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赵桂芝是个非常大度的人,在吃穿住用方面,与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模一样。她逐渐从绝望、无助中缓过来,每天拼命地学习、帮忙做家务、照顾弟妹,用以回报这个收养自己的家。但是却形成了悲观、软弱的的性格。”
“因为她长得漂亮,过了十六岁就有好多人追求。但是,她一直无法摆脱被舍弃的阴影,根本不想结婚。她躲避了二年,后来家里人都开始催促她嫁人。恰在这时,当兵外出执行任务的宋泽珉遇见了她,一见钟情,就展开了激烈的追求。”
“石玉琢和赵桂芝因为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异常慎重,全面考察了宋泽珉本人以及他的家庭,才同意了这件婚事。”
“婚后,宋泽珉对她一直很好,但是,因为他是一名军人,所以就常年在外驻军,而她是一名机械专业的大专生,被分到了春市汽车制造厂技术科,不能随军,因此,二人一直两地生活。”
“夫妻二人每年能见上一面,在一起生活半个多月,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但是,宋依依被歹徒袭击后,她去给宋泽珉打电话。一开始,接电话的是宋泽珉的勤务兵,吭吭唧唧地说宋团长在开会。之后,再打电话就是那个蔡春华接的电话,说宋团长部队很忙,没有时间,就把电话先挂了。”
“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宋依依叹了口气:“她是不是觉得早年父亲抛弃了她,现在丈夫又抛弃了她,还让自己备受侮辱,所以才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了?”
石凤竹幽幽的声音传来:“这个婚姻需要马上结束,我们母女好安安心心过日子!既然都送来了梯子,我想着明天我就去部队,把婚离了。”
宋依依不满地说:“妈妈,还有我,我们一起去。如果真是宋泽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个渣男,他可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呀,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我得为自己讨回公道,恢复名誉。不然,这个年代,唾沫星子还不把我给淹死啊!”石凤竹推推她,“依依,赶紧回自己床睡觉,明天我们早些走!”
次日一早六点钟,母女二人洗漱完毕,就去医生办公室,要求出院。
值班大夫正在疲倦地打着哈欠,嘴还没闭上,办公室的门就开了,他呆愣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随即睁大了眼睛:“你醒过来了!”
石凤竹很有礼貌地提出了出院的请求,值班大夫希望她能留院观察几天,但她都以家中有急事拒绝了。
母女二人回到病房,把床头柜里剩下的奶粉和红糖,装进宋依依来时背的军用书包里。整个住院部还很安静,大部分的病人还没有起床。
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医院大门,宋依依重重地呼了口气,白色的哈气瞬间被凛冽的东北风刮散了。她侧过脸,检查石凤竹的头巾裹得严不严:“妈妈,这室外足有零下二十多度了,你这身体前些日子净着急上火的,可得注意一些,免得内火外寒,再病倒了!”
石凤竹用带着棉手闷子的手捂了下脸:“这里是东北吧,可真冷!”
宋依依呵呵笑着:“这里是吉省,不过我觉得,比以前冬天我去哈市滑雪时还冷!”
石凤竹一级一级下着台阶:“温室效应嘛!单纯看环境,还是现在好,水土没有污染,空气也没有雾霾……”
“哎呦!凤竹……真的是你!你好了,这大冷天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病房去!”耿姐的大嗓门打断了石凤竹的话。
石凤竹看着她手里用毛巾包着的铝饭盒,脸上暖暖地笑着:“耿姐,我出院了!已经好了,还住什么院啊。我想着,去部队一趟,把事情解决了,这种事拖不得!”
耿姐脸上的喜悦没了,有些低落地说:“这种事儿还真拖不得,不然越来越糟!可是,你刚好,身体能行?”
第九章 独身宿舍
耿姐看了眼目光平和的好姐妹,“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回宿舍去,先把饭吃了,大冷天可不能饿肚子。然后,我找人帮你买火车票,你们还得多带着钱和粮票……”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完全忽略了这些,对于这个年代的规矩还真不太清楚。
两人乖乖地跟着耿姐往独身宿舍走,一路上听着耿姐的唠叨,还不时地插着话:“耿姨,我兜里就有五斤粮票,不过是吉省的,是不是到辽省就用不了了?”
“是啊,我们手里大多是地方粮票,吉省的粮票当然不能在辽省用了。哦!你爸的部队在辽省,直接用他的就是了。”
母女俩笑笑,谁也没接话。
很快,三人走进了独身宿舍区,前半部分都是直排的三层楼。
耿姐看着面露好奇的宋依依,主动介绍起来:“这种楼房里的宿舍,一间屋子住四个人,绝大部分都是未婚青年。”她指了指后面的那片平房:“我和你妈住在后面的平房,那里是二人一间,有厨房,大多是成了家的人。不过,平房里是炕,要烧炉子,这点麻烦一些。”
说着话,宋依依跟着走进第三趟的平房,看着耿姐把第五间屋子大门上的锁头打开:“我和你妈就住这间房,呵呵。”
宋依依一进门就闻到肉骨头的香味,她眼睛一扫,看到炉子上正坐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大锅,炉子对面的那面墙摆着碗柜、菜板菜刀,这里是厨房。
“依依,先把罩衣脱了,屋里暖和,出了汗不舒服。”耿姐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来啦。”宋依依应着,走进里屋。她边脱着罩衣,边打量着。这里应该是卧室,睡觉的地方。屋子里的一半面积都是火炕,炕头与厨房里的炉子仅一墙之隔,炕尾则并排摆放着两只大木箱子,火炕的内侧分别摞着叠好的两床被褥。火炕的面积目测长有五米,宽有二米五,只住两个人的话,真是横着睡竖着睡都行。
耿姨搬过来一张炕桌,往火炕上一放:“你俩都上炕,我把馒头热热。”
石凤竹哪里能让人家侍候着:“耿姐,还有什么活?我们一起干。”
耿姐硬是把她按着做到炕上:“没活儿,我一个人就行。你现在还是个病号呢,先歇着!”
