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红玉板子的大拇指一蹭初瑾的面纱,十三爷与她仅仅半块巴掌之隔,闻着处子清淡馨香的怡人芬芳,十三殿下楚承辉剑目闪烁清电光华,“嗯哼~是个不错的佳人!嫁给楚绝郜那个糊涂蛋,倒不如嫁给我楚承辉。”
他是楚承辉,大楚鼎鼎有名的毒王殿下,精通制毒之术,糟糕,竟惹上这般不堪惹之人。
“十三殿下有礼。民女告退。”沐初瑾重新戴上面纱,跳下马车,坐入轿子,见郜王世子没有异动,应该是发觉了朴实无华的马车里竟然是毒王世子。
这毒王世子出行向来低调,他的马车从来都不是豪华气派的。
用毒王世子楚承辉自己的话来说,朴实无华才好大隐隐于市嘛。
几个轿夫们悄悄议论:那马车之内的可是惊世骇俗的毒王殿下,殊不知兮人姑娘在马车里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
旁人的窃窃私语,马背上的郜王世子充耳不闻。
马车内,毒王殿下懒洋洋道,“阿枫,你怎么知道我上次给你的薄荷糖是迄今唯一一种没毒的药丸?你不记得你后半夜跑了六七趟的茅房了吗?”
“啊?!小的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阿枫勾着头,旋即不怀好意得瞥了毒王殿下一眼,“不过十三爷,貌似刚才那位兮人姑娘在你头上也涂抹了薄荷糖浆了呢。”
毒王殿下冷冽一笑,“这薄荷糖只有吃的时候,微弱毒性才会发作。本殿下手臂上的黑色印记,阿枫,你可以摸一摸看。”
“殿下,饶了小的吧。”阿枫鼻子眼珠子都挤在一块了,“对了,爷刚才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吓死小的了。”
楚承辉嘴角噙满了笑意,这个傻阿枫,如果自己真想荼毒他的话,他还有几条性命可活?提到真晕还是假晕,自然是前面真,后面假。其实兮人给自己的太阳穴上薄荷脑涂抹揉了三遍之后,他早就醒来了,只是依然闭着眼睛,看这个女子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而已。
倏然间,阿枫似乎想起什么,“糟糕,殿下,兮人姑娘刚才的双手可是摸了一下你的手臂的。”
“……”赵云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云钊号称当世毒王殿下,毒行天下的他天生带来的心悸病却无法自医,连远在西域万毒谷的师父也没有办法,是这个小女子救了他。师徒俩一个德性,最擅长的还是下毒。
天边先是堆砌了一层层的墨斗铅云,然后雨势浩瀚而来。
筱萝死的那场雨夜,雨水之势与今日以初瑾之身回归府门的时候,简直是相得益彰。
听涛阁上房,穿着大红绣金线短袄的二夫人叶蓝田气得推倒了梨花香凳,青花瓶,茶壶,烛台,香炉,上房看上去极为狼藉。
叶蓝田听朱红到外打听知道,世子爷这一次从青楼迎娶的叫什么兮人的粉头竟然以八抬大轿之礼抬进来的,这八台大轿子连当年的她都没有资格,一个出身比她还不如的娼妓竟然有此格调,真真气煞她也。
这个还不算,迎亲队伍在十里街亭的路段,兮人这个娼妇竟然沿途给马车内的陌生男子治病,摸手又摸大腿的,简直是……
这陌生男子有眼尖的人早认出来了,原是当今楚皇的爱子十三殿下,人称毒王殿下。
“这个狐媚子竟精通医术,怎么跟死去的筱萝贱人如此相似。这个贱人生前总是叫朱红丫鬟拿冷香凝丸给世子爷醒脑的!”叶蓝田恨不得把还没进门的狐媚子碎尸万段。
总管楚福禄擎着一把雨伞在府门高声唱道,“三夫人到!”
