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 收钱 花香满园_校对版by：九天云

  　　小黄庄乡下辖十六个自然村，作为党政办副主任，杨雪顺理成章的包了一个比较好的村，小庄村！

  　　七月份小黄庄乡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征收超生子女费，这也是杨雪包村的第一项工作，在乡里开过会后，杨雪借了辆自行车，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第一次来到了小庄村，村里的情况却令杨雪不折不扣的吃了一惊。

  　　小庄村依山而立，村里青山绿水，风景秀丽，这是杨雪对这个村的第一印象；而第二印象，就是这个村的贫穷与落后，极端的贫穷与落后！整个村子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房子，最好的还是一座平房，杨雪在村子里转了转，没有发现一条甚至是一米的水泥路，全部是土！这样的一个村，却年年先进，对于镇里的经济指标也完成的非常好！

  　　更令杨雪诧异的是，当他在村里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对他都是冷若冰霜，无论他问或说什么，无论男女老少，大人孩子，都是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走开！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甚至，连村支书的家，还是杨雪自己找到的！因为这座房子占地面积颇大，门口的两座石狮，足以说明这家主人在村子朝左的地位！

  　　在来之前，黄新照已经给杨雪介绍过，这个村的村支书姓黄，叫黄世强，在这个村，无论做什么事，只要黄世强说一声，没有做不了的事！

  　　大门紧闭，杨雪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了狗叫声，居然是藏獒！这么一个贫穷的村，村支书的家居然有一条藏獒，杨雪的心中，不仅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长得还算标致，但穿着异常时髦，杨雪说明自己的身份，妇女立刻热情的将杨雪让进了正处的客厅，热情的为杨雪泡上茶，这才道：“你稍等一下，我看看世强起来了没有，他昨晚喝多了！”

  　　杨雪点点头，妇女就上楼了。杨雪这才四下观察了一下屋子，客厅里的摆设极具现代气息，空调，冰箱，大彩电，现代化的家具一应俱全，客厅正中供奉着财神，显示出了主人的迷信！

  　　片刻之后，一阵大笑声自楼梯上传来：“是杨主任吧？早就听新照说过你，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

  　　黄世强年约四十，人高马大，有着北方男子特有的彪悍，出身农民的他，身上却没有一丝农民的气息，眉宇之间更是透着一股戾气！

  　　“你好黄支书，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条战线的朋友，我初来乍到，还请黄书记多多支持啊！”与黄世强握手的时候，杨雪赫然发现，黄世强的两只手腕上，竟然分别刺着蝎子刺青！

  　　“呵呵，杨主任客气了，你现在可是乡政府的红人啊，派你到小庄村，本身就是对我们村工作的支持，放心，我们不会给你脸上抹黑的！”黄世强说笑着，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老五，杨主任来我们村视察工作，你过来吧，带点土货，中午给杨主任接接风！”

  　　接下来黄世强又打了三个电话，其中有一个是给黄新照打的，杨雪冷眼旁观，无论黄世强给谁打电话，态度都极为热情，绝不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下级而怠慢，处事算的上八面玲珑。

  　　挂了电话，黄世强给杨雪续上茶水，又叫道：“老婆，去，把昨天豹子送来的野鸡炖上！”

  　　杨雪笑道：“黄支书，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黄世强说着，从抽屉里取一盒扁三五，就要给杨雪上烟，杨雪婉拒，他确实不会吸烟。

  　　“杨主任，趁他们还没来，我给你汇报一下咱村的情况！”黄世强给自已点上烟，方才说道：“杨主任，不是俺老黄自夸，俺小庄村的工作，在镇里绝对是排在前列，无论是经济工作，还是村里的稳定工作，都不存在什么问题，不过，杨主任，你是自己人，俺也不忌讳什么，村里有几个钉子户很操蛋，超生子女费都拖了几年了，到现在都不交！杨主任，正好你来了，等会儿咱们吃完饭，却找他们的茬！”

  　　杨雪点头答应，虽然已经到小黄庄乡快一个月了，杨雪对乡政府的工作依然毫无头绪，杨雪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前，一直在办公室值班，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谢莹，但谢莹自己从来就没下过乡，对乡里的各项工作还是一抹黑，杨雪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

  　　所以听到黄世强让黄新照也过来，杨雪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有了黄新照这个老油子，最起码自己不至于出丑。

