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大彪出狱的时候,看见亲自来接自己的竟然是汪海,就很纳闷。汪海的服刑时间要比自己还长几年的,怎么今天甫一出狱,居然是汪海在外面等着他?再看汪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很好,不像是得了什么危重的大病,那也就排除了比较真实的保外就医的可能。看他一身考究的名牌西服,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以前的秃头如今也蓄起了长发。脸上还架起了一副金丝眼镜,斯文的很。背后是一辆崭新的奔驰suv,旁边站着好几个也是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态度恭谨的很。
汪海如此巨大的变化,还有他是怎么提前出狱回到社会的呢?费大彪直接就傻了。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汪海就只是笑着接走了他,对于自己的变化却只字未提。后来每每问及这事,汪海始终是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一句。尽管心中的疑问和好奇越来越大,但是对于汪海这样的态度,费大彪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就凭自己和汪海过去的关系还有交情,他实在是不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自己的,但是看现在这架势,好像就不是什么难言之隐的问题了。费大彪隐隐感觉到,在汪海转变的背后,一定有个天大的秘密。好在除此之外,其他方面汪海对他依然体恤有加,先是提拔他在通达地产公司做了保安队队长,后来又把后勤和行政上的一些油水很足的事务也交给了他一部分,费大彪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管管闲事,日子过的快乐的很。
后来和保安队的手下以及公司员工们打听,对于汪海这个人的来头,很多人都是摇头不知。他们也不清楚这个人究竟过去是做什么的,只是记得一年前多点,汪海突然出现在了公司,而且上任就是公司的副总,和另外一名业务副总孟文力平起平坐,非常强势。费大彪纳闷的紧,汪海当年的罪行判的很重,财产也几乎都被没收充公。没钱没势,也就是说已经失去了自救的能力。他即便就是有什么际遇,那也绝对是在入狱后发生的,不可能是之前。那么在狱中,他究竟遇见了谁?经历了什么事情?后来又怎么出来的?出来以后怎么就凭空能直接坐到通达公司的副总宝座上的呢?
汪海几次都交待过费大彪,说你只需要好好的工作,为公司做事,其余的就别多管别多问。看在当年的交情上,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几年内,保你有房有车,荣华富贵。如果你只是还把我当做过去咱们混社会那时的地痞,甚至总是对我不能和你说起的事情感兴趣,那不如你趁早现在就走了吧,免得伤了咱们的兄弟情义。
费大彪感念汪海的提携,心里再有疑问,嘴上也只能一口答应。同时把汪海交办他的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不遗余力。他想过,要打听汪海入狱后和出来后的转变,只能找俩拨人,一拨是监狱的管教或者领导;另一拨就是通达地产的高层,比如副总孟文力,甚或一直都不怎么出现的一把手,总经理陆俊。他们总该知道这个同仁的来历吧?但是仔细想想,这俩类人,都不是他费大彪这种人微言轻的小角色能轻易接触到的。就算接触到了,难道能上去就直接问:你们知道汪海是怎么从阶下囚变成公司副总的吗?这纯属脑袋有包啊。至于能不能在汪海当年服刑的监狱那里,找到和他一起的狱友问问,那凭自己现在的能力也依然力有未逮。很显然要查汪海的狱友,就必须要有当年和他一起入狱或者是关在一起的人的名单,这又不是他的能力就可以办得到的了。
汪海一生未娶,尽管原来风光的时候和好多女人有染,那都是逢场作戏或者生理需要,还真没一个女人和他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这个人父母早亡,没有家室,要查起来就更加费劲。费大彪渐渐的也淡了继续打听汪海秘密的心思,既然自己根本没能力去查,问又问不出来,那就不如不去管它了。现在好好的干活,把汪海给他交待的事都办妥,每天吃喝玩乐,再也不用和以前一样打打杀杀不是很好嘛?干嘛没事找事,给自己硬要添麻烦呢?他汪海的事就算是天大的机密,那要是因缘际会,能得知最好;不知道那又能怎么样?汪海对自己不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好吗?大把大把的钞票也照顾着自己赚进腰包,管它那么许多呢。
费大彪学的越来越乖,总是做的多,说的少。这样一来汪海就对他更满意了,很快城西有一大片地开发拆迁的业务,就直接把费大彪带在身边,让他开始跟着自己接触一个新的层面了。不用说,城西这片地,就是林翰石嘉还有弓语租住的大杂院了。
这片地不是很大,难得的是地势非常好。东面紧邻马上要开通的城市三环路入口;西面就是国道,每天车水马龙的,如果建成新的住宅或者商业开发区,临街的门市房弄一处到手,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出租,凭借便利的交通和熙攘的流动人口,外加优异的地里环境,肯定是稳赚不赔的。通达地产很重视这个项目,几次三番的组织了公司的精干力量做了市场调研和论证,总经理林俊之前有个项目缠身,人在国外,但是通过电话遥控指挥,一直非常关注。他计划性的把这片地分成了东北和西北俩片,组织公司的俩位副总分别担负起其中一片的开发拆迁任务,而不是向以往那样采取囫囵大吞枣的方式集中拆迁。
这样一来,公司的骨干力量面对各自的任务,就都有的放矢了。人员集中,效率也就提高了,拆迁速度非常快。通达地产副总孟文力此次的任务是负责西北片;另外一位副总汪海则负责东北片。
