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墨守生的脸容似有一僵,连带陆念琛也是少许错愕怔然。
学生时代的夏以沫,除了做着准艺术家气质的梦之外,还说过,今后要聘自己心爱的男人做她的经纪人,她画画,他帮她卖画,妇唱夫随。
这单纯的小心愿,她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后来,后来……
自然因为梦想敌不过现实,对此事也就绝口不提了。
今天她突然提出要把画作放在的墨守生的画廊,请他帮自己寄卖,当着自己未婚夫的面。
莫不是在宣誓她心爱的人其实是初恋情人么?
见两个男人的俩色都变了,夏以沫先是露出少许不解,再想明白了似的笑了出来,说,“你们干嘛都这样的表情?”
是谁总笑着说她‘该不会还记着以前的事’?
做人要学会与过去挥手告别,展望未来,不是吗?
绚丽的四重奏翩然而起,陆念琛适时对夏以沫邀舞,她欣然接受,两人暂别了墨守生,携手离开,这尴尬也就随之化解。
舞池中央,最惹眼的永远是即将成婚的那一对。
他带着她优雅的转着圆圈,凝在她娇容上的那双眼,今夜格外的幽深。
“你想说什么?”夏以沫笑着问,表情中渗透出她独有的狡猾。
“我在想,你从何时开始把我们两个人都讨厌上了。”陆念琛的心思,沉得你无法想象。
她对他抱歉的撇撇嘴,再侧眸看了看周遭,好像是在努力回忆,然后说,“唔……大概就是三年前类似的酒会,无意中听到你和守生的对话,那之后吧。”
男人深眸里的光,似乎暗了一瞬。
抓住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夏以沫忙佯作紧张的问,“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他静静的望着她,随之,极尽温柔的笑了出来,“怎么会,那些不过是陈年旧事,就算你讨厌我,最终也还是要嫁给我,不是吗?”
夏以沫笑不出来了,脸容倏的一沉,“可是我会恨你一辈子。”
终于说了真心话。
……
午夜将至,一辆辆豪车驶离酒会大门,夏以沫随着陆念琛亦为其中之一。
车开走的时候,她莫名回首望了一眼,总觉得今夜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当她看到酒会三楼漂亮的露台时,醒悟了然,这不就是三年前那场故地。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整晚,连陆念琛的俊容里,都渗透着点滴讽刺。
合上眸,身旁的男人体贴的问她,“累了吗?”
她不回答,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那段不小心的‘际遇’。
类似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两个男人以她之名……
墨守生悲哀的讽刺,说,“你让顾珊来勾引我,就是为了证明给以沫看,这世上的男人都和你没区别?”
陆念琛仍旧笑得那么好看,自来高傲的神情里,藐视了一切,当然也包括眼前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男人。
第5章 道理
“我只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不属于你的,永远也不要奢想。”
这就是她的初恋情人,和她的青梅竹马。
这三年每次想起这一幕来,夏以沫就有捶胸顿足的冲动,她看男人的眼光,貌似真的很差。
不觉,她睁开了眼睛,扩张的视线立刻就看到了同样是在看着自己的陆念琛。
由心而发的问,“我好像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你了?”
平缓的车速让夏以沫昏昏欲睡,再感觉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陌生的街景。
身侧一栋新建不久的高级公寓,灯火通明,依稀可见内部大堂的装饰,只得两个字--奢侈。
这时从里面跑出来个穿戴整齐的门卫,恭敬的替她打开了门,她不下车,兀自去看陆念琛,便得一个回答。
“这儿是我不久前买下的,今夜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和我一起陪爸妈喝早茶。”
他口中的‘爸妈’,自然是冠以‘陆’姓的,上次临了要见面的下午茶,都被她搅黄了,这次陆念琛从晚上开始绑架她,无可厚非。
她倒是想问,他买下的是整栋楼,还是其中的一层?
……
夏以沫的生活习惯和陆念琛有着唱反调一般的不同。
好比回家之后,前者踢飞了鞋子就往沙发、地毯或者任何一个可以栽倒的地方横下去,而后者则保持着他一贯的高雅作风,先去洗浴。
安静的顶楼,她连装修成什么样,有几个房间都没兴趣参观,入内之后,直径寻了一间觉得顺眼的,往柔软的大床上扑去,闭眼,便是以此壮举,和这一天挥手告别了。
参加一个酒会,在人前假装欢笑,比让她连画十幅油画更杀脑细胞。
本来嘛,艺术家可以燃烧的生命就是短暂的。
陆念琛洗过澡之后,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挨个进了几个房间,才把她找到。
抱着一只枕头爬在床上的小狐狸,早已进入和周公初步接洽的阶段。
见到她那个不怎么雅观的睡姿,男人首先折了眉头,然后走过去,坐在床边,想将她拾缀起来,“以沫,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先去洗了再睡,会舒服一点。”
埋在枕头里的脸,半响懒散发声,“别管我啦……我不想动……”
就让她懒死好了。
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小会儿,不得反映,陆念琛干脆伸手将她翻转,抱起,抬步往浴室走去,夏以沫在万般不耐中伸手勾着他颈项,找到了平衡感,再不悦的刺激他,“怎么了?不洗干净的女人上不了你的床?”