  　　正午时分，黄新照赶来时，黄世强家的客厅里，已经满室飘香，黄新照一进门就笑道：“强子，这我可谢不着你，这顿饭，是跟着杨雪混到的！”

  　　“得了吧，那次有好东西，你小子不是闻着香味就来了？”黄世强笑着骂了一句，又转首向刚到的光头老五道：“老五，去把窖里的女儿红拿上来！”

  　　老五应声而去，很快，就搬来了一颇为陈旧的坛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哟，这可是好东西，这酒有十年了吧？”黄新照在泥土封的坛子口深嗅了一口，什么也闻不到。

  　　“二十年了，这是老大盖房子的时候埋那儿的，原打算女儿出门的时候喝的呢！”老五一边回答，一边启封。

  　　黄新照向杨雪笑道：“杨雪，包了这个村，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替强子给你打一个保票，这次的超生子女费，会按时一分不少的上缴的！你来这儿，就权当度假，钓钓鱼，打打牌，工作上的事，不用你费心的！”

  　　“行，有了新照这句话，我是把心放肚子里了，有什么事完不成的话，我到时找你！”黄世强呵呵大笑，“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我还在我杨主任说，村里有个钉子户，一会儿你们两个配合我们一下，其他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这还不是你老哥一句话吗？”黄新照给自己点上烟，“还有谁来啊？”

  　　“老二，老三，他们两个在村里转着收钱！”光头老五答道。

  　　这会儿功夫，杨雪已经从黄新照口中得知，小庄村的五个干部是拜把子兄弟，老大就是支书黄世强，老二是村长李志成，老三是副支书黄明理，老四是副村长李清，光头老五是村委委员兼会计，叫黄一明。

  　　很快，老二、老三、老四都赶到了，黄世强把几人和杨雪作了介绍，相比较而言，杨雪对老二李志成的印象最为深刻。

  　　李志成年约三十多岁，斯斯文文，极瘦弱的一青年，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从老三和老四眼中，杨雪看出了他们对李志成的畏惧。

  　　黄世强举起酒杯，“今天是杨主任第一次来咱们村，咱们怎么着得表表心意，来，哥几个，咱们敬杨主任一杯！”

  　　杨雪同样举起杯，说道：“世强哥，你看，我都叫你哥了，咱也别主任长主任短了，都兄弟相称，怎么样？”

  　　“那可不成！”黄新照摸摸黄一明的脑袋，“这娃得给我叫叔呢！”

  　　“鸟叔！”黄一明晃着光头将黄新照的手甩掉，“杨主任都说了，酒场无父子，以后咱俩就兄弟相称！”

  　　众人哈哈大笑，黄新照伸手要扇黄一明，却不小心把酒碰洒了，黄一明急得直埋怨：“叔，我的亲叔啊，这可是二十年的陈酿，你老别再一激动，把酒坛子弄倒了，到时让婶来赔俺？”

  　　“滚蛋！”黄新照硬是扇了黄一明一下，这才举杯将酒喝了，还深深的回味了一下，“不错，是这个味！”

  　　说话间，黄世强老婆又端上了几个菜，黄世强指着其中的两个菜说道：“小杨，别的咱不敢说，这燕窝和蛇羹可是咱小黄庄乡的一绝，领导们都好这一口，来来来，趁热尝尝！”

  　　确实不错，杨雪自来小黄庄乡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色不敢说，但香和味却是上佳，黄新照吃的高兴，更是笑话连篇，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黄明理和黄一明不时向杨雪敬酒，杨雪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功夫，一坛女儿红已经见了底，黄世强笑道：“老五，再去窖里搬一坛！”

  　　“算了吧，别喝多了！”李志成闷头说了一句，“下午还有事呢！”

  　　黄世强看向杨雪和黄新照，杨雪说道：“是啊，别耽误正事了！”

  　　“那就这样吧！”黄世强叫住了去拿酒的老五，“老二，你把上午的情况给说说！”

  　　“除了村东的老王头儿，别的都没事！”李志成擦擦嘴，“看来不整不行了！”

  　　“正好小杨和新照在，下午干他娘的！”黄明理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敢不听大哥的话，他是想找死哩！”

  　　“老三！”李志成瞪了黄明理一眼，“当着两位领导的面，你胡说什么？”