费大彪跟着汪海进驻了已经拆迁完毕的工地,熟悉了几天任务后,就顿有所悟。汪海头脑很精明,可惜原来一直没用在正道上。这回的拆迁,算是叫费大彪见识了汪海的本事,这小子带着一票公司员工,带着过去十足的痞气,挨家挨户的开始谈判。讲道理,摆事实,说粗话,算细账。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遇见文的文斗,遇见武的武斗。再加上通达地产高层和当地区政府搞的非常好的关系,也有了诸多的优厚待遇和利民政策协助拆迁工作出台做辅助。亏得这小子精明,很短的时间内,拆迁进度势如破竹,原本一大片足足300多户的东北片居民已经搬的七七八八了,只余下零零散散的四五十户还没有动,其中还有已经松口,要准备搬走的几家了。
费大彪看到了汪海的能力,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这位昔日的大哥。如果换做是他自己,就算一样被别人抬举到了这个副总的位置,那凭心而论,也绝对没有人家汪海这俩下子。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很多的和住户产生口角纠纷的时候,汪海总是给他使眼色。开始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渐渐的在汪海或明或暗的“点拨”下才明白,往往这个时候,汪海需要他去冲锋陷阵。如果对方很凶,那要是自己表现的比对方更凶的话,看汪海眼神里,就有赞许的意思;如果要是对方按捺不住脾气还动起了手,那自己带领一票小弟就“以暴制暴”的打还回去,不但不会被汪总怪罪,反而还会得到“嘉奖”。
久而久之,费大彪明白,汪海这是需要自己做个“托”。一个愣头愣脑的,不讲道理的,忠实执行他每一刻产生的想法且付诸行动的执行者。自己的任务很简单,在汪总需要的时候,高调骂人甚至高调打人。做一个唱尽黑脸的打手,最后衬托下汪总这个其实也心不甘情不愿苦口婆心为老百姓谋“幸福”的白脸。
第二十四章 斗殴
几天前费大彪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既不是打人也不是吵架,而是去赌场赌博。并且还要找几个同伙,汪海给他下达的任务是只许赢不许输。费大彪也不多问,先是暗中和麻将场老板串通好后,便带着已经找好的俩个手下开始做起了手脚,果然那个叫田福成的凯子上了钩,输的一塌糊涂。费大彪顺风顺水,没怎么费劲就完成了任务。
东北片老大汪海和西北片老大孟文力关系并不交恶,尤其是这次的拆迁过程中,俩人更是合作无间。虽然各自负责一片,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配合的十分出色,一点没有各自为政的意思,双方除了互通有无,互相协助外,还经常为对方出谋划策,遇见棘手的问题,也是协同作战,出人出力。费大彪恍惚听说,貌似自己这次执行的任务,就是为孟文力的手下万朋安布局当帮手,要骗打麻将这小子入局。
才休息没几天,手下的小弟就来找他,说和那家有名的“钉子户”老杨家的老小子杨晓元今天又没谈拢,杨家其他人本来均有退让的意思了,偏偏这个杨晓元,一副二愣子脾气,油盐不进。把条件加的很高不说,还和过去谈的弟兄们起了冲突,后来居然甩着一把大铁锹把这群人全都轰了出来。
费大彪看了看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弟,也不禁暗中摇了摇头。老杨家他也不止去过一次了,确实不好谈。看他家杨父杨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倒是好商量。姐姐杨晓英已经出阁,平时就不怎么回家,这次拆迁的事情被爹妈找回来计议,也拿不定什么主意。大哥杨晓飞一出生就有很严重的智障,长到这么大和傻子也没什么区别,听说这毛病很难治愈了,多年来一直被爹妈留在身边,怕他惹祸。由于岁数不小了,因为有这个毛病,也就一直讨不到媳妇。或者是基因问题,老二杨晓元的智商也多少有点问题,强是强过了他大哥,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也有不如。这也就造成了他直不楞一根筋的性格,对人对事均是如此。杨晓元之前书念的不多,又是直脾气,不到初中毕业就辍学了,靠着自己的力气,开始在城西干起了贩煤的行当一直到现在。煤市的同行里天天打牌喝酒聚会,也不知道是谁撺掇他说,他家的房子可是很值钱,这次和开发商谈判的时候一定不能熊,要好好的多敲一笔竹杠。这下杨晓元可算记在心间了,费大彪和他的手下去谈判的时候,这小子二杆子脾气发作,直接就开始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甚至于汪海亲自也跑了两趟,眼看着都和杨父杨母谈的差不多了,半路里都是这个程咬金杀了出来,不依不饶的就是不肯就范。
汪海偷偷的找到杨家其他人,暗中透露,只要能把这个混小子制住不再发飙,看在杨家这样的困难情况上,就可以按着合同标准略微提升一些拆迁费用。他也是真的怕了这个杨晓元,不想在杨家的问题上再浪费精力,何况提升费用的空间有限,也是在自己能做主的范围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点了结了杨家,其他工作好继续向下进行。
杨父杨母果然答应了汪海的提议,便去签字。可是程序上又出了差错。这次的拆迁由于还有当地政府的介入,为了提高拆迁协议签署的透明度还有法律能效性,规定每一家签字的协议都要一式三份,当事双方各一份,还有一份政府住建和民政部门要收回存档,并且根据一些最初和开发商共同制定的政策适当的给拆迁户一部分租房费用,签字现场还要有公证处的人员现场公证才有效。
汪海带着协议,又领着相关的政府办事员和公证人员,特意拣了个杨晓元不在家的时段来找杨父杨母签字。也不知道哪个嘴欠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把这事情告诉了还在煤市上卖煤的杨晓元。眼看着大功告成,杨晓元有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家中,踹翻了桌子,撕毁了协议,还把上前拉劝的一位政府办事员迎脸揍了一拳。杨父杨母气的直抹泪,奈何就是无法说服这个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小儿子。
