我两个哥儿身上衣服不够,想着小姑子多做几套才好。”
王氏一听就着急了,姑娘一回来嫂子就派这么多活,而且她知道苏柔儿那里还有小的要照顾,“大郎媳妇,柔儿一回来你可不能这样苛责她。孩子的衣服本来就应该你这当母亲的做,家里常年都是过节才打扫的。”
朱氏撇着嘴,“那就把你这破落户闺女当祖宗供起来可行?我只当你们家是富贵人家了,能养她娘俩一辈子!”
朱氏一句话把婆婆嘴堵得死死的,正得意着。苏秀才自诩清高,这些家里琐事也没多想,嫂子让小姑子干活也是占理的。
苏雪儿一连在娘家待了两天,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嫂子太为难人,活计一茬完了又出一茬,她无计可施,只能帮着妹妹照顾轩儿。
第三天的时候,苏雪儿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娘家长待的,还是要为妹妹以后打算,就在父亲跟前求情。
苏雪儿跪在苏秀才面前求情,“父亲,柔儿的事我需要担责任,但婆婆闹成这样。我是没法子了,才带着柔儿回家,还请父亲照拂她。”
苏秀才年龄大了,方方正正的脸尽是严肃,他心里想怜惜柔儿,可这事真的太丢人了。“雪儿,你从未让家里操心,是个好的。至于柔儿,暂时在家住着,以后总能有个说法的。”
苏雪儿知道爹爹不是真的硬心肠,还是疼妹妹的,“爹爹,可是嫂嫂容不下妹妹的,您如果不做主,妹妹就要被嫂嫂糟践死了。”
苏秀才叹了口气,知道这事要有个说法了,他得开口名正言顺的叫柔儿留下来,才好让朱氏收敛一些。
“你去把一家子都叫过来,我有话给他们安顿。”苏秀才叹了口气,家里进来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儿媳妇,闹的是家宅不宁啊!
苏雪儿明白父亲的意思,心下一喜,赶忙把所有人叫来。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朱氏心里嘀咕,不知道老头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苏秀才扫了一圈来人,自己媳妇王氏不用说,心里自然向着女儿。自家儿子是个没骨气的,根本用不着说,最后就是朱氏了,今天这话是专门说给朱氏听的。
“苏家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还是有人情的,柔儿这事不光彩我知道,但这是柔儿命苦。我想着,毕竟是苏家女儿,以后就留在家里照看。等过些时日,事情淡了,柔儿也是能说上人家的。”
朱氏一听就着急了,“爹,不是我不容苏柔儿,这事您也知道丢脸,以后您的孙子也跟着名声不好,人留在家里不被指着脊梁骨骂!”
“那你说怎么办?”苏秀才就知道朱氏会跳出来闹腾,语气也硬了,“不然由着你作践?把苏家的女儿当下人使唤?”
朱氏被驳了面子,恨不得上去把苏柔儿那张脸撕了。
苏秀才见朱氏消停了才继续说,“柔儿自个养着孩子孤苦,家里旁的事就不用管了,我每个月给柔儿这里十文钱,轩儿才两月大,总不能看着不管。”
其实十文钱真的顶不了大用,出门吃一碗面就两文钱。但父亲许诺的十文钱让苏柔儿心里暖了不少,毕竟父亲给自己做主了。
朱氏听到这里,心里骂着老头子,顺带掐了一把相公,“今天给十文,明天给一两。家里还活不了,你还不说话!”
苏家大郎本来这几天被媳妇闹腾的够呛,再听到父亲给妹妹钱,心里是不愿意的,“让我说,这种妹子留下也是祸害,家里本来安分,她一回来彻底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