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又是这个时间!
多少年了,她总会时不时在即将醒来的那一刻总会听到那个嗓音,那句“快逃”干脆而急促,如预告着某种未知的危险,还有那个旋律,古老的旋律,更重要的是,每次她惊醒的时间永远都是——凌晨一点半。
窗子是开的,洁白的纱幔随风轻轻飘荡,有丁香花的气息裹着月光一同卷落进来,一切幻美得让她觉得自己依旧没有清醒。
倏然,手机响了,又吓了素叶一跳。
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再小的声音也能令人一哆嗦,她缓神了半天才拿过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另一端丁教授焦急万分,“素医生,我想你的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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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穿好职业装的时候,林要要揉着眼睛从另一间房探出个脑袋来,“你在国外学会梦游了?”
“联众来了个大人物。”素叶随意挽上了长发,“这位丁教授又忘了我还没入职的事实!”由于她刚回国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暂时住在林要要家,见她被自己吵醒了,内心自然愧疚。
“太BT了!”林要要趿拉着拖鞋走到冰箱前,发出慵懒的啪啪声,拿了喝的出来,“就算要你陪王伴驾也不用大半夜吧?”
“没错。”
林要要倚着门口忍住笑,“那你一口回绝啊,干嘛还整装待发?”
素叶拿起了包一字一句道,“我有必要再当面提醒他一次。”说着人影已经窜到玄关换好高跟鞋,“你睡吧,我带钥匙了。”
尾音被最后的关门声取代。
林要要摇摇头,“明明就是放不下工作,口硬心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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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的三里屯依旧热闹,走了雨水,这里又恢复了原本浮华的模样,街灯映亮了三里屯的南街和北街,空气中似乎都浮荡着纸醉金迷奢光糜艳的气息。
联众心理很安静,只有会议室是亮着的。
素叶的抗议如连珠炮般跟着推门的动作直接落下,“丁教授,我有必要再重计我的加班费——”话说了三分之四,剩下的三分之一在见到意外出现的男人后倏然咽回。
会议室不是只有丁教授自己。
还有个男人。
那个陌生的、过分英俊的男人。
他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背后是大片浮华的三里屯夜景,那些个绚烂的华彩犹若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的烟花,将眼前这个身处夜色背景下的男人脸颊映得更立体深邃。今晚的他只是简单穿了件薄款的黑色衬衫,却一丝不苟紧扣着衣扣,手腕处有暗光流动,不难知晓那两枚袖扣的奢贵。
光线勾勒着男人结实宽阔的肩膀轮廓,伟岸修长的身型着实令人移不开双眼。他许是一直在跟丁教授讨论问题,英挺眉宇甚至目光都是严肃的,许是没料到会突然闯进人来,在素叶推门进来的一瞬间他正巧抬头,目光落过来的时候,眸底深处有一丝惊讶快速闪过,却又很快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深邃眸眼之中。
素叶怎么也没料到会再次与他相遇,而且还是在这么一种场合下,所以当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她竟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猝不及防,就好像那个暧昧的早晨从他怀里醒过来一样的猝不及防。
☆、我们需要重新认识
“素医生你总算来了,快过来,我为你们相互介绍一下。”丁教授一见素叶像是见了救星。
“不用介绍了,我们曾经见过。”素叶恢复了冷静,走到会议桌前于男人对面大大方方坐下。可在坐下的那么一瞬间心底深处滑过一丝异样,很快,她无法扑捉。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改变正在悄然进行。她想起林要要的话,没错,这个男人即便一句话不说单单是坐在那里,也足有让女人主动搭讪的资本。
男人许是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平静的目光里像是有星子的暗光闪过一下,他没开口,干脆将伟岸的身子倚在椅背上,削薄的唇稍微抿一下,看上去刚毅性感。
“原来你们两位认识?那这件事就更好办了。”丁教授一听这话很是高兴,转头看向男人,“素叶是我们所里最优秀的精神分析师,并且担任所里的组长。年先生,我想这件事素医生会很有把握。”
男人又重新将目光落回到素叶身上,像是带着一丝考究。
“等等。”素叶主动夺过了话语权,直接看向丁教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在电话中你所说的紧急个案就是他?”
