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无比的心痛!
然而,很快又是一声惨叫,比杀猪还难听。
“爹娘啊!你们的辉儿还没有传宗接代,难道就得了绝症不成?我才十七岁,为什么会早生华发?”
李辉不敢置信地看向穿衣镜,只见自己眼眶周围变黑,像是十几天没睡觉,成了顶着黑眼圈的大熊猫不说,在额前硬是垂下一缕白发,整个人哪里像是十七岁?说是三十七岁还差不多。
“我,我到底怎么了?浑浑噩噩睡了一觉,还不如炼罗纱背地里采阳补阴搞的那些姘头。”
“天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从了炼娘子。”
“不对,是不是炼罗纱这娘们昨天对我做了什么?有可能,大大的可能。”
李辉总觉得脑子不清醒,他咬牙从衣柜中摸出小半段夜魂香,插在桌案上的香炉中点燃,猛吸几口才觉得好受些。
“这夜魂香很贵重,三年前伺候大管事金不断,好不容易截留一段。哪怕只有残香,起码也值二十五张铜钱符!二十五张呀!”
每当所用之物与铜钱符和银钱符挂上关系,李辉就会觉得无比心痛,这些可都是钱啊!对于励志攒下大大身家的人来说,铜钱符和银钱符无限约等于生命。
“咳,咳,不愧价值二十五张铜钱符的残香,这味道。呃,这味道,好像带着一股馊味!”
哪怕香已残,质已变,李辉不在乎。
他搬来木墩坐到穿衣镜前,用手指夹着那缕白发,从上到下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有味道。
“这种风格勉强可以接受,只是改变大了些,从小鲜肉一下子跨入准大叔行列,估计很符合那些刚入门小师妹的胃口。”
李辉已经找到洁白赛雪宝贝睡衣被污染的根源,原来自己睡梦中流了鼻血,而且连嘴角都带着血迹,这件事很不寻常。
“宗门内很多弟子勾心斗角相互暗害,我为了上位帮金不断管账,背后得罪了几个人,即便只是负责外门部分采买,达不到恨之入骨程度,暗中使些手段也正常。”
“该死的,是谁在害我?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捞钱。”
“初霞山几百张嘴等着小爷吃饭呢!外面兵荒马乱世道不好,与几年前相比,啥都贵得离谱!”
想到难处,李辉一阵头痛,直到把睡衣脱去,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桩奇异。
“这玩意哪来的?怎么刚才没有感觉到手腕上戴着东西?”
李辉神色间一片凝重,他在战场上厮混过几年,跟着战友学过保命本事,对于投掷暗器不说得天独厚,也算小有天赋,尤其一手金钱镖更显犀利。
想要练好金钱镖,对于重量必须敏感。
任何铜钱和金银到了李辉手中,他都可以掂出多重来,偏偏眼前出了怪事,有一只银色手镯戴在右手手腕上,他却没有察觉到。
“怎么会多出一只手镯?而且感受不到重量,好像不存在一般。”李辉觉得奇异,抬起手臂仔细观看。
这只手镯造型奇特,乃是一条手指粗细银色小蛇,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半,看起来打造得十分精细。身上隐隐显露纹路,却看不清楚。不过那鳞片,那眼珠,那神态,活灵活现好像拥有生命般。
真的很精致,如同看着一条真蛇!要说与蛇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条银色小蛇头上生有细密毛发,并将毛发竖起扎成道髻,用一根金色小簪子固定好。
发梢不乱分毫,发丝纤毫毕现,让小蛇凭空多了一种独一无二韵味,不似蛇类,倒好似一名隐居深山多年的道士。
李辉碰了碰银镯,感觉指尖丝丝冰凉。
这东西来路不明,他用力想要褪下,结果紧紧贴在皮肤上,纹丝不动。
“怪了,明明存在却感受不到重量,脱不下来。”李辉发了狠,从衣柜中取出一把表面乌黑匕首。
这把匕首称得上吹毛利刃,他依靠练习暗器多年手劲,试图精准斩断手镯,奈何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银蛇还是那条银蛇,安安静静盘在手腕上。
不等李辉找来锉刀再试,只见窗前荡起涟漪,从屋外飞进来一张半个巴掌宽,表面粗糙难看的黄色符纸。
“李辉接令,限期十个时辰打点行装,于明早之前离开玉泉山,前往白海十二墟市的灵龟城清点账目,并将账目副本带回宗门。”
这张粗糙符纸传出话音后,燃成一缕青烟冉冉飘散,李辉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让我去查账?这大大的不对呀!最近半年宗门不时进行大宗采买,大管事金不断还要靠我上下其手暗中捣鬼从中捞取钱财。要不是这个做假账本事,他也不会将我从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