这个青楼贱婢还真有脸进门了。
叶蓝田气得压根痒痒的,她出生江南富户,生母是当年名动江南的歌姬,本来是被父亲养在外宅的,后来生母莫名其妙死了,她被父亲接回来住。她从小就被嫡母欺压,如此氛围长大的叶蓝田就不由得心里扭曲,竟以自己青楼贱籍的生母为耻,更瞧不起那些个粉面的。
不过叶氏心想若不出去迎接,一定会被世子爷怪罪的,这善妒可属于七出之条之一。
一朵朵花伞宛如彩色长龙自轿子门口一直延伸入府邸深处,应该是抵达避雨长廊所在。
沐初瑾的姐姐三年前嫁入郜王世子府,那时候沐家被尊为药门世家,父兄还没有被人陷害,沐家明堂里刻有“药香世家”四字圣上御赐牌匾犹在,郜王世子迎娶沐筱萝也是如此之阵仗。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
当年是以世子妃正妃位嫁入,如今却是三夫人妾侍的位份。唯独一样的是,都用八抬大轿抬来,一样的排场。
“哎哟哟,好妹妹,可担心点儿呀。雨大小心路滑哟。”叶蓝田一袭正红短袄出现在初瑾的视野。
第7章 0007 恶鬼
她的声音好比地狱的恶鬼修罗,那一张软绵无害的脸皮,内里却是一颗毒辣之极的心。
叶蓝田真好。大夫人白事中,她一个庶出的二夫人竟然穿起象征着正室的大红袄子来,而无良人楚绝郜妻丧十日后纳妾,他们真是一双一对不折不扣的狗男女。
轻纱蒙面的沐初瑾轻轻一笑,不做声。初瑾现在可是“痴傻”小姐的身份,断不能显露身份,点头微笑即可。
“好妹妹,姐姐我来跟你搭一把手呀。”
叶蓝田倒是热情洋溢,亲热得紧握沐初瑾的手掌,沐初瑾手掌心的黑色印记一部分蹭在叶蓝田的手上。
只是叶氏觉得眼前人的眉眼有点眼熟啊,好像是先大夫人的胞妹初瑾。
她想了想,不是自己叫表哥上官瑞把她给卖到青楼窑子去了么,不可能是她吧,撞鬼了不成?
可这个小狐媚子也是来自青楼的呀。
叶蓝田忍不住去揭她的面纱一瞧。
“你做什么?”楚绝郜凛冽之极得道。
“爷,妾身只是想要看一看她长得是不是花容月貌才能配得上爷你呐。”叶蓝田连忙狡辩道。
楚绝郜满眼珠子凝着掩纱的初瑾,不去看叶氏一眼,“我都还没看,你倒是想要比我先一步看了?”
“把东边的东暖阁腾出来了没有?”楚绝郜厉声道。
“腾出来了,爷。”叶氏战兢俯首道。
楚绝郜双手拢在初瑾水嫩腰肢上,浅笑宴宴,就好像把玩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个青楼贱籍的小娼妇!
叶蓝田长袖内里的两只艳红指甲对掐掌心肉里,生生掐出一丝丝艳红来。
雨大风更寒。
世子爷楚绝郜挽着初瑾的腰肢抵达避雨长廊时,寒风轻轻拂过她的蒙面轻纱,轻纱一角系带松垮而下,露出半阙精致绝伦的桃瓣玉面。
沐初瑾并未转身,只是侧脸微微往后一扬。
“啊!啊!啊!筱萝世子妃回来了!”
年纪轻点的朱红见新娘子回首过来,见新娘子的眉眼深处有一丝丝不甘的幽怨,那眸子神态俨然如在生的筱萝世子妃呀。
“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叶蓝田心头猛得一颤,她早料到新娘子会是初瑾了,方才见她眉眼之间与筱萝贱人有七八分酷肖,如今寒风吹落她的面纱,就更加确定是她了,只是身侧朱红这小蹄子在她耳畔喃喃,就狠狠掌了一下朱红的嘴巴子。
被打了一巴掌,朱红委屈得退到一边去,目光带着可怜见儿得凝了一旁的王嬷嬷。
王嬷嬷也是心有余悸想要拉住朱红跑下人房去,毕竟这一声到底冲撞了世子爷的喜事。
“将朱红锁在小黑屋里,两天不准送汤食。”楚绝郜怒斥一声,回眸轻轻得揉着初瑾的香肩,“美人儿,没吓着你吧。”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不宜惩罚,若是平时,定是要赏赐朱红五十个大棒子先。
这会儿沐初瑾两手拢紧了头上的面纱,俏目频频缓送秋波,没有出声。
“哈哈哈……本世子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娶你这般的可人儿……”
楚绝郜心中满意更甚,沐初瑾愈是温柔若水,端淑如棉,在床第还得是银妇,天仙****就是楚绝郜这辈子所追求的。
过世的沐筱萝坚韧端庄有余,温柔不足,楚绝郜早就厌弃了。
“请世子爷,三夫人,入洞府。”管家楚福禄高声唱喝。
东暖阁三日之前早就布置好的,大红灯笼,大红鸳鸯锦被,大红婴儿胳膊粗的烛火,仿若层层的云霞。
阖上房门,楚绝郜双手一握沐初瑾盈盈柔软的腰身,把她抱到床沿去。
如瀑的三千青丝洒在雕花罗汉床上,楚绝郜唇瓣挂着一缕戏虐,拿手拨开初瑾玉面上的薄纱。
“初瑾,怎么是你?!”楚绝郜猛地一怔,此女子乌山娥眉皱了一池春水,晶莹清眸更比皓月,好看是好看,只不过她跟那个备受自己厌弃的女人太酷肖了。顿时,楚绝郜心中隐隐生出不喜。
“姐夫。你怎么生气啦。”沐初瑾故作痴呆,方好的一汪翦水秋瞳空洞无比,与那天真浪漫的小孩不差分毫。
她是逝去筱萝的妹妹,单借这一点,楚绝郜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嘟起可爱的樱唇,沐初瑾极尽娇柔作态,白嫩玉腕欲擒故纵得环住男人的脖子,对着男人的耳根宛如无心得吐气如兰,“姐夫,其实初瑾心目中一直只有姐夫。只是筱萝姐姐在生时,不准初瑾靠近姐夫。初瑾怕姐姐的……如今姐姐死了……初瑾求之不得呢……这样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得跟姐姐你在一起……不是吗?”