“因为事情很特殊,没办法在电话里讲清楚,所以才麻烦你来趟所里。”丁教授知道素叶的脾气,好声安抚,“年先生能够亲自前来就是希望赶快解决这件事,当然,不是年先生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年先生的公司,精石集团出现——”
“精石集团?”素叶像是被刺激到了某根神经一样倏然起身,原本还略带不耐的神情也陡然变得难看。
这一次她直接与男人的目光相对,胸腔却像是被千斤重的大石压住似的,想透气都难。
丁教授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你们不是认识吗?怎么——”
“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彼此。”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磁厚嗓音不疾不徐打断丁教授的话,从容不迫起身,高大身影近乎足以将她笼罩,冲着她伸出大手,“我是年柏彦,精石集团总经理。”
素叶听到大脑“嗡”地一声,有那么一瞬有些眩晕,死死盯着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愣神了半天。
年柏彦的素养好到了家,始终保持伸手动作,耐性十足与她对视。
他的眼深邃得吓人,却又平静极具杀伤力,又像是暗藏一股子权威,与他对视的人自然不自然就会败下阵来,被他的平静逼到缴枪投降。
但素叶没有移开目光,很显然她的注意力不在他的目光上,除了满腹惊愕,还有满脑子蹦跳着的他的名字及精石集团。这个世界如此得小,小到原来她一回国就跟精石集团扯上了关系,从那个暧昧不堪的早晨到听到精石集团的新闻,又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以为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偶遇的一段小插曲的男人,绕来绕去,原来他就是年柏彦,精石集团一上市就大刀阔斧的、名字频频登上经济新闻头条的、赫赫有名的总经理!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一定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素医生……”丁教授生怕她得罪了客户,小声唤了她一句,见她还是没反应后碰了碰她,“素叶。”
素叶这才如梦初醒,目光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年柏彦的大手于会议桌上方,宽厚修长,每一条清晰的掌纹分划得手掌十分漂亮,他的指甲圆润干净,骨节分明,相握上去应该是结实有力的。袖口处半遮了表盘,是款经典的机械表,秒针沉稳有力的声音几乎刺进了素叶的耳朵里,当然,这是她的幻觉,会议室太安静了。
☆、首次过招智者胜(1)
“我是素叶,新加入联众心理机构的精神分析师。”素叶终究还是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她是足以看得出这位年柏彦先生有着超强的情绪控制力,那么她作为专业人士也不应该先打退堂鼓。言简意赅介绍了自己,伸手与他相握。
他的手心温热,那一瞬的肌肤相触令她心口轻轻震荡了一下。
“幸会。”年柏彦的话不多,但语落有力。
他微微握紧了她的手,目光自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今晚的她异常冷艳,许是有了干练职业装的衬托,与那天早晨的她感觉完全不同。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有魅力性感的女人。
只是,她的手指有些微凉,她的指尖轻轻抵在他掌心的那一刻像是雨滴滚落,让他想起“冰肌玉骨”这个词。
“但是年先生,我不会接这个案子,你另请他人吧。”素叶却抽手,话锋一转,语气极淡。
那抹凉从年柏彦的指尖滑过,留下的只有丝般余感。
丁教授在一边愣住,反应过来后刚想开口劝说,素叶便直接看着他开口,“丁教授,你不用劝我,上次我已经说过了,在没入职之前我不接任何的案子,不会加班。”
“素——”
“何医生和方医生工作经验都很丰富,我想他们两位中的任意一位都能胜任年先生的案子。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素叶没给丁教授任何劝说的机会,也没看年柏彦的神情,说完这番话后转身便离开了。
“素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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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浓,三里屯却始终是个不夜场,隔着一条街,街道另一端的灯红酒绿几乎都平铺直叙了过来。
素叶下了电梯,刚出门口,身后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扬起,在夜色的点缀下平添了一丝蛊惑,“素医生请留步。”
高跟鞋的声音戛然而止,素叶转身,征愕了一下,她没料到年柏彦会跟下来。
月色愈发地朦胧,夜风夹杂着即将初夏的淡淡香甜,偶尔有零碎的花瓣飘过来,隔着了两人的距离。男人高大的身影倒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站在那儿叫住了她,居高临下,语气似委婉却暗藏不容拒绝的权威。