汪海混乱中衬衣也被抓破了一道口子,打翻的水杯里又泼溅了他一裤腿的水,好生狼狈的逃回了办公室,气的破口大骂了一上午。杨晓元犯了虎劲,干脆连煤市也不去了,把生意交待给邻家的俩个同行,叫他们帮着照看。自己拖了一把椅子,整日就坐在家门口开始“看家护院”起来,再不离家半步。费大彪主动请缨找到汪海,说要带人去“教训”下杨晓元,汪海沉思半晌后,并没有发表意见。
费大彪心里就有了数。不发表意见就是默许了,现在关键就在于自己怎么“教训”去了,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既能达到目的,又别给汪总惹事。杨家的矛盾点不多,别人都是想盼着快点签协议不想惹事了;唯独是杨晓元顶在最前面不退不让。那半夜砸玻璃,断水断电,朝墙上涂鸦之类的下三滥手段就似乎有点用不上,思来想去,只能去找正主。
费大彪打定主意,要带人好好的修理一顿这傻小子,最近这些日子自己和弟兄们甚至汪总,在杨家都没少受了他的窝囊气,一直在隐忍着。如今是该换换位置也叫这小子尝尝什么叫霸王的滋味了,你不是横吗?好,那咱就比比横,看谁横过谁了。一定要把这小子狠狠胖揍一顿,起码拼着弄个轻伤害,叫他腿折手断,住进了医院不能动弹,那再找人从新签署协议,看看还有谁阻拦。至于杨父杨母那里,到时候多说些好话,就强调是一时混乱,手下人出手重了没来得及约束,再多赔偿点医药费罢了。
这天杨晓元酒瘾发作,俩个哥们刚好又约他喝酒,便踌躇起来。琢磨了一圈,杨晓元回屋取出了一把大号锁头,通知了爹妈自己要去喝酒后,出门直接就在外面把门上了锁,任凭杨父杨母在院中如何呼叫喝斥也不管,扬长而去。杨晓元傻人也有傻心眼,他特意把喝酒地点约在了哥们家中,和自家大门只有一墙之隔,那无论自己怎么喝,要是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便能马上就知道。
偏巧这天也是费大彪要行动的日子,他带着3个小弟在酒馆喝了一顿,便直奔杨家而来。到了门前见是铁将军看家,不见杨晓元,不禁很丧气。本来是要找茬挑衅的,现在人家不在,那也就挑不起事端了,只好作罢回转。不想没出胡同口,就看见杨晓元喝的醉醺醺的扶着墙蹒跚的赶了回来,费大彪大喜,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弟立时把杨晓元围拢了起来,开始言语相激。杨晓元不喝酒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醉成这样又哪里肯吃这亏?还没说得几句就动起了手,厮打在一起。
说起来杨晓元终日在煤市贩煤,生就的一副好身板,力大无穷。如今喝了酒实力上打了折扣,但是一个对三个还是让他占了上风。那三个小弟打架并不是行家,欺负欺负胆小怕事的或者能行,遇见像杨晓元这样疯狂出手战斗力十足的,几个回合不到就都吃了不少苦头,心下先就怯了。费大彪怒气勃发,暗骂这个几个家伙饭桶,挽起袖子也加入了战团。这下势头登时改变了,杨晓元一个对一个,或者能胜费大彪;现在以一敌四就渐渐落了败像。其余几个小弟看出了便宜,拳脚不停的往杨晓元身上招呼,瞬间对方中了无数招。杨晓元打红了眼,拼着身上挨着雨点般的拳脚不顾,一把扯住了费大彪的头发,使劲的摁了下来,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费大彪的面门上。费大彪“嗷”的一声惨叫,这样的重击使得他的整张脸上的神经开始痛苦的扭曲,下颚和鼻子处传来痛入骨髓的剧烈疼痛,一股热流瞬间从鼻腔中喷洒而出,鲜血像没关严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飞溅开来。流血和疼痛彻底叫费大彪瞬间丧失了理智,几乎是弯腰起身的同时,从后背抽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西瓜刀,疯狂的捅向了还在和小弟们扭打的杨晓元的身上。
杨晓元此时的力气快要耗费殆尽了,脚步踉跄的勉力躲了一下,这一刀顺着左肋直接就刺了进去。几个小弟停住了动作,眼睛张的老大,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住了。费大彪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刀子朝着杨晓元右胸又是一下,这下刺的极深,杨晓元接连中了俩刀,血流如注,终于惊天动地的惨叫了一声,徐徐倒了下去。费大彪满脸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中刀后溅出来的,听到杨晓元这一声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才回复了神智。见到眼前的场面和浑身浴血的杨晓元,再看看几个手下看向自己那惊惧的眼神,费大彪的一颗心开始下沉,握刀的手也渐渐发抖,恐惧随之而来。自己用刀捅了人?说好的只是小小的教训一下的,一不留神咋搞到了这步田地?大错已经铸成,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五章 人命关天
“当啷”一声,费大彪手里的尖刀掉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凑近前去看了看,杨晓元面色惨白,呼吸已经很困难了。费大彪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了下心神,气急败坏的喝道:“还他玛瞅什么呢!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掏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又回头喊:“把刀子收起来,这地不能留了,咱们快撤。”几个小弟手忙脚乱的拾起刀子,和费大彪仓皇逃跑。打汪海的电话,也不知道怎的,今晚总显示不在服务区。费大彪这个郁闷啊,越想心里越没底,后来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万朋安。
