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凌啸开始总是怨天尤人,憎恨老天爷,担心着母亲和云儿的悲痛,甚至无数次从梦里惊醒。梦里云儿的巧然鄢笑,妈妈的絮絮唠叨,父亲的谆谆教导,总在凌啸泪湿的枕巾边滑过,那醒来后的牵挂和绝望,甚至让他产生不可抑制的幻想:自己雷里来,也许可以从雷里回去,于是他盼望着下雨打雷,期望自己能再次中奖。
终于有一天,秋雨磅礴雷闪漫天。他踉踉跄跄地不顾大叔阻拦冲出房子,一道闪电如愿而至。
可惜的是雷神的准头差了点,没有劈到他的身上。
感谢老天爷!
凌啸在骂了老天爷一个月,问候了几乎所有女性菩萨,仙女之后,终于在心里说了句表扬的话。
因为他看到被雷劈到的猪圈里,火光中躺着一头猪,烤熟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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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依稀往梦似曾见
终于能下床了!伤已快愈的凌啸第一件事,就是到另一个房中去看望大叔的妻子。大婶的样子吓了凌啸一大跳!骷髅似的容颜,骨痩如柴,却腹涨如鼓。看到凌啸却只是张了张嘴,并无半丝声音,眼神中充满善意的问候和关怀。凌啸心里悲哀至极,他看出来了,大婶得的是血吸虫晚期,已经到了肝腹积水的地步,恐怕挨不了多久了。他坐到床边,轻轻握起大婶的手,道:“大婶,我来看您衲了!”他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婶眨了下眼,脸上扬起慈爱的笑意,格尔楞大叔在一旁道:“小啸,我已经跟你大婶说过你的事了,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看到你康复了,她也是蛮高兴的。”
凌啸这时候很后悔自己没有学过医学,作为血吸虫病多发地的江汉平原的人,他明白这种病的原理和危害,却无能为力。大叔看出凌啸的黯然,洒脱地道:“生死有命,能在这床上躺个十几年,已经是老天爷格外之恩了,再说了,这种日子我们其实也厌了,我们也想下去陪我那孩儿,免得他一个人孤单啊!小啸,你不必为我们难过。”
大叔的话,并没有让凌啸心里好受些,他看得出来,大叔他们的生活很艰难。远离周边的乡亲,简陋的房舍,粗鄙的食物,里里外外都靠大叔一个人支撑,即使他曾经是一名勇武的将军,可是多年来躲藏的艰辛,生存的重压,已经让他衰老疲惫。凌啸是农民的儿子,小时候的农村生活里,苦头也吃过不少,那乡里五十岁的老头们,其实那个看来不是满面风霜。
格尔楞大叔许是看出了凌啸的伤怀,转换了一个话题,“小啸啊,我看得出你一定不是普通小伙子,我老头子不想去问你的过去,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这次能把你救活过来,其实只是园了我自己的心结,那次我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我怀里,心里很是苦痛。我老伴眼见活不过十月了,老头子我决不独活。”凌啸听到大叔说到决不独活的话,很想安慰他几句,却被大叔用手按住了。
“本来施恩不图报的,可是我还有两个心愿没有完成,你能不能帮我的忙?”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凌啸。
“您衲但有吩咐,啸儿万死不辞!”这可怜老人的心愿怎能不替他完成呢!凌啸找不到不拼死去做的理由。
“好!”格尔楞大叔大喜道,“我虽然犯下重罪,有辱门楣,但我自信死后亦敢面青天,如今蒙恩得赦,可以重见天日,我的第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在我死后,把我全家葬入祖坟!”
“大叔,我愿尽毕生之力为您衲完成此愿!只是我该如何说服您衲家族里面的人呢?”
“如果你真的是个孤儿,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儿子,只是我听你梦里总喊着爸爸妈妈,看来你也有家人的,我就收你做义子,免得你家没了香火。不晓得你意下如何?”
看己的谎话穿了帮,凌啸的脸还是红了,并不是为说谎而羞愧,而是骗了救命恩人而不好意思。“孩儿拜见父亲大人!”这下他倒也干脆,先别说大叔比他老个300多岁,就冲着这活命之恩,也是情愿!乖巧的他,又立刻转向榻上大婶拜道:“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哈哈!”格尔楞大叔老怀大慰!他坐到妻子旁边,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阿惠,你听到了吗?我们又有了孩儿了,我们又有了孩儿了啦!”阿惠脸上涌起一片淡淡的红晕,眼中隐隐光华流动,显然她也很高兴。
看到这对老人高兴得眼中含泪,凌啸感觉自己还有些太保留了,正待向他们说明自己愿意做他们的继宗之子,让他们更加开心时,格尔楞却已拭去眼中泪花,站起来道:“啸儿,你过来。”说完从衣颈处掏出一块玉佩,交到凌啸手上,“我们家族姓纳兰,与那明珠相爷同族,可是却是较远的渊源了,明珠年轻时贫苦无依,族中对他未尽到照顾之义,他得势后,故对我族中人少有照拂。这块玉是你太爷传给我的成人之礼,当日我取得典礼上的巴图鲁称号,上面刻有纳兰巴图鲁五个满文,你收好了,可以作为你的身份信物了。你只需将此玉佩给我大哥德隆多看,他就知道你是我的后人了。”
凌啸接过玉佩,心里却总在翻腾一个想法,想不到我竟然和著名词人纳兰性德一个族的,这身份真不差啊,他压根就没听到格尔楞说明珠不爱见族人的话,傻笑道:“我居然叫纳兰凌啸了,嘿嘿!”