他人微微怔忡了下,末了唇角一提,露出抹狠色,“那是自然。”
回答是肯定的!
“今天我又不侍寝,犯得着你大动干戈的亲自伺候我么?”夏以沫胆子窜了上来,劈头对他讽道,“你陆公子想泄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你就这么稀罕我?”
猛地--
男人脚下止了步,风度翩翩的俊颜慢慢被滔天的怒气侵占,那双深潭只盯着夏以沫看,看得她霎时清醒,毫无承受能力的小心脏惴惴不安起来。
“你……”
“你还真说对了。”倏的,陆念琛又对她温柔至极的笑了起来,“那些连名字长相我都不想记住的女人,还真没法和你比,我真的非常、特别、十分、很--稀罕你!”
她没听清楚他说的那到底是‘很’还是‘恨’。
等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陆念琛已经抱着她调转了方向,再走回那张大床前,将她重重的扔了上去。
不可置否,那张大床做工实在精良,夏以沫整个人随着抛物线下坠,深深陷进毫无痛感的柔软里,还没随着惯性弹起,一片阴影随之覆盖而来……
再接着,是沉默的对视。
回国不到一个月,她竟然把陆念琛惹恼了两次,这绝对是种质和量的飞跃。
当然,在心里默默的做着如是感慨之余,夏以沫不敢再继续放肆了。
她很清楚的看到了男人深眸里的怒气,几欲按捺不住,几欲崩塌宣泄,那后果,她确定自己承担不起。
夜深人静,她是他即将名正言顺娶进门的未婚妻,想要对她做什么不可以?
“我错了。”
思想深刻挣扎过后,她选择举起双手,诚实的对浮在她上空的男人承认错误,但她绝对不会对他说‘对不起’,即便她错了。
陆念琛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眸里,怒气未消,紧抿的薄唇浅浅蠕动了下,似要撂下狠话,抑或者,直接化做行动,身体力行的教训她?
眼看那只小狐狸摆出一副无辜像,怕怕的把眉头拧了起来,他心又软了。
“去洗澡。”
礼尚往来,他也奉送了她三个字。
夏小姐逃命似的从他双手撑立的一旁缩了出去,奔向水汽氤氲的浴室--
……
两个人生活习惯不一样,怎么成家啊?
泡澡的时候夏以沫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都说婚姻是女人的二次生命,可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驱赶着去投胎再造了。
脑海中的画面里,陆念琛站在那扇巧夺天工的富贵门里,一身王子范儿的气质装扮,手里挥舞着小皮鞭,嘴角含着一抹兴味,等着她走近,他就尔雅的笑着说,“来,我们先把你的坏毛病都改掉。”
自来贫女嫁豪门这一说,都是安徒生之流写出来遗害千年的春秋大梦。
凭她夏以沫的家境,入了陆家都叫‘高攀’,在他面前,她自矮了一截,陆家要端庄高贵放在外面决计不会给家门丢脸的媳妇。
有谁问过她意见?
还是小时候好,可以和陆念琛肆无忌惮的对着干,不高兴就不睬,小脸一撇,附赠一个冷哼,仰着下巴抬着头,都不用拍就转身走了。
怎会想过在过往被尘埃掩埋的记忆里,他那么随意一指,指到了她。
然后有一天,她就真的要嫁给他……
敛下眼睫,夏以沫想得有些出神了,几声叩门的声响荡在浴室里,隔着浴帘,她回头往门那处看了眼,磨砂玻璃后面,立着一道欣长身影。
“以沫,想不想吃点东西?”
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用了,洗完我就睡觉。”
这场婚事再怎么不甘愿,到底她也还是在乎的,谁不想自己漂漂亮亮的出嫁……
回答完,她从浴池里站了起来,又听陆念琛在外面问,“那喝杯牛奶吧?”
夏以沫一边应声,一边探手出去想拿放在架子上的浴袍,可她发现那架子离自己有点远,所以……
“啊--”
陆念琛刚转身准备去热牛奶,就听到身后的惊叫,外加一声清晰的……闷响。
对于小时候的夏以沫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不睬。
还处在懵懂幼儿时期的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母亲如何讨好一大家子的人。
体贴、关心,毫无保留的付出……任何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细微到角落尘埃,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得到得最多的,是冷眼。
这让儿时的夏以沫非常不解。
为什么母亲对父亲嘘寒问暖,尽心竭力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甚至给与哥哥姐姐的关爱比自己要多很多,他们却都当作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