这天万朋安正和小弟们在一起忽悠田福成,席间接到这个电话,这一惊非同小可。找了没人的所在仔细的问事情的经过,告诉费大彪这个时候就千万别露面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还要想办法尽快联系上汪海商量应对之策。随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自己的老大孟文力作了汇报。孟文力也没想到事情弄大了,沉吟着说:“要看人是不是死了,不死的话说破大天就是个打架伤害;死了可就有点麻烦了。”随后嘱咐费大彪可以暂时的藏匿下,但是不用太远。这件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警方介入,找不到你费大彪也不会对开发商和公司善罢甘休,只能选择正面应对,要从上面疏通关系了。
当晚警灯鸣闪,救护车也飞驰而来。杨家的门前被拉起了警戒线,派出所,公安局,刑警大队,医护人员,街道和区政府的人员来来回回走马灯一样折腾到半夜。杨晓元没能被抬上救护车,他得到的救治太晚了。医院方面最后的检查结果是受害人受到利器攻击,腹腔中刀,脾被大面积扎伤;致命伤来自右肺也中刀,被划破了肺叶,先是大量失血,随后是呼吸衰竭死亡。杨父杨母痛失爱子,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杨母在现场几次哭的晕了过去。
出于正常办案程序,公安局开始立案,当晚就开始了调查,征得杨家同意,尸体也被放进殡仪馆保存。汪海是第二天回来得知这件事的,当晚他确实没在市里。偷偷的联系上了费大彪询问了经过,汪海倒是出奇的冷静,嘴里嘀咕道:“这群老百姓难缠的很,这样一来他玛的也好,咱们杀只鸡给猴看,叫他们还闹。你暂时别回来,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于是很快就有人来了杨家,隐晦的开始和杨父杨母谈条件。无非是说杨晓元当晚喝了很多酒,和工地的工人起了冲突,双方互斗中有人失手动刀子伤了人,这才有了杨晓元的死。并且还出示了公安的调查取证的经过记录,委婉的劝说杨父杨母最好别追究了,反正人已经没了,再追究也无益。至于想要多少赔偿,大可坐下来仔细商量。同来的还有一名区政府法制办的工作人员,开始耐心的给老两口讲,案情基本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如果杨家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严惩凶手,那还要走好多程序,当事人也会找律师打这场官司。来证明自己不是故意杀人,也没有杀人动机,只是在冲突中错手,这样一来构不成杀人罪,这案子就会无休止的拖下去,嫌疑人能不能被判刑或者是严惩不好说;但是起码杨家老小子的这条命基本就是白搭了,未必会得到任何赔偿。如果当事人方愿意用金钱等财物补偿,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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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父杨母含着眼泪听完,心中何尝不知道这里的来龙去脉。杨老二性子犟直,从打拆迁一开始就横档竖隔的多次无理取闹,这一定是得罪的开发商方面狠了,遭了人报复。按说自己家里大儿子痴巕呆傻,老俩口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经济上,都指望着这个二儿子呢,如今含冤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那自然是要不依不饶追究到底;可是转念一想,来劝说的人讲的也不是全没道理,这样一起命案,放到社会上看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放在这片棚户区要拆迁的大背景下看,谁都知道一定是开发商做的手脚,无论是从哪方面分析,首先人是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就算老俩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去开发商公司闹去区政府闹,他们的儿子也不会活转过来了。其次就要看这件事能往什么方向发展了,法制办的人说的很明白,老俩口可以保留追究起诉的权利,区政府和人民法院并没有剥夺这一点;也可以选择走另外一条路,和开发商谈,人家会负责并且想负责,也有诚意赔偿。
接下来那办事员就闭口不语,直接出了门去。剩下的俩个西装男直接开出了条件,愿意一次性赔偿杨家100万现金,另外杨晓元的医疗费,丧葬费等其他开销再一次性拿20万。也就是说,杨家放弃追究此事,开发商方面会拿出120万作为补偿,且马上兑现。
杨父杨母老泪纵横,心中柔肠百结。才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数岁,丧子之痛未能抚平,马上就又要在这样大的一件事上做出决断,一时之间就乱了方寸,没了主意。西装男劝说老两口可以考虑下,但是最晚不能超过下午,下午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到时候就要看杨家的态度了。
于是上午杨家的左邻右舍还有些亲戚就纷纷来奔丧,这本来是农村乡下比较普遍的一种风俗,谁家有个生老病死的白事,乡里乡亲的都会赶来送些裱纸香火之类的,并且帮助主人家开始张罗设灵堂搭灵棚等诸多事宜。可是今天来的人都充满了好奇,与其说是来奔丧;不如说是来打探消息的。都想看看老杨家会怎样了解此事,现在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开发商和杨家最后究竟在这件事上能如何收场,是大家最关心的,杨家老二的死反而成了其次。
杨父杨母愁容不展,只是默默的接待宾客,一言不发。街坊邻居中,只有弓语和石嘉来的时候很匆忙,放下裱纸烧了柱香就离开了,当然那是林翰一早高烧,急着要去医院。其他人就都假装的找点活干之类的,留在了附近想看看热闹。直到后来杨家大女婿和女儿杨晓英赶来,一起客客气气的答谢众人,婉言送客,这才渐渐的使门庭清净了下来。