格尔楞“刷”地猛然立起,全身发抖,指着凌啸颤声道:“啸儿!你!你真愿意做我格尔楞的继宗之子?”原来古人最重子嗣香火,闻得凌啸此言,竟是连姓都愿意随自己,又叫他怎么不激动异常呢?
凌啸一愣,随即道:“父亲母亲和兄弟以后如果没人烧纸钱的话,会在阴间挨穷受饥,孩儿于心何安呢?”
格尔楞纵泪肆流,冲出房间,立在堂屋,面北跪下,“列祖列宗!不肖痴儿格尔楞敬告诸位先人,我亦有后人了!呜-”许是子嗣一事,横在他心中太久,他终于喜极而泣了。
凌啸看到榻上母亲亦是激动不已,身子微微颤抖,泪水涟涟,就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他们的第一个心愿了,日后只需迁葬罢了。凌啸坐在榻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夫妇,想念起自己的父母,真希望他们能摆脱悲伤,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是黯然神伤,满脸泪流。
午后。院里。
格尔楞面色严肃地对凌啸说道。
“啸儿,我的第二个心愿就是我格尔楞号称是巴图鲁,可惜一身武艺恐怕会失传,这些年我将得自萨满教的武艺加我的心得整籍成册,原希望你帮我带给北京的子侄辈的,不过,现在我就将它传给你!”
还真有武功流传于世啊!想起那射中布谷鸟地骇人一箭,凌啸颇为震撼!不过当他翻完老爷子传给他的武功秘笈,却有些失望了。凌啸身体一向健壮,又是体育健将,很是练过一段时间的散打和太极,他也曾对气功和泰拳流过些汗水,有段日子网流行特战小说时,还专门求教过一些退役特种部队战士,虽说是业余水平,可武术基础并非为零。格尔楞的册子上的繁体字,对凌啸这长期上台湾色情网的家伙也不是难事,但是翻到倒数第三页也没看到他期望中的心法类文字,相比于他在二十一世纪的各种硬气功书籍,实在是太浅显了些,除了箭术让他眼睛亮了些外,其他的都是些格斗技巧。就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最后三页让他眼镜都要掉了,如果他带眼镜的话。
最后三页没有一个字,只有六幅图,六幅和他以前练过的武当硬气功类似的真气运行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图上经脉详细,图理清晰,可是却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凌啸疑问的眼光投向格尔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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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看到凌啸有疑问,格尔楞笑道:“这册子是为父三十年的心得记载,最后几页是转抄的气功心法,我也没练过,还没看明白。你年纪已经太大,过了最佳练习时机,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可以练练箭术。强身健体是没问题的,以后等你为我们添了孙子,可以传给他。”
呵呵,想得好远啊。凌啸心里好笑,这册子上最有价值的是心法,他居然不知道怎么练,还说个屁啊!再说了,自己的硬气功早没练了,那个苦啊,自己可是不想再尝试了。现在最重要是好好了解这个世界,熟悉清朝的环境,学习好怎么生存。
“我应该叫您阿玛,还是爹爹呢?”
“你是我满族儿郎,当然是要喊我阿玛啦”格尔楞哈哈大笑。
“阿玛,我的头发都被烧焦了,您说我是不是要剃头留辫子呢?还有,我是不是要换身衣服…………”
“那是自然!你看,阿玛我都逃难逃糊涂了,早该想到了。”
细节决定成败!
作为一个销售经理,凌啸深知这句话的正确性。
凌啸就留在这清朝的家里,平时就和格尔楞一起到沼泽地里去打打猎,或者留在家里照顾额娘。慢慢的凌啸就想开了,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有每天都祈祷一遍古今中外满天神佛圣母基督真主,希望他们能给予妈妈爸爸和云儿幸福生活。自己还是想想怎么生存下去吧!
两个月来,他的头发就很有些长了,已经能够扎个半尺长的小辫子了,唯一遗憾的是,他不敢把前额交给格尔楞来剃光,因为格尔楞自己就是用菜刀刮的,看到他的额头常常伤痕累累,实在是不放心,毕竟剃头还算得上是技术活。
在把破烂的西服和皮鞋丢到水塘中后,凌啸也换上了格尔楞的旧衣服,穿上了布鞋子,习惯了用舌头刷牙,喝池塘里的生水,蹲茅坑,一切都显得象是在做农家游。习惯现代夜生活的他,还无法调整自己的生物钟,没有了电脑电视的晚上,很有些无聊,于是他就翻出了格尔楞给他儿子买的《幼学琼林》,好好地学习起常用的称呼等等常识。他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扑入到陌生而又充满挑战的封建世界。
因为他血液里面流动的是现代销售经理的欲望,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