要说李辉这份做假账的本事,他从军时就偶有涉猎。
后来退伍与大哥和二哥谋求生路,找来专门的账房先生学习,用掉兄弟们大把抚恤金托关系成了大管事金不断的小厮,辛苦了大半年才另辟蹊径崭露头角,开始负责外门一些用度采买。
当然,李辉的业务不止做假账。
他还身兼灵凤绸缎庄和福缘酒楼的宣传,平常在宗门锦衣华服,美酒佳肴可不全是为了自己。
第四章 叶落而知秋
宗门内很多门人弟子穿戴的衣物、配饰,均出自灵凤绸缎庄。
宗门内上到长老,下到灵动期外门弟子,无论宴请嘉宾还是祝福拜寿,同样少不了福缘酒楼的美酒佳肴。
这种势头近乎形成垄断,究其根源与李辉的努力脱不开干系。
李辉,人送绰号李英俊。
他是外门弟子中有名的“人样子”,英俊潇洒又貌似年少多金,引得好多师姐师妹侧目,若非修士更在意修为,恐怕芳心暗许者大有人在。
每次灵凤绸缎庄出了新款衣物,总能在他身上最先见到,那些师兄师弟为了引起众多师姐妹注意,花钱追赶风潮者不在少数。
这股风潮,自然是在李辉刻意引导下推波助澜形成的,就连他白衣胜雪的睡衣都成了招牌。
如此钻营,按说李辉的身家应该不菲,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除了几套新款华服,再无其他!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确实是李辉的真实写照!
外门大管事金不断是个吝啬鬼,如果不把这头吝啬鬼喂饱,他绝对不会负责外门部分采买。
像是采购制式成衣与中品食材,全部交给灵凤绸缎庄和福缘酒楼。李辉担着很大干系,要是没有他在宗门照应,哪里会落到这两家头上?
只是今天早上醒来,当他察觉自己出现异状,又突然接到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敕令,没来由的心中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许这种紧张早就存在,只是没有引起重视。
“这命令来得太突然了,肯定是内门越过金不断直接下令,否则金不断那个吝啬鬼可舍不得我出门,那样他会少赚好多钱的,尤其最近半年采买猛增。”
“最近半年?”李辉灵机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源于何处了。
“是不是宗门出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要进行这么多大宗采买,恐怕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要多好多,尤其半个月前的几项采买与制造火烈符和火溃符有关。”
“这火烈符和火溃符可不简单,列为大隆王朝战略物资,我曾经在战场上远远看到过,虽然宗门偶有囤积,但……”
想到这里,李辉打了个寒战。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大的不好!怎么好好日子不过,偏偏往战争上面想,难道自己几年前背的尸体还不够?
“要不是当年我年纪小,加上有股子机灵劲,受到一帮兄弟照顾,否则哪有机会活到今天?”
“怎么办?山雨欲来,我不能欺骗自己。这种采买绝非偶然,而且金不断走账时极为小心,若非需要我直接经手,怕是连账目都看不到!”
“这里面肯定有事,不为大妙。”
尽管李辉想到了宗门战争,却没有想过玉符宗会灭亡,顶多觉得风雨飘摇,会影响好不容易越做越好的生意。即便如此,也说明他足够聪慧,对危险的嗅觉远超常人,一叶落而知秋。
这时,李辉看向箍在手腕上的银蛇手镯,觉得如堕雾中,暗想昨夜一定发生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这种情况让他十分头疼!
“不知道暗害我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凶险暗藏何处!而且宗门已经传下敕令,即便金不断管着外门诸般事务,也没有权力阻止这种看似简单的任务。”
“这趟让我前往墟市查账,不会在路上被人做掉吧?”
越想越觉得头疼,哪怕小半夜魂香还在燃烧,仍然感觉头痛欲裂,好像脑海中有很多杂念要蜂拥而出,却碍于某种力量镇压不得宣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赶紧交接职务,打点行装才是正题。”李辉打水洗了把脸,觉得精神些许,略微思考从衣柜中选了套白色箭袖衮龙服。
这身衮龙服背后绣着苍龙,张牙舞爪很是带劲,周边龙纹华美异常,只有世间王朝的王爷和皇子才能穿戴。头顶配上一副狮子吼金冠,将长发束起认真梳理一番,活脱脱一名英俊皇族。
如此骚包,就算李辉做了两年“人样子”,也不多见。
他从衣柜中取出一副黄色包裹,想了想毅然向门外走去。明天出门远行,不得不提前售卖。
春光明媚,百花争艳!