汪海和孟文力联手找了很多关系,甚至也和老总陆俊通了电话,终于从政府开始到公安局街道方面渐渐控制住了事情态势。这事说出来是人命关天,但是如果取决于杨家的态度的话,说大是大,说小也可以小。只要杨家不追究,那受害人不吱声了,其余的方方面面的关系,凭借通达地产的能力还是很容易就可以协调好了。一句话,钱来开路。
公安方面放松了对案件的追查力度,费大彪就开始露了头。出事的夜里他在城东的一家小诊所简单的处理了脸上的伤,嘴唇开裂,鼻梁骨折。杨晓元这一脚真不是盖的,费大彪这样虎背熊腰的家伙也伤的不轻。几个小弟偷偷摸摸的去了费大彪家取了些换洗的衣服,回来给他把身上的血衣换了,连夜就在附近的一家小旅店住下了。第二天接到汪海的电话说事情控制住了,要他想办法回去公司一趟,汪海在那里想和他见一面。
费大彪鼻子上贴着胶布,肿着半边脸在办公室见到了汪海。汪海费了不少心力才初步控制住事态,本想臭骂一顿他,见到费大彪这番狼狈模样也就叹了口气打消了念头。嘱咐他先去孟总那片区找找万朋安,安顿下来几天,这片人头熟,暂时还是别抛头露面了。
这回的事情汪海和孟文力想到了一起去了,开发拆迁的事表面上看是比较顺利了,进度很快。但是无论是俩人的哪一片,现在剩余的就都是难啃的骨头了。很明显不是所有住户都那么好商量的,历来拆迁户里总要有些刺头挑事,不占够便宜想要我搬走,那是千难万难。东片的老杨家如是;西片的胖婶也如是。那现在出了这么个事件,刚好就算是“震慑”下这些挑事的人。谈不拢?叫你们看看谈不拢的后果!房子我们是拆不起,可是人我们都能杀的起!拼着用一笔钱摆平杨家,也要让你们看看,不好好谈事总想着占便宜的人都是什么下场!看你们这下老实不老实。
孟文力和汪海一个老练一个毒辣,俱皆痞性十足,不然也不会被公司看重委以重任,肩负拆迁划地这样难度很大的任务。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样直面事件的态度,也体现了这俩人快刀斩乱麻、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性格。如果仔细算一笔账,要是没有费大彪伤人这一下,120万是不用赔了,但是拆迁谈判就会无休止的拖下去,最后为了赶工期,极有可能剩余的100多户人家这家给3万,那家给5万,甚至于有的要多给十几万,那统计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而且还要浪费着时间磨着嘴皮子,事倍功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寻常百姓再看重钱财,可谁家也不愿意出人命啊,要钱不要命的那是傻子。所以受到这样的心理打击,俩位副总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拆迁工作会顺利的多了。
第二十六章 螳螂要捕蝉
万朋安热情的招待了费大彪,算起来这小子还成了“功臣”,帮着俩位老总解决了一些老大难问题,在一众小弟眼里俨然成了拆迁队伍里的狠角色。但是受了孟文力的叮嘱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是在工地找了一间条件算不错的办公室兼宿舍安顿了他,每日里好酒好菜的供着,还不时的带着人来和费大彪一起打牌聊天。
万朋安琢磨着费大彪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解决了一家钉子户,如果算是“武斗”的话,那自己尚在进行的套住田福成,解决胖婶这家的事就应该算是“文斗”。严格的来说,万朋安自己没那么多脑筋转,这里面所有的点子都是孟文力给支的招。他就是个执行者。孟文力看准了田福成贪婪懒惰不作为的性情,准备以他为突破口,一点一点的逼胖婶就范。粗略的按市场价以及产生效益价值看,胖婶家的房子确实不值钱,但是那间澡堂真的很值钱。如果说,实打实的按拆迁条件来补偿这间澡堂,首先它不是临建,有着自己的独立产权;其次房子没用于居住,而是商业性质,也有合法的经营许可。那估计最后全都下来,没有个80到100万是拿不下的。
万朋安也读懂了这里的关键,知道要是能用10万块买通田福成做“卧底”,能把他老婆说服最好;即便不成,有他在里面搅合,搞的胖婶心绪不宁,那最后浑水摸鱼也能给公司省下不少一笔钱。因此对田福成,他一开始就是安抚加怀柔政策,变着法子的一面讨好他;一面又给他下套,叫他一点一点站到自己的这面来,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
这些天田福成几乎就是被“招安”了,但是效果不是很乐观。胖婶和田福成貌合神离,干脆就不买他的帐。这婆娘铁了心要走法律程序了,每日里不是跑区政府就是去律师所,开始为房子最后的归宿奔波。这些被田福成和万朋安看在眼里,均是摇头皱眉不已,徒叹奈何。万朋安眼见工期临近,心中焦急,便生出一条毒计。说来这计策也简单的很,澡堂不是现在还营业吗?那好,趁着你没有啥证据前,今天晚上这里是澡堂,明早起来的时候变成一片废墟,看你还怎么耍?那时候房倒屋塌,事实已经形成,只能按旧房折算。胖婶要是哭闹那就给她来个死不认账,房子不是我们推倒的啊,自己塌了干别人屁事?
澡堂白天营业,晚上不可能还继续。正是这样的商业性质,决定了它里面不会住人,房子倒塌,无论损失什么财务,只要不出人命,那就万事大吉。你胖婶要是托人找关系,上访告状,我们都不拦着,自有人接着;眼前公司只要事实,要你这一片狼藉的废墟从营业商用变成不值几何的破旧占地就成。万朋安找来田福成商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田福成眼睛瞪的溜圆,张口结舌的道:“这样……这样怕是不行吧。”他再怎么和妻子离心离德,还不至于良心全部泯灭,偷偷地拆房子这样大的事情,隐隐觉得很是不妥。
万朋安冷冷的道:“找你田大哥,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不也是没辙吗?你这老婆忒不知好歹,放着5万块便宜不取,就凭你家那破澡堂,她以为能值几个钱?不怕告诉你,就这间破房子,惹得我发火,最后叫你们一分钱也得不到你信不信?”田福成见他变了脸,心下惴惴,一时没有接话。万朋安接着又阴阳怪气的讽刺道:“老田大哥,东片的事恐怕你也知道了吧?这年头,有好些钱呢,可能就是有命拿,没命花吧。”语音一转突然问道:“那咱们开始给你的10万块,听说老田大哥最近手气差的很呐,输了不少了吧?”