宋依依也同意:“妈,你先歇着,要不然整理一下要带的东西。我去帮耿姨。”
宋依依跟着耿姐走回到厨房,看着她把炉子上的大锅端下来,换上一只蒸锅,用水舀子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倒在蒸锅里,放上盖帘,然后在盖帘上摆了几个大个的凉馒头,把锅盖盖好。
她一边感慨原来七十年代的城市生活是这样的,一边问:“耿姨,我做什么?”
耿姨看了眼饭盒:“你把饭盒里的饭菜都折出来,再把筷子摆上就行。”
宋依依蛮有兴致地从碗柜里拿出一只盘子,把饭盒里温热的五花肉炖酸菜倒在里面,端到炕桌上。又把另一饭盒里的米饭折到碗里,拿好三双竹筷子,摆到炕桌上。
她走到最里面的屋子扫了一眼,大约十平米的面积,一件五斗橱、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就没有多少空间了。看来这里是会客和学习的地方。
宋依依觉得这样窜糖葫芦的设计挺有意思,就是在一间长方形的房子里,分成大小不等、功能各异的三个部分。
石凤竹已经从她自己的大木箱子里,找出两套换洗的内衣裤。此时,正在数着自己压箱底的钱,她看到宋依依进来,努着嘴:“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一共二百五十一元。还有粮票,吉省的三十九斤,辽省的十六斤三两。”
宋依依点点头:“钱我俩分着装。”
耿姐装了一碗辣白菜,端进来,又返身盛了二碗骨头汤送进来,听到二人的话,连忙提醒:“过年之前坐火车,小偷贼多,钱一定要放把稳了!你去年不是在衬裤里缝了个内兜嘛,就放那里!”
宋依依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本:“今天2月8日,农历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大年三十了!”
石凤竹拎起一条衬裤:“是这条衬裤带暗兜的,依依,你要不要在衬裤里面缝一个?”
宋依依嘻嘻笑着:“我还是缝在棉袄里面,有针线和布片吗?”
石凤竹从大木箱子里拿出一只针线盒和一片卡其布,宋依依接过来,脱下自己的棉袄,穿针引线,很快在左侧内襟上缝了个暗兜,往里装了一百五十元钱,用手拍了拍:“我记得还需要一个别针封口。”
耿姐端着热腾腾的一小盆馒头和一盘大葱炒鸡蛋,走进来:“先吃饭,别针啊,我有。”
说着,她走到里面的屋,拿出来两只别针,递给宋依依。
“谢谢!”宋依依把别针在暗兜的兜口别好,学着耿姐的样子盘腿坐在炕桌旁,三人开始吃起早饭来。
宋依依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又夹了块炒鸡蛋,再喝了口撒着香菜末的骨头汤:“好吃!味道真好!”
耿姐以为是夸她手艺好,谦虚着:“那馒头是从食堂买的,我们食堂的馒头可是远近闻名,面发的好,碱对的不多不少!”
石凤竹却明白女儿说的意思,这些食材都是绿色、纯天然的,味道很正。种白菜上的都是农家肥;猪是正常喂养一年后宰杀的,放在几十年后,妥妥的是有机笨猪肉;鸡蛋都是从老农手里买的家养溜达鸡下的,蛋黄的颜色都是黄中透着红。
耿姐突然想起个事儿:“凤竹,前两天,厂工会表扬了二车间的老吴和老赵,他们就是救你姑娘的那二个人。厂里给他们发了奖状,还有三十块钱的奖金。他们俩还谦虚呢,说是真算起来,你姑娘也救了他们一命,他们没承想那两个歹徒还带着刀,要不是你姑娘拍了那个都把刀亮起来的坏蛋一砖头,他们可能也会交代到那儿啦。”
宋依依眨眨眼睛:“妈妈,我们是不是应该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第十章 心意
石凤竹也在想这个问题:“耿姐,我要去向他们二人表示感谢,给钱不太好,那送什么东西好呢?”
耿姐想了想:“鸡蛋就行,我之前用你给的钱买了些,你们科室又送了些,你和依依又不在这里过年,放着也是浪费,正好他们一家一半。”
石凤竹摸了下耳垂:“不少吗?”
耿姐一摇头:“多少是那意思,谁家也没有多少钱!”