花瓣从他的发丝间窜过,看上去尊贵得太不真实。
她和他中间只隔着几步的距离,今夜深邃得干净,大片铺满星子的夜色装饰了这一幕静谧唯美的画面。
年柏彦终究还是打破了短暂的静谧,一步步走上前,高大的身影令素叶不期然地重新感到了压力,正如那天暧昧的清晨一样。
他在她面前停了脚步,身影近乎罩住了她的影子,男人的气息钻入了她的呼吸,干净醇洌,在这样一个夜晚好闻到了令人足以陶醉。
“素医生,这起个案很特殊,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年柏彦说话很简洁干脆,语气不疾不徐,却始终能给对方带来一股莫名的压力。
素叶抬头,美眸对上了他的眼,“年先生,我还没有正式入职。”
“需要多少加班费,我来给。”年柏彦目光严肃。
“不好意思,我更希望腾出时间来逛街。”素叶摆明了不接案子,说完这话后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年柏彦那道不疾不徐的嗓音又落下,语调不高亦没加重,却具震慑力。“精石,足以令联众重拾信誉度。”
素叶再次陡然顿步,回头看着他。
年柏彦还在原地站着,一动没动,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再次回头,神情一贯平静,平静中透着势在必得。
“王萍的案子使联众的信誉度到了瓶颈,我,是你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没有职业操守
素叶微微眯了眯眼,双腿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似的,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年柏彦,表情无丝毫波澜,但心底早以掀起风浪。良久后她上前,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可能知道内幕消息。”
王萍的案子没有公开审讯,联众是否受到牵连只有他们内部人才知晓,之前联众提交的王萍丈夫的心理评估报告还需要审核,所以这段时间对于联众来说的确难熬。
“我是商人,被我看上的合作者当然要透明些才好。”年柏彦云淡风轻。
素叶的目光没从他脸上移开,她在他脸上清清楚楚看到了“平静”二字,看样子他没有在说谎,她是小瞧了这个年柏彦,还以为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高层压根不懂得运作人际关系。
“年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素叶意外地笑了,在没有摸清对方心思之前,不能露怯才是最重要的。
“是利诱。”年柏彦唇角微微扯开优美弧线,“只是不希望素医生还没就业就先失业。”
素叶敏锐地抓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那是成功商人独有的稳超胜券的光,这令她头一次有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厌烦感,目光转冷,“年先生算漏了一点,我不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人,所以不可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换言之,他想拿联众的命运来威胁她是无稽之谈。
年柏彦听了这话后却出了奇的淡然,看了她良久后开口,“看来,素医生很坚决。”话毕他似乎有些妥协,轻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走吧,我送你回去。”
素叶一愣,总觉得他不像是个轻易放弃决定的人。
“说不准在这过程中你会改变主意。”年柏彦微微勾唇,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
被人窥视的那种糟糕感觉又回来了,她微微蹙眉,半天没再出声。年柏彦亦没出声,耐着性子看着她,唇角的弧度依旧平静,这股子平静一直蔓延他的眸底深处,更像是望不穿探不到底的海面,在朦胧的月光下愈加耐人寻味。
素叶讨厌这种眼神的注视,眼神转了转,不经意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再开口时已是改了话题,“我突然在想,那天早上会不会白随了份子。”
霓虹灯与月光交织下的余晖令她看得格外清楚,他左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年柏彦沿着她的目光低头,似乎有所察觉,削薄唇稍闪过一丝若即若离的弧线,但又很快敛藏,再抬眼与素叶的目光相对时发现,她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一丝笑讽,就像,是在等着看他出丑。
素叶唇角的笑意反而勾大,这一次,她可以轻轻松松甚至是可以正大光明与他的目光对持,没错,她就想看他的笑话!
空气中却很快又扬起男人沉稳的嗓音,“你随了份子钱,我送你回家就当还礼,扯平,站在原地等我。”话毕,他便转身去取车。
最后一句,他说得干脆利落,看得出是个强势惯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