田福成的身体就开始筛糠一样的哆嗦起来,咬牙道:“我……还钱,我还你钱……这钱我不要了。”万朋安哈哈大笑道:“那好啊,那你还吧,现在就还,十万块。我连多一分的利息钱都不管你要。”田福成嘴里说还钱,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能力还?现在他家里家外众叛亲离,不算原来的赌债,就是从万朋安这里拿的10万块由于自己赌瘾发作,没能管住这双手,也已经输了不少。此时听到万朋安要钱,不由得大是惊惧,愁上心来。万朋安见到他一副唯唯诺诺的孬种样很是得意,哈哈大笑道:“老田大哥,和你开个玩笑,瞧把你吓的,哈哈。”田福成忙陪着笑脸,抹了一把汗,说道:“是是,开玩笑,开玩笑。”万朋安止住笑声,正色道:“一句话,老田大哥。这件事情,你要是肯帮忙,不但咱们开始给你那10万块不要了,我再另外给你加5万块,现在就给。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好哥们。总之我也看出来了,这房子现在倒不倒塌不塌的和你也没啥关系了吧?你老婆就算最后讨了些好处,她还能分你一分半厘的吗?既然这样,你还有啥好怕的啊,咱们要的是房子倒了,又不是要你老婆的命。你可别犯傻,放着眼前的便宜不占呦。”
田福成的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的阴晴不定,眼珠来回乱转,额头的汗珠开始往外渗。万朋安默默的取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放在了他面前,同时又低低的加了一句:“事成之后,还有5万。”这话音一落,田福成的瞳孔迅速开始收缩,猛的抬头看了看万朋安,半晌,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道:“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万朋安的计划不算复杂,有一条是关键的,把胖婶想办法从澡堂或者家里支走。最好是在外面一夜不归的那种,等第二天她回来,再说啥也都晚了。田福成一口答应,但是不能保证是啥时候,总之最近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把胖婶匡出去,然后第一时间通知万朋安。金钱的力量真是无穷的,尤其是面对老田这样的潦倒汉子。鬼迷心窍,几乎就是一夜之间,他已经从一个家庭的一份子,走上了卖家求荣叛变妻子的不归路。或者,这段婚姻在老田心中,可能也从未幸福过。
这一天天色才擦黑,万朋安约了田福成去喝酒。饭后田福成和万朋安以及他的俩个小弟来到了胖婶澡堂的临街对面开始观察地形。万朋安断定正门不是弄塌这间房子的最佳点,便和这几个人辗转的来到了胡同外澡堂的侧面,躲在了一处深草丛树林中,拿出图纸开始研究起来。这一幕,恰巧被才回来的林翰撞见了。
换了别人,可能撞见也是白撞见,这黑布隆冬的别说看人,脚下的路也得慢慢摸索着走才行。可是林翰就不一样了,他和王蕴明谈的很开心,心里的结也终于有了着落,这一路心情不错,目光望去,哪里都是亮白一片,就仿若随时有n个大瓦数的探照灯在他前后左右的随时打着照明,吹着口哨,快步如飞就回来了。
看见草丛中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影,林翰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瘦小干弱,一个弯腰驼背的,不是万朋安和田福成吗?这么晚了,这几个家伙鬼混也就鬼混了,不去牌场饭店之类的,跑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林翰放轻了脚步,悄悄的从另外一侧绕了过去,借助自己的夜视能力,轻易的就捱到了这群人身后不远的一个小土包下,凝神细听。
只听得田福成的声音有些焦急,道:“这里也不成,这是和旁边的邻居家紧挨着的地方,这一铲子下去,俩家都塌了,不行。”林翰探了探头,看见这几个人手里拿着手电蹲在地下围着一张图纸,手电筒的光亮照耀之下,果不其然就是万朋安这几个人。一个小马仔压低声音道:“你先别嚷,这里要是不行,你再看看这里呢……”几个人全神贯注的交头接耳,全没注意自己身后有个大活人正在偷听。
林翰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明白这些人具体的谈话内容。不过话题到是听明白了,拆房子。而且听他们说的方位,正是胖婶的澡堂。胖婶和开发商达成协议签字了吗?怎么会这样快的呢?不对,这几个人偷偷摸摸的蹲在这里研究,就是怕人看见,胖婶看来还是没有妥协呢。可是这些家伙明明就在研究拆房子的角度啊,用什么机械啊之类的。林翰正在狐疑的时候,猛的想起了田福成,现在这小子也掺杂在开发商堆里,在没确定胖婶还有没有签署协议的情况下,居然帮着对立面的人一起参谋拆自家的房子,他哪里来的这义务?
猛听得万朋安一拍大腿道:“就是这里了,你们看,从这里铲车刚好可以开进去,还连累不到别人家,跟里面的住宅也不挨着,把铲子举起来直接面对的就是承重墙……不错不错,这里不错,就定这了!”其余几个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听到纸张收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几人很是匆忙的离去了。
林翰站起身子,跺了跺有点麻的双脚,心里满是疑问,尼玛的田福成这是唱的哪出?
第二十七章 冥想
林翰点了只烟,带着疑问开始吸起来。脚下也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进了家门。才进大院,就看见石嘉端坐在院里的水池旁边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林翰快走了几步,关心的问道:“做什么呢,坐在这里念经?”石嘉挥手制止住他,闭目道:“先别动我,吐了俩气了。”林翰松了口气,道:“我擦,喝成这样。”转念一想,石嘉今晚可是替自己挡了不少的酒,喝成这样,也少不了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坐在石嘉对面轻声道:“我陪你坐一会。”
石嘉就投过来很诧异的目光,林翰很纳闷,看了看自己的浑身上下,也没什么不妥,问道:“怎么了?”石嘉低声道:“院子里很黑的,你一屁股就坐下去,那水泥台窄窄的一块,也亏你坐的准。”林翰一怔,险些露馅,嘿嘿笑道:“我也喝的不少,管它呢。”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夜间得尽量“装”瞎了,起码该有的动作要假装有一下,不然不符合常理的话,那以后和人接触时间长了,真的是说不清。
好在石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的紧,没太在意,只是用手来回的揉搓肚子。林翰问道:“奶奶睡了吗?对,俩奶奶都睡了?”石嘉点头道:“嗯。这俩老人家,就是俩小孩。”林翰笑道:“她们是不是做什么事了?”石嘉道:“奶奶说要和老姐们回乡下去住段时间,现在天气转暖了,乡下的老房子也空着,久不回去有些想家了。孙奶奶还吵着要顺便买点菜籽,回去后要种些蔬果,侍弄下老家院里的那片地。”
“还有这事?呵呵”林翰道:“那说啥时候走了么?”石嘉道:“要不我还说她们呢,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说想着明天就走。”林翰道:“哈,这么急?”石嘉道:“我想过了,走就走吧,刚好这里还要拆迁,这一天天的尘土飞扬,机器轰隆隆的响个不停。过几天房子没了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住呢,她们俩回去乡下,我自己一个人反倒好办了。”林翰听到他说房子没了,心下一动,又想起田福成的所作所为,想要和石嘉说说,转念一想还是打住了念头,这事只是自己听说来的,具体还不了解,总要看看什么情况了,明天再说也不迟。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想你应该跟着去一趟,乡下的老房子许久没人住了,总得收拾下,老人家岁数大了不好再动大体力,干些搬挪擦洗的活,本来我也是可以一起去的,可是明天……”“明天你有面试。”石嘉打断道:“我一个人回去也没问题,反正也不远,班车走上一小时就到,赶得及的话,我明晚就回来。”
林翰道:“电话联系着吧,要是面试能过那最好了,给你接风又给我庆祝,连带着请小语和她的美女同学,呵呵。”想了想又道:“明天也别着急买票上车,先去市场买些家用品,再看看乡下房子还缺啥也一并买了,老人家腿脚不便,总不能回去后什么都叫她们自己买去吧?”石嘉道:“老宅子还是有亲戚的,我会交待他们的。”林翰道:“那也是只能管的了一时,再说咋也不如咱们想的周到,只能算是平时有个照应就不错了,你看着办吧,一会回去列个表,把需要的东西都写上去,必要的话就给俩位老人家打个车走,油盐米面的就都能一起在市里买了带回去了,省的麻烦。”
石嘉道:“好,那就按你说的,我打车送她们回去。”林翰又补充道:“明早你把我也叫上,咱们一起早点去市场,我把你们送上车,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回头看了看弓语的房间,里面没有灯光,便问石嘉道:“小语丫头今天没动静?这么晚还没回来?”石嘉还没答话,林翰发现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一看是弓语的短信,内容是明天上午9点,叫他去欧琳克医药公司,找一个叫姬晓峰的人,他会带着他去参加面试事宜,下面是这个人的电话号码,看来这就是弓语说的她的同事的哥哥了,也是自己大学的前辈学长。弓语在后面说自己很忙,正赶着写郭部长给留的报告材料,今晚就在公司住了。
林翰本想回复给她说李奶奶要回乡下了,但是一想她在公司里要准备接待总部高层的领导,肯定是忙的不可开交,说多了还要她分心,便忍住了,和石嘉道:“明早一起走吧,咱们出去吃早餐,你一会回去再帮着奶奶她们收拾下东西,看看都带什么,小语等她忙过了这段咱们一起回乡下看奶奶,也算郊游了。”石嘉起身道:“那就这样,我头好晕啊,先回去睡了。对了,又买了一袋鲜奶,挂在你门上了,你看看这玻璃吧,总得修修,再过几天你等着喂蚊子啊?”