宗门之外风雪交加,宗门之内却感受不到半点寒意,走过药园还能闻到沁人心脾泥土芳香。
沿着阡陌小路向前,李辉的居所距离内门活动区域不远不近。算算时间早课已经结束,想要见到那位程师兄,应该去法器阁。
刚刚走了盏茶工夫,就听破空声传来,几道身影本来笔直穿行,忽然改变方向绕了回来。
“哈哈哈,我道是谁穿成这个样子,原来是骚包李英俊。”为首一名三角眼青年面带讥讽。
青年身边瘦弱男子阴阳怪气说道:“哎呀!我说小李子,今天这身衣服比两天前那套还要扎眼。啧啧,你这胆量可不小,郑师兄说那套衣物像宫里的公公。这才两天,你就穿成皇子皇孙模样,等会有你好看。”
李辉懒得和这帮人废话,爹娘给了副好皮囊,这就是优势,拿来给绸缎庄打样子,展示衣物过人之处也没碍着谁,偏偏有人看他不顺眼。
“呵呵,这小子不单单是个公公,而且还是个蠢货!只知风花雪月,不知道刻苦修炼,皮囊再好有什么用?”
“说得是,我等修士应以修炼为重!”
“听说这小子连灵动一纹都未开启,随便拉出一个杂役弟子都比他强。”
耳边充斥着冷嘲热讽,如果不是因为李辉掐着外门弟子部分用度,这些人恐怕就不是冷言冷语那样简单了,为了讨好那位郑师兄说不定会刀兵相向。
李辉深深呼吸,手指关节轻轻颤动,似有寒光跳动。
就在此刻,又有破空声到来。
贴着地面一丈多高,“轰隆”巨响向外扩散,只见一道身影缓缓收回背后大片黄色符纸粘连而成翅膀,目光不善看向李辉,厉声训斥:“小子,你又在搞什么鬼?就算常人说宗门弟子堪比世间皇族,那是指内门弟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穿上这件衮龙服?”
第五章 胡诌与明悟
李辉的身体直颤,对方修为高深,话音如同惊雷,轰得他脑海“嗡嗡”直响。
就算他拥有一手还算过得去的暗器功夫,顶天皮属于世俗武力,怕是连对方收到身后的那对符器双翅都无法突破。
“急着去哪?”
这时,阴阳怪气男子堵住去路,眼神带着讥诮看向李辉。
“姓李的,你说你这草包,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受到外门大管事赏识,让你负责外门这么多弟子的吃穿用度,加上杂役弟子,怕是有将近万人吧?本来这个位置应由我二弟承接,输给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输给一个连灵纹都未开启的杂鱼,你说我二弟能服气?”最初调转队伍追来的三角眼露出冷笑,目光中闪过一抹择人而噬冰冷。
收起双翅之人正是郑师兄,他十分注重着装,连袖口都绣着金线,样子勉强够得上俊朗,奈何那帮叽叽喳喳小师妹和看得上眼的师姐常把李辉挂在嘴边。
他本以为李辉有些跟脚,最近经过调查才知道,大家都被姓李的给耍了,那一套套华美衣物是在给绸缎庄打样子,平常美酒佳肴招待同门则出自福缘酒楼赞助。
淤泥般的小人物凭着钻营,混在他们这些外门天骄中,尤其不知道大管事金不断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居然让李辉成了外门小账房,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他们这帮人今天早课就开始堵李辉,结果这小子可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更穿成这副骚包样子,在场之人心中怒火更甚。
李辉九岁因瘟疫背井离乡,漂泊大半年要饭要了数百里路,什么苦没吃过?就在他以为进入繁华所在能吃饱饭时,军队拉壮丁把他充入行伍。
四年军旅生涯,就算跟着打鼓,跟着做饭,跟着背尸体,经历了太多风雨,要命时每时每刻都在生死间挣扎,他已经学会即便情况再糟糕也要冷静面对。
要不是为了照顾那些兄弟战友的家人遗孀,同时收留了好多战争遗孤,他何以处心积虑进入玉符宗?何以修为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