宋依依知道这是个资源贫乏的年代,可还是觉得东西有些少,她一眼瞧见自己的军书包:“妈妈,再加上奶粉,一家一袋。”
石凤竹咽下口酸菜:“耿姐,你知道他们两家住哪不?”
耿姐又拿起一个馒头:“别急,我这就去找前趟房的大芳打听一下,她是二车间的,应该能知道。”说着话,她把馒头掰开,夹了两块鸡蛋和一些辣白菜,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挪到炕边,开始穿鞋。
石凤竹有些过意不去:“耿姐,你吃完了,再去吧。”
耿姐白了她一眼:“那时候,大芳就上班走了,我还得去车间打听。”
宋依依笑呵呵地看着率直热心的耿姐,就穿着件夹袄出了屋子,不由感慨:“妈妈,多亏你遇到了这个好人,为你忙前忙后……”
石凤竹认真地许诺:“以后,我会加倍回报的!”
宋依依放下筷子,拍了拍吃得有些鼓的肚子:“现在,我们不用再但是食品安全的问题了,呵呵!我去洗碗。妈,你把剩下的钱和粮票都收好。”
石凤竹应了一声,就准备起来。
等到宋依依把碗筷收走,洗好,再把炕桌擦干净,搬到墙边立好,就见石凤竹从大木箱子里找出了四块新布。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叠得四四方方的绿色和蓝色卡其布,拿起另一块红色带黄绿色大花的棉布,晃了晃:“这花布也太热闹了!”
石凤竹知道女儿喜欢雅致的图案:“我猜,这块花布一定是给你准备过年做新衣的。”
宋依依又拿起最后一块青色带红色小花的棉布:“妈妈,这块应该是你的,呵呵!”
石凤竹轻拍了下女儿的手:“今年,咱俩就先别穿新衣了。那两块卡其布,看着够做成年人一身衣裤的,我打算给老吴和老赵家送去。这二块花布送给耿姐,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可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宋依依调皮地举起手:“我同意!完全同意!”
石凤竹挑挑眉:“我这次去部队,尽快把啰嗦事解决了,以后好清静地过日子。”
宋依依看她的脸上还有些憔悴,不放心地说:“妈妈,你现在这身体是不是弱了点?看着脸色可不大健康。”
石凤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昨晚运行了一遍水华心经,感觉挺好,第一次运功,居然挺顺畅,比我以前的身体资质好!”
宋依依压低声音:“我也觉得比以前的身体资质好,五感非常灵敏,会不会与小玉饼有关呢?”
石凤竹看着女儿那双黝黑璀璨的眼睛,差点陷入其中:“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就像墨玉一般,确切地说,就像你的那块小玉饼中心的墨点!”
宋依依笑了:“如果真的跟我融成一体,那我就心安了,不然失去了它,总觉得十分遗憾……”
“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母女二人立刻中止了刚才的话题。
耿姐带着一身的冷气,小跑着进了屋:“凤竹,打听明白了,走,我带你过去!”
石凤竹拉着她:“耿姐,我给那两家送完了东西,就直接去火车站了。要过节了,我这有两块花布,你回去给孩子做身新衣服。”
耿姐连忙拒绝:“那两块花布不是你特意买给自己和依依的吗?我咋能要!”
石凤竹拽着她,不容置疑地说:“耿姐,你看我今年春节还有心事做新衣吗!再说,我和依依先后出事,都是你忙前忙后。这是我的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把我当成外人了!那以后我们还处不处!”
宋依依跟着溜缝:“耿姨,你和妈妈是好姐妹,妈妈给你,你就收着就是!那块花布是给耿姨的,你穿着一定好看!”
耿姐一闭眼睛:“好,我收着,这花布我倒真的挺稀罕的,哈哈哈……”
耿姐提着一篮子鸡蛋,拎着一个布兜,里面放着一块布和一袋奶粉。石凤竹则拿着另一份东西。宋依依背着一个军用书包,里面放着毛巾和洗漱用品,还有一只搪瓷缸子,手里提着一只旅行包,里面装着换洗衣服和一个铝饭盒。
三人走进离工厂最近的家属区,耿姐呼了口气:“还好,他们两家都住这里,不然可要耽误不少时间。”
她凑近石凤竹,悄声说:“你知道我去大芳那儿,听说什么了?老赵的媳妇也在二车间,看库房。她昨天跟别人抱怨,本以为咱家老赵救了石工的丫头,等她丫头出院了,怎么地应该送些东西吧,没想到,这石工又出事了,看来什么都别想了!你说这老娘们,眼睛就盯着这点东西!”
宋依依在后面跟着走,但是耿姐说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笑笑,这有什么?人之常情!
这是一片平房,一排一排的,规划的倒是整齐。每家都是一间窜糖葫芦形的房子外加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后院。
宋依依越过小矮墙,看着一些后院里的葡萄藤、小枣树,想象着到了夏天,吃过晚饭的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乘凉、闲聊,嘴角不由翘了又翘。
直到看到老赵媳妇很自然地接过石凤竹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又要从耿姐手里拿走另一份东西时,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老赵站在一旁,满脸通红地把自己媳妇硬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