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洞庭关门,也不作答,只道:“太后寝宫怎么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
杨淑妃的脸微微露出不自然之色,随即道:“本宫本已经睡下,没有让她们在旁伺候着。”
赵洞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到杨淑妃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杨淑妃看。
杨淑妃被他看得不禁心里有些发毛,道:“昰儿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
赵洞庭见她仍然叫自己昰儿,觉得有些怪,说道:“太后,既然你明知我不是赵昰,这里无人,也不必再叫我昰儿了。我听着不得劲,你叫着怕也心里不是滋味。”
他觉得两个人都已经摊牌了,实在没必要这么虚与委蛇。
杨淑妃瞧着赵洞庭满脸冷淡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满是凄苦,差点要流出泪来。
她真想将灵魂双生的事情立刻告诉赵洞庭,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赵昰,但是,这事却又万万不能说。她想着,昰儿现在是因为以为他是别的灵魂占体,才被自己唬住,要是让他知道事情真相,他再要权,自己怕也不好阻拦。这样,要试探昰儿手段的打算也落空了。
而赵洞庭瞧着杨淑妃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古怪之余,也是不禁柔软几分。
他想到杨淑妃终究是自己这副躯体的生母,叹息道:“你愿意叫,便这么叫罢!”
杨淑妃听到这话,心里又是有些开心起来,心想,“昰儿到底和自己还是血脉相连的……”
这样想着,她的脸色便愈发柔和起来,然后再度问道:“昰儿此时来找娘亲,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娘商议?”
赵洞庭眼睛扫扫屋内,狠狠心,道:“杨仪洞怕是刚刚才从太后寝宫匆匆出去吧?”
杨淑妃的脸色登时大变,慌乱道:“昰儿、昰儿你休得胡说!”
赵洞庭指向她的床榻,“那这个……太后作何解释?”
此时,杨淑妃的床榻被褥凌乱,而且,杨仪洞的那柄镶着珠宝的佩剑还挂在床尾处。
他出去得匆忙,却是忘记拿了。
这刹那,杨淑妃的脸连一丝血色都瞧不着了。
赵洞庭又道:“世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没有证据,我怎么会匆匆赶过来找你?”
他虽然不打算此事整垮杨淑妃,但也是打定主意要胁迫杨淑妃交出实权。因为在赵洞庭想来,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还心软,不把握机会,那只怕以后真的只有呆在寝宫里面等死的份了。
同时他也担心杨淑妃狗急跳墙,和杨仪洞斩杀自己,是以这才特意将李元秀和颖儿也带来。
说完这话,赵洞庭居高临下,静静看着杨淑妃。
杨淑妃梳子跌落到地,脸色万分复杂,惊讶、绝望、羞愧等等各种情绪纠缠。
忽地,她站起来,竟是向着房间里的柱子撞去。
这差点没吓到赵洞庭,忙将她扯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淑妃哭泣道:“娘亲贵为太后,却做出这等不齿之事,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这时是南宋,对贞洁观念看得极重,杨淑妃更是母仪天下,这种事被撞破,自然没脸活。
“至于么?”
赵洞庭却是顺嘴嘀咕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杨淑妃直被他这番大胆的言论给弄得懵了。
赵洞庭又道:“我来找你,可不是想让你死。你们看重贞操,可我并非那么看重,这事我也没有和人提及,来找你只是让你日后谨慎些,免得再被人发现。”
杨淑妃仍是怔怔地看着他。
赵洞庭把她拽到床坐下,“你从临安逃到这里,奔波劳累,心无所依,杨仪洞又是玉树临风,英姿勃发,两个人发生感情也不是什么稀的事。而且又都是这样的年纪,做点出格的事实在正常。你真的没有必要寻死,要是寻死之后事情泄露出去,反而有失贞洁。”
“你……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言论来?”
杨淑妃瞪大眼睛看着赵洞庭,满是难以理解之色。赵洞庭的言论和南宋时的观念可是大相悖逆。
她自然想不到赵洞庭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只想着昰儿的这个灵魂怎的这般大胆。
不过她心里也是涌现出丝丝希望来。
谁也不想死,要是自家孩儿都不计较,又能瞒着天下人,杨淑妃当然也不会执意寻死。
“你别管我怎样说,反正你以后注意点是了。”
赵洞庭心想反正已经摊牌了,说话也不是特别客气,“不过……太后,你要想我守口如瓶,却也得给我点好处才行,要不然,我可不保证我这张嘴会不会哪天不留神将这事给说出去。”
杨淑妃瞠目结舌,“你、你找我要好处?”
她内心深处还是把赵洞庭当作赵昰的,是以登时只觉得匪夷所思。
赵洞庭道:“当然啊,我不是赵昰,你也不是我娘,我凭什么得帮你?”
杨淑妃心里只差点没崩溃,但想着自家孩儿这时有病,才强撑着道:“那你……想要如何?”