男人狡黠的目光顿时间变作一架聚光灯,他两只手轻轻解开初瑾的薄衫,一只手像打量猎物一般,轻轻抚摸初瑾的琼鼻,欢喜道,“这么说,你也讨厌你姐姐筱萝那样的贱人是吗?”
“是呀,初瑾恨不得姐姐死。只有姐姐死了。初瑾才有出头之日呢。”沐初瑾螓首频动,缓缓得宛如水蛇一般钻入楚绝郜的腰间。
“你这个小傻瓜。看来你一点都不傻嘛。”楚绝郜轻轻浅笑,齿白细细柔柔啃咬初瑾的耳垂,“姐夫今天偷偷告诉你,沐筱萝这个贱人,姐夫与你一样那么痛恨她。你虽是她的妹妹,可比她强太多了。”
楚绝郜压制了上来,双手在初瑾的身上肆虐,外间又开始下起大雨,烛火频动,室内的燥热抵过外间长廊的酷寒。
三更鼓响,长廊之外雨水渐渐停歇,沐初瑾就着床沿的披风加在身上,回眸之间,睡梦之中的楚绝郜嘴角浮现一抹满足歪在一头沉睡。
楚绝郜,今夜你要了我的身子,也永远要不了我的心!
我会让你深深体验有一种痛苦叫做挫骨扬灰,有一种绝望叫做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推开房门,寒风从初瑾脖子处侵袭而入,她不禁拢了拢披风,心如铁石,欲哭无泪。
沐初瑾宛如一尾幽灵一般飘到了天清院上房门前。
推开,一大一小的棺椁摆放在大堂中央。
大的一副是沐筱萝的,小的一副是……
孩子!
娘对不起你!
第8章 0008 模样
沐初瑾两只手捶地,忍声痛泣,是为自己,更为了出生不久就遭此横祸的孩儿。
娘答应你,终有一天一定手刃叶蓝田这个贱人!
俯仰之间,沐初瑾的眼泪滴在手掌上,渐渐的,手掌心的一点点黑痕愈发明显。
什么,我的脸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沐初瑾的螓面在光可鉴人的白玉砖上倒映出了一个虚影,左右两边的脸颊微微有几颗黑斑,大有愈盛的趋势。
难道是昨日给毒王殿下楚承辉拿薄荷药丸治病的时候,初瑾不小心染上楚承辉手臂上的黑印子,所以那些东西也传染给了自己。
前世的筱萝醉心医术,看脸上斑斑点点,宛如黑色梅花绽放,应该是中原大地所没有的西域蛊毒,梅花蛊。
这梅花蛊未尝没有办法可解除。
天方放晴的东暖阁外处处暖阳。
沐初瑾再次给自己戴上纱巾,她左手拿着一把小土铲子,右手持着一个小花洒,蹲在阁栏杆外侧的小泥土堆里,挖挖掘掘的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玩意儿。
昨晚目睹了新娘子的半阙玉面,叶蓝田知道她是沐筱萝的亲妹妹。
叶氏早把沐初瑾偷偷咒骂了几百遍了,今天为了要正一正所谓二夫人的家风,带着朱红和王嬷嬷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来了。
“该死的,本夫人的脸昨夜里也不知道蹭到哪门房的油漆,这样洗不干净?”
“夫人,兴许是黑疹子呢,几天就会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