  　　黄明理似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抽抽脖子，拽下一条野兔腿啃了起来，黄一明在旁说道：“杨主任，你别在意，明理哥说话直，其实心里没什么的！”

  　　杨雪笑着点点头，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疑惑，黄明理说的没什么呀，一直不说话的李志成为什么阻止他？难道黄明理所谓的干他娘的，是……杨雪不敢再往下想。

  第0012章 收钱

  　　深蓝色的天空下，深邃而阔广。一两朵淡淡的白云，随风在天空慢慢漂荡，层山间泄下一条小溪，汇入坡底的小河，田野，树木，石瓦木屋疏落有致，构成一幅难以描摹的精典写意。山外的世界，往昔的人生，和这小小的风景纠葛，渐渐淡去在记忆中，杨雪站在山间，思绪却随着袅袅炊烟，回到了那尘封的记忆中……

  　　那片生养自己的小山村……已经老去的父母……那一切的一切，无不令杨雪魂牵梦萦……

  　　“小杨！”一声呼唤将杨雪从深思中唤醒，是黄世强，饭后他们要打麻将，杨雪不愿参加，就出来看风景，此时他们的牌局已经结束了！

  　　一行人先来到了村委会，黄一明在喇叭里吆喝：“喂，喂，村两委的干部们注意了，抓紧时间到村委会来！”没过多久，小庄村的干部们就到齐了，杨雪冷眼旁观，几个大队干部有个相同的共性：就是痞！

  　　李志成清清嗓子，说道：“弟兄们，乡里的超生子女费征收工作又开始了，今年乡里的杨主任来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不能给杨主任脸上抹黑，所以这次的工作必须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咱们还是按以前的老办法，明理、李清、一明一人一个级，每组三千，两天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任务给我完成！”

  　　李志成说完，回头看了下黄世强，黄世强慢吞吞的喝了个茶，方才说道：“刚才志成说的很清楚，任务完成了，啥都好说，完不成，你趁早滚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杨主任，你说两句？”

  　　杨雪站起身来，冲黄世强点点头，然后眼神缓缓扫过诸人，方才微笑着说道：“论年龄，各位都比我年长的多，论工作经验，各位也比我丰富的多，刚才两位领导的话可能有些重，可都是为了工作，我相信，只要咱们共同努力，这次的工作一定能圆满完成！”

  　　黄世强带头鼓起掌来，黄新照也悄悄的冲杨雪竖起了大拇指，杨雪接着说道：“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提一下，大家商量着解决，毕竟人多力量大！”

  　　黄一明说道：“杨主任，中午已经说过了，我们组有个钉子户，叫老王头儿，软硬不吃，今天是不是集中力量先把他解决了？”

  　　黄一明说完，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中年人上前说道：“世强，老王头的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就他那情况，打死他也拿不出钱来……”

  　　“你个王八羔子放什么屁？”中年人话未说完，黄世强便拍案而起，“你他娘的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滚蛋，村委会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中年人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转身黯然的走了。

  　　黄世强又道：“还有谁？不想干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众人鸦雀无声，李志成缓缓道：“各位，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要万众一心，刚才一明所说的老王头儿，确实是个问题，今天一个老王头儿不解决，明天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所以，现在我们就先集中解决老王头儿的问题，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经过了刚才的一幕，再无人提什么意见，黄世强大手一挥，“走，现在就去老王头儿家！”

  　　老王头家在村东头，一间瓦房，两间破窑，便是这个家的全部，周围连个院墙都没有。可是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却违反了计划生育，儿媳妇怀着二始不敢在家，和儿子一起躲出去了，只剩下老两口和女儿看家。杨雪不禁在心里暗叹，农村人啊！

  　　家里没人，门都锁着，黄世强一声令下，破门而入，把家里的东西一扫而空，连个凳子也没剩下，全部拉到了大队部，其行径，完全可以土匪相媲美！

  　　杨雪将黄新照拉至一旁，悄悄问道：“这样也行？”

  　　黄新照耸耸肩，表示这很正常。

  　　老王头之后，三个组分别在其他的地方展开了工作，一时之间，小庄村鸡飞狗跳，不到半天功夫，村委会就堆满了家电、家居甚至还有牛、羊等家畜，却一家钱也没收上来，黄新照有些急了，向黄世强问道：“世强哥，看上去不太好办啊！”