赵洞庭轻笑道:“我不说你也知道,不是么?”
杨淑妃满脸古怪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事来威胁为娘,要亲政吧?”
赵洞庭也懒得再和她周旋,道:“当然。你要我老老实实呆在寝宫等死,那我宁愿和你鱼死破。”
杨淑妃无言,登时左右为难起来。
要是不交权,自己这患病的儿子怕是真会将自己和杨仪洞的事情给说出去。
可要交权,群臣那边问起,又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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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饶杨仪洞
沉思良久,杨淑妃都没有说话。 这种时刻实在是让她难以抉择。
最后,她说道:“昰儿,你要亲政可以。不过,为娘不能这般宣布让你亲政。”
赵洞庭登时怪道:“为什么?”
杨淑妃现在在朝可是大权在握。
杨淑妃却是不答,只道:“你可知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全然失去以前的记忆。”
赵洞庭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故意问道:“为何?”
杨淑妃既然说到此处,自然是不打算再将事情瞒下去,道:“你患的时灵魂双生之症。从你出生起便具备两个灵魂,此时主宰你身体的灵魂和以往的那个灵魂截然不同……但实际,你还是这大宋的皇帝,是为娘的昰儿。”
赵洞庭先是怔住,随即心里惊喜,听杨淑妃这意思,怕不是将我当成人格分裂了?
他这时也明白为什么杨淑妃对自己的态度又突然柔和亲切起来了。
这对赵洞庭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杨淑妃只当他还是赵昰,那他想要执政,不会面临来自于朝廷和杨淑妃的阻力。而且,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强行将心的狂喜压下去,赵洞庭道:“既然如此,那娘亲为何不让我执政?”
杨淑妃只能将自己和陆秀夫、张世杰等大臣商量出来的打算也原原本本说给赵洞庭听。
赵洞庭听完轻轻点头,心里只道:“没想到古代人的花花肠子也这么多。”
杨淑妃道:“是以娘亲才说不能这样让你亲政,因为诸位大臣那边娘亲没法解释。”
说着,她脸满是柔和之色,伸手抚摸赵洞庭的脑袋,“你是为娘的孩儿,为娘怎会不依你的心意?”
赵洞庭被摸着脑袋,心里又泛起些许古怪,但他相信杨淑妃这些话不是说谎。因为,杨淑妃应该很难找出人格分裂这样的理由来,而且,短短时间内将这些事情想得滴水不漏,除非她是妖孽还差不多。
如果杨淑妃真有这样的城府,那赵洞庭输也输得心甘情愿。
再者,赵洞庭觉得,即便杨淑妃是诓骗自己想要先安抚住自己,自己手拿捏着她和杨仪洞私通的把柄,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当下,赵洞庭道:“那娘亲觉得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那些大臣们也都认可孩儿亲政。”
杨淑妃苦笑道:“你刚刚弄得为娘心慌意乱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赵洞庭此行有此收获已经心满意足,也不再追问,道:“那娘亲早些休息,孩儿自己回寝宫慢慢思量去。”
说着他向杨淑妃行礼,便打算离开。
“昰儿。”
杨淑妃忽地叫住他,欲言又止。
赵洞庭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淑妃道:“为娘和你说的这些……可不能让那些大臣们知道。”
赵洞庭轻轻笑道:“娘亲放心,这些昰儿心里晓得。”
杨淑妃脸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又道:“另外……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杨大人?”
赵洞庭心里想,她真正想说的怕莫还是最后这句,问道:“娘亲是真心喜欢杨大人?”
杨淑妃羞红着脸,“自从逃离临安以来,他几次舍命救下我的性命,我……”
剩下的那些话,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赵洞庭听到此处,已经知晓她的心意,轻笑道:“放心,我不会和杨大人为难。”
杨淑妃这才全然放下心去,微埋下头,没有再说话。和自己的孩子说这种事,只让她羞愧难当。
赵洞庭走出房间,李元秀、颖儿和杨仪洞还在外边。
见到他出来,杨仪洞立刻用眼神盯着他,看起来竟似有随时要暴起杀人的打算。
赵洞庭瞟他一眼,道:“杨大人随朕过来,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说着便往这小院落的角落里去。
杨仪洞跟来,双眼仍旧紧紧盯着赵洞庭,“皇有何事吩咐?”
赵洞庭轻声问道:“你可是真心喜欢我娘亲?”
“这!”
杨仪洞的双眼瞪得猛大。
赵洞庭轻声又道:“放心,朕不是那般拘泥理法的人,我娘亲孤苦无依,有个依靠也好。”
杨仪洞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皇您都知道了?”
“你以为朕为什么匆匆赶过来?”
赵洞庭又瞧瞧杨淑妃的房间,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杨仪洞声音虽轻,言辞却是恳切,“臣甘愿为太后赴死。”
“好……”
赵洞庭道:“也不枉太后让朕放过你。”