林翰回头一看,一袋鲜奶挂在没了玻璃的窗户框上来回摇动,不禁苦笑起来,也是自己这几天事情不断,就没来得及弄。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俩只小祖宗,正在床头匍匐着养神呢。林翰目光如炬,不用开灯一切都看得清晰,地下的奶碗早就空空如也,半躺着倒在一边;大概是由于门没有了窗户,或者是猫咪们真的拉尿在他准备好的沙土堆上了,原来刺鼻的气味不怎么强烈了。
林翰蹲下身把鲜奶悉数倒进了碗里,猫咪们似乎是闻到了味道,在床上站起了身子,蠢蠢欲动。林翰看在眼里,嗤笑道:“馋猫,看在你们是功臣的份上,我就不介意你们雀占鸠巢的罪过了,快过来吃吧。”回头拿了脸盘去打水,再回来的时候,俩只猫儿果然没对他的供奉客气,蹲在碗边畅饮呢。
林翰脱了衣服,只余一条裤头,上床打理下褥单,缓缓的躺了下来。他很需要静一静,考虑下最近俩天发生的事情了。从打医院开始,奇事就一件接一件,要好好梳理下。他屋里关着灯,但是窗户外小院里有一盏夜间长明灯在发亮,于是室内的景象变得清晰在目,这样一来反倒叫他心绪难宁,翻来覆去的静不下来,索性闭起眼睛单手横挡在额头上,这才好了些。
“喵呜”一声,独眼小猫灵巧的跃上了床头,嘴巴上的绒毛满是奶渍,歪着脑袋向他看过来。林翰偏头看了看,警觉了起来,小声道:“你又来和我转眼珠么?漫天都是蓝星星,免了免了,快去睡觉。”转过身不去搭理它。只听得背后又蹿上来一只,上得床来。不禁苦笑,都说猫咪今世一定是懒人投胎,真是会享福。这才短短的几天功夫,都知道床上温暖柔软,是个睡觉的好所在,比地下那冰凉的硬纸壳强多了,干脆就赖在了这里。
俩只猫儿慢慢的挪到了他的脚下,听动静好像是在用舌头清理皮毛,搞个人卫生呢。林翰又闭起了眼睛,脑子里开始回忆这俩天发生的事情。胖婶,田福成,猫咪,宋若晴,王蕴明,李中平……一直有件事隐隐约约的在脑海里转悠,就是很不清晰的感觉,仿佛很重要,但是又一时说不出来想不清楚。
明天去面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能不能通过呢?自己重病的时候没能亲自去一趟杨家吊唁,杨晓元的死实在是冤的很,要找时间去探视下杨父杨母。田福成这老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明天要不要找个机会见他一下,用异能窥探下他?
想到异能,想到窥探,林翰脑海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刚才一直在脑海里转悠的想法本来模模糊糊的说不明白,现在就渐渐的明朗起来。林翰呼的一下坐起身来,俩只猫儿吓了一跳,飞也似的跳下床去了。冥思中,林翰终于猛然间睁开双眼,想起来了!今天在大排档吃饭的一顿饭,自己突然获得了能窥探人心的能力。当时很惊喜的感觉,后来接连使用的时候就又不灵光了。林翰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事,怎么会这样?要是能一想用,这异能马上就好使,那该多牛叉?如果遇见今天这样的情况,自己才想要从别人那里窥探点什么重要的想法,这异能马上就失效完蛋,那可真是郁闷。
现在脑海里已经隐隐的总结出来了一点很规律的东西:这异能不是不好使,而是有限制。林翰现在记起来了,自己在席间,对石嘉,老王,李中平还有王蕴明分别使用了这项异能,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每人他都用了俩次。俩次以后,无论他怎么“发动神功”,瞪着眼珠子死看对方,就没效果了。也就是说,是不是这异能真的就是限制他每人只能使用俩次?在饭店里,由于突然拥有了这项特殊异能,便产生了莫名的兴奋,再加上从他窥探的对象那里得来的消息当时很叫人吃惊,也就忘记了这茬。
那究竟窥探人心的能力,是只能一人终其一生就能用俩次呢;还是有个时间段限制,某一段时间内只能窥探俩次?林翰越想越兴奋,几次恨不得出门把石嘉拽出来再试试。
第二十八章 跳曜的节奏
林翰真的睡不着了。他恨不得天快点亮,他需要找人印证下自己的猜想。这一来就觉得漫漫长夜真是难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才有点睡意,猛然间肩头处一阵酸麻,那股蓝芒赫然跃出。
林翰只觉得头皮发炸,手脚冰凉。这玩意又要出来蹦跶了?这回是朝哪里去呢,按常理从手背开始,这条蓝芒今天已经攻陷了臂弯,并且占据了肩头,难不成现在它养精蓄锐完毕了,下一步要继续进发了。手和手臂完事了,那下面是哪里了?心脏?大脑?