  　　黄世强摆摆手，“别着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便有个中年人找上门来，讨要自家的东西，看着那人手上遍布的老茧，还有满脸的风霜，杨雪不禁心中恻然，这样的人，能拿的出两千元钱吗？

  　　中年人苦苦哀求着，开始黄世强不理，被缠的急了，黄世强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村委会的干部也一拥而上，打得中年人跪地求饶，并且答应将钱全部交清方才罢手。

  　　黄世强拍去身上的尘土，“他娘的，都是贱骨头，非得让老子动手才行，多罚二百！”

  　　中年人张张嘴，却没敢说什么，转身离去，一会儿功夫，便将二千二百元罚款交上，只是，中年人的面上，已经变的麻木了！

  　　中年人之后，很快又有三家交钱，不到天黑，九千元任务就完成了，甚至还多完成了一千，黄世强将手里的钱拿出十二张，给在场的人一人发了一张，杨雪看看黄新照，他不愿接这样的钱，但黄新照却接过递给了他一张，嘻嘻笑道：“怎么样？看傻眼了吧？”

  　　黄世强笑道：“小杨是大学生，哪里见过这个呀？穷山村，不这样做不行，农村人晚上没事干，看电视还舍不得电，就使劲在家干老娘们儿，所以几乎家家都违反了计划生育，再不收超生子女费那么了得？”

  　　杨雪没有说话，黄世强给他的感觉，真的像个恶霸，在这个穷山村里，他似乎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敢和他作对，甚至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天黑了，众人在村委会了开了伙，晚餐是下午牵来的一只羊……

  　　晚饭后，黄世强剔着牙缝说道：“天还早，大家再去老王头儿家转转，娘的，老子就不信抓不住他……”

  　　“对，不能放过他！”有几个人同时响应，一人刚发了一百块，这在农村，是笔不小的收入，士气正旺。

  　　李清更是笑道：“不掏钱也行，让她女儿陪强哥一宿就成……”

  　　众人哄堂大笑，“他娘的，就什么屁话你……”黄世强大笑着，给了那人后脑勺一记，但用力不大，很显然，对于李清的话语，他并不生气，相反，还挺得意。

  　　黄新照拉拉杨雪的衣衫，向黄世强笑道：“世强哥，我有些累了，我和小杨先回去休息了！”

  　　“那你们回去吧！”黄世强也不在意，但杨雪却道：“新照哥，你先回去，我跟去看看！”

  　　“有啥看呀！”黄新照冲杨雪眨着眼睛，但杨雪坚持道：“我不累，我想去看看！”

  　　“那好吧！”黄新照无奈，只得跟着前行，“小杨，真拿你没办法！”

  　　其实杨雪焉能不知黄新照的意思？但杨雪就是想看看，黄世强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老王头儿，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村里的计划工作着想吗？

  　　明月当空，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老王头儿家，老王头儿家静悄悄的，似乎无人在家。

  　　“老王头儿，出来！”站在窑前，黄明理大声叫道。

  　　没有回应，唯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李志成说道：“人在家，再叫！”

  　　“奶奶个熊，你再不出来，老子可就砸门了……”黄明理也看出来了，下午是他破门而入，走的时候门没有关，现在，门却关着。

  　　“来了来了……”屋里有了回应，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楚。

  　　一个老头佝偻着身躯，披着一件布满补丁的衣服走了出来，刚出门，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王头儿，你他娘的还想往哪儿躲？”黄明理上前揪住老王头儿的衣领。

  　　老王头咳嗽着，哀求道：“支书，家里真的没钱啊，这不，今天我把家里的几只老母鸡卖了，凑了几个钱，您先拿去，等着国峰寄钱回来，我立刻给你送去！”

  　　老王头儿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个方便面袋，黄明理一把夺了过来，里面有一元的，有五角的，最大面额是十元，黄明理数了数，“才八十五元三角，你他娘的拿我们当憨子啊？”黄明理恶狠狠的道，“老子还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儿子出去都快半年了，他会没给你寄钱？废话少说，快拿钱来！”

  　　老王头儿陪着笑脸说道：“支书，再宽限几天吧，我给国峰写信，让他寄钱回来……”

  　　黄世强踱步上前，“老王头，不是我逼你，村里的工作也要进行不是？如果别人家都学你，这村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你还是想想办法，快点交了吧！乡里的两位领导也在，正等着拿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