林翰心惊肉跳的好像一个法庭上低头等着法官宣判罪刑的囚犯,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这条蓝芒现在就是法官,它要是兴之所至,那喜欢怎么判就怎么判,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完全由不得自己的。过了半晌,很是庆幸,这条蓝芒活跃是很活跃,但是似乎没有继续“越界”的意思,只是很欢快的在整条右臂上来回的蹿动。说也奇怪,这次的感觉叫林翰觉得“很爽”。整条胳膊在这条蓝芒的上下跳动中异常放松,且越来越充满活力,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全都存储在那里一样。同时一股异样的膨胀和灼热感随之而来,充斥着林翰的半个膀子,如同做了按摩店里的刮痧后那样清爽舒服。
蓝芒最活跃的时候,林翰试探着想用意念控制住它,叫它不要乱窜乱蹦,看看能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思在手臂上游动,但是很不幸,结果无效。持续了大概半小时后,蓝芒似乎是释放尽了活力,如同清晨的篝火黯然隐淡。只是若有若无的飘起一缕一丝的星点,仿佛宣布它还依然存在。林翰又在这个时候,试探着在脑海里去思想它,果然,在才产生想法的一刹那间,手背上最原始的那道伤口处,貌似有了反应,微弱的跳动了一下;林翰凝神的继续引导它,慢慢的经过小臂,臂弯,来到了肩头。除了反应的力度极其微弱外,其余的无论形态,特质都和刚刚出现的蓝芒并无二致。
如果说起初欢腾的肆虐在林翰手臂里的蓝芒那时是奔腾汹涌的江河,那现在这条细若游丝可能随时没了声息的“小蓝芒”,就是深山中岩洞下一条涓涓的细流。如同情人的发丝掠过,徜徉在经脉中。终于在再次引导它经臂弯过小臂,回归手背的时候,这条小小的蓝芒再无了声息。林翰长长的吁了口气,整条右臂轻盈,舒适,并且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在里面似的,说不出的酣畅爽快。
“这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林翰兴奋的思考着,却在这时,那只独眼的小猫突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漫天的蓝芒席卷而来,漩涡,荡漾,漩涡,荡漾……林翰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马上就被那琥珀般晶莹剔透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天旋地转……
清晨六点,林翰醒了。而且是自然醒的。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大事,通常这个时段他是绝对不会醒来的,年轻,嗜睡,这几乎是现在青年人的通病。林翰也有些不相信的反复看了看表,伸个懒腰坐了起来。看来昨夜不是梦,他清晰的感觉到右臂不能算是充满活力了,简直就是铿锵有力。连带着整个身体的协调性都比以往轻盈,身体也没有因为折腾了大半夜而有倦怠感,反而神清气爽,仿佛睡了一大觉以后的状态。试着闭目去想了下那条蓝芒,却再没有一点反应,如同在身体里消失了一样。
林翰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发生在身体上的事情越来越乱了。所有的问题全都是匪夷所思,毫无头绪。这叫自己这个名牌大学的生物系大学生情何以堪?不行,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愣神琢磨了半天,脑海里闪过无数上学时候的热门冷门知识点,结果是想破了头还是想不通。四下找寻小独眼猫,在奶碗边上看到了它,林翰下床一把抓起它,瞪着眼看过去,恶狠狠的道:“来吧,来吧,你还有什么本事,都用出来吧,我看看你这眼睛,你倒是转啊……”小独眼猫似乎很是委屈的喵喵叫了几声,眼中也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是很无助的用爪子蹬踏林翰的手臂,想挣开他的束缚。
“你这一大早的抓着那猫在搞什么?”石嘉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目睹了这一幕。他也是被定好的闹铃弄醒的,爬起来先是倒了夜壶,经过这里就看到林翰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个小裤头,抓住一只猫在疾言厉色的训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有些出了石嘉的意料之外,林翰不是这样不靠谱的人,怎么会玩猫玩到这步田地?
林翰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诡异的一幕在石嘉看来会怎么想。讪讪的放下小猫,挠挠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去开门。石嘉也不进门,只是问道:“搞什么?”林翰想了想道:“总是拉尿在床下,搞的一屋子尿骚味儿,我是想说说它。”这个解释倒也勉强,石嘉就笑:“你舍不得打,可是抓在手里训,就能管用啊?哈哈,我看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你今天回来可要想办法弄走吧,时间长了我怕胖婶又要吼了。”林翰道:“嗯我知道了,奶奶们起了吗?我洗漱完咱们就走,很快的。”
石嘉道:“这个时间走可行,反正你也醒了,咱们早去不堵车,等我。”回身进了里院去了。林翰就又吁了口气,太险了。看来要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了,问题搞不明白可以慢慢搞,可要总在人面前表露的像精神病一样,早晚会露馅。匆忙的洗漱后,林翰翻箱倒柜的找了身算是得体的衣服穿上,在镜子前来回的照了照,总体还算满意,应付面试大概就这样吧。听见石嘉的呼叫,林翰转头看了看俩只厮打玩耍在一起的小猫,不禁叹了口气,反身关上了门,迎了出来。
林翰今天存着心思,想试下窥探人的事情。但是他不想从石嘉开始试验,这小子和自己朝夕相处,不用窥探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啥技术含量,不如等等换其他的人吧。见到石嘉和俩位奶奶大包小裹的打扮,已经站在了门口,林翰忙道:“这里不好打车,石头你和奶奶等,我出去主街叫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